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送青梅姐姐出去。”
“姐姐这边走,仔细前头帘子下的流苏。”
银铃笑着走在了青梅的前头,帮她撩起了门帘送她出了院子。
回来的时候银铃见叶湘兰静静的坐在窗下,便是拿起了桌上的团扇一边替她扇风一边问道,“姑娘猜大太太这般郑重的喊你去是为了何事?”
叶湘兰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是叹了口气道,“你先下去吧,有事儿我喊你。”
看着银铃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叶湘兰此刻心头如同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青梅是大太太萧氏身边最贴心得力的大丫鬟,平日里若无缘无故的她想和青梅说句话怕都是难上加难的。可今儿个大太太竟然差了青梅亲自来她这里,只是为了传一句话……
忽然,天际一个闷雷乍响,打破了漫天的乌云和闷气,紧接着豆大的雨点顷刻落下,一发不可收拾。
叶湘兰将手伸出了窗外,夏雨打在她如玉般娇嫩的肌肤上,微微的疼,透骨的凉。
明日午后那是一场鸿门宴,叶湘兰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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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下的令人措手不及,芙香刚刚准备去锦绣庄取上回定做的衣裳,便是这般差点淋了个浑身透湿。
好在她眼看着天色不对,急忙躲进了临街的一间米铺,她前脚刚跨过门槛,紧接着雨点就落了下来。
“六月天孩儿脸。”掌柜的是个憨态可掬的老者,见着芙香避雨也不赶她,笑眯眯的递上一方干净的布帕道,“这天气出门,时不时的会遇到这样的雷雨的,姑娘擦擦身上的雨水吧。”
“谢谢大爷。”芙香冲老者甜甜一笑,接过帕子一边擦拭身上的雨水一边懊恼的说道,“方才出门的时候妹妹还提醒我是否要带把伞呢,是我自个儿嫌麻烦,现在倒是吃个了闷亏了。”
“无妨,这雷雨来的猛来的快,可去的也快,姑娘且在我这儿耐心等一下吧。”老者笑笑也不再于她搭话,自顾自的低头算起了账目。
大雨顷刻打湿了地面,水汽泛起,四处烟波如雾,散了闷气,倒显得微微有些凉意了。芙香站在廊下,看着满天断了线的雨珠成片成片的落下,不禁起了童心伸手去接,不一会便是又弄湿了自己的双手和衣袖。
可能是因为下雨路上少见行人,也可能是因为水汽迷蒙遮了视线,总之芙香一个人在廊下接着雨水玩的有些肆意妄为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骏马奔腾,马蹄触地,溅起水花朵朵。远远望去,那骏马仿佛以狂奔之姿踏浪而来,宛若神兽。
那马本是顺势同芙香擦身而过的,却不知为何明明已跑出了一丈之远,又嘶鸣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芙香真纳闷,却见那骑马之人身披毡衣,手握缰绳,一使劲调转了马头向她走来。
这马……
芙香仰头看着面前通体墨黑的高头骏马,心一沉,还未等她回过神开口说话,马上的男子就将毡衣往下拉了拉,露出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来。
“白公子。”芙香收回了放在雨水中的手,突然不知为何有些意兴阑珊的不想同白聿熙多周旋。
“怎么在这里?”白聿熙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她一番,视线依旧清冷无波。
“躲雨。”
“就你一人?”
