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听听,知道人心都是趋利,下人们巴结杜伊也是正常,可有天在花园里,明明是杜俏先看中了一盆茶花,本想要到自己房里。
管花木的婆子说,得请示了大章氏才行。
话音刚落,杜伊跟丫鬟在花园里逛也相中了那盆茶花,婆子二话没说,招呼两个婆子就抬了过去。
当时她就想一脚把花盆踹在地上,杜俏得不到,杜伊也别想得。
杜俏死死地拽住她,说了句,我不想失去你。
出气容易,可出了气,大章氏就又有借口发落她,在杜俏身旁再安插进人来。
所以,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伊得意洋洋地离开。
那种感受,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
易楚猜出画屏的心思,笑盈盈地走过去问道:“你瞧我今天的头发梳得怎么样?”跟以前一样,有意地忽略了称呼,热络中带着亲昵。
画屏仔细打量一番,是梳得如意髻,发间插着支梅花簪,耳垂上也缀着梅花形的耳坠子。
因着屋里暖和,易楚只穿了件水绿色绣着大红月季花的杭绸褙子,打扮得清雅大方,又不失喜庆。
画屏夸赞道:“大有长进,就是有两缕梳得松散了些。”又暗叹,易楚肌肤白皙娇嫩,要是戴顶珍珠花冠配着珍珠耳环会更好看,便是戴些玉或者翡翠,也会提色不少。
偏生品相好的玉石玛瑙,价值也高,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
心念一动,想起赵嬷嬷送的首饰,有几样倒是镶了宝石,不如拆了替易楚重新镶支珠花。
正盘算着,看到冬雪快步进来禀道:“回太太,外头有个林府的赵嬷嬷求见。”
画屏心里咯噔一声,想不出赵嬷嬷来干什么。
易楚已淡淡地吩咐,“请进来吧。”
没多大工夫,赵嬷嬷笑呵呵地进来,先问候了卫氏与易楚,又给画屏道喜,然后道明了来意,“……本是宝哥儿做十二日,那天多亏太太相助,我家夫人说不能忘了这份恩情,正好赶上过年,顺道来送年节礼。”说着递过礼单。
易楚扫了眼,都是些寻常年货,东西虽然多,但并没有特别贵重之物,便笑着收下了。
趁着卫氏与赵嬷嬷说话的工夫,画屏跟易楚商量回礼的事,“……通常府邸间走动回礼都是多加一成,特别近的亲戚也有加两成三成或者不加的,单看关系如何。这些牛羊肉还有蔬菜之类多是底下田庄的孝敬,许是夫人送来尝鲜的,要想回礼,咱们就把现成的点心装上两盒,不回礼也行,等宝哥儿满月时做几件小衣裳送去……夫人在钱财上不缺,就是平常没什么人说话。”
易楚想想也是,去年林家送礼也是用马车拉的,足足有半车,今年看着礼单上的数目,跟去年也不相上下。
她还真没办法回礼,索性就做几件孩童衣服罢了。
想到做到,忙活完画屏的事,易楚带着冬雨忙活了十几天,赶在过年前做了两身小衣裳。
面料是普通的细棉布,可冬雨的针线好,在衣襟上绣了两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倒也是憨态可掬。
大年三十的晚上,易楚让俞桦将汤面馆的张铮大勇以及何魁一并请过来,在外院摆了两桌,十几口子人吃了顿热闹的年夜饭。
她跟易齐在内院相对无言,倒是比往年更冷清些。
易齐便问起杜仲,“来了这么久怎么没见过姐夫,难不成他过年也不回来?按说,这还是成亲头的第一个年。”
易楚沉默了会才说:“他处理完外头的事就回来。”
易齐笑得诡异,凑近易楚的耳边,悄声道:“他不会是外头有了人,不想回来了吧?”
易楚瞪她一眼,没有理她。
吃过饭,易楚不愿与易齐相处,便回了内室,取出以往杜仲送的东西看了看,两把梳篦,一只碧玉镯子,一块鸡血石,拿起一样就想起当时的情形,心头既是甜蜜又是酸涩。
兜兜转转,好容易成了亲,却只相处了一夜。
想起那夜,杜仲的温柔与热情,易楚唇边露出羞涩的笑容……
正月初六,易楚让俞桦把两身孩童衣物送到了威远侯府。
正月十八,卫珂留书一封,带着卫橡与林桐远去西北。卫氏又惊又怒,差点缓不过气来,画屏劝了好半天才勉强劝住。
易郎中来白米斜街问易楚,“……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卫珂要去西北?”
易楚“嗯”一声,将卫珂不爱读书爱经商,打算开铺子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遍,又说这次跟着瓷器店掌柜去,凡事都准备得妥当,让父亲与外祖母不必挂心。
易郎中仔细地听着,长叹一声,“这小子,无心读书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也无需逼他那么紧。”又问起杜仲,“最近可有信回来?”
易楚沉默地摇摇头。
“你也别担心,他心里有数。”易郎中想起他面上总挂着的笃定笑容,劝慰易楚,“你只把家里诸事安排妥当,没准哪天就回来了。”
易楚笑着回答,“我知道,爹。”
父女俩正说着话,易齐一头闯进来,扑到易郎中跟前,“爹,你来这么多次,竟也不想着看看我?”
