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黑逵脾气最为粗暴,一击不中,第二掌随之发出,掌力挟着雷霆万钩之威,往甄陵青当头罩落。
倏然石亭右侧亮起一道娇脆的语声:
〃任黑逢,你若伤了那个小妮子,眼看晋南黑道就得冰消瓦解了!〃
任黑逵性子虽称粗暴,武功却一点亦不含糊,一闻此言,转念间健腕一沉,硬是刹住掌势。
他侧首朝那发话的中年美妇道:
〃桃花娘子,你最好将话解释清楚,俺老任。。。。。。〃
那中年美妇果然是桃花娘子,她截断活头道:
〃你老任虽贵为晋南黑道首领,但自信能应付得了太昭堡的问罪之师么?此女便是甄定远的女儿。〃
任黑逢侧目一望甄陵青,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只是一听桃花娘子的椰榆口气,不信也得信了。
他心惊忖道:
〃罢了,那甄定远与武啸秋同为当今武林二大擎天巨擘,桃花娘子说得不错,我老任虽则霸处一方,仍万万不足与其相抗,否则不啻种下了灭身之祸。。。。。。〃
遂干笑一声,道:
〃话说重了,这小姑娘一时不慎,弄翻水瓢,俺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不过可惜了那一瓢清水而已。〃
桃花娘子笑笑,转朝甄陵青道:
〃任大侠说过并未责罪于你,甄小姑娘,你可以走了。〃
任黑逢在甄陵青转身时,目中凶光又露,但他深知个中利害,是以只有哑子吃黄连,硬生生隐忍下来。
甄陵青步回赵子原身侧,笑道:
〃这一手如何?前晚我在客店房外窥见你冷不防泼了那仆人天风一桶水,遂也依样画葫芦泡制一番,姓的任的果然着了道儿。〃
赵子原不以为然道:
〃高明固然高明,但姑娘何必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甄陵青恚道:
〃我不过替你挣回一口气,不想好心反倒没有好报,哼,没有一丁点男人气概,难怪你心甘情愿为残肢人的奴仆,做那等下贱的工作!〃
赵子原心子仿佛被什么狠狠敲了一记,只觉难受异常,脸上自然而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甄陵青见他神情突变,美丽的眸子登时透出愧疚之色,柔声道:
〃你甭放在心上,我不是有意刺伤你的。〃
赵子原默然,须臾,甄陵青忽然凑近他的耳朵,道:
〃那桃花娘子老是拿眼膘向你,你认识她么?〃
赵子原微微一震,道:
〃不久之前我在大荔镇酒楼见过她一面,当时她似乎错以为我是另一个人。。。。。。〃
甄陵青悻悻道:
〃五花洞出来的女人美则美矣,却没有一个不是荡检逾闲,声名狼藉的,你遇上时顶好装作视而不见,莫要理睬她们。〃
赵子原听她居然苦口婆心教训起自己,只有唯唯诺诺。
甄陵青还待数说下去,突然身后一道娇脆的口音道:
〃小妹子,适才我说好说歹解了你一围,未几你便在背后数说起我的坏话来,哎,真是好人难做,好人难做。〃
甄陵青究竟面嫩,立时胀得通红,那桃花娘子款款上前,朝赵子原嫣然一笑,低声道:
〃谢小兄弟。。。。。。啊不,你对我说过姓赵,我却一逞儿以为你是姓谢,说来也真可笑。〃
赵子原未及开口,一旁的甄陵青已自沉下脸来,抢道:
〃久闻桃花娘子乃女中中帼,咱们太昭堡可不敢攀这个交情,你请自便吧。〃
桃花娘子闻言并未动怒,道:
〃这位赵小兄弟也是太昭堡的人?〃
赵子原摇头道:〃不是。〃
甄陵青白了赵子原一眼,道:
〃谁说不是?姑娘话说在前头,若有何人欲谋不利于他,太昭堡自不能不闻不问。〃
她语声甚高,亭上诸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惊异地打量着赵子原,暗暗猜测他的来厉。
