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生身体好了,性格也与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冷霜生体贴,善解人意,温柔得像暖春的风,现在……程柳圆想起一个词:直男癌。
一名冷家弟子走到冷霜生跟前,俯身与他轻声说了几句话。
千秋厘看到冷霜生脸色微微一变,起身与众人道了声“稍候”,便随那名弟子出去了。约莫过了一盏茶,才又见他返回。
千秋厘见冷霜生脸色仍是不十分好,便问他出了什么事。
冷霜生正要相告,冷雾浓走了进来,她手上托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哥哥就连冷家的事也要告诉她么?”
千秋厘将茶杯往几上一搁,古苍龙赶紧在一旁狗腿地用手掌为她扇风,“大王不气,不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说就不说。他不说,你也不说,看谁摒得住。”
冷雾浓指着他,“骂谁是狗?”
古苍龙向她抛了个媚眼,“谁接话谁是。”
“你!”冷雾浓气得要冲过去。
冷霜生一把将冷雾浓扯了回来,重新坐下,神情尽量放轻松,“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大事。冷家在灵草圃种的那些灵草枯了几株,想是弟子们照顾不当所致,应当无妨。”
千秋厘“哦”了声。好像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枯了几株灵草。哥哥在这贫瘠之地果真过得凄凉,放从前,这种由人种出来的灵草是根本不能入他的眼的。
他炼丹所用灵草,都是他亲自去灵气浓郁之地采来的极品灵草。而在这里,他却为枯了几株种植的灵草而变脸色。
看来,不能再在此地久留了。反正她也拿回了心,小偶的人身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哥哥既然不记得她了,那她就和古苍龙一道将哥哥先绑回去再说。
千秋厘看了看四周,听完冷霜生的话,只除了古苍龙和小偶,其他人的反应却都和冷霜生差不多。就连程柳圆,也一脸凝重起来。
她的食指在几上慢慢敲着,马上便开始暗暗思索起来将哥哥绑回去的办法。
冷雾浓将手中的木匣子打开,“哥哥,该吃药了。”
千秋厘猛地抬头,见冷雾浓正从木匣子中取出一颗丹药,冷霜生接了过去往嘴里送。
“等等!”
冷霜生的手停在嘴边,疑惑地看着千秋厘。
千秋厘腾地起身闪到冷霜生面前,一把夺过丹药,“这是什么药?你为什么要吃药?”
冷雾浓伸手就要将灵丹抢回来,“你野蛮!放肆!”
千秋厘不理她,直瞪瞪看着冷霜生,“回答我。”
冷霜生哑口。面对千秋厘逼问,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明明这是极为失礼的,却生不起气来,因为他看得出来,千秋厘脸上的担心并不是装出来的。
冷霜生曲起手指放在鼻子下,干咳了两声,“我母亲生我之时难产,我……先天不足,出生之后便一直体弱。此药是白波九道的九位长老为我所制,用于弥补我的先天不足,我自出生便服用此药。”他向千秋厘伸出手,“姑娘将药还我吧。”
冷霜生的一番话将千秋厘说得糊涂了。她的哥哥身强体壮得像头牛,揍她的时候都不带喘气的,几时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过?他为什么对自己是冷霜生深信不疑,甚至有着与褚双拾完全不一样的记忆,属于冷霜生的记忆。
不管了,眼前这个青年是自己的哥哥褚双拾,这总归是没错的。千秋厘将丹药死死捏在掌中,不知是什么作用的药,没弄清之前不能再让哥哥吃了。
冷雾浓上前来要抢她手中的丹药,“你这野蛮的女子,令尊令堂可是不曾教过你做人的规矩?”
“你闭嘴。”千秋厘摸出张禁言符便往冷雾浓额头上一怼,冷雾浓登时哑了,两眼睁得硕大,向冷霜生一跺脚。
冷霜生便要去撕她额头上的禁言符。
“褚双拾你敢!”千秋厘道。
冷霜生奇怪地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褚双拾,我叫你褚双拾。”千秋厘将冷雾浓推开,“你不是想知道救过你两次的小姑娘去哪了吗?”
