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人不答,良久始道:〃女蜗,你认为如何?〃
显然此言系对车内那神秘女子而说,只听那慵倦的女子声音道:〃做都做了,你何用征求我的意见?唉!篷车里太闷暗了,我是多么希望见到阳光啊?。。。。。。〃
一只象牙般洁白的玉臂徐徐自帘角伸将出来,篷帘无风自动,徐徐露出了一张披散着长发,幽灵似的苍白脸庞!
那张只有恶梦中才能泛现的幽灵似的面孔一出现,周遭竟似起了一阵令人栗惊的寒冷,忽然一张白色手帕从她的手中掉落在地上,那张篷帘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残肢人的声音:〃马骥,快马兼程赶回绿屋去。〃
马骥一扬手中长鞭,马儿嘶腾一声,篷车飞似地向西方驰去。。。。。。〃
篷车去远,道旁树林中悉卒声起,倏地连袂跃出了三人,赫然是那崆峒派的三个师兄弟。
青年梅尚林望着远方滚滚的尘头,道:〃二师弟,你瞧清楚了?〃
钟壁吸了一口气,道:〃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么?我。。。。。。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
他视线扫过篷车方才停处,见掉在尘埃上的那张白色绢帕,惑道:〃这张绢帕是车上掉下来的,她怎会如许疏忽大意?〃
钟壁展视绢帕,低呼道:〃瞧!手帕上还绣着有字呢。。。。。。十月霜花满路飞,披香帕绢赠死者〃
话犹未了,五指陡然一松,手帕随风飘去。
霎时他两额汗珠滚滚而落,口中气吁淋淋,双手不住在脸前撕抓,血肉狼藉,胸衣寸寸而裂。
林景迈须发皆张,厉吼道:〃二弟,你……〃
钟壁口中发出一声怪呼,往前直冲数步,扑面倒地。
一阵风吹过,灰烟似的霜花漫空悉索飞扬,落地后溶成点点晶莹水珠,将一条荒凉的长路都给染白了。
林景迈、梅尚林师兄弟二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吓得愣住了,眼睁睁望着钟壁离奇暴毙,一时竟为之惊惶无措。
林景迈目毗欲裂,向着倒在地上的钟壁狂呼道:〃二弟,二弟,你是怎么啦?〃
而钟壁却再也永远不能回答这话了,此刻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眼珠暴突,口角不住流着口沫,显然已经气绝。
梅尚林黯然摇首道:〃二师哥,他……他完了!。。。。。。〃
第二十章祸从天降
林景迈目光呆滞,喃喃道:〃完了?。。。。。。二弟年纪轻轻,是咱们这一辈中最具天赋的剑手,将来光大崆峒一门就完全寄望在他身上,想不到就这样完了。。。。。。回去后我如何对掌门师父交待?。。。。。。〃
梅尚林俯首道:〃小弟一时好奇,拉大哥二哥藏身入林,偷窥篷车内那神秘女子,不想竟惹来一场横祸。〃林景迈道:〃三弟你也甭自责了,瞧瞧二弟到底有救没救才是正经。〃
梅尚林点点头,哈腰下去伸手欲摸探钟壁胸口,突闻一道冷冷的声音亮起:〃死人摸不得!〃
梅尚林翟然一惊,下意识缩手回来,回身循声望去,只见身后寻丈处不知何时立着一人……那人装束甚是奇特,身上自首至足都被白袍裹住,连头上也用一张白中兜着,仅剩得一对冷电般的眸子露在外头,在阳光照映之下,就像冰雪霜花一样地晶莹雪白!