而赵子原却因甄陵青突如其来的一语,而为之大感讶异,几番想要开口发间,终于又忍了下去。
桃花娘子脸上笑容未褪,脑际念头速转数转,移身离开步回原来座位。
赵子原压低嗓子道:〃区区并非令尊下属,姑娘缘何有此一语?〃
甄陵青道:
〃看来那桃花娘子对你未尝怀有好意,所以我故意虚言警告她,使她不敢轻易动你的脑筋。〃
赵子原不知甄陵青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何意思,正自思索间,甄陵青芳容一整,复行问道:
〃我还未问你,日前你受武冰歆那贱人之命,借故潜入本堡,为的可是相机偷窃我卧房里挂着的那把金日断剑?〃
赵子原道:
〃姑娘即已知情,区区若加以否认,亦无法瞒得过姑娘了。〃
甄陵青道:
〃我早知你来到太昭堡必然另有目的,却不忍将你揭穿,赵子原,你不该始终欺骗于我。。。。。。〃
她幽幽叹了口气,继道:
〃那天晚上,我发觉武冰歆那贱人潜入堡里,指示你行事机宜,我心知受骗,急怒之下,恨不得将你俩杀死当场,当时我实在愤怒得什么都不能想了。〃
赵子原道:
〃区区居然未丧命在姑娘掌下,实是幸运非常。〃
甄陵青道:
〃过后,爹爹把你送与残肢人为仆,不知如何我又开始为你耽心,遂瞒着爹爹溜出堡来,今日上午追上你们,向残肢人撤了个弥天大谎,设法使他释放了你,以免终生为他人所制。〃
赵子原大感意外,道:
〃然则依姑娘所称,令尊欲要求残肢人释我回堡之言,完全是假了?〃
甄陵青重重一点头,赵子原只感啼笑皆非,暗呼道:
〃你这不是帮了倒忙么?我体内毒素已解,随时都可一走,但我依然愿意忍受残肢人的百般折磨,便是为了欲跟随他去水泊绿屋,以探查昔年那一段公案,目下反因阴错阳差而坏了事,好在一个月后,尚有到绿屋去的希望。。。。。。〃
正忖间,那坐在石桌左后侧的陆川平启齿朝任黑逢道:
〃任大当家,你获得的消息到底正确不正确?〃
任黑逢转目望了左右侧坐着的两名助手一眼,那右边的劲装中年人立起身子,洪声道:
〃据胡某所辖第二分舵兄弟昨日传报,圣女所坐在篷车正经过安峪,直往横岭关驰来,此地是她必经之路,午前诸位必能见到篷车出现。〃言下重又落座,陆川平道:
〃只为了一瞻圣女风采,便在此等候了足足一个上午,胡当家,你认为是否值得?〃
那劲装中年人胡当家道:
〃陆帮主何作此语?昨夜胡某得到这个讯息,转向总舵任大当家报告之时,陆帮主、刘岛主适为任大当家座上之客,是陆帮主提议先到这座石亭候待,目下敢是又有变卦了么?〃
刘公岛刘岛主插言道:
〃既然来了,焉能首鼠两端,说实话,举座之人有谁不想一瞧香川圣女的庐山面目?〃
陆川平道:
〃果然大伙儿都难免有这份好奇之念,近日武林中绘声绘影,将香川圣女渲染成美色倾城,直似天仙化人般的女子,此外她萍踪无定,行事如神,也是令人容易引起纷琢流言的原因。〃他干笑一声,复道:〃不过待会儿圣女芳驾来到,莫要竟是个奇丑无比的母夜叉,那就未免太煞风景了,哈!哈!〃
赵子原闻言心中已有梗略,暗忖:
〃原来这些人都为了一睹圣女容貌而等候于此,难道那香川圣女的名气当真大到如此地步?〃
突然左首一道冷冷的声音道:
〃陆帮主此言颇有亵读圣女之嫌,区区兄弟未敢苟同。〃
陆川平吃人以冷言顶撞,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
〃竹筏帮与奇岚五义向来河并不犯,陆某几时开罪了韩大侠?〃
那说话者正是奇岚五义的老大韩中群,他谈谈道:
〃陆帮主好说了,在下就事论事,陆帮主言语还是检点一些的好。〃
陆川平怒哼一声,举步朝韩中群迫至,一伸掌疾往韩中群劈去。
他出手部位奇准,加之速度又疾,无愧为一帮之主,但他掌势只施出一半,立刻就停下了手,因为他的衣袖被扯住了……
陆川平又急又怒,脱口道:〃什么人敢与陆某捣鬼?〃回目一瞧扯住衣袖之人,竟是中原独行大盗田肖龙!
