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杰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后才叹道:“把你的计划说出来听听看,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你去玩命吧!”
※ ※ ※
屋外的乔乔已经在原地站上近两个时辰了,脸色仍是恒定如常,一点也没有显示出不耐烦的样子。
只是这份定力,已非常人能及。
不知等了多久,两人终于从门内走出。
萧浪如沐春风般朝乔乔笑道:“有劳和百兄久候,我们可以动身了。”
乔乔闻言一愕,连他都没想到只是在屋内兜了一转后,萧浪的态度竟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萧浪像是对待老友般亲匿地拍着张目结舌的乔乔肩膀道:“乔兄快带路吧,我实是等不及要见到冰儿了。”
江杰淡淡道:“祝你俩此行顺利,我就不送了。”
乔乔回过神来,吸了一口气后长笑道:“是得赶路了,冰儿小姐该等得很心急了呢!”
说罢转身领先带路,萧浪望了江杰意味深长的一眼后,也尾随乔乔而去。
两人走没几步,江杰忽出声叫住乔乔道:“乔兄!”
乔乔回头微笑道:“江兄还有什么事吗?”
江杰沉默半晌,开口号产淡冷静却又字字如山的声调传过去道:“要是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乔兄能藏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亲自将乔兄找出来,把乔兄碎尸万段!”
以江杰的性格,说出这么重的话来可说前所未有,他的口气更带有一种不容人怀疑的坚定,以乔乔那么深沉的心机,也不由听得一震。
面对江杰精光闪闪的眼神,乔乔更感到一切阴谋诡计在这岳立亭峙的真君子面前都派不上用场,就像乌云见到太阳只能走避一样。
乔乔勉强笑道:“江兄太多心了,我与萧兄是友非敌,又怎会对他不利呢?”
江杰嘴角逸出一个浪子式的高深微笑道:“是友是敌,只在乔兄一念之间,乔兄好自为之。”
再朝萧浪笑道:“一路顺风。”
别过雄躯,背对着两人走回屋内。
萧浪像是毫不在意的朝乔乔笑道:“乔兄别把江杰的话在心上,他天生就是爱多操心的性格,我当然完全信任乔兄,否则怎会与乔兄同行。”
乔乔暗忖你这句话才是最不能当真,他本是心中震怒,但很快便恢复冷一胸盘算道:
“若论尔虞我诈,身为‘诡异秘藏门’当代最出色弟子的自己难道还会怕了你两人不成?”
想到这里,孩子气的好看笑容再度回到脸上,朝萧浪道:“小弟当然不会介意,萧兄能有江兄这么一个义薄云一在的好友,实是不可多得。”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从现在开始,将展开一段充满明争暗斗的冒险旅程。
※ ※ ※
这天清晨时分,两人离开天水城的地头,来到往江进的官道处,连赶了一整天的路后,终及在夕阳西沉前到达汉阳城。
汉阳城位居水陆要冲,地活人肥,比天水城还要兴旺许多。
两人都有不言而明的默契要隐藏行踪,故专拣荒山野岭赶路,至此刻才有重回人世的奇异感觉。
一路行来,乔乔都没有对萧浪提过他俩所要去的目的地,萧浪也像是完全忘了有这回事般,连旁敲侧击也不曾问上一句。
这种奇异的气氛,简直就像是两人在考验彼此间的耐性一样,谁先忍不住问出话来,谁就输了。
两人溜达入城,一路上谈笑生风,不知情的人只会把他俩当做一对相貌出众的好友,绝看不出来两人在不久前还是斗得死去活来的情敌。
夜色刚临,汉阳城内却仍是热闹无比,街道两旁布满商店摊铺,点缀得灯火辉煌,行人往来不绝。
乔乔与萧并肩而行,前者忽朝后者笑道:“小弟少有佩服一个人,但萧兄却是例外,只看萧兄能以慧星之姿崛起武林,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连败江湖四大刀客、力斗杀手王,更周旋在天下最神秘莫测的武神宫和天魔门两大门派之间,锋头之健,在天下少年英雄问恐无人能出其右。”
