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天师再次朝他呵呵一声,说道:“你们云家就是管太宽了,有没有好结果还不是当事人说了算,你们云家最好不要打什么主意,奚展王可不是吃素。”
接着,也不和他再谈论这话题,直接进入工作话题。
郁龄从窗口往下看,看到院子里的那抹移动的白,鸡皮疙瘩又往外冒了,果然大晚上穿着白衣什么的,很容易让人脑补到不好的东西。这个云修然,应该就是那个什么异闻组的政府部门派来协助米天师捉鬼的,还是米天师最不喜欢的云家的一员。
而且,他好像很忌惮奚辞。
等郁龄洗好澡下楼去喝水,就见米天师和奚辞坐在沙发上说话,云修然已经走了。
这三更半夜特地找上门,云修然的工作态度真是负责。
“明天我要去买些符纸和朱砂,还有黑狗血,这只筮鬼可不好对付……哦,对了,我顺便给郁婆婆画张保平安的符吧,随身配戴,以后就不会有一些邪崇再找她了。”
米天师一边说一边检查看自己的背包里的存货,见郁龄下来,和她说:“美女,我的符可是很灵验的,一张符一万到百万不等,很多有钱人都争着要呢,比那云修然更厉害,不过我和奚老大是朋友,就免费啦。”
郁龄看向奚辞,见奚辞点头,朝他笑道:“那就谢谢了。”
忙碌一通,三人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回房后,奚辞先是给郁龄手臂的伤换药,又让她继续趴着,用精油为她推拿背上的撞伤。
这次郁龄没有像昨晚一样中途睡过去,很清醒地等着推拿结束,初时感觉到背脊处还有些酸疼,最后只剩下一种舒服的感觉,觉得奚辞有这种手艺,以前一定是在一些按摩院中工作过。
“你特地学过的?”她抱着衣服掩住胸前,好奇地问。
“没有,不过以前因为工作需要,看过别人弄。”他笑着说,然后又问道:“没有弄疼你吧?”
郁龄的脸有点红,“没有,挺舒服的。”
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显然她的回答让他非常高兴,双眼弯成好看的弧形。
***
第二天,吃过一顿丰富的早餐后,众人又一起出发了。
米天师照例是开车先送他们去医院,然后才往县城中专门卖符纸朱砂的地方采购,顺便也在附近踩踩点,暗访一下。
郁龄和奚辞到了医院后,陪外婆说了会儿话,奚辞就接到修车店的消息,昨天送去的摩托车已经修好了,他可以去拿回来。
奚辞和郁龄说了一声,就过去了。
外婆有些奇怪地问,“车怎么了?”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郁龄他们都没有告诉外婆,怕让她老人家担心,而且这些不科学的事情,郁龄觉得,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到。
“车子出了点问题,拿去修了。”郁龄轻描淡写地解释。
外婆果然没有怀疑。
等奚辞回来时,开的却不是那辆两轮的摩托车,而是一辆四轮的奥迪。
“换新车了?”外婆问,很是关心外孙女婿。
奚辞微笑着点头,“以前就想换辆代步的小车了,那时候没有需要,公司有专配的车,才没有买,有辆车也方便接送你们。”
外婆点头,她老人家虽然一直窝在村子,但是喜欢看电视,也知道现在出行有辆车子方便。至于以奚辞的经济条件,是不是买得起车,买了车后经济会不会紧张,外婆其实并不太担心,男人只要有上进心,什么挣不来,奚辞人看着是温和有礼,却不代表他不能干。
虽然男人养家是天经地义的,不过外婆并不是老古板,并不一定刚结婚就要让奚辞供外孙女过奢侈富裕的生活。她知道以江禹城对郁龄的看重,时不时地会找各种名目给她塞零花钱,每年公司的分红更是不少,外孙女根本不缺钱,躺着都能过几辈子。
外孙女有钱,不用像旁人一样需要辛苦地去打拼,江禹城就会将一切捧给她了。可也因为如此,让她过得浑浑噩噩,甚至没有什么目标,得过且过,幸好外孙女是个听话的,才没有像一些有钱人家的姑娘那样不自爱地去堕落。
外婆觉得,外孙女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就缺个人照顾她、关心她、陪伴她,而奚辞恰好是这个人。
看看奚辞,又看看坐在一旁倾听的郁龄,外婆是越看越安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自从老伴和女儿相继离世后,外婆受到打击非常重,要不是女儿还留了个小团子一样的小闺女给她,可能当初她几乎撑不过来。可她也知道,女儿不在了,对外孙女的影响也是极大的,让她从一个爱吵爱闹的小团子渐渐地沉默寡言,直到变成这副做什么事都是懒懒散散,没有什么目标的样子。
外婆心里难受,平时嘴里喜欢唠叨数落她,但何尝不是一种担心?
