〃拿这种娘儿们淡酒与贫僧喝,你酒店不要开了么?〃
一甩手,将满杯之酒泼在地上,酒杯打得粉碎。
店伙陪着笑脸,换过一坛老酒,花和尚满满倒了一杯,举觥一饮而尽,弧了抵嘴唇,连呼道:〃过痛!过瘾!〃清风道长冷然道:
〃酒多误事,你还是少饮一些的好。〃
花和尚举起袈袖抹去嘴边酒渍,道:
〃笑话,区区一坛老酒岂能把我醉倒。〃
清风道长沉声道:
〃那话儿你带来了没有?〃
花和尚道:〃带来了。〃他朝清风道长一眨眼,大声道;
〃牛鼻子,咱们已有许久未尝聚头,今日得好好干上一扬,别一别苗头。。。。。。〃
说着伸手人怀取出一付纸牌,摊开摆在桌面。
赵子原心道:
〃我道花和尚话语中所谓干上一场指的什么?原来是又要赌牌了,难道他居然毫不避讳,当着一众酒客前,大喇喇与清风道长斗叶为戏么?奇怪的是,清风道长才间到他带来'那话儿'没有?分明意有所指,花和尚即取出那一付纸牌做什么?〃
清风道长道:
〃你又手痒了不成?贫道便陪你赌一付牌也罢。〃
花和尚开始砌牌,手法甚是干净俐落,一撒骰子,道:
〃黑杠三点,四五加翻,倒霉,你先掀牌……〃
清风道长正待伸手拿牌,花和尚一把将他按住,道:
〃且慢,你拿什么下注?〃
清风道长笑道:
〃便赌一坛老酒怎样?〃
花和尚点点头,忽然压低嗓门道:
〃掀第二十六张……第二十七张纸牌。。。。。。〃
赵子原心念一动,那花和尚虽然已将嗓子放低,但因他坐在邻坐,加以运功用心窃听,故以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默默呼道:
〃果然有鬼……〃
敢情花和尚与清风道长乃是故意借斗牌为戏,以瞒人耳目,其却实在暗地里传递讯息,或进行某项交易阴谋,那花和尚既然指示清风道长掀翻第二十七张纸牌,可见那一张纸牌必有古怪。
赵子原想到这里,眼睛更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清风道长的掀牌动作。
清风道长若无其事地数了数牌张,然后抽出其中一张纸牌放在手里,旁人不明就里还以为他在点妥纸牌的数目,但赵子原心中可就有谱了,……那清风道长拿到手里的正是第二十七张纸牌!
清风道长眯起眼睛,注视手中那张纸牌的牌底,口里不时发出〃嗯〃〃嗯〃〃嗯〃〃嗯〃之声。
赵子原远足目力自旁侧望去,远远只能瞥见牌底好像写了数行黑字,旁边还画着有一幅图,那图样竟与一座坟家有几分相似!
霎时他像是为人劈头打了一棒,暗忖:
〃若果那张纸牌牌底所画的,居然真是一座坟冢的图样,事情就大有溪跷了,因为剑鞘夹层所藏那张纸片上的留字,亦曾提到坟累的字眼,两者不可能仅仅是个巧合吧?〃
清风道长仔细看了许久,将那张纸牌放回原处。
花和尚低声道:
〃再翻第四十五张纸牌……〃
清风道长略一颔首,再度数起牌数来,接着又抽出其中一张以手遮住牌面,凑近眼前观看。
赵子原可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动了,他眼珠一转,脑中已有了计较,当下长身立起快步走到僧道两人这一桌前面,冲着花和尚拱了拱手,朗声道:
〃大师别来无恙。〃
花和尚一言不发,只是自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声。
赵子原迳道:
〃记得前番见面,大师与小可尚有一场牌局未了,今日机缘凑巧碰上大师,又值大师赌兴正高,咱们正好继续那一场未完的牌局
花和尚神色微变,道:
〃来日方长,咱们赌牌的机会多的是,你急什么!〃
赵子原笑笑道:
〃清风道长与大师既是旧识,玩牌的机会才比我更多着哩,区区委实技痒不已,来个喧宾夺主,哈哈,道长请先让小可一局!〃
毫不客气一伸手,就将清风道长手心那〃第四十五张〃纸牌取了过来,清风道长未防及此,一时大意之下,手中纸牌竟被对方攫走。
赵子原装作不甚在意地掀开牌底,忽然清风道长冷哼一声,道袍轻轻一拂,赵子原才拿到的那张牌。。。。。。
第二十八章流浪剑客
清风道长回头喝道:
〃花和尚,是你来了么?〃
林叶悉嗖处,缓缓步出那邪里怪气的花和尚,他肩上仍自扛着一把方便铲,来到二人面前定身。
花和尚瞥了赵子原一眼,道:
〃你还没有将这小子解决吗?〃
清风道长摇首道:
〃不忙,不忙,这小子已经是咱们囊中之物,还怕他飞上天去?若非适才贫道察觉有人潜到近处,早已一剑送他归阴了。〃停歇一下,问道:
〃刚刚可是你在树林里面叹气?