林、梅二人齐地一凛,暗道此人欺身来到近处,居然点息全无,虽说自己在哀痛欲绝中,亦不可能懵然毫不知觉,来者轻功真是不可想象了。
梅尚林脱口道:〃你,你是……〃
白袍人低声道:〃老夫司马道元。〃
林景迈与梅尚林彼此对望一眼,膛目不能作声,半晌他俩才稍稍恢复过意识,林景迈呐道:〃林某风闻江湖传言。。。。。。〃白袍人轻咳一声,接口道:〃传言老夫早于二十年前,举家被职业剑手谢金印杀害于翠湖画舫上是吧!但老夫目下不就好生生立在这里么?〃
语声微顿,复道:〃传言往往有虚,并非尽可轻信,此即一端。〃
梅尚林期期艾艾道:〃足下白中罩头,咱们怎知足下就是司马道无?〃
白袍人〃司马道元〃默然,猛地一抖手〃呛郎〃一声脆响,腰间剑子已到了他的手中。他临风一抖剑身,立见光涌霞生,仿佛有千百支利剑同时破空刺出,然后又是一道虎虎的低沉声音从剑圈里发了出来,严然有若大雨欲来,又呜呜一如风雷之将临。。。。。。林景迈冲口呼道:〃风起云涌?司马剑门的起手式!〃
才说了这么一句,倏觉一阵潜力从〃司马道元〃手持的剑上逼至,虽在丈许之外,依;日感到呼吸受阻,立足不稳。
〃司马道元〃迅即收剑入匣,道:〃这一出剑,总比老夫说上千句百句犹要有用多了。〃
梅尚林道:〃就算足下真是司马道元罢,缘何适才却要出声阻止梅某手触敝二师兄?〃
〃司马道元〃沉声道:〃死者全身是毒,你一摸触不打紧,老失只怕崆峒三剑自此又会少掉了一个!〃
梅尚林浑身一颤,视线落到横陈地上的钟壁尸身,但见他脸色发青,肌肤泛成紫黑之色,果是身中剧毒的征候!
林景迈惑声道:〃足下怎知在下二弟是中毒而亡?〃
〃司马道元〃道:〃令二弟不是手触过篷车中那女子遗留下来的绢帕么?就是那条绢帕。。。。。。〃
言犹未讫,梅尚林已自急急截口道:〃对了,毛病必然出在那条绢帕上面,现在它又到哪里去了?〃林景迈道:〃为兄方才未曾加以留意,许或被风吹走了。〃
〃司马道元〃道:〃罗帕在老夫这里!〃
他缓缓将左手摊开,手心上赫然横置着一方白色绢帕。
梅尚林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你说在下二师兄是因为摸过绢帕,绢帕上剧毒侵入肌肤而死,然而足下将绢帕握在手中却安好无事,该要如何解释?〃
〃司马道元〃道:〃你没见到老夫手上带着薄皮手套么?哼,当真愚不可及。〃
梅尚林凝目一望,果见〃司马道元〃双手均已套着肉黄色薄皮手套,因色泽与肌肤相仿,非留心观看不能察觉。
〃司马道元〃依着手帕上绣字念道:〃十月霜花满路飞,披香绢帕赠死者。。。。。。嘿,她早就预料到拾起这条绢帕的人必死无疑了。〃
林景迈愕道:〃足下口中所提到的她,便是坐在篷车里的神秘女子?〃
〃司马道元〃没好气地道:〃不是她还有谁?〃
林景迈道:〃那么刻前所发生的一切经过,足下都瞧见了?〃
〃司马道元〃颔首道:〃水泊绿屋主儿从篷车内露面时,立刻察觉出尔等躲在暗处偷窥,逐故意留下染有剧毒的手帕,欲一举毒毙你们三人。。。。。。〃
林景迈不道:〃在下师兄弟与其素无仇恨,何以她必欲置咱们三人于死地而后己?〃
〃司马道元〃道:〃你们都窥见了那女子的面孔,在她的心目中,那简直是死有余辜了。〃
霎时,林景迈及梅尚林额上冷汗涔涔而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俩谁也不敢相信为了这点小事,就吃人以毒计暗算,几至性命莫保。
〃司马道元〃续道:〃在她的算计之中,以为只要你们手触到尸身,必然一个接着一个倒地而亡,孰料会有老夫出来揭破她的毒讨。。。。。。〃
说到此地,突然路旁林中传来一阵阴森的呼号:〃崆峒高弟,走向鬼门!。。。。。。崆峒高弟,走向鬼门!。。。。。。〃
林、梅二人齐然一惊,喝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那阴森的号声如;比〃崆峒高弟,走向鬼门!。。。。。。〃
号声中,密林劲风激荡,五条人影连袂射起,在半空各分左右平列散开,相继落在道中。
