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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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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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不住秾艳如春花的气度。

    她面前躬身站着另一位少女。少女年纪很轻,不过十六七岁,一双美目水波盈盈,楚楚动人。赫然就是早先卖身还债的女子。此时她已脱掉那身缟素,穿了件茜桃色的褙子,粉嫩的颜色衬着她的娇娇柔柔,更添几分风情。

    少女柔柔开口,“……坐着驴车,先到正阳门去成衣铺买了衣衫换上,走了一条街叫了辆马车坐到口袋胡同,在面馆吃了碗面,最后叫了顶轿子才来到此处,管保没人瞧见。”

    女子微微点头。

    “妈妈,这是胡家给的,连银票带元宝,统共一百四十两。”少女恭敬地将东西碰到女子面前。

    女子,应该说是知恩楼的老鸨,淡淡地说:“既是给你,你就收着。你且记着,今日的事从没发生过,你没卖过身,没见过胡屠户,若是被人认出来……”声音娇媚慵懒,却又有不容忽视的凌厉。

    “女儿万死不辞!”少女坚定地说。

    老鸨挥手让少女退下,静默地站了会,点了蜡烛,来到拔步床边的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子肌肤依然紧致,胸脯依然挺翘,时间仿佛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揉揉眼,透过镜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长眉斜飞入鬓,眼眸迷离娇媚,天生带着三分风情。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产的女儿!

 第19章 纠结

    直到吃晚饭时,易楚才知道胡祖母腿筋断了。

    易郎中温和地说:“行医之人虽讲究医者仁心,可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否则,被人吃得渣滓都不剩还要被嫌弃味道不好。”

    自然是这样,没有人被人欺负了,还得巴巴地替人上门诊病。

    可胡祖母的病真是奇怪,不过睡了一夜觉,腿筋怎么就断了?

    联想到上午医馆前突然出现的那群锦衣卫,易楚蓦地想到了什么,心头颤了颤,又觉得不太可能。

    辛大人会是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人?

    完全不像!

    况且,易家跟他并无交情。

    他应该还在扬州吧?

    虽说有千万种理由不是辛大人动的手脚,易楚还是心里不踏实,一直在医馆里磨蹭着不想回房。直到亥时,易郎中也准备洗洗睡了,易楚实在没理由不回去,才提心吊胆地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就是那股淡淡的艾草的苦香。

    易楚硬着头皮走进去,借着朦胧的星光,看到个黑影一动不动地坐在罗汉榻上,头支在胳膊肘上,似乎是……睡着了?

    这人,不回自己家睡个痛快,跑到这里算怎么回事?

    而且,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她跟父亲就在医馆,他到底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

    易楚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往内室挪,才刚迈出步子,就听暗影里传来声音,“过来,我有话问你。”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又多着些嘶哑,好像非常疲倦似的。

    易楚挪到他面前,垂头站着。

    辛大人却又不说话了。

    夜色浓郁,易楚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有双灼热的视线牢牢地钉在自己身上,这灼热让她浑身不自在,可又隐约地有丝丝酸涩绕上心头。

    这酸涩令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又无比尴尬。

    毕竟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纵然无人瞧见,也万分不该。

    本能地想逃离,想打破这种尴尬,易楚急急开口,“你何时回来的?”

    “昨天,”辛大人目光闪了闪,“差不多申时回来,先进宫面圣,皇上留了饭,戌时出来……”

    竟然说得这么详细,完全不是他往常惜字如金的作风。

    易楚默默算着时辰,突然心头一跳,害怕再听下去。

    好在,辛大人及时止住话头。

    易楚暗中松口气,问道:“大人说有话问我,不知是什么话?”

    “庙会那天,你怎么会冲撞了荣郡王?”声音比适才要冷漠许多。

    易楚一愣,正琢磨着如何回答,有声音自她头顶响起,“本官想查自然也能查到,只是不免牵连到你……”

    却原来是他站了起来,又操起了官腔,逼人的气势忽地散发出来。

    易楚不由后退一步,低声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遍。

    辛大人凝神听着,突然开口,“推你的人是易齐。”语气很笃定,似乎亲眼看见一般。

    易楚没法否认,可又不愿辛大人误解易齐,只说:“我没有看到,说不准。”

    辛大人再不开口,又沉默会,才道:“下午你爹开了些草药给我,我不方便煎药,你替我换成药丸。”

    “好,”易楚答应,“爹一早出诊,医馆辰正开门,你来就是。”

    “明日一整天都忙,我夜里来……”他目光凝在她脸上,神情开始变得柔和,“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

    没有,她被胡家的事情烦着,根本没心思想别人。何况,她完全没有理由想他,她躲都来不及。

    只是不等她回答,耳边又传来更低更轻的声音,“我常常想起你……”

    易楚彻底呆住。

    他说,他常常想起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手里细软的绒布真真切切地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易楚抖抖索索地点燃油灯,打开手里的绒布包。

    紫红色的绒布上,躺着对墨绿的碧玉镯子。玉的水头极好,温润缜密,凝如羊脂,入手沁凉,若是夏日戴着,感觉定然极舒服。

    可,这种东西并非她能肖想的。她也不想要,甚至巴不得与他再无瓜葛。

    易楚隐约感觉喉头被扼住的地方又火辣辣地痛起来,她猛地合上绒布,与先前的荷包放在一处。

    只是,夜里又是睡不安生。

    他的话像是咒语般时不时回荡在她耳边。

    莫名地,又想起他临走前的那半句话,“你会不会……”

    你会不会想起我?

