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命(6)
入夜,我和强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强子问我:“发仔,你坐过火车吗?”
我说:“我只坐过汽车和自行车”
强子说:“那你可就逊了。”
我说:“难不成你坐过?”
强子道:“我当然坐过,我呀,还是坐得那种运煤的小拖车,结果弄了一屁股煤炭渣子,怎么洗也洗不掉,那段时间他们都叫我黑屁眼!”
强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翻身问对面床上的师父道:“师父,上次你说茅山派本是传男不传女,那为何师叔也会茅山法术呢?”
师父道:“你这脑子记这些就记的牢靠,让你记口诀就没见你记得这么清楚。师妹她是我师父的亲生女儿,当年师父收了我和师弟破明。破明师弟资质不错,模样也长得俊俏,师妹她自是十分喜欢他,唉!”
听师父这声叹息,我和强子立马猜到,当年肯定师父也是喜欢着神婆的。果然,只听师父说道:“师妹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我和破明都很喜欢她。不过既然她喜欢的是破明,那我只好退出。可是,破明有时候爱沾沾自喜,所以师父比较喜欢相对稳重的我,他希望的是师妹能和我在一起。”
说到这里,师父不做声了,像是沉浸在了往事的痛苦中,半晌,只听他低低说道:“师妹很想学习神奇的茅山法术,但是师父不能违反门规,所以一直没有传授给她,她现在所使的法术是破明偷偷教给她的。师父知道破明私传道法给师妹之后,十分震怒。破明害怕被师父责罚,于是带着师妹远走高飞,不知所踪。师父因为过度思念女儿,陈年旧疾发作,最终撒手人寰。师父临终的时候要我找到师妹和破明,然后要我去山西鬼洞找寻祖师爷留下的秘宝。
我下山后不久便听说破明和师妹和崂山派结下了梁子,破明惨遭杀害,师妹下落不明。等我心急如焚地赶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崂山派的清泉子,我一时心急着了他的道儿,丢了这双招子。唉,这十几年来,我走遍大江南北,靠乞讨为生,为得就是能够找到师妹,如今,我总算得偿所愿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师父的叹息声久久萦绕。
遗命(7)
翌日一早,我们师徒四人坐车去了城里的火车站。在列车上经过一天左右的颠簸,来到了陕西境内,然后乘车辗转到了山西河曲。
河曲是黄河拐弯处上的一座古城,汉为西河郡宣武县地,五代北汉置雄勇镇,宋知火山郡,金贞元年间(1153年)置河曲县。大定二十二年升为火山州,后更名澳州。明洪武二年仍置河曲县,沿用至今。
沿西线黄河从北到南,奇景迭出。黄河绝壁上,雕刻着形态迥异的各种佛像,一条栈道从中横贯而过。峭壁底处是汹涌澎湃的黄河水,咆哮万端。高处是释迦牟尼、地藏菩萨、四大天王、八洞神仙,佛龛云端,祥和宁静。
傍晚的时候,我们一路风尘的来到了河曲县城。河曲县城紧傍黄河,民风淳厚,建筑古朴。县城里的标志性建筑,是位于城东大墩梁的状元塔。状元塔高三十余米,形似状元郎的如椽巨笔,高耸入云。日出黄河,状元塔长长的倒影穿越黄河,可以直达黄河对面的内蒙古的大口村。大口村的村口有一块巨石,恰似一个大砚台。所以每当日升时,山西状元郎的椽笔巨影,就像饱蘸了蒙古巨砚中的精气,开始书写黄河的又一页精彩篇章。
我们在一处旅舍安顿下来,准备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去寻找山西鬼洞。这处旅舍还保留着古代的风格,上书“华夏客栈”。我和强子第一次来到这黄河边上,感觉倍儿兴奋。晚上的时候,我们到县城里吃晚饭。河曲最有名的当属河曲酸粥,这酸粥是用发了酸的米做成,开胃健脾,我和强子一人喝了三大碗。
结帐的时候,神婆问老板道:“大兄弟,你知道山西鬼洞怎么走吗?”
老板楞了楞,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赶紧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
走出餐馆,神婆道:“刚才那老板看样子明明知道鬼洞,但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呢?”
“你想知道原因吗?”一个声音突然在我们身后响起。我们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站在我们身后,一双脚丫子黑乎乎的。
神婆道:“你知道鬼洞的去路?”
小乞丐道:“我当然知道!”
神婆道:“那你能告诉我们吗?”
小乞丐眼珠子转了转,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得请我喝碗酸粥,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神婆道:“行!只要你能告诉我们去鬼洞怎么走,就是请你喝十碗酸粥也无妨!”
小乞丐笑道:“那好!一言为定!”
遗命(8)
等到小乞丐喝完酸粥,他擦了擦嘴巴,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四周,这才压低声音对我们说道:“在这里呀,山西鬼洞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神婆道:“这是为什么?”
小乞丐一本正色道:“相传这鬼洞呀是冤鬼聚集的地方,也就是地狱的入口,从古到今去鬼洞探险的人多不胜数,但就是没见到活着回来的人,后来呀,去鬼洞的人也渐渐少了,即使是河曲的居民,他们也不能随便提及鬼洞,因为他们怕会把冤鬼招惹上身!”