萧浪淡淡回道:“乔兄过奖了,萧某只是浪得虚名而已,像乔兄这么处事低调,真实本领却深不可测的人,才真叫萧某佩服。”
乔乔像是没听到他弦外之音的讥讽,仍自顾笑道:“天色已晚,我们何不找个地方歇息,明日一早再继续上路。”
萧浪点头道:“当然是听从乔兄的安排了。”
乔乔微徽一笑,领头带着萧浪进入一间颇具规模的客栈投宿。
乔乔甫进门便出手打赏,让负责招待的伙计眉开眼笑的为他俩准备上房,并在已近九成满的食堂内安排了一张独占的桌子。
食堂内近四十来张台子几乎全坐满客人,更有不少应是武林人士,三教九流各色俱备,嘈杂喧哗,充满闹哄哄的活力。
萧浪看得眉飞色舞,这种热闹活络的场面,对提振他的心情实有极佳的效果。
不过片刻,精致丰盛的酒菜一样样的送上桌面。
萧浪暗付若不论敌友,乔乔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同伴,处事细心且贴心,像现在这样由他打理食宿,肯定比自己以前的浪子生活享受多倍。
可惜为了冰儿的缘故,他俩终也只能有一个人生存下去。
这并不是因为萧浪妒忌乔乔,问题是出在乔乔身上,他那优雅得体的举止下所深藏的杀气,并未瞒过萧浪法眼。
诚如萧浪自己所言,他再不是初出道江湖的雏儿了,绝不会轻易被外表的假象所欺蒙。
他可以肯定乔乔确有杀他之心,只是还未找到最好的时机下手而已。
像乔乔这种谋定而后动的人,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是绝不会轻率犯险的。
跟这么一个随时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厉害角色同行,沿途更有武神宫及天魔门的高手群虎视眈眈,确是大胆的不能再大胆的冒险之举。
是龙是蛇,就看此行能不能成功了。
正思忖间,乔乔刻意压低的声音传人耳中道:“萧兄可有注意到正要从门口离开的那人?”
得乔乔提醒,萧浪惊醒过来,脸色不动,眼角余光扫到一名武行打扮,正要从食堂处匆匆走出客栈外的大汉。
这一瞥之下,立时心中一震。
大汉貌不惊人,但落在萧浪这样的行家眼中,却看出对方太阳穴高高鼓起,目中邪光闪闪,竟是个一等一的武学高手。
大汉再偷偷扫了两人的桌子一眼,却未发觉萧浪的目光,转出门外消失不见。
萧浪暗叫惭愧,若非得乔乔提醒,他还茫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当他回视乔乔时,后者朝他微笑道:“小弟结怨仇家,却为萧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真是万分抱歉。”
萧浪一笑道:“乔兄怎知刚才的人是为你而来的?萧某在江湖上所结的仇家也绝不会比乔兄少啊!”
乔乔淡淡道:“不瞒萧兄说,小弟在刚才便认出了那人是天魔门中的‘地界’弟子,由于小弟为了保护冰儿小姐的安危,不得已杀了天魔门中的一位长老高手‘魔手秀才’范逍遥,已被魔门中人列为必杀的对象,誓要血债血偿,所以待会应是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
萧浪色变失声道:“什么?”
乔乔接下去道:“由于这是小弟个人的恩怨,萧兄毫无义务为小弟解围,待会动手时萧兄就算袖手旁观,也绝不用担心引来争议,如此小弟就算战死,也可落得心安。”
萧浪呆着木鸡般看着乔乔天真无邪的笑容,心里却恨不得能立刻跳起来将他一把捏死!
乔乔话虽说得好听,但萧浪根本不知道冰儿身在何处,少了他这个带路人,叫浪子上那去找冰儿?
乔乔如果身亡,他再见冰儿的美梦也成为幻影。
乔乔早就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绝口不提冰儿的居处,目的就是要他弃当大苦工去做天魔门的挡箭牌。
——还比什么屁耐力?乔乔想必早就在肚里笑翻了天!
