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急得大呼:“他妈的,真是邪门了,刚刚这地还硬梆梆的,怎么现在跟松子糕似的?”
芳芳带着哭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松子糕,要是能活着回去,我天天做给你吃。”
柔软的泥土就像是令人恐怖的沼泽潭,一点一点吞噬着我们。我们就像是插在泥土里的萝卜,无法动弹分毫。
强子道:“完了,我们要一块儿见阎王了。”
忽然间,眼前蓦地一黑,我们整个身子猛地一沉,那种感觉像是掉进了某个漆黑的山洞。
哎哟!哎哟!我们像叠罗汉一样,一个压在一个身上,跌得七晕八素。
半晌,只听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们怎么也落下来了?”
我摸了摸衣兜,幸好火柴还在。我点燃一根火柴,只见不远处小黑子正楞楞地看着我们,“这下可好了,大家都掉进来了。”
强子冲上去就是老大一耳刮子,“你爷爷的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到处乱跑,我们会来找你吗?要不是你到处乱跑,我们会掉进这里来吗?噢,天啊,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小黑子被强子这一巴掌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低声道:“这里好像是个土坑。”
刚刚落下的时候,只剩强子手里还有截树枝,我赶紧把火柴拿出来,将其点燃,成为一个小火把。
借着火光,我们稍微看清了目前的处境。正如小黑子所说,这里是一个土坑,而且是一个五米多长,三米多宽的方坑。
强子拿着火把向坑顶照了照,“土坑?奇怪,我们刚刚明明是一下子便陷进来的,为什么这坑顶还是封得死死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诧异地往坑顶看去,只见顶上果真是密封的。可是刚刚我们六个人一起掉下来,再怎么也会有空隙吧?那空隙又去哪里了?
我们现在就像是呆在一个全封闭的盒子里,那坑顶离地面差不多三米高,我们决定搭人墙,看看能不能从顶上爬出去。
就在我们忙着搭人墙的时候,芳芳忽然失声大叫,站在春儿背上的萍儿猛地一哆嗦,从上面滚了下来,摔了个尘土满面。萍儿揉着擦伤的胳膊,“我的姑奶奶,你这一嗓子,可真是要人命呀!”
芳芳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蹲在地上,“那……那里!”
吃人的墓坑(4)
我们顺着芳芳的视线看去,忍不住寒毛倒竖,只见方才还平平整整的地面,此时中间却凸起了一个小土包,那土包就像是吹胀的皮球,越来越鼓,只听“啵”地一声,泥土碎裂开来,露出一块黑木板。黑木板钲亮钲亮的,几乎可以倒映出人的身影。
胆子最大的强子上前拍了拍那块木板,回头冲我们道:“哥几个,过来搭把手,我们把这东西挖出来。”
青儿躲在一边道:“我们还是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吧,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还是不碰为好。”
强子朝自己手心吐了点唾沫,“瞧你那点出息,既来之,则安之,要是这板子下面有什么金银珠宝,你可别怪我没有叫你。”
一听板子下面有金银珠宝,我们身上不知哪里来了勇气,一个个撸起袖子,便要将那木板给挖出来。虽然那时候我们年纪还小,不过我们已经深刻懂得金银珠宝的重要性。青儿见我们挖得起劲,也按耐不住对财宝的期待,加入了我们的挖宝阵营。我们七个人,除了芳芳在旁边拿着火把以外,其余六人围成一圈,伸出小手在那黑木板周围不停地挖呀刨呀。
木板周围的土渐渐被我们给刨松了,拂去上面的泥沙,露出一块矩形的黑木棺。一见棺材,众人吓得傻了,耗子般缩成一团。
强子咽了口唾沫,“哥几个,你们说这木棺里究竟装着什么?”
所有人都没有做声,但是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想到一样东西,那就是——死人。
看来这次的“大胆”行动越来越复杂化了,我有些担心起来,这次行动是我策划提出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罪魁祸首呀。
想想这事儿不能贸然,于是我对强子说道:“我听爷爷说,活人有灵魂,死人也是有灵魂的,人死之后,便不希望再有人来打扰,看这棺材埋在这里也有些年生了,我们还是不要惊动里面的主人吧。”
我的说法得到了芳芳和萍儿的支持,另外四人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口棺材,看样子他们不愿轻易放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想到我们才屁大点年龄的时候就印证了这句千年古训。
吃人的墓坑(5)
强子操起手中的铁条率先走了过去,旁边是拿着菜刀的春儿和拿着榔头的青儿,小黑子举着气弹枪瞄准了棺材。强子吩咐道:“等下我撬开这棺材板,要是有东西蹿出来,甭管他是什么,兜头就给他一锤子,大家明白了吗?”
另外三人紧张地点点头,强子深吸一口气,便将那铁条咔地插进了板缝里,周围寂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紧锣密鼓的心跳。
我说强子你等等,然后从包里拿出我们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糯米,红绳,桃木钉,大蒜。
强子拍着脑袋道:“对哦,我怎么忘了这些东西?来来,一人揣一些在身上。”
青儿问,“强哥,这些东西要怎么用?”