冷霜生点点头。
千秋厘深吸一口气,看着冷霜生,“她就在你的记忆里。你如果能记得,就会想起来她一岁时的模样,她一百岁时的模样,她一千岁时的模样。方才在无住海,那是她三千岁不到的模样。可你要是吃了这颗药,你可能永远也想不起她来了。”
千秋厘巴巴地抬头望着冷霜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了冷霜生,可你明明就是我的二十哥哥。”
冷霜生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姑娘,哥哥不能乱认。我不是冷霜生,谁是冷霜生?”
千秋厘鼓起嘴,抬起手勾勾手指,“小偶,过来!”
小偶听话地从古苍龙肩膀上蹦到千秋厘肩膀上。
千秋厘将手伸到小偶面前,“你拔的莲池那些鹤儿的毛呢?都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是审美的锅啦~恭喜梨花篖小仙女~明天见
第38章 粗暴一把
小偶犹豫了一会儿, 有些为难,“可他不是漂亮姐姐, 小偶的鹤毛是要送给漂亮姐姐的。”
“你别小气呀。”千秋厘拍拍他的偶头, 哄道, “别说这几根鹤毛了,那一池的鹤都是他的。你招呼都没跟他打一声就拔了他的鹤毛, 现在见到他了是不是要让他看看?”
稚气的小奶音“哦”了声, 小偶不十分情愿地从识海抓出一片鹤毛,用两个小团子手夹住了, 递到冷霜生面前。
“给你。”
冷霜生原以为他们要拿出什么震惊四座的东西, 一看不过是一片普普通通雪白的鹤毛。
千秋厘满含期待, 紧紧盯着冷霜生的脸,他的表情从期待变成惊讶, 又从惊讶变成大失所望, 最后一脸“你逗我”的表情看着她。
“这就是姑娘拿得出来证明我不是冷霜生的东西?”冷霜生抱臂,戏谑地看着她。
“看到这片鹤毛,你心里就没有涌起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吗?”千秋厘殷切地看着他。
冷霜生笑了,“我应该涌起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呢?”
“比如, 心疼,肉疼, 牙疼, 肝疼,各种疼……”千秋厘循循诱导。
冷霜生看她就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收了笑, “姑娘,我忙得很,没工夫陪你胡闹。”转身一把扯下冷雾浓额头上的禁言符。
冷雾浓扑到冷霜生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哥哥,她欺负浓儿,她欺负浓儿。”
“姑娘方才在无住海解围,冷某感激不尽。然而姑娘戏弄舍妹,令她难堪,姑娘这样做,冷某心中实在不快得很。”冷霜生冷冷看着千秋厘,“冷某就是冷某,不是姑娘说的什么其他人。这位是我的亲妹子,只要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了她,希望姑娘仔细记住,若再有下次,冷某不会再客气。”
冷霜生说完,吩咐左右送客,带着冷雾浓离开。
程柳圆心道,看,她就说冷霜生与原来不一样了吧,面对这样的美人也能狠得下心冷得下脸。
古苍龙忧愁地看着孤零零被留在原地的大王,她看着冷霜生离去的背影,一副全世界都抛弃了她的无助。
古苍龙的心也跟着碎成了渣渣,起身就向千秋厘走去,张开双臂要给她一个温暖、不离不弃爱的抱抱。他的大王,只有他疼啊。
千秋厘忽然上前一步,古苍龙抱了个空,便听她冲前方大声道:“褚双拾你站住!”