花和尚翻目道:
〃牛鼻子你间得莫名其妙极了,无因无由贫僧叹的什么气?〃
清风道长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
〃贫道分明听见了那一口叹气之声,疑是那人去而复返,是以才仓促将剑收回,既然叹息声非你所发,那么贫道之疑并非杯弓蛇影,而是确有第三人来到近处了。〃
花和尚眨眨眼,敞声道:
〃牛鼻子尽管下手取他性命。〃
赵子原道:
〃大师动辄言杀,出家人残忍好斗以至于此,未免与佛家所讲求之恬澹寂灭有悖。〃
花和尚道:
〃贫僧早非佛门中人,小子你空自喋喋,结果还是活不成的。〃
说着朝清风道长打了个眼色,清风道长右腕迅疾一抖,长剑乍动,涌出一片精芒,直取赵子原咽喉。
赵子原见他剑招诡异,心中大为凛惕,连忙纵身往后疾退,一口气退长了六步,这才避过对方的剑上锋芒,趁势反击一掌。
清风道长冷笑一声,一举步已到了他面前,手中长剑抖出精光寒芒,漫天尽洒,笼罩住敌人。
他空出了右手不闲着,掌拍指拿,端的是变化无方。
清风道长这一掌剑齐出,直把赵子原迫得闪避不及,绕圈疾掠,双方动手还不到五招,赵子原已是数度遇险,渐呈不支之态。
这当口,斜坡后面忽然又传来一阵轻叹之声,虽在剑掌嘶啸声中,场上诸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仿佛这一道叹息便在他们耳旁发出一般。那清风道长剑上攻势,竟然不知不觉缓了一缓。
花和尚面色一变,厉声道:
〃牛鼻子快点下手,再迟就来不及了!〃
斜坡后面一道冰冷的声音道:
〃道长出剑太慢,果然业已来不及杀死你的敌手了。〃
语声甫落,一道人影有如狂风似地卷了过来,清风道长剑势一沉,立刻换了一方向击出,飕地一响,竟把来人卷人剑圈之中。
那人冷笑一声,身形若飘风般回旋往复,清风道长神色沉凝,挥剑连攻三招,但闻〃咝〃〃咝〃三响,剑啸刺耳已极,那人嘿然冷笑,足步微错,竟已跃出剑圈外边。
清风道长连环三剑击空,双眼登时射出又忿又骇的光芒,手提长剑,怔怔立在当地。
赵子原下意识举目望去,只见那人年约五旬出头,面目清瞿,上唇蓄着一撮短髭,身着一袭白布衣衫,年事虽高,却自有一股潇洒超俗之气,赵子原似乎可以想象到此人年轻时的勃发爽飒英姿
但花和尚与清风道长的视线却落在那人腰问所系的长剑上,夜风拂过,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微微飘动。
赵子原心中默默呼道:
〃就是他!今午在酒店里装作不胜酒力,伏在一角桌上的醉汉就是他!奇怪,花和尚清风道长追踪了他一段路程,怎地先后又回到此地来了?〃
花和尚一前一步;高声道:〃任凭施主如何掩饰,仍然被贫僧瞧穿了。〃
那白袍人淡然道:
〃某家何尝想掩饰什么?倒是今日午后,和尚你与那位道长在某家离开镇上酒肆后,便跟在后头穷迫不舍,某家还未问你是何缘故呢?〃
花和尚道:〃施主何必明知故问。〃白袍人伸手拍拍腰间的长剑,道:〃便是为了某有这把剑子么?〃
花和尚沉声道:
〃施主虽然一直掩藏本来面目,但你随身所携那只剑柄上的黄色剑穗乃是最明显的标志,贫僧焉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白袍人道:
〃事隔二十余年,亏得大师记性如是之佳。〃
言罢,又自叹息了一声。
清风道长忍不住道:
〃道友何故一再叹气?〃
白袍人道:
〃道长身为武当青宿,名望身份隆极一时,却昧于大势甘心受人驱遣,这等行径委实令人不解,此某家深为道长忱借,还有这位大师。。。。。。〃
花和尚及清风道长面色齐地一变,花和尚打断道:
〃施主此言,在贫僧听来不但等于白说,而且简直十分可笑得紧。〃
白袍人道:〃有何可笑之处?〃花和尚道:
〃你以为咱们行事乃是受人驱遣,却绝无任何根据足资证明,这个推测不是非常可笑么?〃
自袍人冷冷一笑,伸手人怀缓缓取出一样物事,摊开来竟是两张纸牌,牌底向下,赵子原一瞧见白袍人手上的纸牌,心中不禁震一大震。
白袍人沉声道:
〃大师利用纸牌,向清风道长传递消息,难道不是经旁人所授意么?〃
花和尚神色一沉,道:
〃流浪剑客!你知道的倒也不少,然则你是专冲着咱们而来的了?〃
他喝出〃流浪剑客〃之名,赵子原顿感热血沸腾,暗道站在眼前这个白袍人,原来便是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当着天下豪杰之前,以一个抽剑动作吓走那不可一世行脚憎人的〃流浪剑客〃。
那么花和尚想必是挟仗〃五指叉〃功夫,横行中原绝无敌手的行脚僧人了,难怪他的注意力始终被白袍人随身所携剑柄上的黄色剑穗所吸引,想来当日〃流浪剑客〃所使用的也是同样一只剑子。白袍人道:〃可以这样说。〃
花和尚指着赵子原厉声道:
〃这娃儿呢?你也有心庇护他么?〃
白袍人点一点头,花和尚道:
〃流浪剑客,你太过狂妄了,贫憎对你一再忍让,可别错以为贫僧是惧了你。〃
白袍人道:
〃反正某家是管定此事,你划下道来吧……〃
花和尚怒极反笑道:
〃很好,你既然如此说,贫僧说不得要把昔年五台山的旧账,拿在一起和你算算了……〃
白袍人淡淡道:
〃二十五年前,大师在五台山上不战而退,今日你想再来试过一次么?〃
花和尚道:
〃施主剑上功夫虽高,但贫僧那'五指叉'不发则已,既发之你未必能讨得好去!〃白袍人淡然道:〃是么?某家不用剑子,接你一招'五指叉'试试。〃
花和尚阴笑道:
〃施主不用兵刃是自寻死路,可怨不得贫僧。〃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登时变得紧张异常。
立在一旁的赵子原此刻却不禁暗暗为白袍人着急,那花和尚的〃五指叉〃功夫他是见识过的,其凶险奇奥,确是举世罕有匹俦,白袍人若弃剑拆对,只怕将抵不住〃五指叉〃一击之威。
清风道长步近花和尚身侧,低声道:
〃和尚你若无十分把握,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
花和尚道:
〃牛鼻子甭多管,昔年那笔旧账,贫僧是该与他了断了。〃
转首面对白袍人道:〃你准备好了后事没有?〃白袍人仰天大笑道:
〃又是这一句话!二十五年前在五台山上,你说的也是这么一句,难道你发出'五指叉'前,非问明敌手可准备好了后事不可么?除开这话之外,难道你再也没有别的言语好说么?