强子转头将询问的眼光移到我身上,我又不是茅山道士,我哪里知道怎么用,只好对他们说,“管那么多做什么,等会儿棺材板一开,你们只管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扔进去,我们来个先发制人!不,先发制鬼!”
小黑子疑惑道:“红绳也要扔吗?”
春儿将红绳往脖子上一绕,“不扔,拿来辟邪吧!”
我们都觉得这个办法好,于是都把红绳系在脖子上。
强子问我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我拉开土匪枪的保险栓,“准备好了!”
强子点点头,接过春儿手里的榔头对着那铁条使劲砸了几下,铁条的三分之一都已没入了棺材板和棺身的缝隙里。
强子憋足口气,沉喝道:“你给我起来!”
只听叮地一声,一颗棺材钉蹦起老高。
强子退后两步,噗地将铁条插进棺材后面一角,然后使劲上撬。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里面钻出个什么僵尸,只等那棺材板一掀开,就将手里的辟邪之物一股脑儿打将过去。
叮!又是一声脆响,棺材板竟然没有滑落出来。
强子道:“咦?这盖子怎么还是死死的?”
我上去用手推了推,原来这棺材盖和棺材之间有个凹槽,棺盖是可以滑动的。我和强子一前一后,一个推,一个拉,咔咔咔,棺材盖果然缓缓地移了开。
我大声道:“兄弟们,还楞着做什么?”
于是,漫天的糯米,大蒜,桃木钉哗啦啦地全扔了过来,不知谁的眼力真差,竟然把桃木钉扔在我额头,将我额头打了个小包。
吃人的墓坑(6)
棺材里的事物显现了出来,我这一看,立马弯腰嗷嗷呕吐。其他人不明所以,全都围了上来,然后我就听见排山倒海呕吐的声音,小黑子最夸张,吐得菊花台里都蹦出屎来。
棺材里足足灌了半棺材的血水,血水里浸泡着一具没有人皮的尸体,鲜艳的腥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们七个人面面相觑,只能听见沉重的喘息声。
萍儿道:“我都说了别去动那棺材,你们偏偏不信,这下好了,看看挖出个什么怪东西?”
强子脸色苍白,“妈的,别说了,真够晦气的,原本以为会挖着金银珠宝,没想到挖出具血淋淋的尸体,真够寒人的。
我忽然心头一紧,“喂,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血尸吧?”
方才的血尸传说还萦绕在我们心里,此时被我这样一提,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因为他们都看见了棺材里的死尸,浑身鲜血,没有人皮,确实和传说中的血尸一模一样。
春儿打了个寒颤,“想不到传说竟然是真的。”
强子道:“不知道这尸体究竟是钱夫人还是二少奶奶或是那灭世和尚的?”
芳芳将耳朵捂得死死的,“别说了,你们快别说了,我怕!”
就在这时,只听嘣地一声,棺材里那具没有人皮的血尸竟然直直地坐了起来。
所有人都吓得跳了起来,拼命尖叫着蜷缩在一起,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血尸的脑袋晃了晃,洒下不少血沫子,散发出阵阵恶心的味道。他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们都倒吸了口凉气,一颗小心肝已经蹦到了嗓子眼,芳芳吓得晕了过去。我挺羡慕她的,因为晕了就看不见面前这恐怖的事物了。
血尸僵硬地站了起来,空洞的鼻孔呼呼嗅了嗅,然后将那颗血轱辘一样的脑袋对着我们。
春儿推攘着小黑子,“笨蛋,快开枪,开枪!”
小黑子一哆嗦,竟然尿裤子了。
强子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气弹枪,对着血尸的脑袋啪啪啪连开数枪,这气弹枪的威力也不小,天上飞的麻雀都能射下来,更何况我们距离那血尸还这么近,那些打出去的钢珠全都没入了血尸的脑袋。
血尸被打得向后仰了仰,不知道是不是把他给激怒了,他竟然将脚从棺材里垮了出来,向着我们走过来。
吃人的墓坑(7)
我们像受惊的老鼠,互相抱成一团。
那血尸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身上不断掉下粘稠的液体,端的是恶心之极。
我终于忍不住了,土匪枪扬手便给了他一梭子。
血尸的身上炸开了小红花,他呜呜叫着,白森森的手骨向着最前面的强子当头抓下。
强子只觉耳畔呼呼风响,心中一凉,“我的小命只怕交待在这里了。”
就在那手骨快要触及强子面门的时候,竟然咔地一声停了下来。黏黏的,带着恶臭的液体滴滴嗒嗒落在强子的脸上,强子也顾不得恶心不恶心了,憋红了小脸,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半晌,那血尸就凝固在这个姿势,动也不动。
强子大叫一声,“你爷爷的,我憋不住了!”一边说着,一边跳到另外一侧,大口大口地喘气。
墓坑如同一间密室,时间一久,密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可供呼吸的空气也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七个大活人,不被血尸吓死也会因氧气不足而被闷死在这里。
那血尸立马掉转身子,向着强子再次扑去。
强子怒道:“这鬼东西怎么专找我的茬子,当我怕了你不成?”说着话儿,强子把心一横,扬起手中的铁条就向着那血尸的脑袋砸去。噗地一声,便将那血尸的脑袋砸出一个窟窿。可那血尸根本就没有知觉,白森森的手骨哗地伸过来抓住了强子的脖子。强子一时气憋,就感觉脖子上像套上了个铁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帮……帮忙!”强子竭力叫道。
春儿提着菜刀冲了过去,照着那血尸的胳膊肘猛地一砍,哗地便卸下了血尸的半边手臂。强子眼前金星直冒,重重地坐在地上。那截被砍掉的断臂竟然在地上缓缓爬动,留下一道鲜红色的痕迹。那断臂冲着春儿爬去,春儿吓得大叫,“我的娘哟!怎么又瞅上我了?”然后那截断臂就追着春儿围着那口棺材不停地绕圈。春儿累得气喘吁吁,“兄弟们,我跑不动了,快,快帮忙呀!”
