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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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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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楚点头,去年她在庙会上买的澄心纸是三百文一刀,原来就这,摊贩仍是赚的。

    卫珂接着道:“像我平常练字用的宣纸,姐夫买的是二十文一刀,其实本钱也就七八文,除去人工花费还有零七八碎的本钱,每刀纸掌柜能赚四成……要不以后这些东西交给我去采买,准保又便宜又好。”

    交给他倒是不错,易楚对笔墨纸砚的根本不懂,易郎中又是个不会讨价还价的人,真要让卫珂采买,单笔墨费用上也能省下不少来。

    易楚思量半天,问道:“你真的不喜欢读书?”

    卫珂回答,“不能说不喜欢,要是不读书就没法跟读书人打交道,不管是笔墨铺子也好,玉器瓷器铺子也好,少不了跟那些人来往,所以该读书就得读,而且,要想分辩出玉器瓦器的年份产地和品相,读少了也不行……我是不想科考举业,就想开铺子做生意。等赚了钱,买两个小丫头回来,一个伺候娘,一个伺候你,对了,还得买一个给姐夫伺候笔墨。”

    易楚明白了,卫珂读书也是为了将生意做大做好,跟外祖母和父亲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可这种关系到前程的事情,她丝毫没有置喙的余地,恐怕连敲边鼓的机会都没有。

    卫珂本也不指望易楚能帮上多大忙,他是心里憋久了,找个人说说话,再说,能拉拢一个就拉拢一个,免得没人站在他这边。

    易楚见他沮丧的样子,想了想,道:“要不我给你做身藏青色的裋褐,看着比灰色褐色的雅致。”

    像胡二穿的那种土黄色或者深褐色的裋褐,一看就知道是卖苦力的人穿的,外祖母肯定不愿意。

    卫珂笑着点点头,“这些长衫什么的你先别做了,紧着裋褐做,我急着穿……回头掌柜那边谈妥了,我再跟娘和姐夫摊牌。”

    易楚看他一眼,“到时候别拖我下水。”

    卫珂的脸一下子垮了。

    正说着话,书房的窗突然开了,易郎中探出头来,温声道:“阿楚,沏壶茶过来。”

    意思是要她跟辛大人见上一面?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易楚深感诧异又有些欣喜,放下手中的针线就往厨房跑,卫珂还没说够,本能地要跟着去。卫氏从西厢房出来,喊住了他,“你跟阿楚嘀嘀咕咕半天说什么呢?你是个长辈就该有个长辈的样子,一点没分寸,以后收敛点。”

    卫珂大呼冤枉,“没说什么啊,我就是看看衣服做的怎么样了,天地良心,我连她的屋子都没进去过。”

    卫氏恨恨地看着他道:“难不成你还想进去看看?我就提醒你一下,别整天没大没小的,自家人倒没什么,要是被外人瞧见,不说你轻浮倒说阿楚不庄重。你是个大男人被人说两句没什么,可阿楚呢,眼瞅着亲事快近了……”

    卫珂琢磨着这话不对劲,合着他的名声就像天上的浮云,有没有算不得什么,而外甥女易楚的名声就是荷包里的银锭子,是顶顶要紧的东西。

    本想反驳几句,可听到最后又回过味来,指着书房,悄声问:“就是那人?”

    卫氏叱道:“操这些闲心干什么,今天的五百个大字写完了没有?要是写完了,就把你姐夫布置的几页书好生看看,再有两个月都得去书院了,免得给你姐夫丢人,还白花银子。”

    “好好好,”卫珂一连声地答应着,苦着脸回到自己屋子。

    这空档,易楚已经沏好茶,用托盘端着进了书房。

    辛大人与易郎中相对而坐,面色都很平静,瞧不出有什么波澜。

    按规矩,先客后主。

    易楚将茶盅放在辛大人面前,他却起身恭敬地端起来放到易郎中面前,“先生请。”

