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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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的诅咒2-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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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了上去。

一根手指撑不住他的身体,地上的木提箱也撑不住他的身体。鲁盛义斜倒在地上,木提箱也倒了,但暗屉终于打开了。

倒在地上的鲁盛义费力地将眼球转向身旁的木箱,他彻底绝望了,打开的抽屉里没有自己要的东西。因为手指被身体压下时移动了位置,打开的只是一个明屉,是平常用来存放“定基”一工所需的蜡线、叉镜、线粉、带尺等等常用物件的。这些杀不了人也救不了命的玩意被一股脑儿撒在了敞开的明屉之外。

绝望的鲁盛义有些沮丧,更有些无奈,他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堆没用的东西上面。他知道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因为加诸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无力的手指在那堆东西上胡乱抓了一下,一张薄薄的纸被掀开了。那是一个四面折叠却未封口的大纸包,里面是“定基”一工中“布围”之法要用的线粉。

纸包的一角被掀开,线粉便被旋道内那强劲的风吹散起来,顺着那旋道弥漫开去。

线粉,又叫“呛粉”。有何作用?定基时先要布围,就是用这线粉将要定基之处大概圈起,并用纱布包住线粉,在圈里每隔五步打一个梅花斑纹格。待九个昼夜之后,再用叉镜、蜡线定基点,用带尺分基距。

明末《南游趣录》(注:这是一部小册子,记载的是现在四川、广西、云南一带当时的风土人情、地貌特产。关于这本书的作者,说法很多,有说是徐霞客,有说是陆晨涯,还有说是当地的川郡安抚使裴雪枫。)有云:“巴蜀之山地阴潮多毒,虫蚁肆生,每旬须布呛粉却之。”

古籍残卷《异开物》(注:一部收录了古今天下奇异物件的书籍,不知出自哪朝哪人之手。清中期京林印书厂整理重印白话版,改名为《奇异物成录》,而其中所录多少为实,无法佐证。)也有记载:“有南山匠取辣、麻、火、迷、腐调治为末,称呛粉。铺屋驱毒邪。”

呛粉,是用广西倒椒粉、无舌草粉、福建硝石粉、云南曼陀罗花粉、山西老醋粉调制而成。广西倒椒奇辣无比,无舌草一舔麻如无舌,硝石也就是火药,曼陀罗花是蒙汗药的主要成分,醋粉不止是奇酸,而且有轻微的腐蚀性。用这些刺激性极大的东西调制的呛粉在地上布围并打斑纹格,这方圆以内,地下五尺,地上一丈,所有虫蚁蛇鼠雀会全部逃离。这样既可使好风水的宅地洁净无异,又可以不伤生灵,为后代子孙积德。

呛粉在封闭的旋道里飞扬弥漫,那循环不停的劲风将它带到这洞道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孔眼,也带到那个与旋道相接并向旋道里鼓风的封闭密室,一个过风却无声的地方。

这下子,受到煎熬的不只有鲁盛义一个人了,躲在密室里的人此时并不比鲁盛义好受。那五粉合成的玩意儿可以让地下五尺的活物全都逃走,更何况是大活人。

旋道里的风还在强劲地吹着,而且变得越来越强劲,但这强劲的风不再回旋不停,封闭的坎面儿开了缺,就如同拦洪的堤坝决了口。强劲的风挟带着呛粉,更挟带了那些让人丢失魂魄的鬼嚎声,从这口子里冲泄而出。

渐渐地,假山洞里各种奇怪音响变作了一个单音,那是劲风冲过口子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是在撕扯帛布,随着口子越撕越大,声音边越来越轻。

鲁盛义趴在地上,一时之间恢复不过来。他的手脚仍然没有一点力气,耳朵仍然轰响如雷,脑子仍旧混乱如粥。

可他知道这是个机会,他必须站起来,也必须走出去洞去,不能等对家恢复过来,重新撒开扣子。

站起来并不是难事,像鲁盛义这样流了一辈子血汗的硬汉子就算死都可以站着不倒,可是要走出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洞道里依旧漆黑如墨,洞道口也封闭未启,如果刚才那阵风没停,倒是可以循着风找到与旋道相连的密室,密封通道中的气流走向在坎缺那里是有变化的,可以顺着找到缺儿,但这细微的变化却不是他可以感知的。

