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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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射-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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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脆响,打在马臀。

    邱禁不甘之下,倒激起了一层野性,直接将手中三弦弓朝后狠狠一拍,那马儿加速奔走。

    “这宿平怎么回事?不但射飞了靶子,还在那里乱叫一通!”

    “我也不知,许是急了,终归是个少年!”

    “哎,看样子,这场比试詹都头赢定了。”

    “八九不离十了。”

    邱禁前头越快,宿平后面越急,抖起一枚竹箭搭在弦上,一边戒备着詹纳司,一边叫道:“邱叔叔,小心!”

    邱禁如今满脑只念着最后那箭,一意孤行之下,哪里有闲去理会宿平,只当少年提醒自己莫再出错,刻下捏出一箭,用攥出汗渍的手掌,死死扣弦开弓,侧身向靶。

    詹纳司举弓。

    宿平举弓。

    马头齐靶!邱禁出箭!

    詹纳司左手定住箭身、弓臂,右指微张!

    又是一声马声嘶咧!却是比刚才两声惨烈数倍不止!

    邱禁之箭飞梭若影,一头扎进第三箭靶之心!

    詹纳司胯下之马陡地一个刹步!高踢后蹄,直将马上之人向前掷飞了出去!他座下马儿的屁股上,赫然插着一柄深入骨肉的竹箭!

    宿平果断将弓一扔,两掌猛拍马背,倏地两脚凌空踩向马鞍,再又一个借力,敏捷地向前翻出两个筋斗。卜一落脚,径向地上的詹纳司扑来。

    詹纳司虽在灰头土脸之际,但也不失警觉,眼见宿平面色不善,赶紧后跳一步,“锵”地抽出佩刀,喝道:“大胆!”

    “且慢!”邱禁此刻已然勒步,回头一望之下,大惊失色,跳马几步匆忙赶了过来!

    詹纳司速道:“邱禁!他今日意欲行凶!若是失身刀下,休要怪我!”这货果然狠辣!嘴里边说,手中寒刀边就真个砍向宿平。

    宿平骂道:“怕你个鸟!”却是一拍腰间,旋即抽出一箭,回头朝一旁詹纳司丢弃的竹弓掠去。

    “住手!”邱禁及时赶至,一把抱过宿平,扭身后撤几步,护在少年前头,对那冲来的詹纳司叫道,“詹都头不可!”

    “放肆!”却是沈朗等人来了!

    詹纳司立刻收刀,指着宿平向众军官愤然道:“这小子想要杀我,下官只好自卫!”

    宿平斥声回道:“放屁!明明你身上藏了暗器!――邱叔叔放开我!他陷害你!我要搜他的身!”

    众军官愕然,齐齐望向詹纳司!

    沈朗与邱禁却是眉头一皱,后者露出恍然之色。

    詹纳司冷笑道:“好一口伶牙俐齿!明明是你见自己落了下风,用箭射翻我的马,还血口喷人!――罢了!下官请诸位大人作主!”

    这番话一出口,顿叫大多数军官点头连连,皆是以为宿平年少,沉不住气。

    陈观察使则一脸肃然,向宿平道:“可知你这般作为,简直就是画蛇添足、自取其辱!”

    宿平正待开口辩解,却听陈观察使又加重口气道:“名额其实还有两个!是我等有意让你们三人竭尽全力,这才谎称一个!――若是三人俱佳,我等再保一个名额,又有何难?”

    邱禁、宿平同时剧震。实在是真正的晴空霹雳!

    詹纳司这一招,可谓极尽阴险狠毒!

    禁军的名额有两个,詹纳司在下场之前,自然以为有一个是自己的却是没有想到,竟连宿平都比他强上太多!如此一来,便索性在前两关,端足一副“老子留了一手”的模样,更在步射之后,向沈朗请了一计――将两个名额说成一个名额!詹纳司料定邱禁与宿平必然左右为难,必然会有一人故意装作不济,而且必然是大大的不济!――因邱禁虽说好似无论臂力、弓力,都立于最强之地,但宿平以其年少之资,更是大放光彩,是以在众位禁军军官眼中,却是都对后者寄予更高的期望。宿平要想让邱禁拔得头筹,必要在马射这一关,佯落个一败涂地才行!――这样一来,便就连詹纳司也稳坐第二名之位。但詹都头还不甘心!――却是因为禁军的考核,关乎到日后官职的分配,他若想在进入禁军之后,依然压着邱禁一头,须得在马射上争到这个第一才行,方能叫人觉得前两场实是自己留了一手――是以他惯藏的暗器伎俩也出场了!

