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乙爵道:
〃老夫没有忘记摩云手、鬼斧大帅是什么人物,只是摩云手与鬼斧大帅加在一起,纵然再有他人相助,谅也敌不过灵武四爵的!〃
黑衣人吃了一惊,道:
〃你是说了四爵四个人?〃
大乙爵道:
〃不错〃
黑灭人沉下嗓子道:
〃你那三个老伙伴都来了?他们……他们在何处?〃
太乙爵道:
〃他们在树林外边等候老夫。〃
黑衣人眼中露出奇异的神情,俄顷,忽然纵声大笑道:
〃太乙爵,你又在无中生有了,灵武四爵一辈子也难得聚头一次,今日怎会如此凑巧。。。。。。〃
言犹未尽,突听一阵清脆的敲竹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那敲竹声连敲四下,略为一停,然后又敲四下!
竹音有板有眼,极有规律。
太乙爵微笑道:
〃老夫之言,固然可以无中生有,难道这灵武四爵聚会的敲竹记号,也能够无中生有么?〃
黑衣人脸色灰败,半晌无语。
太乙爵朝龙华天挥一挥手,三人举步鱼贯而行,黑衣人眼睁睁望着三人身影渐去渐远,却是无计可施。
太乙爵等人出到林外,蓦然人影连闪,一排走出三个垂害稚龄童子,个个面目清秀,逗人喜爱。
当先一名垂舍童子笑道:
〃老爷子,小孩儿三个竹筒敲得如何?还可将就过去吧?〃
说着,三名童子相视一笑,将手中所持竹筒扬一扬。
赵子原大是错愕,暗道太乙爵原来竟利用三名童子在密林外头同时敲竹,可笑黑衣人心思虽是缜密,居然会被蒙混过去。
太乙爵颔首道:
〃敲得好极了,你们先回到茅舍等我,老夫随后就到。〃
三名童子稽首应声而去,瞬即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太乙爵回身微笑道:
〃他们三个都是老夫的看门童子,这次跟随老夫外出游历,不想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言犹未讫,神颜忽然一变,低声道:
〃那摩云手果然狡猾无比,老夫之计只能骗他一时,你们二人快走吧,老夫留此与他周旋。〃赵子原呐呐道:〃老前辈,你……〃太乙爵打断道:
〃对方人数虽然众多,老夫若决定一走了之时,天下大约无人能将我拉住的了……〃
龙华天接口道:
〃是极是极,天下无人能拦住大乙爵,而叫花头儿足底轻快滑溜,大约也鲜少有人能追得上的,只有小哥儿你一人是个累赘,你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赵子原瞠目无语,心想大乙爵与布袋帮主之言,未始不无道理,当下朝二人一揖到地,说道:
〃两位前辈大恩,容小可日后图报。〃
龙华天不耐道:
〃莫要婆婆妈妈,快去!快去!〃
赵子原不再滞顿,振身一掠,顷忽已到十丈之外,这时耳畔忽然遥遥传来黑衣人阴沉的声音:〃太乙爵,老夫险些为你蒙混过去,哩哩。。。。。。〃
花和尚的声音道:
〃那小子怎么不见了?〃
龙华天的声音:
〃早就走远了,你想追他也追不上了,哈!哈!〃
赵子原展开轻功,继续拔足前行,后面语声遂渐微弱,终至沓不可闻。。。。。。
这时残月已落到西方,夜色将阑,赵子原信步走在道上,望着东方初露的曙光,他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洒脱自若的神采,但仅一会,便又愁眉深锁,无人知道他那瞬息数变的神色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遥望前方半空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他喃喃自语道:
〃前面不远处,大约就有一座村镇了,我何不进镇找个客店进食疗饥。。。。。。〃
想到这里,足步加快,不多久,果然来到一集镇,赵子原甫踏进小镇街道,迎面两个大汉子走了过来。
那两名大汉一身疾装劲服,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中人,赵子原一瞥之下,但觉十分眼生,遂未加以注意。却听那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谈着:
〃兄弟,咱们此番下山历练,不想竟遇上了这场横祸,回去如何对师门交待?。。。。。。〃
那左边一个青年叹了口气,道:
〃在大哥你认为怎样办呢?此刻我心中已完全没了主意。〃
左首一名年龄较长的大汉道:
〃说实话,为兄方寸之乱并不在你之下,莫说钟二弟死得不明不白,这几日来咱们师兄弟三人的离奇遭遇,即便说出来,又有谁敢于相信?何况……〃
他歇了一下,续道:
〃何况那最后出现的老魔头甄定远,一再出言警告,要咱们回崆峒后,不得谈起那一段经过,他若不是与那八个穿绿色衣服的凶魔煞神有所关连,就是和那辆篷车上的神秘女人脱不了关系。〃
赵子原心念一动,暗忖:
〃八个身穿绿衣的凶魔煞神?莫不是今晚在帐幕外头,才被布袋帮主干掉的七个人?龙帮主说到,花和尚一总借用八名手下,晨问行事时折损一人,那是没有错的了。〃
两人匆匆走过,赵子原忍不住回身悄悄跟在后面,只见他俩迳往效外小径行去,丝毫不曾发觉背后跟着有人。
只听那右边的大汉道:
〃二辆篷车都是一模一样,我也被搞糊涂了。〃
那青年道:
〃你是说香川圣女和叫什么女蜗的面色苍白的神秘女人,分别所坐的二辆篷车么?那女蜗为何要留下毒帕,冀图毒毙咱哥儿三人,难道只为了我们偷窥到她的面庞么?这真太讲不通了。〃
大汉道:
〃不通的事可多着咧,那自称司马道元,解了咱们一围的剑手,你认为他真是司马道元么?〃青年抬头望了大汉一眼,沉着脸色道:
〃大哥,我知道你也怀疑他就是失踪已久的职业剑手谢金印,单从他出剑的气势以观,我就想到是他了。〃
大汉寻思一下,道:
〃传闻谢金印早在二十年前,已被武啸秋及甄定远联手所杀,如何会在斯时出现?莫非他真是还魂有术么?〃
青年摇首道:
〃奇怪,我心中总是有一种感觉,谢金印所作所为诚然百死不足以赎罪,但武啸秋甄定远二人联手暗算于人,也未免太不光明磊落了,令人不齿。。。。。。〃
大汉忽然一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疾然转过身去,敢情他到这刻才察觉跟随在后头的赵子原。
他怒目瞪了赵子原一眼,反手一抬,〃刷〃地掣出腰间长剑,远远冲着赵子原高声喝道:〃来吧……〃
赵子原怔了一怔,道:〃兄台这是何意?〃大汉厉声道:
〃在下师兄弟二人正是崆峒林景迈、梅尚林,你要取咱们俩性命,总算找对人了,来吧……〃
赵子原呐呐道:
〃此中可能有所误会,赵某。。。。。。〃
青年梅尚林怒目圆睁,截口道:
〃你还不动手?三大以来,你是第四批要宰掉我们的人了,我问你,你追踪咱们有多少时候了?〃
赵子原正欲答话,眼睛突地一亮,迅速地道:
〃要宰掉兄台二人的不是我,而是在你们的背后……〃
梅尚林方露出迷惑之色,赵子原已再次大喝道:
〃留心背后……〃
梅尚林旋风一般回过身子,他犹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陡觉左侧树梢人影一闪,一人出掌疾扑过来!
