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长流。
“苏月……”商慕炎有些颤抖地看着怀里的女子。
怀里的人埋首不抬,他明显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烫在他的肌肤上,如烙铁一般,让他心悸。
记忆中,这个女人很少哭,似乎总是笑着的,不知所谓地笑着,无论是怎样的绝境,怎样的伤害,她都是笑,轻轻笑。
几时哭得像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从来没有过!
所以,他有些慌神,他不知道怎样安慰。
除了“对不起,别哭!”,他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语言。
是因为他吗?
不,不是他!肯定是因为那个“他”!
闭了闭眼,心中纷乱如麻。
他自认为是个很理智的人,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他永远分得清楚,他该做什么,那个“他”该做什么,他可以做什么,那个“他”又可以做什么。
可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一二十年的修为却形同虚设。
他彻底凌乱了。
他不时忘了身份、忘了自己,他带着那个“他”的情绪,那个“他”又带着他的情绪。
甚至有的时候,他还自己嫉恨自己。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会疯的。
他想,他迟早会疯的。
不能这样下去,否则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月……”他微微拧了眉,低头,轻轻亲吻着她头顶的发丝,“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而怀中女子却是渐渐止了泪,缓缓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这样的注视让他有些不自在,或者说,让他有些不敢直视,他眸光微闪,掠开视线,“方才……对不起,是本王莽撞了。”
女子垂了垂眼帘,缓缓从他怀中站起,转身,往外走,清冷的声音响起,“八爷请自重!我不是风月楼的那些女人,希望今日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
木门被拉开,女子走了出去,门又被关上,一阵夹着春雨湿冷的潮气透门而入。
商慕炎垂眸,胸前的衣襟濡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
*****
午膳过后,雨就停了。
下午的时候,二妮的院子里来了很多人,都是这个村的村民,苏月听到动静出去看了看,发现那些人正在用木头在盖一间小屋。
商慕炎一袭蓝袍站在一堆村民中,长身玉立、气度高洁,苏月一眼就看到了。
二妮见她出来,笑着喊她,“岳姑娘!”
为了掩人耳目,在这里,她和商慕炎的名字都倒了一下,她叫岳苏,商慕炎叫严慕商。
随着二妮的呼唤,好几个人都看过来,商慕炎亦是在人群中看她,只是,目光浅淡。
第一次,他没有朝她笑,也没有跟她打招呼。
苏月心中竟有一丝不舒服,朝二妮含笑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屋。
二妮见状,随后跟了进来。
“岳姑娘,你不会和你相公闹别扭了吧?”
“没有!”苏月弯了弯唇,或许,上午她的话说得重了些。
可是,那厮也没必要那么小气吧,平时见他大大咧咧的,她更重的话都说过,也没有见他计较过啊。
“没有就好!”二妮憨憨地笑着,“上午你相公给了我些银子,让我找村子里的人来帮忙重新盖间小屋,他说,他夜里睡觉打呼噜,你睡不着,你们两人都有伤,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他说另外盖间小屋,你们暂时分开睡。我还以为他在骗我,是你们闹矛盾了呢?”
苏月怔了怔。
“其实,男人打呼噜正常,我家大柱子每夜那呼噜声就像打雷一般,我都听习惯了,如果哪一夜他不打,我还睡不着呢。”
二妮一边说,一边笑着,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绵长的笑意。
末了,又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夜里没有吵着你们吧?”
苏月想起昨夜听到的两人男欢女爱的动静,不禁脸上微微一热,笑着摇头,“没有。”
“那就好!你先歇着,我去淘米做饭!”
“嗯!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嗨,没事儿,这世上谁没有个困难啊,再说了,你家相公也给了我们不少银子。走了,你歇着吧!”
二妮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
晚上的时候,商慕炎过来取了他的东西,就住进了新搭建的小木屋。
他跟她说,他就在对面,如果她有什么事,就叫他。
她说,好!再无过多话语,商慕炎就走了。
商慕炎走后,她就一个人坐在灯下发着呆。
其实,分开睡也好,毕竟他们不是夫妻,这样男女共处一室很尴尬,然后,墙壁隔音效果又不好,隔壁搞点暧。昧激。情出来,他们这边更是难为情得不得了。
只是,她知道,商慕炎不是因为这个。
因为早上的事吧?她的话,她的态度!
她说,请他自重,她不是青楼女子。
当时,她没有想太多,现在想想,或许真的伤害到了他。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木头,他对她的好,她很清楚。
这个世上,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顾。
她也不是冷血动物,她会感动,也很感激。
可是就是因为他对她好,所以,她更不能误了他。
她是一个下堂弃妇,也已经是个蒲柳之身,就像商慕寒说的一样,无论以后,她跟了哪个男人,她都是他不要的垃圾。
她是垃圾,还是他四哥丢掉的垃圾,又如何能跟他去有交集?