    这时沈朗插道:“你这娃娃!为何如此心急?本来陈观察使已安排好三人同时进入禁军。现在可好!――教人如何下台?”说罢,恨铁不成钢地拂袖转身,却是走向了詹纳司,好似关怀备至地左右拍了拍他沾满泥土的衣服,道:“你没事吧?”

    詹纳司迅即抓住沈朗的双手,激动道:“多谢大人挂念!下官没事!”

    陈观察使站在邱、宿二人与沈、詹二人之间,宿平被他隔开了视线,邱禁却能看到。

    邱副都头此刻盯着詹纳司与沈朗四手的目光猛然一颤!正想要开口,却又忍了回去,面色一阵抽动,惨白了下来!

    宿平没有察觉邱叔叔的异像,却是开口向陈观察使道:“大人!我眼下也不管几个名额了!总之,请你相信我,他确实藏了暗器,陷害了邱叔叔!――你去搜他的右手袖口便知!”

    陈观察使眉间一拧,喝道:“有完没完!詹都头好歹也是个军官!岂能由你这小儿信口雌黄!――你扰乱禁军考场之事,我还未”

    “陈大人!”

    詹纳司这时踏前一步,凛然道,

    “下官任他来搜!只求一个清白之躯!”

0090 往何方……() 
陈观察使伸手阻道:“詹都头不必如此,此乃禁军大营,并非什么勾栏瓦肆、人人皆可胡闹之地!”

    “多谢大人厚爱!”詹纳司先是朝陈观察使一拱手,接着正色道,“但即便如此,下官还是要一洗冤屈!”右手一探,左手唰地将那袖口直撸至肘,亮出一条赤白前臂,却是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暗器?

    宿平只觉胸口被一刹那掏空,喃喃道:“怎会如此”眼睛却是看向了邱叔叔。邱禁脸皮又是一抽,肉若烧火,只与少年对望了一息,便就撤下阵来,不由自主地瞥那沈朗而去,却正好对上面沉如水的沈朗目光射来,一阵浊乱的急促呼吸过后,邱禁闭起双目,垂首不语。

    詹纳司哈哈大笑:“你若不信!我便索性左手也给你看了!”真个将左袖也一把撩了起来,亦是白条一根。

    陈观察使对少年冷哼道:“你还有何话说!”

    吴校尉突然出言喝道:“宿平!快向詹都头道歉!”

    陈观察使将手一摆,大声道:“不但要道歉,更要严惩!――你自恃有些本领,竟敢就来肆意乱我考场,小小年纪不给你一些教训,日后还不翻了天!我当禀明上部,禁你六年考试资格!”

    禁军考核三年一举,六年即是两届,这还了得!

    哪知宿平将脖子一扬:“不考就不考!――但暗器是我亲眼所见!没有撒谎!”

    詹纳司故意长叹一声,军官们也现出惋惜之色,大概都在心中以为少年争强好胜,兀自嘴硬,更有几个已然有了一丝怒气。

    邱禁却是看向了沈朗。

    沈朗干咳一声,抬步上前,道:“陈大人,禁考之事,我看就免了吧”

    众人俱都一怔,宿平也不例外,只有邱禁暗自松了口气。

    陈观察使道:“可詹都头他”

    詹纳司此刻恢复神情,一笑道:“多谢陈大人,下官只得清白即可。”顿时引得几声赞叹。

    陈观察使点头道:“既然詹都头如此宽宏大度,那此事――便就作罢!”

    沈朗朝邱禁道:“邱副都头,你将宿平带回好好教导一番,须知做事先做人!”