他身旁的林景迈目毗皆赤,厉声道:
〃撤掌!〃
心底关切师弟安危,挥掌便劈,掌风一出,那人扑罩之势顿了一顿,梅尚林乘机一扭身,唰地跃出老远。
那人纵落地上,却是一个年方及冠的少年,面貌俊秀,长得颇有气度,但却带有几分狡猾之气。
那少年指着林,梅师兄弟二人道:
〃你们两个活不长了!〃
林景迈浓眉一耸,道:
〃你和前天早晨那八个牛鬼蛇神是一路的么?〃
少年一愣,道:
〃和谁一路?小爷告诉你,方才你们信口长短,妄论家师是非,凭这个你就死有余辜了!〃
梅尚林定了一定神,问道:
〃令师是什么人?〃
那少年沉声道:
〃家师武啸秋,你刚刚提到他老人家的名字。〃
嘿嘿冷笑数声,大步迫近梅尚林,挺掌一挥,掌力如潮从四面八方卷涌拍击,招式非特极尽辛狠奇奥之能,功力亦见深厚不比凡俗。
梅尚林怵目心惊,暗道近二十年来,武啸秋声名之盛,如日中天,连他的徒弟武功都如是高强,准此而论,天下能与武啸秋匹敌之人,真是寥寥无几了。
他正要取出兵刃还击,蓦然一阵清冷的声音响起;
〃谢朝星,给我住手!〃
谢朝星霍地止住掌势,循声望去,发话者就是他先前所见,衣衫褴褛,毫不起眼的少年。当下鄙夷地一笑,道:〃小子,你怎知我的姓名?〃
赵子原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当日隐匿在荒山茅屋里的所见所闻,遂故意冷笑数声,来个相应不理。
谢朝星恚道:
〃你竟不屑回答么?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子原只是一味冷笑,不言不语。
谢朝星仗着师门威风,平日颐指气使已惯,几曾受过人家这般冷落?大怒道:
〃好小子莫不成吃了豹子胆,今儿小爷若不杀你,难消心头之恨,速速通名受死……〃
他虽叫对方报上名字,自己却等不及回答,猛一欺身,单掌当胸一舒,疾如闪电般劈向赵子原。
但见他出掌不但快极,而且挡拿劈捣,变幻无方,赵子原迅即出掌封架,不待双方掌力击实,足步一错,已经换了一个方位。
谢朝星不容对方稍事喘息,双掌翻飞间,随之转过方向,右掌电急劈去,大有长驱直入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谢朝星一掌劈出,半空中倏地人影一闪,谢朝星腕上一紧,原来已被一条鞭丝卷住,当下只觉一阵疾痛攻心,马步浮动,往左跌开四五步远,险些跌落地上……
方欲开口喝骂,目光触处,忽然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只见五步之外立着一个身材纤细,穿着一袭华服的女子!
那华服女子已届花信年华,虽非国色天姿,却另有一种雍容高贵的气质,只是芳容上却是冷漠如冰,令人一睹之下,顿生难以亲近的感觉。
谢朝星期期艾艾道:
〃武姑娘,你。。。。。。你缘何要阻止我出手?。。。。。。〃
华服女子正是武冰歆,冷然道。
〃你放过这几个人,包括赵子原在内。〃
谢朝星似乎吃了一惊,脱口道:
〃赵子原?他就是被姑娘差到太昭堡卧底的赵子原?〃
话一出口,方始醒悟不该当着外人面前道出卧底之事,转身望了武冰歆一望,见她没有责怒的表示,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旋即涌起满腔妒意,并且毫不隐讳,露于形表之外。
武冰歆一出现,崆峒林梅二人情知必难讨好,遂匆匆交待几句场面话连袂离去。
只有赵子原立地原地未动,谢朝星厉声道:
〃饶了你一命,你却又不走了么?〃
赵子原听到他那满含敌意的话,也接触到他那敌意的眼色,不知对方面容何以会变得如此难看,登时为之迷惑不解。
一旁的武冰歆冷冷道:
〃阿星,要走的是你,你暂且避开一旁,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谢朝星踟蹰一下,很不情愿的走开,临去时,赵子原瞥见他眼瞳中所泛露的疯狂妒意,胸口无端震了一大震。
待得谢朝星走远,武冰歆上上下下打量赵子原好一忽,樱唇一动,娇躯一倾突然投入赵子原怀中。