那陆川平出掌何等迅疾,譬之风雷电掣亦不为过,对座的田肖龙只一伸手,便扯住了他的衣袖,虽说是在陆川平猝不及防下,抽冷子始能得手,但其手势之诡奇,已足使亭上诸人侧目相看了。
田肖龙头也不抬,道:
〃凉亭是供人歇息之所,两位要打请到亭外放对儿去。〃
扯住陆川平衣袖的手缓缓缩将回来,眼帘一瞌,闭目养起神来。
陆川平恚极,道:
〃任大当家,这姓田的也是贵舵的宾客么?〃
任黑逮道:
〃昨夜胡二当家到总舵通知有关圣女行踪的消息时,只有陆帮主与刘岛主在场,今儿一早咱们赶到此亭,却发现田肖龙田兄,奇岚五义昆仲及桃花娘子等,已先咱们抵达这里,任某犹未间明到底是什么缘故哩?〃
桃花娘子哂道:
〃尽管你姓任的手下耳目众多,能获知圣女的行踪,旁人就不得而知了么?简直废活。〃
任黑逵冷笑一哼,面向闭目而坐的田肖龙道:
〃敢问田兄此来,仅是为了一睹圣女风姿,抑或另有其他居心所在?〃
田肖龙抬目道:〃二者都有。〃
任黑逢沉声道:〃田兄此言何意?〃
田肖龙淡淡地道:〃田某固欲饱睹美色,顺便亦想趁此机会做笔买卖。〃
说着微微一笑,继道:
〃从来美女随身总带有珠宝饰物,以衬托其娇艳,香川圣女之美,既能令天下男子一见而神驰,其所带首饰之多,自不在话下,田某饱睹美色之余,顺手做它一票,谅诸位不致反对吧?〃亭上诸人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桃花娘子笑道:
〃有道是'做贼的不忘本行',田官人乃是中原名气最著的独行大盗,这笔买卖还不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语气讥俏刻薄,田肖龙不禁含怒而视,桃花娘子亦抬目对望,丝毫没有示弱退让。
那奇岚五义之首韩中群正色道:
〃田当家算盘倒是打得蛮响,但只怕打得未必如意!〃
田肖龙凝目盯住韩中群,厉声道:
〃莫非你想挡田某的财路?〃
韩中群颔首道:
〃在下兄弟五人在此,若仍任由剪径之辈横行,公然在官道上抢劫而袖手不管,也在称侠义中人了!〃
田肖龙眼露杀机,似乎有动手的迹象,奇岚五义昆仲凝神以待。
良久,田肖龙冷笑道:
〃好得很,田某做案之时,一向俱是越货与杀人双管齐下,香川圣女乃天生的美人儿,田某还舍不得辣手摧花,现在总算有第三者顶了她的位置,让田某可以过过杀人的痛头……〃
亭上一众高手彼此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一时形势混乱,成了敌友难分之局。
甄陵青悄悄对赵子原道:
〃这里除开奇岚五义是不折不扣的正派侠士外,其余均是黑道中人,无怪他们说话会显得格格不入,看来五义与田肖龙的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赵子原嗯了一声,双目一扫,脱口呼道:
〃那辆篷车来啦!〃
众人呼地立起身子,运足眼力望去,只见远处道上烟尘滚滚,依稀一辆灰篷马车疾驰而至。
瞬息间,那辆篷车已来到近前,任黑逢嘴唇一努,胡二当家及罗三当家联袂奔出石亭,拦住去路。
那坐在车台上的赶车人勒僵驻马,神色虽变但没有发作,敢情胡、罗二人都哈腰躬身,执札颇为恭谨。
罗三当家道:
〃请贵上怒过拦路停车之罪,咱等闻知圣女芳驾路经安峪,特在此等候瞻视圣女,万望俯允。。。。。。〃那赶车人截过话头道:
〃鄙上有要事在身,须于明夜前赶路出关,尊驾之请求,歉难应允。〃
亭上诸人齐然举步上前,那任黑逢道:
〃然则你竟能代替贵上作主么?〃
赶车人道:〃先时鄙上已有吩咐下来,若遇上。。。。。。〃