    易郎中并不客气,掂起茶盅盖轻轻拂了拂水面,盅盖捧着盅口,发出细碎的碰瓷声。

    茶叶仍是头前辛大人带来的那些,香味清冽悠长,混杂着淡淡的艾草香。

    易楚皱了皱眉头,茶香中分明还藏着一丝血腥气。

    不由将视线落在辛大人身上。

    他面容清俊,眉若墨染,鬓似刀裁,一双黑眸耀目若星辰,就连正午的艳阳在他面前也失了光彩。

    除去脸上隐约的风尘仆仆,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辛大人唇角含笑,任由她打量。

    易楚脸色红了红,再度吸口气,没错,是有股血腥味。

    易楚思量片刻,走到易郎中身边,悄声道:“爹,能不能替他把把脉?”

    易郎中诧异地看她一眼,正要开口,却听辛大人问道,“不知中午吃什么饭,连夜赶路,倒是有点饿了。”

    易楚回答,“红烧鲤鱼、肉末烧茄子……”

    辛大人笑笑,“阿楚帮我们打壶酒吧,要清淡点的。”

    摆明了是想支开她。

    易楚默默退下,却又不走,静静地站在门口。

    辛大人的声音隔着门扇传来,“后头杏花胡同有家酒馆卖的莲花清非常好,喝了不上头。”

    易楚咬咬唇,转身离开。

    辛大人听着脚步声远了,才对易郎中道:“回来时候经过永清,遇到些匪人,受了点皮肉伤,并不要紧,”又无奈地笑笑,“阿楚鼻子倒是灵,什么也瞒不过她。”

    易郎中也非愚钝之人,见他有意支开易楚,想必并非小伤,便道:“既然是皮肉伤,不妨让我瞧瞧,上了药好得快一些。”

    辛大人见他坚持,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将长衫褪至腰间。

    右肩处缠着块白色细棉布,有斑斑点点的暗红透出来。

    易郎中将棉布解下,饶是他见过不少伤口,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棉布包裹处,分明是只断箭,箭头还深深地插在肉里。

    “路上赶得急,不方便拔箭。”辛大人淡淡解释。若是拔箭,势必会大出血,他未必能坚持到现在。

    好容易,易郎中有示好的意思,他不想耽搁。

    所以忍痛在途中敲开间医馆的门,让郎中将箭折断,又怕隔着衣服被人瞧出断箭的形状,又厚厚地包扎了一层,继续赶路。

    易郎中岂会猜不到他的想法,只觉得内心似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争论。

    一个说,辛大人对阿楚用情至此,倘若回绝太过残酷。

    另一个却说,阿楚嫁给他必定不得太平,要是早早守寡该怎么办?

    辛大人见他沉默,以为是顾虑拔箭之事,笑着开口,“箭上有倒刺,硬拔会牵拉出血肉来,先生把周遭皮肉割开就是。”

    易郎中回过神,点点头,“稍等片刻,我到前头拿药箱过来。”

    易楚并没有去打酒,而是在医馆等着。

    见易郎中进来,易楚将药箱递过去,“东西都准备齐整了,伤得重不重?”

    易郎中很着意地看她一眼,宽慰道:“不重,是点皮肉伤。你去打酒吧,稍后就吃饭。”

    “我给爹打个下手,”易楚咬着唇,哀求般看着父亲。

    望着那双黑白分明如秋水般明澈的眼眸,易郎中有股想要答应的冲动,可随即摇头拒绝,“你进去不方便。”

    易楚扯住易郎中的袖子,无声地请求。

    易郎中叹口气,“你端盆温水放在书房门口,我不叫你不许进去。”

    许她在门口等着,已是最大的让步。

    易楚点点头,飞快地跑到厨房,适才沏茶的水还温着,易楚舀了一盆,几乎小跑着又到了书房,静静地等着。

    易郎中找了根毛笔递给辛大人,“咬着,别伤了舌头。”

    辛大人朝房门处看了眼,低声道:“没事,我受得住。”