鲁盛义定了一下神,他用袖口擦擦额头的汗水,才发现手中抓着一样东西。那是他挣扎着站起时,在地上胡乱抓住的,他竟然一直毫无感觉地抓在手中没有丢掉。鲁盛义的双目开始放光了,这东西给了他脱出坎面、重归生天的希望。

鲁恩面对只剩两个“吴舞伕”的坎面儿,情形却更危险了:他的右手无法动弹,双脚又陷在湿泥里一时拔不出来,可前后的夹击他又必须躲让。一个无刀的刀客,一个无法移步的目标,一个被坎面扣住的破瓜,必死!

从石阶上直撞过来的是一块流血的“石头”,所以鲁恩看不到那人坎身体各个部位到底是如何分布的,就连刚才被那石头抢过去的刀也已经找不到了。而背后从水面上跃起扑杀过来的人坎他更看不到,也来不及回头看。

对于这种局面,鲁恩只能往前顺势扑倒。扑倒的同时,他咬住鱼皮护套的一端,而且在身体扑下一半还未到,已经将左手与嘴巴之间的那端鱼皮护套做了一个拴梁扣,这是“固梁”一工中最常用的绳扣,也有叫“木工扣”的。这绳扣可以越收越紧,也可以一松即脱,极为方便。

流血的“石头”撞向鲁恩,却没想到鲁恩竟然反向自己下半身撞来,这是什么怪异的招式?这样的招式有什么企图?鲁恩在过廊里给他大腿上的一刀让他心有余悸,所以这次他反倒不敢再莽撞了。而往前的冲劲又让他没法子朝两侧躲避,更无法往后退让,所以他只有将身体纵高,想从鲁恩身体上方跨越过去。

人坎身上有模仿石头、地板、花荫小道的装束,厚厚的行头再加上腿上刀伤,让他行动很不方便,也纵跃不高。所以为了避开鲁恩,他跃起的同时尽量将两腿劈开,用以增大自己与鲁恩身体间的距离。

水色锋芒跃起的高度也不高,因为太高了速度会下降,冲击力也会变弱,而且鲁恩肩膀上插着的乌铜短矛会影响他弯刀的攻击角度。

鲁恩身体突然往前扑倒,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为了能击中鲁恩,他将持水色弯刀的右臂尽量朝前伸出。

结束了,一切只是瞬间,在一声惨呼中开始,还是在这一声惨呼中结束。

这样的结局都如鲁恩所算,值得庆幸的是没出丝毫意外。这样的结局那两个人坎做梦都不可能想到,他们死都没明白破绽在哪里。

鲁恩使用的是战场上两阵对战时险中求生的搏命招数,为武林中高手所不齿,但却在混战中非常实用。鲁恩不但会这样的招数,而且还进行了改良,让这下流招儿变得更可靠,更实用。

两个人坎也算不上真正的武林人,他们的攻杀技法略显稚嫩,显然是实战的经验和见识少了。这可能和他们学习“吴舞伕”技法,布“三才气合”局有关。这样的人坎是固地杀手,只能在特定环境里守株待兔,他们三个大活人和那些死坎面儿里的长矛弓弩没什么区别。这种人坎虽然和专门负责外务的攻地杀手一样练武,甚至有些守家的固地儿比外派的攻地儿的武技还要高,但在实战经验上却是一个地一个天。说句不算夸张的话,固地儿杀手有可能多年来连个人都没伤过。

一个老江湖对付两个没经验的人坎,这是鲁恩的优势。

动刀枪拳脚的人,不管他是穿甲戴盔的将军,还是路边卖大力丸的,最重要的就是各个关节要运转灵活,特别是裤裆的部位。如果这位置也放上护甲来护裆,那别说是动武打架,就连走动都不会方便。那石头装束的人坎也是一样,虽然身上累累赘赘的装束好几层,但他一样是穿的宽松的娩裆裤。

所以石头人坎刚分腿跨越,鲁恩系好的木工绳扣就已经将他的阴囊一股脑儿全锁套住了,然后手和嘴一道用力收勒。男人最痛苦的莫过于这个软弱部位遭受打击,石头人止不住发出痛彻心肺的惨呼。惨呼让那个从水中扑杀而下的人坎一惊,一惊导致一愣,一愣则必然迟疑、疏忽、无措。