萧浪心中如打翻陈年醋坛般五味杂陈,出道以来,武功虽屡有技不如人,但在谋略上栽斜斗栽的如此之惨,还是头一遭。
乔乔能成为被冰儿青睐之人,果有非凡之处,自己虽然处处提防,还是一早便着了他的道而不自知。
那可恶之至的对手此刻还对他说风凉话道:“萧兄脸色欠佳,莫非是小弟叫的菜不合萧兄的胃口吗?”
萧浪深吸过一口气,在心里念了一百遍冷静冷静,正要破口大骂时。
“碰!”一声坍塌巨响,六名以头巾蒙面的劲装大汉,撞破四面墙壁,闪入食堂之内,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立时弄得客栈内人人四散逃避,杯盘碗碟碎落满地,椅翻桌塌,一片狼籍,形势混乱不堪。
连他俩都意料不到天魔门了的人马会到的如此之快,更敢公然在人群聚集的客栈内行凶。
蒙面大汉人人双眼皆透出阴邪慑人的目光,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
此时食堂内的原先客人早在哭爷喊娘声中一哄而散,只留下萧浪和乔乔还好整以暇的安坐原位。
大敌压境,萧浪反而冷静下来道:“此处并非动手之地,乔兄以为如何?”
乔乔不慌不忙的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后,淡淡道:“分头突围,再在城东的凤春阁会面。”
饶是萧浪此时对乔乔已恨之入骨,但对他的这份淡定从容也不免暗自佩服。
但随即又想到对方必是早有准备,否则也不能这么快便准备好一个会合地点。
一念及此,心中的怒气更是火上加油,但表面上却不怒反笑道:“看来乔兄早已安排好一切,希望到时萧某在凤春阁不会见不到人吧!”
乔乔好整以暇笑道:“萧兄请放心,小弟只要不死,必不会失约。”
两人的谈话都以内功聚成一线送人对方耳中,不愁被外人听去。
闯入食堂内的蒙面大汉却未立即动手,几十对冷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充满剑拔弯张,一触即发的气氛。
两人均推测出对方是在等待其他的支持人马赶来,待包围网完成时,他俩将插翅难飞。
萧浪忽仰夭发出一阵震天长笑道:“邪魔外道,谁要先来领教萧某的浪子刀法!”
岂知六名蒙面大汉像是充耳不闻般,全无反应。
乔乔颔首微笑道:“对萧兄的英雄气概,小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浪俊脸一红,大喝道:“废话少说,走!”再不迟疑,身子如脱弦利箭般掠向食堂大门。
乔乔则同一时间往反方向掠去,像是要从后门突围。
两人身形甫动,六名蒙面大也立时牵一发动全身般疾进飞掠,各分成一一半去拦住两人。
还未近身交手,凛冽的寒气已冻得萧浪背脊发凉,呼吸不顺。
萧浪此时也从敌人的身法气势中,肯定了来者必是天魔门的弟子无疑。
这种诡异森冷的魔气正是天魔门人的独家招牌,别无分号。
萧浪对天魔门的邪人当然是没有半点好感,冷哼一声,一刀劈向正面往他攻来的邪人。
“当!”那名邪人及时掣出护臂钢棍,硬架了萧浪一刀,却吃不住刀中内劲,被劈得踉跄后退。
萧浪心中大凛,那一刀虽看似随手而发,其实已用上他七成功力,原以为对方不死也要重伤,那知来人的功力竟在他想像之上,竟可正面硬接他一刀而无事,只是这份功力,已可列入江湖上一流高手之林。
若天魔门中随便找出一个弟子都有这种身手,一但袭卷武林,江湖上各大帮派可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只是这一阻的刹那,另两名邪人人两边杀至,出手皆刁钻之至,攻势更是狠厉凶辣,不给萧浪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萧浪心中叫娘,这三名邪人任何一位已有与他单打独斗之力,三人联手功力更是几何级数递增,更配以一套独到的联手战术,稍一不慎,他将以饮恨收场。