武冰歆这一露出儿女柔情,赵子原不禁大为错愕,一时为之手足无措,半晌,他终于低头下去,吻在她两片樱唇之上。
对两人而言,这都是人我两忘的销魂一吻,武冰歆真情毕露,两只玉臂紧紧拥住赵子原的身躯,完全任由情感沸腾奔放,赵子原慢慢体味着此一难得的温馨,竟也融化在她的热情之中。
武冰歆梦吃似的声音道:
〃子原,子原。。。。。。近些日子来我焦虑极了,想不到你居然会安然无恙。。。。。。〃
赵子原诧道:
〃你焦虑什么?〃
武冰歆霍地一把将赵子原推开,玉手一扬,劈劈拍拍掌了他两个耳光,赵子原两颊瞬即现出两道深红指印。
赵子原早就习惯于对方那冷热无常的性格,是以对武冰歆之突然变颜相向,并不感到如何意外,只是沉默以对。
武冰歆美目中射出恚怒的光芒,道:
〃你潜高大昭堡后,也不到留香院来找我,令得我平白为你耽了一阵子心,以为你已遇害,你还问我焦虑什么?你……你是存心要马把我活活气死么?〃
赵子原心头搅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讪讪道:〃姑。。。。。。姑娘息怒,区区并无此意。〃
武冰歆冷冷道:
〃从前你一见着我便感到心烦讨厌,如今你还是如此么?〃
赵子原道:〃没有的事,姑娘多心了。〃武冰歆面色稍雾,低声道:
〃往日我对你百般折磨侮辱,那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每打你一鞭,心子亦随之一阵绞痛,其中矛盾,我也道不出所以来,你省得。。。。。。省得我的意思么?。。。。。。〃
赵子原不知该要怎么回答,只有漫口嗯了一声。
武冰歆见他默不作声,突又怒道:
〃你闷不吭声,莫不是对我牢牢怀恨于心?〃
赵子原忙道:
〃姑娘关切之情,区区感激都来不及,焉有记恨之理。〃
武冰歆哼了一下,道:
〃你甭口是心非就得了。〃
她想起一事,复道:
〃自你离留香院后,东厢李姬可对你怀念得紧,闲谈中老是提到你的名字,哼哼,瞧不出你还是生就的桃花照命,到处有女人为你痴情醉倒,甄陵青那贱人呢?听说近日她和你曾在陕甘道上并辔共行,到底有无此事?〃
武冰歆讲到甄陵青三个字时,情不自禁妒火中烧,脸庞上充满了妒恨之火和可怕的杀机,森寒的目光亦绝不放松,迫视着赵子原。
赵子原暗道:好灵通的消息,但他情知自己若承认其事,势将惹来无穷麻烦,以是之故,他只能信口撤一个谎。他咽一口气,缓缓说道:
〃这消息从何而来?区区乃是随水泊绿屋那残肢人一道离开太昭堡,姑娘难道未有所闻么?〃
当下将离开太昭堡前后经过原原本本道出,单单略去甄陵青赶来见面的一段不提,代以他言支吾过去。
武冰歆还待追问下去,那谢朝星已从远处竹篁内走了回来,怒目瞅了赵子原一眼,朝武冰歆道:
〃武姑娘,咱们该回留香院去了,令尊还在院里等我们的消息呢。〃
武冰歆望着赵子原低声道:
〃量珠聘美之事已成过去,尔后我再不向你相迫做任何事,有暇你到留香院来吧,我将以上宾之礼待你。。。。。。〃
她欲言双止,终于转身与谢朝星走了。
赵子原眼望她的背影去远,心中的感受甚是复杂,他料不到这个昔日自己最感到头疼而难于应付的女魔头,今番遇见她会抛弃平素的矜庄自持,向自己流露出儿女情感,想起方才那缠绵的一吻,真有如置身梦中的感觉。
移时,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恍恍惚惚继续上路。
他一口气走到傍晚,才寻个客店打尖炮餐一顿,养足精神,次日才又赶路。
走出客店,望着市集上煦来攘往的行人,赵子原忖道:
〃那漠北怪客多半要到武当山去取最后一支断剑的,反正我左右无事,不如也上一趟武当,说不定凑巧碰到狄一飞亦未可知。〃
一念及此,遂买马向南行去,五日之后,赵子原已来到武当山下。
日薄西山,沉沉暮霭逐渐笼罩下来,武当山更显得郁郁苍苍。
赵子原停下脚步,打量了周遭景物一眼,心中平添了一份孤旅落寞的感觉,此刻,天已完全黑了。
他郁容不展,往山路人口行去,不一会工夫,已走出山腰、寒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