而且,她还是他的那个皇帝父亲要处死的人!
就算这些他通通都不在意,她也不行。
她早已失去了爱的能力。
她想,或许,这辈子,她不会再爱了。
她已经爱怕了。
******
苏月发现一个人住就是方便,连沐浴都不用跑去那个破旧漏风的沐浴室了,直接在自己屋里就行。
只是泼水就有些困难。
要将浴桶里的水先舀到小桶里,一桶一桶提到外面泼掉。
泼水的时候,她发现对面商慕炎的屋里依旧亮着烛火。
微微怔了怔,她转身准备进屋,就隐约听到屋内说话的声音,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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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我过去你家吧
爱读屋 更新时间:2013…5…27 17:33:55 本章字数:5208
微微怔了怔,她转身准备进屋,就隐约听到屋内传来说话的声音,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爱殢殩獍
说些什么听不清楚,还隐约能听到女人娇浅的笑声。
苏月垂了垂眸子,略略怔忡,忽然觉得,这或许才是那个男人另建小屋而住的原因吧。
她弯了弯唇,说不出心中的感觉。
这时,又有动静从那屋内传来,似乎是两人起身要出门,苏月回过神,连忙拧了水桶闪身进了屋,将门掩上嬖。
鬼使神差的,她就趴在门后面,顺着门缝往外看。
果然,那厢,门开了,男人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走在前面,男人站在门口懒。
原来是她。
苏月愣了愣,这个女人她昨日下午见过,是村里方大夫的女儿,好像叫方云,昨日是跟方大夫一起过来打下手的。
其实,昨日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看商慕炎的眼神,又想看又不敢看的,老拿眼角偷偷睨人家,脸红得就像是个番茄一样,这夜里倒是敢一个人过来了?
“严大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过来帮你换药。”
女人回过头,浅笑嫣然地看着长身玉立在门口的男人,一幅依依不舍的模样。
“好!”商慕炎含笑点头,潋滟眸光流转,眼梢微掠,似乎朝她这边看过来,虽然隔着门板,苏月还是禁不住心口一跳,本能地直起腰身,拉开和门缝的距离,又听到他温润醇厚的声音传来,“云儿明日不用来了,我过去你家吧,正好,我也找方大夫有点事。”
“好啊!”女人娇糯的声音微微颤抖,明显透着欣喜激动,“那我在家等你!”
“好!”商慕炎眉眼弯弯,笑得绝艳。
女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商慕炎转身进门,苏月看到他似乎又朝她这边睇了一眼,才将门吱呀一声关上。
苏月心里狠狠将这个男人鄙视了一番。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还以为传闻言过其实,他并非那种浪骇不羁之人呢。
却原来……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一直在烟花柳巷常呆的男人,这才两天不到,就跟人家勾。搭上了。
还害得她内疚了一下午,以为自己上午的话说重了。
还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跟他道个歉。
现在看来还真是她自作多情了。
还云儿,我过去你家吧。
还能更轻浮一点吗?
云儿?
我还月儿呢。
扔掉手中的小木桶,苏月心情甚是不爽得爬上床。
睡觉!
他又不是她的谁,懒得理会!
许是白日下雨的缘故,夜里的温度尤其低冷,苏月窝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空气中、枕头边,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那个男人的气息。
浅淡的松柏清香。
好闻,却也让人觉得烦躁。
她就不懂了,这世上的香料何止千万,这两个男人为何非要用同一种香?
她开始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
可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睡意,隔壁又开始各种激。情上演,那动静搞得比头一天夜里更甚。
要崩溃了。
这两个人体力还真旺盛,竟每夜都来。
她皱眉,拉过被子蒙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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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她打开。房门的时候,正逢商慕炎从屋里出来。
一袭崭新的白色锦袍,不染纤尘,头顶盘着一个公子髻,用白色发带所束,脑后墨发轻垂,神清气爽、风姿绰约,俊美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
苏月怔了怔,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朝她微微一笑,开了口,“起来了?”
“嗯!”苏月点点头。
“怎么?昨夜睡得不好?”男人凤眸含笑,蕴着一抹深意,凝在她的脸上。
苏月略略一震,有些慌乱地垂下眼,本能地伸手抚上自己略显苍白的脸颊,否认,“没有!”
“没有就好!”男人依旧是笑若春风,“等会儿二妮会将早膳给你送过来,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晚点回来。”
有点事要出门?
是会方云吧?