花和尚沉颜不语,突然出手抢攻,左掌迅若电光石火拍去。
他一掌发出之际,五指张开如爪,掌上隐隐透出五股暗赤色的气体,遥遥将白袍人上身罩住。
霎时间周遭气旋风荡,有若狂飚疾扫,惊涛怒卷,发出〃哧〃〃哧〃呼啸,其势之烈,直令人心寒胆裂。
白袍人高声道:
〃大师'五指叉'功夫果已练成气候了。〃
他神色陡然变得异乎寻常的慎重,目光凝注对方,毫不旁瞬,但见他不疾不徐举起右掌,迎面封出。
掌力乍与花和尚五指所透出的气流接触,立时透露出吃惊的神情,全自衣袂飘动不已,腊腊作响,他左掌紧接着一抬,发出一股坚凝的内力,与先时右掌所发的掌劲相辅相依,力道强大一倍有奇。
旁侧的清风道长与赵子原只瞧得瞠目结舌不已,因为白袍人所使出此等双掌相辅的神功奇特异常,有另辟溪径之妙,再加上他功力深厚,自然形成一股紧凝强大的气势,而且毫无衰竭的迹象。
花和尚那无坚不摧的五指叉攻势,竟为之一缓。
花和尚口中厉喝一声,右掌五指屈伸,数张数合,又自有道阴风寒气自指尖直透而出。
只闻呜呜怪响亮起,他的掌指已完全变成了殷红色,宛如鲜血盈盈欲滴,显而易见,花和尚的〃五指叉〃已施到十成火候,赵子原不觉暗叫一声〃不妙〃。
自袍人大喝一声,左手了探,右掌笔直甩出,他双掌齐出,招式极为繁复,掌上蓄势含威,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见增强,适足以抵住花和尚绵绵不绝的〃五指叉〃攻势。
赵子原这才瞧出白袍人韧力后劲之强,委实难以测度,若换了旁人,在花和尚〃五指叉〃气势所迫之下,纵不当场落败,亦将失去动手拼斗之能,束手任得对方予宰予割了。
他们两人一动开手便各逞绝艺,一招一式无不功力十足,隐含雷霆之威,确是武林罕见的一场拼斗。
双方僵持了许久,白袍人突然挥拳连击数招,迫着花和尚变式封拆,身形连动,阴风寒气渐形消失。白袍人乘机跃出战圈,道:〃领教。〃花和尚寒着脸庞,道:
〃流浪剑客,你在未分胜败之前即行退出,可是不敢与我一决死战么?〃
白袍人冷冷一笑道:
〃大师固执如此,某家可要用剑了。〃
清风道长道:
〃待贫道来见识见识道友剑术。〃
白袍人道:
〃谁先上都一样,某家今晚必教你等如愿以偿。〃
长笑数声,反手抽剑,立时一股震人心弦的凌厉〃杀气〃随着拔剑的动作,往对方卷去。
那股〃杀气〃去得突兀无比,如排空巨浪,如惊涛潮涌,一忽里已卷及敌手身前近处。
白袍人稍有动作,立在五尺之外的赵子原立即生出感应,只觉呼吸窒闷,身形受阻,顿生回避之意。
伊始,清风道长及花和尚都屹立当地,动也不动。
待得白袍剑子抽出一半,自剑身锋芒所透出的〃杀气〃愈来愈见凌厉,形成一种莫可捉摸的实质力量,赵子原立身之地虽然距离最远,但因功力较弱,是以最先感到支持不住,纵身避开。
白袍人拔剑的动作甚是缓慢,但随着他手臂的移动,剑身一寸一寸露出,森厉的〃杀气〃已弥漫整个旷野之上。
同时他那鹰隼般的双目中,也射出强烈冷酷的杀机,使人一望之下,顿时生出震惧之念。
花和尚额上汗珠涔涔而落,有心先行出掌抢制先机,却是身不由己,那边清风道长亦有同样的感受,长剑欲发未发,显然是被白袍人出剑的奇异力量所制,大有动弹不得之慨。
这刻白袍人的剑身已快要出尽,赵子原眼睛圆睁如铃,一颗心提悬不定,他情知待得白袍人剑子完全拔出之际,便是生死立判之时,以此人拔剑时所发的电掣雷击之威而观,战事必无拖长下去的道理。
花和尚与清风道长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忽仰天厉啸一声,齐地旋身往后疾退。
腾腾腾,两人一口气退了九步之遥,前胸一挺,站稳了身子。
花和尚抖颤的声音道:
〃往年在五台山上,贫僧已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