    易郎中便不犹豫,取来短刀在烛火上烤了烤,趁着热乎劲,顺着箭杆割下去,灼热的刀刃触到肌肤,滋啦作响,有焦糊味弥漫开来。

    辛大人身子晃了晃,又极快地稳住。

    易郎中左手按在他脊背上,清楚地感觉到掌下的肌肤慢慢沁出湿意来。

    人在极疼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出冷汗。

    易郎中有心要轻柔些,可也知道行动越缓,辛大人疼得便会越久,遂狠下心,极快地割开皮肉,用力将箭头拔~了出来。

    血喷涌而出,顺着脊背淌下来,瞬间流到腰间,染红了鸦青色的衣衫。

    易郎中不敢有丝毫懈怠,取过金针,一根根扎到周遭穴位中。

    过了十几息工夫,血流之势渐渐缓下来。

    易郎中又将药粉不要钱一般洒在伤口处,待血终于凝住,才舒口气,开门,将水端进屋,绞了棉帕,将伤口四周的血迹拭去。

    棉帕浸在水里,整盆水都变得血红。

    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将金针取出来,用细棉布把伤处紧紧地包好,叮嘱道:“明天这个时辰我再给你换次药,这几日切记不能使力,免得伤口裂开。”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辛大人颤声回答,“我知道,有劳先生了。”

    转身过来,只见他脸色惨白,额角处全是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淌。

    这样一个强硬刚毅的汉子!

    易郎中犹豫半晌,叹口气,低声道:“改天找个媒人上门,要是八字相合,你跟阿楚的事,就定下来。”

    “是,谨听岳父大人吩咐。”辛大人惊喜交加,紧接着又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会护着阿楚,会待她好。”

    还没定亲就改口,连岳父都喊上了,像个初设情~事的毛头小子。

    易郎中哭笑不得,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人就是那个高高在上俾睨天下的锦衣卫特使。

    又叹口气,道:“你这衣服没法穿了,我去取一件来。”

    开门见到仍站在那里的易楚,笑了笑,“没事了,你去摆饭,再不吃饭都凉了。”

    易楚应着,却是不动弹。

    易郎中匆匆取了衣衫过来,看到易楚仍在,心里突地涌上一阵酸楚,涩涩地堵在胸口,有些发胀。

    进屋待辛大人换好衣衫,又出来,无奈地说:“书房太乱,你进去收拾一下吧。”

    易楚急切地推开屋门,触目就是那盆腥红的血水,还有地上染着大片血红的衣衫,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辛大人笑着拭去她腮边的泪,柔声道:“哭什么,岳父大人已经答应咱们的亲事了,该开心才是。”

    易楚忍不住偎在他胸前,哀哀地哭了……

 第74章 定亲

    温热的液体透过单薄的布料沁湿他的肌肤,她的肩头一耸一耸地抖动。

    辛大人岂不知她因何流泪,只觉得满心满腹的柔情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连着一波往上涌。

    抬手轻轻拍着易楚的背,温柔地说:“我没事,嗯,这不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要是眼睛哭红了,被人笑话……”说到此,突然低头贴近她的耳边悄声道,“回头我跟岳父说,咱们早点成亲好吗?”

    易楚身子僵了下,伸手推开他。

    辛大人心情愉悦,顺势捉住她的手,“去吃饭吧,别让岳父久等。”

    易楚噙着泪水瞪他,这六礼连一礼都没过,却口口声声就是岳父,有这么厚脸皮的人么?

    可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欢喜,轻轻推了推他,“你快去,我把书房收拾收拾。”

    辛大人凝望着她,“阿楚,以后我会加倍注意,不教你担心。”

    易楚低低“嗯”了声。

    辛大人环顾一下,趁易楚不留神,将拔出来的箭头悄悄握在了掌心。

    屋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易楚打开窗子透气,趁机四下瞧了瞧,卫珂肯定在饭厅吃饭,祖母应该在厨房。

    易楚下意识地不想让他们知道发生的事情,趁院中无人,将血水端出去倒了。

    鸦青色的长衫上沾了许多血,想必洗不掉了。

    易楚想到辛大人穿着父亲的衣衫,肥瘦倒凑合,就是短了点,露出半截皂靴在外头。

    要不,什么时候也替他做件衣服好了。

    认识他近一年,他戴面具时要么穿飞鱼服,要么穿玄衣。而身为汤面馆东家时,穿的都是鸦青色衣袍。

    他独独喜爱这个颜色吗?