自从易齐回来,易郎中还真没见过她,只问起过几次,易楚都说她很好。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易郎中出于忌讳,便也没提出过见面。
这次倒是赶上了,易郎中打量易齐几眼,笑道:“气色不错,看来你在阿楚这里过得挺好。”
“一点儿都不好,”易齐红了眼圈,扯住易郎中的衣袖,委屈地说,“爹,我想搬回去住。”
易郎中狐疑地望了眼易楚,低头问易齐,“哪里不好?是阿楚欺负你了?”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
易齐忍不住抬头打量着易郎中,神情平和眸光温柔,脸上更带着罕见的意气风发,整个人看上去丰神俊朗神采昂扬。
大半年不见,不但易楚变了,连易郎中也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有魅力。
易齐顿时觉得手中攥住的衣袖有些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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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荣郡王世子楚恒在男女之间的事上是很得父亲真传,极有天分的。
虽然有些女人开头是受了逼迫去的,但到后来大都顺服了这样的安排,不单是因为郡王府势大,还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三天两头侍奉男人。
就如易齐,开始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先话本子引得乱了心思,再听丫鬟们有意地说些牡丹滴露琴瑟和鸣的事情,不免在心中有了想象,再然后亲眼见到那种情形,羞人之外也多了些向往,到真正临到紧要关头,即便是先前有九分抗拒,只要有一份愿意,到最后也会变成十分愿意。
不过三五次,就得了其中趣味,心里仍是不愿,可身体却已带上先前的记忆,兀自背叛了思想。
楚恒又是深谙女人心思的,既不叫她们夜夜寻欢觉得腻烦,又不让她们旷久失了盼头,每隔六七日,便有访客来唤醒她们身体的记忆,教她们再忘不了那种滋味。
也有烈性女子,忠贞不事二夫的,可只要头一夜寻死不成,再往后就破罐子破摔,更容易低头。
其余人有她们在前头比着,再无反抗之意。
易齐在郡王府共待了将近十个月,除去开头三个月外,其余时候没断着行鱼水之事。如今回家一个多月不曾近着男子身,心头还着实有些不自在。
隔着衣袖,感受到易郎中手臂的温热,那是不同于女子的结实与健壮,易齐眸中不自主地流露出几分媚色。
换做以前,易郎中只把易齐当女儿待,再不会往别处想。
可这些日子,他与画屏正好得蜜里调油,耳鬓厮磨时,便在画屏脸上瞧到这种期盼渴望的神态。
如今见易齐竟也如此,易郎中心里发冷,当即沉下脸,道:“你暂且在这里待着,以后找到你娘,自会送你过去。”甩了衣袖拔腿往外走。
易楚全然不知父亲为何着恼,急步追出去相送。
易郎中在二门处缓了步子,对易楚道,“现下子溪不在,让阿齐暂且住着,等子溪回来,还是寻处庵堂让阿齐养养性子,免得累了你。”
易楚决计想不到易齐对父亲生了绮念,还以为父亲是觉得自己照顾易齐太过辛苦,笑道:“现在还在正月里,天寒地冻的,等天气暖和些再慢慢寻访。”
易郎中不好说得太明白,又知道易楚已专门派了个丫鬟伺候易齐,便不再作声,径自回去了。
没几天,吴峰过来告诉易楚,说郡王府正四处寻找易齐,因当初是吴峰送进去的,楚恒便托吴峰来看看人是否回了家。
吴峰往郡王府送人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并没说出易齐的真实情况。
楚恒也没打听,他有这份自信,不管是辛大人还是吴峰,都不会把身家不清白的闺女往他手里送。
至于这闺女姓王还是姓张都无所谓,反正进了郡王府,不会再有归家那天。
前阵子之所以没找人,是因为荣郡王大病了一场,楚恒要在床前侍疾没顾上,等荣郡王病好,又忙碌着过年,没必要为个姬妾大动干戈。
现在出了正月,楚恒又恰好闲着,便想查查人到底是死是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吴峰跟楚恒说了个假名字,假住址。
名字虽假,可事并不假。那家老汉独自拉扯着个独生女儿,女儿因长得一副好颜色而惹祸上身,光天化日之下被个外地纨绔强行掠了去。
被掳那日与易齐进郡王府那天恰好是同一天。
老汉惊怒交加病倒在床,不过十数日就离世了。
吴峰带了楚恒去查,自是查不到什么,可楚恒却没罢休,仍叫下人四处搜寻。
所以,他才特特地登门告诉易楚,务必让易齐谨慎着点。
易楚谢过吴峰,吩咐冬晴更要加倍小心地看着易齐。
一晃到了二月半,卫珂写回来两封信,一封是在保定府写的,一封是在山西境内写的,均是报得平安事。
期间赵嬷嬷又来了趟,带了个人来,叫路明,据说是个种庄稼的好手,先前在杜俏的田庄里帮着经管农事。
易楚喜不自胜,请大勇陪着往大兴的田庄看了看。