冷霜生并没有站住。
“有种你就回头看一眼。”千秋厘顿了顿,换上一副鄙夷的口气,“没种就算了,有多远滚多远。”
古苍龙扶额,这……幼稚啊,这么幼稚的激将法,连他都不吃的呀。他看着千秋厘,目光更加忧愁了。
冷霜生反而越走越快了。
古苍龙叹气。
冷霜生骤然一停,嘴里发出嗤的一声,唇角勾起个不屑的笑,转回头。
千秋厘抓了满满一把鹤毛,猛地一把朝冷霜生脸上甩了过去。洁白的鹤毛就像雪花,从冷霜生的头顶纷纷落下。
冷霜生被她吓一跳,忙要躲,却又愣住了。
千秋厘又朝小偶伸出手,小偶忙又从识海抓出一大把来交给她。千秋厘又将这把鹤毛兜头甩向冷霜生。
雪花般的鹤毛落了冷霜生一身,头发上,肩膀上,就连鼻子上也沾了几片,纷纷洒洒在他周围飘着。
冷霜生望着这些雪花般的鹤毛,心里渐渐真的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小偶,还有吗?”千秋厘气呼呼,大声问道。
“有!”小偶也大声回答她,“我还有好多好多。”
千秋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冷霜生,“全给他,全给他,全扔给他。”叫他不认我,叫他不客气。
“嗯!”小偶很来劲地道,不断从识海抓出鹤毛,像个小花童,满屋子飞来飞去地撒着鹤毛。一时间,空中、地上飘飘荡荡全是白绒绒的鹤毛。
古苍龙目瞪龙呆,这小祖宗到底拔了多少毛,等他舅舅想起来,他这是要完啊。
冷霜生站在这漫天的鹤毛中,慢慢抬手,捂在肝的位置。呲牙,吸了口凉气,疼!这种疼,就好像有人在拿刀割他的肉。
“别扔了。”冷霜生挥手叫停小偶。
千秋厘气鼓鼓看着冷霜生,脸都气红了,“现在感觉到疼了吗?”
“为什么?”冷霜生捂着肝。
“因为这是你当儿子养的鹤,养了几千年,比伺候爹还尽心。我小时候不过拔了一根就被你追着揍。”千秋厘走到冷霜生面前,“褚双拾,你现在还敢说你不是褚双拾?”
冷霜生只觉得匪夷所思,可他看到这些鹤毛又确实肝疼的紧。
千秋厘从识海取出那支鹤钗,抬手往头发上一插,“这支钗你总有印象吧,也不知废了多少块玉才雕成。我从前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这支钗真的很丑,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也就是我了,不嫌弃还一天到晚插在头上招摇过市。”
冷霜生脸色发白地捂住胸口。
千秋厘又取出一个酒坛子,“这坛花雕原是我从小燕楼给你带回去的,你最喜欢的。你说先在我这里放着,等我生完孩子再和我同饮。你那日明明对我说,要去帮我把东西抢回来,可我等了三十六年也没等到你回来,亏我日日夜夜担心你在这边吃苦受罪被人欺负,却没想到你是在这里给人家当哥哥当得乐不思蜀了。你还……赶我走。”
千秋厘一翻手,酒坛子咣地摔在地上,碎了。霎时间,一股清冽甘甜而又香醇至极的酒香飘满了屋子。
柳意禅道了声“可惜”,“好香的酒。”
冷霜生忽然连牙也疼起来了。
“还有。”千秋厘真是气得狠了,从识海里抓出一把极品灵丹往冷霜生胸口扔,“你的东西,全都还给你!”
落到地上,雪白的极品灵丹,颗颗莹着洁白的光芒,像珍珠在地上跳跃滚动。
千秋厘这一扔,像扔了把炸z弹,把所有人都炸得五雷轰顶,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地乱滚的极品灵丹。这……就扔了?
冷霜生一挥手将满地乱滚的极品灵丹纳入手中,摊在掌上看着。每一颗灵丹上都印有他独有的灵纹,别人是无法仿造的。
上诸天已有二十年不生灵气,万物失灵,一个多月之前灵气才渐渐复苏。白波九道存有的灵丹早已消耗得所剩无几,剩下不多的几颗极品灵丹由九位长老看管。没有灵材,便是炼制普通的灵丹已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极品灵丹。
冷霜生目光复杂地看着千秋厘,她偷他的灵丹?这些年,他冷霜生就没有炼出过极品灵丹。
可这一颗颗极品灵丹上,确确实实是他的灵纹。
千秋厘趁冷霜生发愣之际,冷不丁掏出一张困仙阵符拍在他胸口,符纸瞬间化为几股暗红色的光,像绳索一样缠绕在冷霜生身上,然后缩紧,将他捆了起来。
“小黑,走!”