    他应该是这样的意思吧?

    你有没有想起我?

    我常常想起你。

    你有没有想起我?

    我常常想起你……

    那样低,那样轻,那样柔的语气……

    易楚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一把拉起被子,连头带脑把自己紧紧包裹进去,仿佛这样,就再也听不到那个声音。

    第二天又是两只黑眼圈。

    易楚支吾着解释,“盖着被子太热,不盖又太冷。”

    易郎中替她把了把脉,“烦渴燥热,五心不宁,睡前用点安神之物。”

    易楚心虚地答应了。

    心神不定了一整天,吃过晚饭,易楚将四物丸、荷包还有那只绒布包都找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抱着被子去敲易齐的房门,“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易齐先是一愣,很快兴奋起来,“好,快进来,”接过她的被子铺好,又跳起来,抱着易楚,兴高采烈地说:“好久没跟姐一起睡了。”

    她高昂的情绪带动着易楚也开心起来。

    两人一起洗了脚,又一起洗了脸。

    易齐道:“我琢磨出一种新发髻,姐梳起来肯定好看,”说着打散易楚的头发,分成四份,后面的依然绾成发髻,前面两绺先辫成辫子,再向后顺在发髻上,辫身用银簮固定住。最后插两朵精致的鹅黄色绢花。

    镜子里的易楚比往日多了三分艳丽。

    易齐非常得意,“好看吧?而且梳起来很简单,我教你,”又将发髻散开,细心地教导她。

    易楚也很高兴,这段日子,她过得无比沉闷,能够换个新发型,心情就会好一点吧?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二更天才睡。

    照例,易楚睡在外侧,易齐睡在内侧。

    放下帐帘的时候,易齐又感叹一句,“好久没和姐一起睡了。”

    真的是好久了。

    以前两人小的时候,是跟着易郎中都睡在正房。易楚七八岁时,两人一起搬到东厢房,两人睡一张床,易楚在外头易齐在里头。

    易齐十岁那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吵着要自己睡。易郎中便领着两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

    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许是近几日总是睡不好困意太浓,又或者是因为易齐在身边心里踏实,当耳畔传来易齐细柔悠长的呼吸声,易楚也禁不住困意很快合上了眼。

    一觉好睡,直到天光大亮才睁眼。

    易齐已经起来了,朝着她笑,“姐,我给你梳头发。”

    两人梳了一式一样的发髻,易楚清雅,易齐秾艳,并肩站在一处,一个似出水芙蓉,一个像盛开的牡丹,说不出的好看。

    易郎中温和地笑,“来吃饭,给阿楚买的热豆汁,给阿齐的是甜豆浆。”

    两个女儿齐声叫,“爹爹真好!”

    欢欢喜喜地吃过饭,易楚回到自己屋子。

    桌上的东西仍在,连位置都不曾移动,似乎并没有人进来过。

    或者,那天只是辛大人的随口一言,当不得真。

    易楚顿时松快下来,可瞧着桌上的东西,又无法真正放松,得找个机会全都还回去才好。

    连续几天,都没见辛大人的人影,而市井间却有消息流传开来。

    据说扬州大乱,头一天夜里扬州知府被抄家入狱,第二天夜里漕帮三位当家的同时毙命,尸首就挂在扬州城的城墙上,同时不见的还有他们无以计数的家产,说是数百名锦衣卫忙活了好几天才清理完。

    漕帮是万晋朝最大的帮会组织之一,帮众足有上万人,掌管着漕粮的征收和运输,帮规及其严密,不但有大量身手出众堪比军队的护卫,还有不少谋士为之出谋划策。其中三个当家的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单是大当家在扬州的住处就有十几处,除了亲信之外,没人知道他歇在何处。

    能将三位当家的同时杀死,可见锦衣卫的能力与势力。

    一时间,锦衣卫名声更甚!

    易楚问父亲,“扬州离京都有多远?”

    易郎中想了想,“你娘是常州人,离扬州不算远,记得当年你外祖父进京足足用了一个多月。你想去扬州?”

    易楚笑笑,“就是随口问问,不知道扬州的消息多少天才能传到京都。”

    易郎中了然,“驿站送信沿路换马不换人,大致十天八日就能到,那些小道消息传过来估计差不多。说起来,什么时候也该带你去趟常州,你外祖家也不知还有没有人?”