我冲春儿叫道:“把菜刀丢给我!”
春儿将菜刀丢了过来,唰地插在我裤裆面前,险些斩落了我的小鸡鸡,我说你娘的真够狠的。然后拔起菜刀,大吼一声,对着那断臂使劲斩落。啪一声脆响,那只白森森的手掌被我斩了个粉碎,血淋淋的液体喷了我一脸。我用衣袖擦了擦脸道:“兄弟们,我们把这血尸一块儿给卸了!”
吃人的墓坑(8)
那失去了半截手臂的血尸,此刻正呆立在棺材旁边,那颗丑陋的脑袋傻呆呆地望着被斩断的那只手臂,仿佛在想,咦?我的手臂哪里去了?
狭小的墓坑里,七个人,一口棺材,一具血尸,满地的血水,这副画面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萍儿叫道:“火把快熄灭了,这里面没有什么氧气了。”
青儿道:“不行,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去,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说着,站起身来,四处敲打。
强子道:“你就节省些力气吧,来世投胎也有力气从你娘的肚子里爬出来。”
血尸听到了响声,哗地掉头扑向青儿,可怜的青儿顿时吓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那血尸迎面扑来。
“小心!”
来不及了,青儿已经尿裤子了,“我的娘呀!”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咔!那血尸在他面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青儿两腿一软,咚地就跪了下来。
强子跑过去扶起他,“瞧你这出息!”
我忽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血尸每次都要停下来呢?我将我的疑问讲给大家听,大家也觉得有些蹊跷。
胆大的强子举着火把,绕到血尸的背后仔细察看,半晌,他抬起头冲我们叫道:“大家快过来看这里!”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避开血尸,慢慢绕到棺材后面。
强子举着火把往棺材里照了照,努努嘴道:“那里,你们看见没有?”
顺着火光看去,只见两边的棺材壁上各有一个铁环,一根拇指粗细的铁链自铁环中穿过,铁链的一端隐没在棺材内的血水中,一端直扣入血尸的腰间。这下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血尸扑到一定距离,就再也不能向前动弹分毫。
强子咂舌道:“这下葬的人还真是诡秘,竟然用铁链拴住尸体,不知道铁链的另一端系着什么。”
春儿道:“这种铁链我见过,听人家说这叫玄铁,非一般的坚韧,就算刀砍都不会断裂。”
强子夺过我手里的菜刀便要试试看这究竟是不是玄铁,我赶紧按住他的手,“你这粗人,不想活命啦,要是你把这铁链给砍断了,血尸不就自由了,到时候我们全部都得死在这里。”
一听死字,众人的脸色立马阴沉起来,青儿蓦地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你爷爷的王八羔子,是你让我们来这里的,上山的时候那片‘死’字形的血云你也看见了,当时我叫大家回去,你为什么还要往前走,为什么?”
吃人的墓坑(9)
方才受惊过度的青儿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模样有些歇斯底了。
我没有说话,是的,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要不是我诱惑大家来这山冈探险,大家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模样。
强子一拳打掉青儿抓着我的手,“你爷爷的,没大没小,要是再敢碰陈发一根头发丝,我便将你丢去喂那血尸。”
青儿揉着吃痛的胳膊,万分不爽地退开了。
啪!什么声音?我们扭头看去,只见春儿正和小黑子扭打在一起,刚才那“啪”地一声,是春儿掴了小黑子一耳光,“他妈的都是你,要不是你爱跑,我们怎么会掉进这里?早知道他妈的就不来找你,你一个人死就死了,干嘛要拖我们下水?”
小黑子还击道:“去你妈的!你以为我想来这个鬼地方,我要你来找我了吗?C你大爷的,没事儿别拿我发火!”
强子走过去,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都他妈干什么呢?揍你两丫蛋!都什么时候了,不想想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反而内杠起来,你们是想让这恶心的东西看笑话是不?”强子说着,对着那血尸唰地又是一刀,“C你丫的!再看我劈了你!”
墓坑里乱哄哄的,叫骂声,诅咒声搀和在一起,我靠着坑壁,无精打采地坐了下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