因是山林地居多,种不了小麦水稻等作物,倒是可以种果树,桃子、柿子、苹果等都行,不过当年是得不着收成,至少得经管上三五年,还得请个会剪枝修果的行家。
剩下不多的平地可以种些高粱番麦等物。
大勇脑子活络,当即请路明荐了两个经管果树的行家。
易楚对农事丝毫不懂,跟张铮商量后,在平地处修建了几处房屋,雇了那两家人种果树。因怕那两家人偷懒不经心或者得利后隐瞒不报入了自家口袋,又制定了文书,讲明三年后两人给每年给主家一百两银子和二百斤各式果子,十年后再重新订约。
解决了田庄的事后,易楚又找人在正房后面起后罩房。
盖房子要先量了尺寸,约莫计算出需要木头、青砖、石料以及青瓦的数量。大勇一边使人备料,一边寻找工匠,又天天跑去跟易楚对账。
这一来,易楚既学会了看账本子,又对动工盖房有了大略了解,更多的却是发现了大勇的能力。
后罩房盖起来后,易楚商量大勇,“你想不想在前街开间铺子?不拘你干什么,也不拘你赚多少,先开起来就行,也别赔得太多。”
大勇很有些意动,说回去跟张铮商量了再作答复。
第二天一早,大勇赶着马车来见易楚,“我想开间米粮铺子,不过眼下不行,等公子回来后再说。”
回话这空当,俞桦跟林梧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用毡布蒙着堆在墙角处。
黄昏时分,大勇又拉来一车。
易楚只知道他们在忙活事情,并不知在忙活什么,却没有多问。
晚饭仍是两荤两素,却难得的多了道萝卜干炖兔子肉,兔子肉炖得很烂乎,易齐吃了好几块,丫鬟们也纷纷说好吃,易楚却感觉像是有股怪味,一口没动。
夜里,仍是冬雨陪着易楚做针线,往常两人总是到亥时才睡,今儿冬雨不知怎地,一个劲儿打盹,好几次针尖扎破了食指。
易楚便笑道:“困成这样,早点睡了吧,何苦陪着我熬。”
冬雨不好意思地下去睡了。
易楚坐在大炕上又绣了会花,忽然听到窗脚下有人再唤,“太太……”
这个时候叫她?
易楚一个激灵,极快地推开窗户,瞧见清淡的月色下,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梧桐树旁,正是俞桦。
“果然是太太,还以为是哪个丫鬟没睡,正要动点手脚。”俞桦笑着扬扬手里的东西,细细长长的,乍眼一看,像根铜筷子,“既然是太太,那就无妨了。”
顿一顿又道,“昨晚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皇上怕是不好了,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大勇送了两车粮食过来,想趁着天黑放进暗道里。”
难怪冬雨那么困倦,死命撑也撑不住。
易楚稍一思索便明白,晚饭时候的兔子肉果然不地道,又想起俞桦的话,心头一紧,问道:“你可有公子的消息?”
俞桦没回答,却是道:“这阵子京都怕是不太平,不过太太也不用怕,该做什么仍做什么,横竖有我们在。”
易楚却愈加忐忑,因为知道杜仲行踪隐秘,她对那些事不懂,问多了反而不好,所以杜仲走了这半年,她很少主动问起他。眼下皇上不好,杜仲是替皇上办差,万一皇上真的殡天,杜仲怎么办?
思及此,神色上便带了焦虑,再问一遍,“公子有信吗?”
俞桦轻声道:“十天前来过信。”
十天前……加上路途所用的时间,至少半个月没有讯息了。
易楚身子晃了晃,泪水迅速地盈满眼眶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泪珠辉映着月色,亮闪闪的,衬着那张小脸分外地让人怜惜。
俞桦看在眼里,眸光暗了下,低声安慰:“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以往公子在外面办差,不方便传信的时候一两个月没消息也是有的。”
易楚勉强笑笑,瞧见垂花门处人影闪动,便道:“你去忙吧,家里的事劳你多费心了。”说罢,关上窗子,没多久就吹熄了灯。
俞桦默默地站了会,走出垂花门,看到林梧已将暗道打开,正和大勇一起把米粮袋子往里搬。
俞桦跟着帮忙,待收拾完,悄声说了句,“太太适才问起公子,我说十天前收到过信,你们心里有点数,别说漏了。”
大勇搓搓手,欲言又止。
其实上封信是一个月前写的,说杜仲孤注一掷要去鞑靼军营里探探,他手里只有鞑靼人写过来的信,如果能找到庄猛写给鞑靼将领的,两下印证,扳倒庄猛就容易得多。
到如今将近四十天了,再没有过只言片语。
而皇上在昏迷了两天后终于清醒过来,精神似乎也较先前好了些。
朝中大臣俱都松了口气,若皇上一旦驾鹤西去,太子未立,朝政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早朝时,便有臣子联名上书请求册立太子。
皇上并未作答,却在退朝后,连续召见了内阁的几位阁老以及好几位朝廷重臣。
众人都在猜测皇上会立哪位皇子为太子,西北接二连三地有消息传来。
先是鞑靼人再举南侵。
鞑靼人侵犯中原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冬春之交,去年的秋粮已经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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