这时才知为什么以乔乔之能,也要定下以走为先的战术。
说时迟那时快,他心念电转下,往左横移。
这一移之中大有学问,且得之不易。
萧浪对天魔门的战斗经验可说丰富之至,知道敌人最厉害之处就是虚实难测,虽看似同时攻来,其实却可随时生出变化,只要他一着出错,那时敌人将可在数招之内置他于死地。
这一战正是他急取主动的关键。
萧浪右肩微侧,当敌人以为他要往右闪避之时,气机立生变化,岂知他却神奇的反向而行,两名邪人果然中计,被他的假动作所欺,本是天衣无缝的包围网立时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破绽,萧浪长笑一声,人随刀走,振起长江溃提般的层层刀浪,两人在先机已失,淬不及防的状态下只有狼狈退避,再组不成联手的优势。
萧浪脚下不停,再全力一刀劈向早先被他逼退的邪人。
该名邪人刚才硬接萧浪一刀早已吃了大亏,又见另两名同伴的联手阵势竟只一个照面便溃不成军,心志被夺下,那敢再与他正面冲突,只有往后疾退。
萧浪长笑一声道:“少陪了!”右足一蹬,冲天而起,“蓬”的一声撞破食堂屋顶,逃命去也!
这是他一早便看好的退路,往门口突围只是他希望敌人这么认为的假象。
不料他才撞破屋瓦,便听到近处也是一声坍塌巨响,一条人影在他身旁掠起。
萧浪惊弓之鸟般往那人看去,岂知那人也同时扭头往他望来。
四目交接,两人不禁哑然失笑。
竟是他那冤家路窄的情敌乔乔。
——这是否应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呢”?
萧浪打个手势,正要示意乔乔带路,忽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道:
“两位小冤家现在才到吗?奴家早已苦候多时了。”
两人魂飞魄散,差点没吓的摔回屋内。
侧颈一望,只见一名长发美女,高挑娇躯。玉脂凝肌。黛眉桃腮。杏眼含春,配合她一袭剪裁合身的水蓝长衫,诱人之极。
她的年纪横看竖看都不应超过二十五岁,但那对剪水双瞳却充满着成熟妇人才有的荡漾春意,顾盼问勾魂慑魄,千娇百媚。
这美女此时正站立在屋角一侧,朝他俩盈盈笑道。“两位便是‘浪子刀’萧浪和‘藏王’乔乔吧,果然是年少英俊,英雄过人,真叫奴家看得不能自己呢!”
明月斜照下,只是她婀娜修长的身姿,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配合她含蓄中带着极度诱惑的笑意,令萧浪不禁想起已逝的如雾。
两人的气质是那么的相近,前看就像是后者的姐姐。
乔乔如临大敌般沉声道:“‘魔心娘子’凤彩衣,与被小弟所杀的‘魔心秀才’范逍遥是一对情侣,别看她一介女流,却是魔功超过四十年以上的魔门长老级高手,萧兄千万不可大意。”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萧浪听的,殊不知与魔门中人的交手经验,浪子恐怕还在他之上,更不须要他提醒。
但萧浪确是不敢掉以轻心,皆以从如雾的厉害,推断出这魔功已练至容颜常驻的妖妇应更不简单。
凤彩衣先是媚态毕露的朝两人嫣然一笑,才轻启朱唇柔声道:“奴家的老相好和徒儿,皆不约而同的先后死于你两人之手,此仇不报,叫奴家今后如何还能在魔门立足呢?”她虽是在述说着一件深仇大恨,但语调却温柔甜腻的像是在情人间的耳鬓私磨,神态更是婉转可人,纵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要被她打动。
萧浪一震道:“你是如雾的师父?”
凤彩衣幽幽一叹道:“我那短命的孩儿就是不肯听师父的劝,世上的男人全都是薄幸负心之人,更没一个值得托付终身,她却动了不该动之情,使‘血祭’仪式功亏一篑,落得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