雨越下越大,天际大片大片的乌云压下来,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烟雾蒙蒙昏昏沉沉的。
“是。”
“这雨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了,去哪儿,我送你。”白聿熙说着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有那么一瞬间,芙香很想试着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心感受一下属于他的温度。
可是……她却笑着开口,“不劳白公子费神,你往南去,我却要往北。”她往白聿熙来的方向指了指,“分处两地,不方便。再者我也不赶时间,等雨停了便是。”
“雨若不停你就不走了?”白聿熙的声音在大雨磅礴中听起来更沉了几分,隐隐带着一丝醉人的沙哑。
“若是久久见我未回去,言歌会来寻我的。”芙香齿咬红唇,言语间仿佛多了一股无端的恼意。
可她恼的不是白聿熙,恰恰正是她自己。她恨自己为何每次遇到白聿熙就会变的手足无措。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好的学会了如何控制情绪,可这种骄傲一旦放在白聿熙的面前,就会完全的不堪一击。
这个男人,终究毫无疑问的成了她的梦魇,挥之不去却也该死的令她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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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庶出长女,侯府之策(中)
。 重生之侯门弃女 第十九章 庶出长女,侯府之策(中) 雨还在下着,白聿熙和芙香两人就这样一高一低的僵持着。。
骏马不耐,时而甩尾时而哧息,来来回回不停的走动。白聿熙坐在马上,看着芙香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因为雨水之汽而微微泛潮贴近了身躯,隐隐显出她的曼妙之姿,心底不知为何莫名的涌起一股小小的怒意。
这女人……
刚才以踏月的速度,他其实根本就看不清楚芙香的面容的,更何况下着大雨,周遭一片迷蒙,视野就更不清晰了。
可偏偏这个女人,他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就能断定她是谁!好意回来想在这糟糕的天气里送她一程,她竟然还不领情了……
“上马!”想到这里,白聿熙心中的怒意又浓了一分,便是不由分说的伸手拉住芙香的玉臂,用力一带,便轻轻松松将她带上了马。
“白聿熙!”芙香惊呼出声,顾不得礼数便是直呼他全名,“你放开我!”
她被白聿熙搂在胸前的一瞬间,双颊竟突然滚烫的灼人。
这男人,还是旁人口中镇定自若清冷无笑的玉面公子么?他根本就差点快要成了登徒子了!
“坐好了。”用力搂住她的腰际,白聿熙将身上的毡衣打开,往她身上拢了拢,遮住了她的身子后又问道,“你到底去哪儿?”
“锦绣庄!”芙香现在才真正尝到了骑虎难下的滋味。
她的腰身有隐隐的力道传来,白聿熙的手虽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半分的逾越之举,可芙香却觉得怎么都不对劲。那掌心的温度,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她燃烧殆尽一般的令她浑身发烫。
白聿熙闻言,单手搂着她,单手牵住缰绳,脚踩马镫用力一打,“坐稳了。”随着他这三个字刚落音,两人身下的踏月就长鸣一声,撒开了马蹄冲入了雨帘中。
雨水扑面而来,顺着他的毡帽而下,滴滴答答的湿透了他的衣襟。可是即便如此狼狈,他还能腾出一份心思好好感受了一下浮沉于鼻尖的香气。
那香气迷人,不似普通的香粉那般单调一味,仿佛是带着桃花的艳,薄荷的凉,夏荷的清和安息的宁。夹杂而混,不突兀,却令人回味难忘。
呵,他白聿熙何时,竟也开始在意起一个女人身上用的香粉了?