诸人定睛一望,只见来人头上俱都扎着一条绿中,衬着一身短打,个个长得尖嘴缩腮,脸上露出森森煞气。
为首一名魁梧汉子冲着林景迈喊道:〃人抬人,水抬船,崆峒三剑抬阎王!〃
林、梅二人见对方来势威猛,不由自主露出惊惶之色,只有〃司马道元〃仍然不动声色,甚至连瞧都不瞧他们一眼。
林景迈勉强捺住一颗忐忑不安之心,朝五人一抱拳,道:〃五位壮士请了。〃
那五名短打汉子冷冷一哼,却没有人还礼回话,顷忽,五人蓦然又纵身分为左二右三向旁跃开。
那五人甫行跃开,林丛枝叶一分,一排三个绿衫人缓步走将出来,他们行在道上,每一落足,地面便微微震动,那份内力之强,着实已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了……此刻道上一总立有十余人之伙,却是乌雀无声,连空气俱已凝固了一般。
梅尚林首先忍耐不住,道:〃尔等此来。为的便是要取咱家师兄弟性命吗?〃
前后掠出的八人闭紧嘴巴,闷声不响,面上亦无表情,生似没有听见他的言语,有顷,〃司马道元〃开言道:〃八位说话啊,不说话是不行的。〃
居中一名绿衣人双眉一挑,斜脱着白衣人道:〃阁下是崆峒派的人么?〃
〃司马道元〃道:〃老夫像是崆峒派出来的么?老夫还不知崆峒有什么出名的人物哩。〃
他口气之大,使得那八名绿衣人一时间膛目结舌。一时林景迈与梅尚林也听得呆了。
那居中绿衣人道:〃那么地上死者为何人?〃
林景迈心中恚怒,但他天性稳重,不欲多生是非,忍气答道:〃死者乃在下在师弟。〃
那绿衣人皱一皱眉,道:〃看来有人先咱们而下此煞手了,。。。。。。〃
那绿衣人又端详了尸身好一忽,始偏首朝右边另一个剽悍绿衣汉子道:〃看死者模样,像是中毒而亡,你有何高见?〃
那剽悍汉子道:〃中毒就中毒吧,既已死去一人,省得咱们多费一番手脚。〃
言下,足步一勾将尸体踢起,紧接着挥出一掌,〃膨〃一响,掌心击中钟壁冰冷的胸口,尸体飞出老远落地。林、梅二人目睹对方凌辱死者,怒极大叫道:〃你敢……〃
才迸口叫出这两个字,倏见那剽汉子惨叫一声往前直冲,〃咕咚〃倒在道上!
诸人立即凑过脸去,在日晖泻照下,可以瞧得出他脸上笼罩着一层死气,鼻息全无,显然业已气绝毙命!
渐渐那剽悍汉子肌肤泛起一点一点青黑之色,死状与钟壁毫无两样。
梅尚林透了一口寒气,道:〃好厉害的毒素!〃
绿衣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那具失去生命的躯体,自外表观去,瞧不出他对同伴的死有何反应变化。
须臾,他仰起首来向林景迈道:〃我们奉命到此取你等性命,还未动手就不明不白先自折损一人,你一定在心底暗暗窃笑吧?〃
林景迈道:〃林某哀戚二弟之亡都犹不及,哪有心绪顾到此等小节。〃
那绿衣人冷冷道:〃令二弟身死,有你们两个同门为他悲戚,不知你俩死了,又有谁会来洒泪一哭?〃
口气甚是冷漠无情,虽只淡淡一言两语,却马上使得周遭气氛变得紧张阴沉起来……林景迈并非未见过世面之辈,哪会听不出其中含意,他寻思一下,便知今日之局绝难善了,当下道:〃反正咱等己抱有必死之心,足下尽管动手罢,但在动手之前,林某有一事相询……〃
那绿衣人道:〃你问,不过问完事情之后,纵然得释心中疑团,也是死路一条,这又有何分别?依我瞧,你还是不问也罢。〃
林景迈道:〃问当然要问的,至于死路生路,林某只有顺着老天爷的安排去走……〃
他回答得如此磊落,一旁的〃司马道无〃不觉暗赞了一声。
林景迈复道:〃足下可不可以明告,何以欲做此赶尽杀绝的冷酷行为?〃
那绿衣人略一沉吟,道:〃适才你们崆峒师弟三人,曾瞧到篷车里香川圣女的面容话至中途,他身后一名魁梧汉子突然插嘴道:〃时刻无多,咱们尽速将他俩解决便了,何须多费唇舌解释此事,在此穷泡磨菇?〃此言一出,其余五人登时蠢蠢欲动,个个露出凌厉杀机,举步朝林景迈及梅尚林环抄迫近。
林景迈敞声喝道:〃且慢!〃