连这个都不敢直接说,肯定心中有鬼。
算了,她也懒得管他,随便他,爱咋地咋地,跟她无关。
“嗯!”苏月再次点了点头。
男人已经掩上门,转身出了院子。
苏月看着他的背影,衣袂翩跹,脚还微微有些瘸,却脚步匆匆,她怔怔失神了一会儿,也转身,进了房。
说是晚点回来,果然是晚,一直到苏月上床睡觉,也没有见到那人。
也不知几时回来的,第二天,她又看到他出门。
她其实想问的,后来想想,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便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连几日都这样,早出晚归的,整天不见人影。
这一夜,又是一样,苏月沐浴后,去泼水,对面的屋里还是黑灯瞎火一片,商慕炎依旧不在。
意料之中的事。
虽然心中多少有一些不舒服,不过,她也已习以为常,回屋将自己胸口的绷带重新缠了一下,就上了床,手臂上的那些外伤都已经结了痂,她就也懒得管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连几夜都没有睡好的缘故,今夜一上床,就觉得困得不行,倒在枕头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中,还似乎被梦魇所缠,梦中,她好像看到了商慕寒,也看到了商慕炎……
再次醒来已不知什么时辰,屋里烛火依旧,窗外夜色正浓,天,还没亮。
头微微有些沉,忽然,腕上有刺痛传来,她垂眸望过去,竟是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有殷红的鲜血晕染在伤口的周围,不是很严重,却还是有血水往外渗。
她蹙了蹙眉,起身下床,准备处理一下伤口,却发现药瓶里的金疮药已经没有了。
来到窗口看了看对面,那人竟然还没有回来。
也不知怎么想的,她转身,扯过床头上的中衣披在身上,就出了门。
脚步如风,她走得极快,直直往方大夫家的方向走。
这几日,她在村子里瞎晃荡,也大概知道他的家住在哪里。
可走了一半,她又猛地停住。
自己这个时候去人家家里干吗?
想了想,才想起手上的伤口。
哦,对,是去拿金疮药的。
刚走到方大夫家门口,只见他家院门紧闭,心中正思忖着要不要敲门,忽闻,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一愣,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就连忙退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院门被轻轻打开,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一件小碎花披风委地,清瘦娇柔,是方云。
苏月一怔,连忙将身子往大树后面又隐了隐,生怕被对方发现。
只见方云轻轻将院门拉上,四下望了望,便转身往后山的方向走。
后山?
这个时候去后山?
是去见商慕炎吗?
苏月抿唇略略怔忡,也是,古代本就封建,更何况是在如此民风纯朴的小村,方大夫在家呢,他怎会容许自己的女儿跟别的男人私会?
要约会必须藏着掖着才成!
难怪深更半夜不回家呢!
心口微涩,苏月转身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又顿住,静默了片刻,竟又转身,鬼使神差地往后山走。
后山不高,也不陡,一条小径蜿蜒。
四周树木棵棵,只是早春,叶子都基本还未长出来,光秃秃的,所以也没有遮挡住头顶的月光,视线还算清明。
小径上很多干枯的落叶,踩在上面细细沙沙的响,她尽量蹑手蹑脚,不让自己动静太大。
在哪里呢?
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方云,也不见商慕炎。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山坳里似乎有个山洞,隐隐约约、婆婆娑娑中,有昏黄黯淡的光从里面投出来。
她微微一怔,轻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洞口越来越近,视线也越来越清明。
洞内果然有人。
他在,方云也在。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的身影出现在眼帘里的时候,苏月还是有些震撼。
洞壁上一根火把斜插,火光摇曳,曳得原本寒冷的洞穴一片氤氲婆娑。
男人一袭白衣胜雪,坐在洞中的软垫上面,方云站在他身后,微微弓着身子,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自身后紧紧抱着男人。
两人都是背对着洞口,看不到脸,不知脸上表情,也没有说话。
苏月怔怔将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掠开,扬落在洞壁的火把上面,火把烧得正旺,松油滴滴嗒嗒顺着杆子往下淌。
她垂眸弯了弯唇,转身,离开。
脚下就像踩了风,她走得极快,说不出心中的感觉。
抬手看了看腕,伤口早已凝住,上面的血渍也已经干涸,她顺着原路快步下山。
可是,有人比她更快,当她意识到身后疾跑的脚步声,准备转身的时候,已经被急奔而来的人撞倒在地上。
确切地说,是两人都倒在地上,所幸,山路被厚厚的枯叶覆盖,摔下去,倒也不觉得痛。
待看清对方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怔。
“岳姑娘?”
“方云!”
苏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洞,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方云亦是面露疑惑,似乎不意会在这里遇到她。苏月注意到,她两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