这几天,奚辞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外孙女虽然是一时冲动和他结婚,可渐渐地目光也放在他身上了,两个孩子以后会慢慢地处出感情来的。
晚上,等外婆睡下后,两人方才离开医院。
坐在车里,郁龄想到什么,突然扭头问道:“奚辞,你为什么会去当一个快递员?”她盯着他,慢吞吞地补充道:“难道你们捉鬼这个职业的工资不高?对了,你们是编外人员,不算是正式的公务员……”
米天师每次惨叫着奚老大帮忙时,总会加上一句“报酬好商量”,从中可以看出,做这行的报酬是不错的,怎么样都比一个快递员要高吧。
所以她突然觉得,奚辞这份快递员的工作,有点儿违和了。
看她努力地回想“政府公务人员有多少工资来着”的表情,奚辞有些哭笑不得,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政府那边给的工资不算高,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算是不错的,一般像大米这样的,都会接外快,这样来钱更快。”
“一般做外快能赚多少?”她感兴趣地问。
“那要看是什么了,看风水和算命之类的比较少,画符和改风水多一点,要是捉鬼捉妖驱魔这类的,视等级而定,越是危险,报酬越高。”
当下郁龄被他普及了一遍米天师赚外快的等级及收入,郁龄听得暗暗咋舌,确实来钱非常快,可好像花出去也快吧?
“至于快递这份工作……是一种掩饰吧。”
“掩饰什么?”
奚辞正要解释,突然手机震天地响起来,刚滑下接听键,米天师的惨叫就传过来了:“奚老大,快救米啊,情况不对,有妖物卷进来了,快顶不住了。只要你来,报酬好商量!”
奚辞:“……”
第33章
车子停下时,奚辞转头看向郁龄。
就着路灯的光线,郁龄也扭头看他,一脸平静。
刚才米天师的电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觉得既然两人是好友,米天师现在遇到危险了,而奚辞又是一个“天师辅助战斗师”,帮他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抓鬼降妖什么的,依然会让她头皮发麻,瞬间就能脑补出可怕的场景,但好歹是为了维护人间和平嘛,她也是没有意见的。
当下,就听到奚辞说:“我先将你送回家吧。”
郁龄嗯了声,问道:“米天师那边听着挺危险的,先送我回家的话,你的时间赶得及么?”听刚才米天师的声音,好像情况很不妙,耽搁一分钟也要人命一样。
“没事,他们都是玄门中优秀的后辈,一时半会死不了。”奚辞说得非常平淡,压根儿不担心,最多只让他们多受点儿苦,以后慢慢地治疗就是了。
车子继续前行,郁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沿途的路灯飞快地闪过,光线明隐时灭,突然开口道:“算了,不用送我回家了,现在拐道过去吧。”
奚辞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有多怕那些非人类生物,他这几天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她对这种事情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跟过去围观?就着暗淡的光线,他都可以看到她面上的青白僵硬,不过看起来依然很平静,应该没有吓得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
郁龄见他惊讶的样子,暗暗反省了下这几天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让他发现自己就是个纸老虎了。不过她觉得怕鬼这种事情也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女孩子怕鬼挺正常的嘛。
她一脸淡定而诚实地说:“虽然我不太想……近距离接触,不过如果现在放我一个人在家的话,我会习惯脑补,反而会待不住,不如和你待在一起。所以我想了下,还是和你一起去吧。”鬼怪都怕他,说不定和他待在一起还安全一些呢。
作了决定后,她又忍不住问,“会很危险么?”
因为怕鬼的原因,连鬼片和恐怖片都不怎么看,所以她其实也不太懂这些天师是怎么捉鬼的。当然,国产的搞笑僵尸片之类的不算,因为是人工装扮的,心里知道这些是假的,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恐怖效果,比不上她在医院里看到的一些真实的鬼怪。
奚辞忍不住笑了下,“不算危险。”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
如果是他没有受伤的全盛时期,区区一个筮鬼作伥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偏偏现在伤势还没有痊愈,妖力只能使出一两层,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但他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使自己没办法保护她。
只是,看她暗暗握紧的拳头,奚辞又笑起来,“不要紧,我会保护你。”
这句“我会保护你”听得她心头微跳,心里蓦然涌起一股又酸又软的情绪,十分陌生,一时间不禁怔怔地出神。
奚辞已经调转车头,直接驱车往县城外行去。
花了约莫半个小时,快要接近目的地了。
远远地,一股飒飒的山吹过,郁龄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有点冷。
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月入乌云,连山体的轮廓也看不清楚,只有车子的照明灯照亮前面方寸之地,那浓稠的黑暗仿佛根本无法穿透,浓重地压在人的心头上,带来一种沉重而可怕的窒息之感。
车子发出吱的摩擦声,猛地停下来。
郁龄的身体随惯性往前倾,然后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没有一股脑地磕到玻璃上。
“前面车子进不去了,只能走路。”奚辞将车停在靠山体的一边,然后边解安全带边和她解释。
郁龄面无表情地看他,脑洞又开始不受控制了,自动足补他的话:车子进不去的原因,其实是鬼打墙什么的吧?听说这是很常见的现象,很多走夜路的人都经历过……
等他们都下车后,奚辞收拾了一下东西,便从车子后坐翻出一件外套披到她身上。
下车后,郁龄才发觉今晚山上冷得不可思议,五月下旬的县城其实已经正式迈进夏天的脚步了,基本上人们都穿上夏衣。可是这会儿,给她的感觉却像是到了料峭的春天一样,冷得皮肤都发麻。
厚暖的外套披在身上后,一下子便感觉到暖和了。
郁龄看他身上还穿着夏天的衬衣和休闲裤,不禁有些担心地问:“你冷不冷?”