    邱禁用手一拽还要忿然抢白的宿平,回道:“属下明白。”

    宿平此刻终于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缄口无语。

    方训武忽然问道:“陈大人,那这名额之事?”

    陈观察使道:“自然是沈大人手下两位都头入选了。”

    方训武又问:“那这马射成绩,该当如何计算?”

    “便取个中上,录了罢――”陈观察使摆摆手,正好看了沈朗一眼,复又加了句,“詹都头受屈,多计一靶。”

    邱禁只觉旁边宿平的身躯一颤,却没转头,只是微微闭起双目。

    勤练十数载,亦不过人家张嘴一句话。

    沈朗见事尘埃已定,便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吃饭去!”

    众军官一哄而走,詹纳司竟是看都不再看邱、宿二人一眼,倒是吴校尉过来拍了拍宿平的肩膀,留下一句“不要丧气!”

    早已心急如焚的侯志这时才敢上得前来、询问状况,却是无人回答。

    良久之后,宿平开口道:“邱叔叔,你明知大萝卜有诈,却又为何拦我?”

    邱禁叹了口气,颓然道:“宿平,我对不住你就当邱叔叔欠你一回吧”

    宿平忙道:“不、不!邱叔叔没有对不起我!既然邱叔叔不想说,那咱们便不说了!”

    侯志闻得二人之言,顿时动容,但话已至此,他即便开口也问不出什么。

    邱禁伸手想要去摸宿平头发,却是突然发现,这个许久未做的动作如今有些生涩,因为少年已然与他一般高矮了,又暗自叹了口气,只拍了拍他的后背,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

    宿平见气氛不对,突兀地哈哈一笑:“侯大哥!你可知邱叔叔考入禁军啦!”

    侯志夸张地将嘴一咧,拍手道:“啊呀!真嗒?”

    宿平道:“自然是真的!你说咱们要不要庆贺庆贺?”

    侯志猛点其头:“要的、要的!今日要将邱大哥的老婆本全都搜刮出来!寻些弟兄、下个酒肆、大搓一顿!”他也是个机灵的人,硬是闭口不问宿平成绩。

    邱禁眼睛湿润,他十几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但那本该盈盈之心,却是在恍惚之间,仿佛被抽去了一丝什么

    三人并肩而离。

    此时,在禁军围墙上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继老头坐在那里,呵呵笑道:“小宿平啊小宿平,看来咱们爷俩缘分未尽哩。”一个后仰,竟就直接从那两人多高的墙头倒了下去

    侯志回到厢军都营,只将此事一公布,便惹来众兵士好大一片欢呼,其中最开心的莫过林叔。当下三人略微填了点肚子,只等晚饭时间一到,“倾巢而出”,杀向酒肆。百来号人将那酒肆占得满满当当,管够吃喝,开怀尽兴。邱禁作为这席间的主角,提壶转圈答谢过后,却是一直落落寡语,只知闷头灌酒,看得同桌的林叔、侯志、宿平等人面面相觑。

    林叔憋不住开口问道:“阿禁,你这是怎么了?”

    邱禁抬头支吾道:“没什么只是太过高兴了。”

    宿平突兀摇头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邱叔叔!”

    侯志笑骂道:“你又哪里学来这套文绉绉的东西了?”

    宿平悲叹道:“婷姐说我只知射箭,没有文气,是以宿平这几月每天晚上都在那书房之中度过,真是苦哉、苦哉!呜呼哀哉!”

    邱禁经他这么一逗,愁容顿然去了大半,举杯道:“好,那咱们便尽欢――尽欢!”

    林叔摇头道:“我原以为小宿平和阿禁越来越像,现在看来,唔,越来越不像咯!”

    邱禁先是面色陡地一黯,旋又欣然展眉笑道:“不像好、不像好!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这小子正在向着他爹靠拢!”

    一伙人足足喝了三个时辰方才散场。

    酒肆外,邱禁对着醉眼惺忪、相携而扶的宿平与侯志道:“今夜,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宿平便到猴子家去睡吧,路上小心照应着。”

    侯志酒意正浓,一拍腰间,咧嘴喝道:“有我‘翻云黑龙箭’在此,妖魔鬼怪谁敢造次!”