芙香,芙香,他到底是着了她的道,还是着了自己的道?这般迷惑,应该只是一时新鲜兴起吧……
那日的雨,果真来的快,去的也快。等白聿熙将芙香送至锦绣庄的时候,雨势已经渐小了。
在锦绣庄门口等他稳住踏月的时候,怀中的人儿几乎是用逃的跳下了马。
“谢……谢白公子。”芙香双颊依旧微红,呼吸急促不若往日那般镇定。
“我等你。”白聿熙只当她是因为骑马而害怕,不疑有他道,“你进去吧。”
“不!”芙香冲口而出,声音大到惊的面前的踏月低鸣了起来,“不,那个……我还要做几身衣裳,再帮茶舍的那些茶娘添置些夏季的罗裙,这一来一回的怕是要好久呢。”芙香看了一眼不安的踏月,小心翼翼的放柔了语气道,“再说看这天色,雨似乎快停了,今日有劳白公子了,改日你来茶舍,芙香定做东好好款待公子一番。”
她,真的害怕同他共坐一骑。
“随你。”白聿熙本还想再坚持,可感受到手掌那令他纷乱的香软余温时,他却突然又冷了一张玉脸,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做东就不用了,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告辞。”
说罢,他披好了毡衣,调转马头,毫无留恋的策马而去。
雨过天晴,七彩的余晖照在他的背上,那抹俊逸之姿,令人多看几眼都会着迷万分的。
芙香堪堪的站在锦绣庄的门口,双手握拳,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放声大叫的冲动。
白聿熙!她希望这辈子他都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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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叶湘兰用过膳后不敢小憩,怕一睡会误了时辰,便是坐在窗前临摹字帖。叶湘兰惯写的是蝇头小楷,字迹娟秀工整如一。
每每心里烦躁的时候,她都会练字,一笔一画,一撇一捺。仿佛这点点墨迹能沉淀她所有的浮躁,透了气,便又是一个温婉有加的侯府长女。
“姑娘,二姨娘来了。”银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叶湘兰微微叹了口气,搁下手中的笔,知道今日是无法做到静心无虑了。“快请。”
二姨娘许氏是生的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但是却不善打扮保养,虽然比大太太萧氏还年轻了好几岁,可如今看着面肤暗沉,皱纹横生,已是韶华不在了。
她早些年刚进侯府的时候,也是得过不少日子的恩宠的。可惜许氏没大太太那么有手段和有心机,偏又生了个贪图算计,爱打听惹是非的性子。时间久了叶德盛对她的兴趣也渐渐淡了,于是本有大好风光的侯府二姨娘的西厢院落就这般门庭冷清了下来。
许氏也怨过,恨过,吵过,闹过。但不管怎么做都只会让叶德盛对她更加的不耐烦,日子久了,许氏也开始心灰意冷了。终于后来叶德盛将叶湘兰过继在她的名下,她那寂寞如冷宫般的日子才稍许有了一些乐趣和希望。
“我坐一会就走,你不用忙。”二姨娘进屋见着叶湘兰要唤人布茶布点心的,便是连忙制止了。
岁月如刀,虽然抹杀了许氏的丽姿容颜,却也沉淀了她那浮躁惹事的性子。这些年许氏将许多事情都看的淡了,所以年过四十才渐渐显得沉稳大气了一些。
“姨娘找我有事?”叶湘兰对二姨娘还是非常敬重的,毕竟她生母早逝,养母大过天。更何况二姨娘待她,也如己出。母女两的关系虽说不上如胶似漆,但也温情脉脉的令人暖心。
“听说,她找你?”二姨娘早年着了大太太不少的道,如今虽然已将前尘往事一并看淡,却在人后从不肯恭敬的喊萧氏一声“大太太”。
“是。”深宅大院,看似门禁森严,其实悠悠之口,只要有心就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你说她忽然这般大张旗鼓的唤了你去是所为何事?”二姨娘拿起帕子抹了抹额头微微渗出的细汗,“这两日那小魔头闹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不好好的赶着善后,倒是还有闲工夫找你谈话聊天的?”
“姨娘,你别多想,回头我从大太太那里回来以后便去你那儿,到时候不是就都明白了么。”其实叶湘兰对大太太要唤她去的原因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可再怎么确定,那些都只是她的猜想而已,便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如你我这般在侯府,好事是赶不上的,坏事不遇着就阿弥陀佛了。”二姨娘闻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兰儿,若是她要为难你,你别忍着让着,咬死了不同意,回来于我说。姨娘就是撕破了这张老脸也要去你父亲那里帮你讨个公道的。都是侯门小姐,没的哪个重哪个轻的。”二姨娘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的神情是坚定无疑的,可她心里到底还是没有底气的。
“姨娘,兰儿知道的。”叶湘兰心中有些酸涩,她知道二姨娘是一颗心都扑在了自己身上。可是侯府庶女,有的时候前程命运根本不是她自己能够做主的,更何况是不得宠的许氏呢?