神婆道:“怪不得方才我问酸粥店老板的时候,他那么惶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强子问小乞丐道:“那你把鬼洞说给我们听了,你不怕冤鬼上身吗?”
小乞丐嘿了一声道:“这些都是唬人的传说,我怕什么呢怕!”
师父道:“那小兄弟,你快告诉我们去鬼洞什么走吧!”
小乞丐眨巴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在去鬼洞之前,我们需到周家村找两个人。”
我奇怪道:“我们要去找什么人?”
小乞丐道:“这两个人一个叫白胖子,一个叫黑瘦子,是这黄河上最机灵勇敢的船夫,只有他们才敢送你们去鬼洞。”
听小乞丐这么一说,我忍不住问,“难道那鬼洞在水里?”
小乞丐道:“好像是的。”
师父道:“那你所说的周家村在什么地方?”
小乞丐道:’在河曲县城以南的涧河之滨,有一座闻名于晋陕蒙三省区的海潮庵,翻过海潮庵就到周家村了。”
神婆欣喜道:“你确定没错?”
小乞丐拍着胸脯道:“当然啦,要不我带你们去吧,只要你们多给些钞票。”见我们不做声,小乞丐继续说道:“放心吧,我的价钱很合理的,两天前我才领了几个外国人去。”
“什么?!外国人?!”师父和神婆同时惊呼出声。
小乞丐吓了一大跳,“你们干嘛这么激动?”
师父拉着小乞丐的衣袖道:“你且说说,那都是些什么外国人?”
小乞丐道:“这话可就问得奇怪了,反正他们都不是中国人,一个个蓝眼睛,黄头发,壮如公牛!”
神婆道:“那你知道他们去鬼洞做什么吗?”
小乞丐道:“他们的肩上都背着大包,还带着五花八门的电子仪器,照我看,应该是去鬼洞探险的吧,走得时候还给了我一百美元呢!”小乞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看来美元对他的诱惑很大。
神婆道:“那我们给你一百人民币你会带我们去么?”
遗命(9)
小乞丐笑嘻嘻地望着神婆,露出黄灿灿的牙齿,“看在大家都是中国同胞的份上,一百人民币就一百人民币吧,不过我们可说好了,先付钱,后带路!”
“成!”神婆从包里摸出一张百元人民币放在小乞丐手上,“明早七点,你在这里等我们。”
小乞丐点头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说着,伸出乌黑的手将人民币折叠好放进衣兜里。
看着小乞丐离去的背影,强子嘟囔道:“这都什么世道呀,连乞丐都开始讨价还价了。他爷爷的,问个路也收钱!”
我问神婆不担心小乞丐会跑掉吗?这样的话那一百元人民币岂不是有去无回?神婆说她相信小乞丐,因为她从小乞丐的眼睛里看出小乞丐不会说谎。听了这话,我赶紧看了看强子的眼睛,却只看见在他的右眼角有老大一坨眼屎。
从餐馆出来,我们沿着街道随意走了走,然后回到客栈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明天的战斗。
师父问神婆道:“师妹,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强子接过话茬,“嘿,还能有什么看法,不就是小乞丐想挣点外快吗?”
我赶紧捂上强子的嘴巴,“师父又没有问这个。”
强子扒拉开我的手道:“你这厮大便也不洗手,满手鸡屎味,想臭死我不成。”
我瞪了他一眼,只听神婆在旁边说道:“听小乞丐这般说来,那群外国人应该只是一支探险队,如果真是这样,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有其他人在那鬼洞里,感觉上有些麻烦!”
师父点头,呷了一口花茶道:“但愿他们是真正的探险队,而不是怀着其他目的。其实我最担心的是那些洋鬼子误打误撞发现了祖师爷留下的秘宝,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神婆笑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大家快休息吧,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风尘仆仆的奔波了这么几天,我和强子确实累坏了,也不管那床硬不硬,一头栽倒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师父将我们从睡梦中叫醒,强子的嘴角残留着长长的哈喇子,一副精神委靡的样子。
起床刷牙洗脸,将背包整理好背在背上,退了客房,到街上吃过早饭。早饭吃得是一种糯米炸成的软耙,配上本地特色的酸菜,再加上浓浓的鲜豆浆,别有一番风味。
这里的天色亮得很早,才七点不到,整个苍穹就已经明亮得像块倒悬在天上的大镜子。小乞丐没有失约,果然在昨天约定的地方等着我们了。神婆向他挥了挥手道:“我们出发吧!”