“还好,并不冷。”
奚辞这话是实话,可是放在正常人眼里,这种时候不冷才怪,郁龄张了张口想再说点什么,奚辞已经拉着她迎着飒爽的山风往前走了。
奚辞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照明,两人就这样在盘山公路上徒步前进。
现在快要到午夜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车辆路过,如果平时还有,但是自从知道这边的路出了问题后,而且时常出车祸,晚上便没有车走了。
越是往前,山风像鬼怪的咆哮,发出呜呜的声音,让人几乎以为自己迈进了阴曹地府。郁龄也越发的感觉到周围的诡异,这种诡奇,就算是正常人,也明显能感觉出来了。
突然,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远处一盏孔明灯冉冉飞升,就像黑暗中的明灯,指引着人们前进,也给他们提供了方向。奚辞马上拉着她,往孔明灯的方向疾走而去。
“那是……什么?”郁龄一边走一边喘息着问,这种时候,她不觉得那是一盏单纯的孔明灯。
“是云家的引魂灯。”奚辞回答。
引魂灯什么的,一听名字就能明白它的意思,郁龄越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了,脸皮也越发的僵硬,想说后悔也没处说了,只能让自己看起来越发的淡定从容,尽量不拖后腿。
走了一会儿,奚辞突然将手电筒塞到她手上,然后一把抱起她,就开始在路上狂奔。
郁龄懵了下,紧紧地拽着手电筒,窝在他怀里。
他跑得太快了,让她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再矫情地让他放她下来、免得他累着什么的。听着山风在耳边咆哮,仿佛在阻止他们前进,不过窝在他怀里,他身上的温度隔着衣服浸透到她的肌肤上,让她感觉到一阵阵暖意和安心。
是的,纵使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恐怖,纵使等会儿他们要面对的事情非常可怕,但此时郁龄却没有害怕。
大概是因为身边这个男人,此时非常可靠吧。
郁龄再次发现,自己冲动之下的选择,真的捡了个大便宜。
奚辞的速度非常快,即便抱着个人疾奔,但对他来说仿佛没有任何负担一样,很快地,郁龄便清楚地听到前面传来的动静,有人类的喝斥声,有野兽的咆哮声,还有一种空灵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非常地碜人。
那种恐怖气氛根本不用特地营造,就能将人吓尿了!
在夜色的掩盖下,山中的阴气重重,远处盘桓着浓郁的煞气。
只稍看一眼,奚辞便知道那煞气快要成形了。
当煞气成形,筮鬼脱离这片缚地,恐怕被它划分为目标的平镇首当其冲会遭受到鬼怨的血洗,也不怪异闻组的人得知这里的事情后,会这么重视,甚至不惜派米天师和云修然过来处理,以这两人的能力,确实足够了。
只可惜,大概没有料到,还有妖物插了一脚,导致两人差点栽在这里。
当奚辞他们来到目的地时,便见一处山体较为平缓的平台上,米天师和云修然模样颇为狼狈地背靠着背站在一起,在他们面前是一只身躯庞大的怪物,此时那怪物身上被一条看不出材质的红绳子束缚着,红绳泛着淡淡的红光,不时地随着那怪物的挣扎而收缩又放松,看情况随时有可能被它挣开束缚,然后扑上来啃他们一口。
此时米天师手持着一面罗盘,一只手掐着诀紧紧地按在罗盘上;而云修然一只手紧抓着束缚那只怪物的红绳,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轻松。
他们头顶处,依然是那盏引魂灯,引魂灯周围是无数的鬼魂飘荡围绕,那些鬼脸或哭或笑或悲或痛或苦或喜……形成一种百态人生千种面孔。
郁龄抬头就看到这一幕,差点没被吓尿。
来到这里,风更大了,可以媲美台风过境,仿佛要卷席起天地一切。
在这样的夜风咆哮中,米天师和云修然及他们头顶上的那盏引魂灯都稳稳地固守在他们的位置上,并没有受到影响。
奚辞的到来,仿佛打破子这一片天地的僵持,也让正在拿罗盘与筮鬼较量的米天师差点喜极而泣。
“太好了,奚老大你来了!这只妖物已经堕落,就交给你处理了。”
他飞快地说道,云修然也干脆利落地一抖手中的红绳,红绳宛若灵蛇一般倏然荡开,光华泯灭,回到他手中。
那只妖物没了束缚后,咆哮一声,巨大的身体就像个变异史莱姆,轰隆隆地朝着奚辞他们扑过来。
郁龄窝在奚辞怀里,手里还拿着照明的手电筒,就着手电筒的光线,恰好看到那只朝他们扑来的怪物的样子,除了身躯像变异的史莱姆外,身上的覆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疙瘩,拼命地挤压着,说不出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