话未说完,忽然车内传出一道银铃似的女音:
〃马铮可以将帘布掀开了,他们既是乘兴远道而来,岂可让人失望而返。〃
声音甚为轻脆动听,一众高手不禁起了闻声如见其人的感觉,尽量设想坐在车中的圣女的清丽容颜。
而赵子原却无暇注意及此,心里忖道:
〃这赶车人就叫做马铮,他非特相貌酷似水泊绿屋那辆篷车的赶车人马骥,抑且又与他同姓,未知他们之间到底有何关连?〃赶车人马铮叹口气,道:
〃鄙上坐在马车内侧,列位行过车头时,务请俯下头来,目光不可斜视,以示对圣女之敬意。〃
边说边将帘子轻轻掀起一角,众人列成一行,鱼贯绕经车头行过。
赵子原低声向甄陵青道:
〃我们也过去。瞧瞧如何?〃
甄陵青点头应可,两人遂跟随着一众高手之后前行,赵子原凝目细望,自帘角空隙透进的晕糊糊光线下,依稀可见车厢布置得甚是华丽讲究,隐隐浮动着一股沁人的馥郁幽香。
坐在车厢左侧的是个婢子打扮的少女,婢女的右方端然坐着一个轻纱飘拂,眉目如画,而又幽雅姣美有若天仙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乌发披垂,遮住半截面庞,这时她微微抑起螓首,姿态之美,无以复加,赵子原视线迅速从她那芙蓉般的脸上扫过。
触目但觉熟捻异常,身子不由颤一大颤!
他情不自禁脱口呼道:
〃娘!你。。。。。。〃
才低呼了这么一声,连忙以手遮口,那车帘马上垂放下来。
任黑逵等人俱为香川圣女的清丽所慑,非但心神俱醉,简直有些意乱情迷起来,居然没有听见赵子原的低呼。
陆川平猛吸了两口气,道:
〃名下不虚。。。。。。名下不虚。。。。。。圣女风华绝代,果然是天下罕见的美人胚子。。。。。。。。。
他嗓子压得很低,几近于自言自语,赶车人马铮望他一眼,并未加以理会。
甄陵青靠近赵子原身侧,问道:
〃适才你失声呼嚷什么?〃
赵子原恍恍惚惚地道:
〃没有。。。。。。没有啊。。。。。。〃
他脑际思潮汹涌,暗暗希望那车帘再度掀开让他瞧个仔细,以释心中重重疑团,忖道:
〃娘惜住在阳武白雪斋师父那里,多年来始终未尝出门一步,刚才十有八九是我眼花认错了,但那香川圣女长样委实与母亲相似已极,只是年龄看起来,较之母亲犹要年轻一些罢了,这是怎么回事?〃
但愈想愈觉得事态复杂,心里虽然疑云丛生,却也整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赶车人马铮一扬马鞭,方欲策马而驰,那田肖龙突然伸手一拉疆辔,口中沉声喝道:
〃慢着!〃
马铮呆了一呆,道:
〃阁下欲待何为?〃
田肖龙打个哈哈,道:
〃在下田肖龙,你听过这个名字么?〃
马铮瞠目道:
〃你……你是中原有名的独行大盗?〃
田肖龙道:
〃大盗之名倒不敢当,不过田某依赖此道营生已久,咱们干这一行的不出山则已,一出山例不空手而返,贵上。。。。。。〃
马铮面寒如水,打断道:
〃长话短说!你想动鄙上所带珠宝的脑筋是么?〃
田肖龙干咳道:
〃田某知晓此举对圣女多有亵渎冒犯,但情非得已,而且我也听过圣女未习武术,对技搏之事一无所知,若贵上能将身外之物的珍珠财宝赐下,田某绝对不愿动武伤了和气……〃
马铮道:
〃你的胆子着实不小,敢情你认定敝上不懂武功,便是可欺的么?〃
田肖龙神色阴晴不定,默然无语,其实他对香川圣女尚有几分忌惮,故不敢妄动干戈,否则以他的性儿早就动手先杀它个鸡犬不留,然后再饱掠财物而去了。
那奇岚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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