古苍龙反应迅速,一个闪身瞬移到冷霜生面前,将他扛起来就往外跑。
等冷家弟子和冷雾浓反应过来,一伙人已经冲下了雪山。
冷霜生像条待宰的鱼在古苍龙肩膀上乱挣乱扎,千秋厘拍拍他,“别白费力气了,二叔的困仙阵你这辈子都休想挣开。”二叔真是有先见之明,当初就是不肯将这个困仙阵教给褚双拾。
“这位姑娘,你将我冷家家主劫走做什么?还不速速将家主放下。”
威严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九位白衣飘飘的老者从天而降,是前来追赶他们的白波九道长老。他们在千秋厘几人的前方结成一个网状的阵法。
禅修虽攻击力不高,困人的阵法却是其他几道望尘莫及的。何况,出来的还是白波九道的九位顶级禅修。
千秋厘要破阵,必定要使用杀修阵法,可杀修阵法需要法杖,她没有法杖。有古苍龙在,魔言不能用,否则他又会变成条死龙。
一时,双方竟然僵持了。
“我冷家自来避世于白波九道,不参与江湖纷争,但人若欺上门来,冷家也是不惧的。姑娘若将家主放下,一切都好说,若是执意要带走家主,我等便是与姑娘久耗此地也是耗得起的。”
哥哥她今日肯定是要带走的,开弓没有回头箭。若被他们抢回哥哥,不知他们会对他变本加厉做些什么。
“哎哟,我来得不凑巧呀。”旁边传来娇媚的一声。
千秋厘扭头一看,来人竟是合欢宗的宗主凤随,与她同行的还有几位合欢宗的女修。
凤随盯着千秋厘看了好几眼,才将目光转向古苍龙,看到古苍龙肩膀上的冷霜生吃了一惊,随后嘻嘻笑着,“俊哥哥,与你一道那位小妹妹呢?她可还欠着我几颗极品灵丹呢,不会是要赖账吧。”
千秋厘看着凤随开叉开到腿根的红裙,“不赖。”将冷霜生还紧紧攥着的手掰开,将他手里的极品灵丹全部抠了出来,朝凤随扬了扬手,“我就是与你打赌的那位。极品灵丹在此,你的宗门令呢?”
凤随喜出望外,解下腰间的火焰纹宗门令,举在手里,“我给你宗门令,你给我灵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二人分别将手中之物抛给对方。
千秋厘接下合欢宗的宗门令,扬声道:“从今日起,合欢宗便归我金指门门下。”
凤随与其他女修应了声“是”,凤随将极品灵丹放入识海,“往后一切,听凭门主吩咐。”忽然傍上这么富有的门主,简直心花怒放。
千秋厘看看前方一个个正经威严的白衣老头儿,纯纯地笑,“那就,先把这几位长老给我放倒。”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窝好像一直忘了感谢雷和营养液~
第39章 我去六欲天
界君看着不卿的背影, 不卿在看白绢上的那幅有忘字的诗,看得似乎入了迷。
界君在不卿身后笑道, “师叔再盯着这幅字这么瞧, 是想在老夫身上看个窟窿出来?”
不卿转身, 界君略微躬身朝他施了一礼。
“上次一别,老夫还以为此生无缘再见师叔, 却不想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不卿点头, “小僧未能斩成三尸。”
界君抄着手,一副了然的微笑。
不卿眉眼平淡地看着他, “善恶尸不能斩小僧尚能想通, 爱欲尸与血亲尸竟也不能斩, 我很困惑。”
界君道:“有何困惑?哪一尸不能斩,自然是哪一关你还过不去。三尸不能斩, 那便是三尸皆过不去。”
不卿摸上心口处, “我曾以为是因为这颗心的缘故而使血亲尸不能斩。紫光曾说,千瓣莲上滴过陆压的血,如此说来,他也可算得上与我有血亲之系。”
界君捋捋胡子, “陆压已成过去。”
不卿又道:“可小僧昨日意外得知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