    宿平也不知喝了多少、吐了多少,当下大点其头,胡言乱语道:“对对对,哈哈!侯大侠的‘翻云黑龙箭’确实威猛!牛鬼蛇神近不得身!”

    侯志大笑:“那是自然!”

    邱禁酒量最强,看着这对活宝,好气又好笑道:“自然个屁!你的弓呢?”

    侯志又一拍肩膀,道:“弓在咦?哪去了呢?”

    林叔将手中竹弓朝他二人头上各拍一记:“这里呐!也不知拿着这等累赘作甚!”

    侯志接过竹弓,冲道:“林叔!这可不是累赘!我侯志明日起也要发奋了!那詹鸟人一走,俺们也想混个都头当当哩!”

    宿平噗嗤大笑,酒星碎沫子地喷了一口,连夸:“侯大侠好志气!好志气!”

    邱禁无奈皱眉道:“你两个小子,还认得回家的路么?索性我送一程算了!”

    侯志昂脸道:“邱大哥你这是什么话!这衡阳城我大小呆了二十几年啦!――宿大哥!他瞧不起人,咱们走!”

    宿平也道:“就是、就是,侯小弟!咱们走!”

    两人跌跌撞撞地朝东南面走去,邱禁驻足看了一会儿,只得摇首与林叔返回厢军大营。

    子夜,风亦冷。

    侯志与宿平走了半路,终于消去了一丝酒意。

    四下早已没了人影,侯志借着月光,看向宿平:“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少年道:“该回家了”

    侯志轻轻点头,两人重又回复沉默,埋头赶路。

    突然!

    宿平只觉右腿肚上,一个钻心刺痛!旋即一个闷哼,身子向前一个趔趄!

    侯志大惊失色,跳开一看!

    少年的小腿后,赫然插着一枝箭柄!白羽森森!

    “快跑!”宿平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侯志。

    两人才出几步,又听宿平一个闷哼!

    他的左腿上,亦中了一箭!

    少年立时双膝跪地!

    后方转出几个人影,均是黑衣蒙面,个个手里拿着根粗木棍。

    突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抓住他们!”

    黑衣人应声向这边冲来!

    “把弓箭给我!”宿平牙关一咬,忍住剧痛,狠一拔出两枚箭矢在手,却是想要起身去抢侯志肩上一弦竹弓!

    突然,余光里又是一道残影掠来,惊得宿平急忙推开侯志,撤身回避!

    那箭打在二人中间,扎了个空!

    侯志倒在一旁墙边,而那些黑衣人已然临近。

    宿平再也顾不得这许多,一手抓着一箭,正身拦敌,嘴里兀自喊着:“侯大哥快跑!”

    侯志哪能听他的,当即解下竹弓,抽出一箭,却是突然贴身紧靠墙根。

    他二人虽说现下酒意早已惊得无影无踪,却是各自苦不堪言。宿平中的这两箭,箭箭破肉伤骨,两条腿已然竭力难撑;而侯志尚属首次身陷如此恶境,更是双手颤抖。

    两根木棍一上一下,齐向宿平胸、腰打来,当真配合无间!

    宿平瞅准时机,强自咬牙,一式“阎罗殿下跪”翻身下绕,躲过两根木棍,右手之箭,猛地扎在那左边之人的大腿上,自己却也闷哼一声倒地翻滚,显是牵扯伤口,痛得不轻!

    那个中箭之人厉声惨叫,余者尽皆围堵地面宿平而来。

    宿平情急之下,也不起身,反而借势滚到来人脚前。

    那人一见宿平过来,立刻举棍砸下。

    宿平左手一个轮转,倏地一箭扎进他的脚背!

    那人痛得弃棍抱脚!

    宿平心中一喜,扑身接过木棍在手,当下背地一个转圈,虽说毫无形象可言,却是在木棍气势汹汹地一气乱打之下,即刻叫那些黑衣人不敢近身,更有一个不小心被击中了腿骨,倒在一旁。

    少年得一喘气之后,情知躺着也非长久之计,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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