“行了,那我这就走了。”二姨娘知道叶湘兰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主儿,便也不多说,临了出门的时候只加了一句,“一会若是方便你就来我这儿一趟,若是不方便也罢了,回头我们寻个机会再碰头,省的没的又让人生生乱嚼了舌根去。”
叶湘兰点点头,送二姨娘出了院子。
字已经练不下去了,眼看着时辰快到了,叶湘兰回了里屋,让银铃又给她仔细的装扮了一番,待一切都妥当了之后,便带着银铃往大太太萧氏的善慈轩走去。
六月暑来,园子里的荷花已经开始冒花骨朵了。大片大片的荷叶青翠欲滴,片片相连漂浮水面,视线所及一片青绿,绿中缀粉,雅致清新。
可惜这满园美景叶湘兰根本无心观赏,离善慈轩越近,她的脚步就越是沉重。
“姑娘稍等,我去禀太太一声。”终于,不管是多不愿意,她还是到了善慈轩的门口。于她说话的小丫鬟叶湘兰唤不上名字,只能一味的浅笑来掩饰这份陌生的尴尬。
“姑娘请。”不消一会,那小丫鬟就走了出来,笑眯眯的替叶湘兰掀起了屋门上的竹帘,“大太太在里头候着您呢。”
屋内宽敞明亮,大太太偏爱汝窑青瓷,一进门便能看见案头上那只汝窑青瓷刻花鹅颈瓶。胎质细腻,迎光而照,通体透亮,瓶身滋润柔和,纯净如玉,真正是汝窑上品。
“太太。”叶湘兰的视线在那瓶上微微一扫,便是恭恭敬敬的福身作揖,礼数周全。
“嗯。”萧氏方才午睡了一会儿,这时刚醒,还有些睡眼惺忪,见着叶湘兰婉约大方的心里自然欢喜了几分,对自己想的那两全其美的主意就更是心里笃定的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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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庶出长女,侯府之策(下)
。 重生之侯门弃女 第二十章 庶出长女,侯府之策(下) “青梅,给大姑娘搬张椅子,让她坐我跟前儿。。”大太太坐在软榻上,伸出玉手指了指面前空着的地方道。
“是,太太。”青梅依言从里头搬了张花梨木雕花背椅出来,放在大太太所指的地方,随后轻轻唤了声,“姑娘请坐。”
“谢母亲。”叶湘兰也不扭捏推托,便是冲青梅微微一笑,然后款款入座。
“哎,看看你们一个个都已经是豆蔻年华,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啊。”大太太先是好好的将叶湘兰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感叹了一句。
“母亲才是美艳动人,这些年风韵依旧的。”叶湘兰今儿个穿了一身浅绿色的烟云蝴蝶裙,外罩了一件鹅黄色轻纱烟罗衫,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只简单的绾了一个花髻,一朵浅色芍药斜插入鬓,黛眉杏眸,红唇凝肤,虽不艳丽,可胜在美的清新如玉。
“呦,你们瞧瞧她这张小嘴甜的。”大太太左顾右盼,引的边上伺候的丫鬟们纷纷掩面轻笑。
“大太太好福气,大姑娘慈孝心肠,又生的这般仙子模样,以后找个好婆家,太太便可以颐享天年了。”青梅在一边顺着大太太的意思附和道。
叶湘兰听到青梅的话心里一抽,却又听大太太说道,“天年我就不指望了,活那么长久还不成老妖怪了。”大太太笑着打了个趣儿,随后又吩咐道,“青梅,把昨日准备的果子端上来,再端些冰镇银耳莲子羹来。你们旁的人没事儿就都散了吧,容我们母女两好好说些贴己的话。”
“是。”在边上的三、四个小丫鬟闻言福身而退,青梅也利索的端来了鲜果和莲子羹,随后也悄悄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大太太不说话,叶湘兰也双手拽着衣袖低眉顺眼的坐着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