水中扑出的人坎迟疑了,也疏忽了。因为他扑下时视线和鲁恩肩上插着的乌铜短矛重合,所以此时他眼中看到的短矛是一个点。而鲁恩扑倒在地时已经让短矛的矛尾抵在地面,并由地面、肩头以及石头人坎的裆部形成三点支撑。

人坎的刹那无措让他失去了变招的机会,他无可奈何地将水色弯刀落在突然停滞不动的石头人坎身上。当发现面前的那个圆点其实是矛尖时,他已经没有躲避的余地了。矛尖从他下颔插入,从后脑冒出。乌铜短矛阻断了他的喉咙,阻断了他的惨呼,也阻断了他的生命。

石头形的人坎也没了声音,水色弯刀是锋利的,刀尖划开了他的面门、胸膛、肚皮。被刀劈出的石头缝流出了鲜血,也流出了肚肠。

鲁恩松开了鱼皮护套,大力的拉勒使得护套上的黄铜鹰嘴搭扣划破脸颊和嘴角,让他满嘴都是鲜血。石头人坎朝前倒去,与水中人坎呈“人”字状支撑在一处。鲁恩将短矛尾端从身体里拔出,肩头留下一个喷溅着鲜血的圆洞。然后仍将短矛尾撑在地上,支撑着两个人坎的尸体。摆脱了短矛对身体的牵缠后,推开石头人坎流在他身体上的肚肠,从两具尸体中间爬了出来。

鲁恩满头是汗,满身是血。这场搏杀虽然惊心动魄,但其实前后只是两招而已,所耗体力也不大。他这满头的汗多半是因为紧张、伤痛。而满身的血,有他自己的,更有其他三个人的。

他左手在石头人坎身边的血污中捡回自己的刀,然后刀尖点地慢慢爬起来。可就在他的身体快要站直的瞬间,池边小楼的二层窗叶一晃,一道红光飞来。

红光的速度很快,但鲁恩早有留心。他就怕对家趁着自己状态未复之际,再有坎扣偷袭,所以很容易就躲开了。而他身后那两具尸体被红光击中,发出沉闷的响声倒进了池塘,浮在水面上燃烧起来。火焰不是很旺,却发出很红很红的光,让碧绿的池水、枯黄的草地、淡青的石阶,深褐的树干都染上一层嫣红。

躲过红光的鲁恩突然变得无比迅疾,像豹子般纵出。他是想按刚才走到池塘边的路径重新奔回到过廊。在坎面中,正路是生死两算的路,而旁道却是死路。他刚才已经被人坎诱出了正路,陷入三重杀的坎面中。如果不想再继续遭受这样的坎面袭杀,现在就必须回去。

火欲旺

陆先生技击方面的弱点是经验不足,一个一辈子没打过架的人单靠平时的闻听和见识,是不够的。天师法驱魂铃中只有“撒豆成兵”这一招对付“搔白首”这样的坎面儿还有些效果,而陆先生现在用的却是“天师点符”,虽然这一招很快,但只能挡掉视线范围内的十九只“五指锥合罩”,至于背后的另外九只,他看不到,也顾不上。

“五指锥合罩”其实是个圆滚滚的棉团,但它绝不是简单的棉团。罩子刚沾上身,绳索一收,棉团中探出的五支指形弯钩便齐齐贴住身体,将骨肉满满一握。然后随着绳索继续收力和人体的挣扎,指头会越收越紧,指尖也越扣越深,直到抓烂皮肉,骨断筋折。而且那手指骨节间还会不停地曲张蠕动,就像木匠用的“胡琴钻”那样,不断地往身体内部深入、钻刺、抓挠,这就是所谓的“锥合”。

此时罩子里的钢指已经深深抓住了陆先生的皮肉,九只“五指锥合罩”的四十五只指形弯钩抓出了四十个血洞。对,是四十个,因为其中有一只被陆先生缩脖一躲,抓在了陆先生花白的发髻上。

绳索迅速收短,陆先生被往后拖拉着,快被拉进门厅后门时,身体一下被提了起来,横挂在屋檐之下。血如同初春的小雨,淅淅沥沥。他已经不再大口喘息,而是小口小口地倒吸着凉气,吸得嗞嗞有声,那是疼的。