    易楚思忖着,手下却不闲着,将金针、药粉等物都收到药箱里。

    地面上斑斑点点地滴了不少血渍,易楚又去厨房舀了瓢水,用换下来的细棉布擦干净,最后将沾血的衣衫、棉帕等物都卷成一团,收到自己的屋子里。

    收拾完,在香炉里点了根檀香,走到厨房。

    卫氏正挽起袖子在和面,打算晚上做清汤面。

    上了年纪的人都会这样,一早就将饭食打算好,上一顿刚做好,就琢磨着下一顿。

    易楚坐在灶前剥葱。

    五月的风柔柔地吹来,卫氏的话语也柔柔的,“这养女儿啊,就像经管一盆绝世名花,晴天怕晒着,雨天怕淋着,冬天怕冻着,夏天怕热着,隔三差五要浇浇水上上肥,还得捉捉虫,小心翼翼百般呵护。好容易养了十几年,一朝花开,惊艳四邻,没想到却被个叫女婿的臭小子看在眼里,连盆端走了。

    “记得你娘出阁那天,你娘前脚上了花轿,后脚你外祖父就落了泪……成亲十好几年,还是头一次见你外祖父哭。你外祖父说不舍得,自己捧在掌心娇滴滴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说走就走了。你爹跟你外祖父还是知交呢,仍是不放心……你爹也是,这几天你爹天天半夜三更在院子里溜达。”

    卫氏睡觉轻,也不像年轻人的觉那么多,所以听到有人走动,就到窗边看了看。

    易楚闻言,只觉得心口发涩,涨得难受。

    饭毕,卫珂送辛大人离开,易楚随易郎中到了书房,进门后就跪在他脚前。

    易郎中吓了一跳,忙拉起她,“没多大的事,受罪是难免,可要不了命。”转念又想,那罪受得也不易,有几人能生生忍着割肉之痛,连哼都不哼一声。

    能受得了这般苦楚,也算是条汉子。

    易楚低声道:“我自然信得过爹的医术,只是……”双手扯住易郎中的袖子,“我舍不得爹爹。”

    易郎中恍然大悟,重重地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发髻,“子溪说他在白米斜街买了宅子,你想爹了,随时可以回来,走路也才两刻钟,有什么舍不得的……赶明儿你跟外祖母去瞧瞧,把需要添置的东西置办上,他一个大男人,居家过日子的事情想不到那么细。”

    易楚羞红了脸,“这不合规矩。”

    易郎中思及她之前私下会面之事,点着她脑门气道:“现在想起规矩了,早前怎么就不记得?”

    易楚脸色涨得紫红,不依不饶地摇晃着易郎中的手臂,“爹不可再提此事。”

    “事关你的声誉,我自然不会乱讲,连你外祖母都没说过。可你也记着,这次是你运气好,被爹瞧见了,要是被吴婶子家里的人瞧见会如何?以后切记万不可再任性妄为。”

    易楚自然是连连答应,却又想到昔日易郎中生病时,在床前发过的誓,不免忐忑,“……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天打五雷轰?”

    易郎中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要真怕被雷劈,怎么见到他来不赶紧躲得远远的,还上赶着往前凑?”话音刚落,因见易楚面上讪讪的,语气放缓,“要是上天真那么灵光,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龌龊事,坏人岂不都死光了?退一万步来说,若真应誓,你当如何抉择?”

    是避而不见以求平安老死,还是……

    易楚咬唇,即便誓言真的会应验,她也会飞蛾扑火般靠上去,只求,只求与他……

    易郎中也曾有过山盟海誓,见状岂有不明白的,越发感慨女儿情痴。

    这倒不错,两人有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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