遗命(10)
海潮庵在河曲县城南面,是一座簇立着有楼、堂、亭、阁十二座院落的古老寺庙,其间楼阁栉比,檐牙高啄,树木森森,深邃幽静,给古寺抹了一层削穆神秘的色彩。山峦巍巍如一道屏障,长长的如同伸开的双臂,将这美丽的古寺环抱在怀中,而海潮庵恰如半山遮琵琶的仙女,娇羞答答,分外迷人。
南临横贯河曲东西的涧河,东有郝家桥沟,西有南门沟,条条溪水沟串流出,叮叮咚咚,昼夜不息,如玉带飘转,佩环齐鸣。涧河如一长方明镜,映照着海潮庵的景容,供苍松翠柳梳妆,让叠叠翠岭整鬓。寺庙周围古槐参天,树荫遮盖,树上乌雀婉转歌唱,溪边青蛙瓜瓜鸣叫,清风徐来,彩蝶翻飞,风景秀丽怡人,正如碑刻所云:海潮庵,北忱高岗,南临大涧,左右水绕山坏,蟾声鸟语韵,登临间耳目为之一新。
我们一路向里走去,晨曦将这古寺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我们被包裹在这纱衣里,感觉神秘而飘渺。
海潮庵深隐山腹,曲折幽深,精致的亭台依山而建,曼妙的楼阁依崖而立,随着地势,层层递进,直上高岗。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巍峨与妩媚相映,奇险与俊俏共存。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山崖边上,小乞丐指着一条向下蜿蜒盘旋的山间小路道:“从这里一直走下去,便是周家村了!”
那条山间小道隐没在云雾里,从上望下看,就像是一截没有尽头的天梯。我们一路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我们走得很慢,潮湿的树林间散发着腐臭的气息。那条小路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就那样一直向下一直向下,不断延伸,可是我们明明上山都没有用这么久的时间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已经在这山崖边上的小道上走了两个多钟头了。
强子道:“奇怪,怎么这大白天的天就阴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果然不像刚才一样阳光明媚了。我们此刻就像是站在幽谷深处,原本倒悬在头顶上的天空现在却好像离我们非常遥远。越往深谷走,越是云遮雾锁,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仔细辨路。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这里的地势十分奇怪,群山环抱,峰峦叠嶂,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而我们正一步步向着漏斗的底锥走去。
山道上刮起了阴风,十分寒人。走在最前面的神婆忽然停了下来,蹲下身子,不知在观察什么。
师父道:“师妹,怎么停下来了?”
神婆道:“我发现了一些纸袋,看样子应该是那群洋鬼子留下的。”
师父道:“他们已经比我们提前两天了,我们得加快脚步才行。”
遗命(11)
走到正午的时候,我们停下来,喝了些水,吃了点自带的干粮,然后继续赶路。这条小道十分静谧,连只鸟雀都没有看见,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的。我们就像是走在半空中的悬梯上,穿行在云雾之中,而现实的世界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强子忍不住问小乞丐,“喂,你确定是这路没错?”
小乞丐道:“当然,我便是周家村的人!”
我心中嘀咕:这周家村还真是隐秘,估计一般人很难找到这里。
又走了差不多两个钟头,我们总算是走到了谷底。谷底很狭小,从谷底往上看去,四处都是飘渺的烟云,阳光被阻隔在了烟云上面,所以这谷底显得非常阴森。看着四周高耸的山壁,我愈加肯定了这处地形像漏斗的想法。
我们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去,远远地看见有炊烟升起。小乞丐指着那冒炊烟的地方道:“看见了吧,马上就到了!”
周家村是黄河边上一个贫穷的小村庄,土坯堆砌的屋子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跨踏下来。田埂上,有几条农家土狗正在追赶一群鸭子,那群鸭子咕咕叫着,一个接一个扑腾着跳进池塘,跟下饺子似的。
强子附在我耳边悄悄道:“我原本以为我们那里就够贫瘠了,没想到真是天外有天呀!”
我点点头,看这周围的一切,比我们那个偏远的小镇还要落后不知多少倍。
小乞丐引着我们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家农舍小院前面,院子外面的篱笆轻轻一推就开了,小乞丐冲着里屋大声嚷嚷,“白胖子!白胖子!”小乞丐这一嗓子,惹得我和强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围着厨裙的农妇从里面走了出来,“青狗子,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呢?白胖子捕鱼去了,还没有回来呢!咦?这几个是……”
那农妇长得还算标致,只是皮肤黑黝黝的,没有我们南方妹子水灵。我们这时才知道小乞丐叫青狗子,这名字挺奇怪的。
青狗子赶紧向农妇介绍道:“这几位客人是从南方来的,他们找白胖子有点事情。”
农妇瞪了青狗子一眼,“你小子又有什么鬼心思?”
青狗子一脸诚恳,“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给白胖子介绍买卖的!对了,阿禾嫂,你看我这肚子饿得呱呱叫,你在做什么好吃的?”说着,一溜烟跑进灶房,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嘴里叼着块肥肉,倏地便吞进了肚里,舔舔嘴唇回味道:“香!真香!”
阿禾嫂道:“你这家伙,看白胖子回来不抽你屁股!”说着这话,她冲着我们笑了笑道:“白胖子还没有回来,你们不如到屋里坐坐吧!”
遗命(12)
天很快就黑了,这周家村竟然还没有通电,阿禾嫂点燃一盏油灯放在桌上,就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一个高高瘦瘦的北方汉子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赤着双脚,手上提着两个大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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