他就像过年时腌挂的咸肉,要从那些钩子绳索中挣脱出来已经不可能了。他只能尽量翻转右手,将死封铃挥起来往背上系罩子的绳索砍去。几次的努力过后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而且动作越大,钢指往肉里钻得越厉害,疼得难以忍受。陆先生慌乱了,看来自己这把老骨头真的要扔在黄泉道上了。黄泉!一想到这,他突然安静下来,不是因为绝望,而是需要冷静。藤条箱悬挂在他脖子下面,盖子依然开着……

黄泉开道,鱼死网破!陆先生将死封铃的把手咬在嘴里,伸手探向竹藤箱子,够不到!手指才碰到箱子的口沿,背心处和头顶就有一阵剧痛传来,而且眼前出现了一个让他不能不重现的情况,被格挡掉的十九只扣子正在收回。这就意味着弦簧在重新收紧,坎面在恢复。要是对家来个“同坎二动”,那这十九只罩子他就一个都没办法挡开,自己这瘦弱的身体将被这些个鬼爪撕扯个粉碎。

必须抓紧时间,陆先生忍着浑身的痛楚重新拿起“驱魂死封铃”,然后手腕不住摆动,让铃把儿在手心里快速转动起来。当达到一定转速后,陆先生咬了咬牙,猛然将铜铃刃口往自己头顶发髻那里切割过去。

扣子忽然动了,牵扣子的人看出陆先生的企图。陆先生的头被拉得更紧,往后仰得更高。陆先生没有理会,死封铃继续往头顶切去。

发髻脱落了,抓住陆先生头发的“五指锥合罩”飞弹回去,带走他的发髻,也带走了一片血珠。

花白的头发四散开来,鲜血顺着头发缓缓流下,让那些散乱的头发沾黏成团。血花也溅满了陆先生消瘦的脸,让他的面目刹那间变得狰狞,就像是血狱里爬出来的鬼魂。

陆先生依旧那样仰着头,好一会儿才重重地颓然落下,不再动弹,死了一般。滴血的头颅垂挂着,滴血的头发垂挂着,握着死封铃的手臂也垂挂着,一直垂挂到下面的藤条箱里。身体各处流出的血在右手臂上汇合成一处,如同是在描绘一株血红的老梅枝干。

死了?就这么死了?

死了,应该死了吧。这么把年纪,这么把瘦骨,能流出几升的血?能抗住几分的痛?

那十九只“五指锥合罩”没再撒出来了,轿厅里的人倒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她的声音重新变得甜腻,而且还有少女样的怯怯然:“呦呦呦,这许多血呢!”说着话,她伸手想去抚摸陆先生那滴血的头顶。

谁都无法想象,这样的甜腻腻娇滴滴的声音是从一张掉落了两颗牙齿的半老婆子嘴里说出来的。而且是面对一个垂死的生命,这般的扭捏作态简直将死人都恶心活了。

陆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被恶心活的,他猛然间仰起头,垂挂着的头发甩出血珠无数。同时从藤条箱里抽出右手。手中不见了死封铃,却带出了一朵小火花。火花只飘出不到一尺,他又迅速地掏出一个皮囊一捏,射出一根浑浊的水线,直追那火花而去。

火花是个很平常的东西,江湖人叫它“夜行火绒”。是将一线火芯闷裹在绒条中间,塞在带盖儿的紫竹管中。一抖一吹,就能燃着。而且还可以用紫竹管中的机括,将燃着后的火绒一截截弹飞出去。

那浑浊的水线倒不是个平常的东西,《西域异物录》(注:不知道是否确实有此书,只是在《史遗》一书中对此书和其中一些内容有提及,据说是以唐朝时西域小国递上的贡物呈册汇编而成。)有记:雁落漠西沿极巨之山,名黑烛山,不可攀,山底有洞不知其深,入内八百步有泉,色黄极易燃。“《异开物》也有记载:“西方有泉,藏僧带入中原,易燃难扑,为燃物之最。”

这黑烛山脚底下所产黄色泉水其实就是一种纯度极高的火油,类似现在的汽油,而且燃烧能力和速度都不亚于汽油。这是陆先生跟一个贩卖波斯银器的沙海客用一对玉石虎换来的,那沙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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