    易楚的外祖姓卫,是进京赶考的秀才,原本满腹诗书,运道却不好,头一年开考前日收到家书说父亲病故,他回家奔丧守孝三年。第二次下场,因途中奔波得了风寒,病得几乎起不来床,勉强下了考场,连卷子都没答完,自然榜上无名。因爹娘都过世,卫秀才索性不回乡了,就留在京都待考。第三次倒好,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肿的连笔都握不住。

    蹉跎了十年一事无成,卫秀才无颜回常州,就在京都娶了户寒门女子为妻,生了易楚的娘。

    过了十数年,卫秀才生病,不想客死他乡,但拖着病体带着妻女多有不便,遂将女儿嫁给易郎中,夫妻两人自回常州了。

    头先还有书信联系,后来卫秀才病死,易楚的娘也离世,渐渐也没了消息。

    易楚闻言唏嘘不已,可也明白,此生也不见得能够有机会去常州。毕竟,一个多月的行程,太遥远了。

    可辛大人,为何却在半个月之间打了个来回,还做出那么惊天动地的事?

    易楚想起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咬紧了下唇……

 第20章 秋燥

    这段日子,长生非常得不好过。

    不单是长生,锦衣卫特编给辛大人的六十四个私卫不都好过。

    连带着诏狱的犯人,也比往日更难受些。

    不好过的源头就在辛大人身上。

    辛大人算是个极好的上司,命令吩咐下去,只要能够完成,他基本不问过程。对下属也宽厚,每次抄家得的财物,他们都可以选一样入私囊,其余的另行造册交给内府衙门。

    漕帮大当家的宅子里金银无数,长生看中了一对红玛瑙镶宝石的手镯想以后成亲用,辛大人说那是惹祸之物,不如金银好用,让他换成了金猪。金猪是实心的,掂起来很沉手。

    吴峰选了只蕉叶白的端砚,辛大人说鱼脑带青花的更好,算是砚中极品,可遇而不可求。

    长生出身寒门,有了好东西不见得能守住,而吴峰是忠勤伯世子,再好的东西拿出来,别人也不敢置喙。

    长生最服辛大人这点,考虑事情很周密。

    在扬州时,虽然连夜奔波,既劳累又凶险,可辛大人心情很好,声音里难得的带着笑意,偶尔的闲暇,也会与他们调侃几句。

    回京都后,因扬州的差事办得好,皇上赏赐不少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辛大人一向慷慨,把东西都分了,长生得了两串香木珠,吴峰得了四匹上用的锦缎。辛大人还说吴峰成亲的时候去吴家喝酒。

    吴峰是世家贵胄,为人豪爽义气,一点没有勋贵子弟的纨绔之气,与私卫的兄弟处得很融洽。

    几人说好了,他成亲那日,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休。

    吴峰九月十六成亲,娶得是威远侯的表妹。

    好日子只过了两天,辛大人就像变了个人,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仿佛带着股戾气。甚至什么都不干,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也散发出“不要惹我”的冷意。

    军士们个个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犯错的惩罚很简单,就是连闯校武场上的三座罗汉阵。罗汉是松木做成,各关节都会动,摆得全是精妙招式。你踢他一脚,他没感觉,他捣你一拳,你会疼得叫娘。

    闯一座阵,已是筋疲力尽,闯两座阵,小命就得去掉一半,能连闯三座阵的,除了辛大人,长生没见到别人成功过。

    军士□□练得惨不忍睹,连陆指挥使都被惊动了。

    陆源调查过,辛特使每天除了在锦衣卫官衙或者诏狱,其余时间都在忘忧居闭门不出。这期间,既没有访客,也没有拜友,不会有人触怒他。

    更何况,放眼京都,人人望而生畏,又有谁敢捋辛特使的虎须?

    这股火来得莫名其妙,又没有散去的迹象。

    火气一日不散,军士的日子就一天不好过,人人跑到陆源面前叫苦。

    陆源没办法,便请辛特使喝酒。

    酒是上好的秋露白,浓香醇厚;菜是地道的下酒菜,清爽开胃。

    辛特使连喝九碗,眼底仍是清明。

    陆源却已醉眼朦胧,瞧着那张银色面具不顺眼,只想把它揪下来瞧瞧,辛特使脸上是否如传言那般面丑似钟馗。人家都说面具带久了,脸上会有一道痕,藏在面具里的上半边白,露在外面的下半边黑。

    陆源“嘿嘿”地笑,这不就是阴阳脸了。

    他私下问过御前大太监邵广海,邵广海神秘莫测地说,连他都不知道辛特使的身份与相貌,只有皇上见过。

    他的皇后表姑也说,眼下皇上最信任和倚重的就是辛特使,让他别轻举易动。

    故而陆源心底牢牢绷着一根弦,非到必要时,绝不招惹辛特使。

    酒至酣处,宾主两欢,辛大人起身告辞,身手利落地上了马,半点醉意没有。

    陆源眯起眼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低骂了句,“小兔崽子。”

    秋风渐起,树叶飘落,墨蓝色的天空高远辽阔。

    寂静的街道上,马蹄声嗒嗒作响。

    辛大人猛地勒住缰绳,策马转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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