那魁梧汉子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林景迈道:〃林某师兄弟不过素仰香川圣女风华绝代,是以才动了一瞻圣女风采之念,而且武林中见过她容貌的大有人在,岂有。。。。。。〃
魁梧汉子不耐打断道:〃废话连篇!你可知咱们八人一路远远跟随在香川圣女所坐的篷车后头,遇有瞧见圣女容貌之人,咱们继后就将他送上西大极乐,这一路下来,在咱们手底下获得超生的,少说也有数十人之伙了!〃
语歇,复行迈步逼前,林景迈及梅尚林情知这一战在所不免,遂相继解下腰间佩剑,凝神以待。
那绿衣人右手有意无意当胸举起,五指搭在左腕之上,掌势移动间,隐隐罩住梅尚林前胸、双肋、喉头十二处穴道。
梅尚林骇然一呼,在他的经历中从未有过一个照面就被敌人罩住穴道,何况自己长剑犹未出手。虽说是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致为敌所乘,但那绿衣人武功之诡异,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双目四转,竟找不到一丝一毫空隙得以出剑反击,似乎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霎时他面色由灰而白,呆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林景迈敢情瞧出他情状有异,低声问道:〃三弟,你怎么啦?〃
他去不知梅尚林已处于生死一线之间,只要那绿衣人动一动指头,来不及应付便得暴死当场。
忽然那许久未曾开口的〃司马道元〃一晃身,掠到对峙的双方中间,面对着绿衣人。
〃司马道元〃慢条斯理地道:〃老夫曾闻江湖人言,香川圣女非特风华绝代,抑且心地皎洁一如清风雾月,尔等却紧随在她后面辣手杀人,岂不有违慈悲本旨?〃
那绿衣人斜睨了他一眼,道:〃尊驾既非崆峒派人,便请快快避开,兔惹是非。〃
〃司马道元〃淡笑道:〃老夫一生所惹的是非也大多了,自学剑伊始,便无法摆脱武林中的是非恩怨,又哪里在乎这场麻烦事儿。〃
绿衣人沉声道:〃如此道来,尊驾是要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浑了!〃
〃司马道元〃默然半晌道:〃这样吧,你先回答老夫一问,如果能令老夫满意,我就撒手不管,你认为如何?〃
绿衣人身侧的魁梧大汉怒叫道:〃你是什么东西?咱们得看着你的脸色行事么?。。。。。。〃
话未说完,视线无意触到〃司马道元〃那宛似鹰隼般的凌厉目光,突地无端打了个寒噤,再也说不下去。
那绿衣人眼珠一转,道:〃也好,咱家答应你了。〃
此言显得十分低声下气,他左右六个同伴立刻露出讶然之容,猜不出绿衣人缘何示弱于对方以至于斯?〃司马道元〃一字一语道:〃你等八人可是水泊绿屋所派遣出来的爪牙?〃
那〃爪牙〃称呼甚不中听,但他所强调的乃是句中的〃水泊绿屋〃四字,所以尚不致导致强烈的反应。
绿衣人神色一变,旋即恢复正常,道:〃此话问得可笑之极,咱们与水泊绿屋连半天云也沾不到一点边,尊驾凭什么捕风捉影,硬指。。。。。。。。。'司马道元〃打断道:〃然则你也知道水泊绿屋这个地方了?〃
他言词犀利,使人连琢磨考虑的余地都没有,绿衣人顿时露出凛惕之意,愣了一愣始道:〃我说过我知道么?〃
〃司马道元〃冷冷道:〃你支吾其词,答覆得并不好,看来这桩事老夫不能袖手不管了。〃
绿衣人道:〃你待如何管法?〃〃司马道元〃道:〃简单得很,只要有老夫在,崆峒二剑便不许让尔等随便给宰了!〃
绿衣人勃然怒道:〃你若嫌命长,就试着管一管看吧!〃
〃司马道元〃但笑不语,似乎未将绿衣人恫吓之词放在心上。
林景迈轻咳一声道:〃足下盛意可感,今日之事林某师兄弟二人已足够打理,想不致于如足下所说,让人随便就给宰了,足下请自走。。。。。。〃
〃司马道无〃摆摆手,阻止林景迈续说下去。
他转朝绿衣人道:〃方才老夫冷眼旁观,见你一举手之间,立刻施用'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