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这些日子已经学会了骑术,这孩子天份极高,过目之事从来不忘,闻言一笑说道:
“大叔,虎子不累,咱们赶路吧!”
玉面煞神却摇头说道:
“十里坦途扬鞭可及,不慌。”说着却对汪广浚和驼奴又道:
“你们先去‘朱陀峰’,找好安歇地方之后,在峰口等我,我和小老虎慢慢走着,还有些话说呢。”
驼奴和江广浚答应一声,扬鞭催马飞奔而去。
玉面煞神目送驼奴远下之后,自鞍畔解下水袋,递给虎子道:
“喝两口,然后咱们慢慢走着,我有几件事情要和你谈谈。”
虎子喝过了水,递还水袋,和玉面煞神并马缓缓走着,玉面煞神沉思刹那之后,方始对虎子说道:
“我一时高兴带你出来,现在却已十分懊悔。”
虎子霎着大眼睛问道:
“大叔,是不是我作错了什么?”
玉面煞神摇摇头,不答所问,却说道:
“小老虎,你可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虎子道:“我只知道你是救我妈妈的恩人,是我大叔。”
玉面煞神微吁一声,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玉面煞神自出江湖无往不利,他虽然难得露出开心的笑容,却从不叹息,他和虎子相处的时间固然不长,可是虎子却已摸透了他的性格,因此当他一声吁叹之后,虎子突然说道:
“大叔,你原来也有不如意的事情。”
玉面煞神凄然一笑,沉思半晌,似有决定,于是正色说道:
“小老虎,我要告诉你些非常紧要的事情,今后我可能要杀很多人……”
虎子好象懂得内中原因似的,接口道:
“虎子知道,凡是大叔杀的人都是坏人,他们该死,早就该死!”
玉面煞神皱眉道:
“别插嘴,听我说完,我今后要杀的人,对方不见得坏,也不见得该死,譬如在杭州我所杀的那个飞云叟严秉诚,这人颇有侠名,但是因为我必须得到他的那盏不灭神灯,所以我必须杀他虎子木愣着大眼睛才待接话,突然看见玉面煞神双目暴射杀气,不由把到了嘴唇上的话语又咽下肚去。
玉面煞神笑了一笑,又道:
“我答应过别人去找几样东西,要找这几样东西,又必须先得到那盏不灭神灯和另外两件珍贵的工具,这些工具,都是别人的东西,并且珍贵异常,对方绝对不肯出让,所以必须力取。力取就是强夺,强夺难免对方反抗,凡是反抗我的人,我必须将他杀死,这是我的誓言,也是我的心志,小老虎,在这情形之下,你还愿意跟随我吗?”
虎子道:“愿意,不过大叔在得到东西之后,不是也能不杀他吗?”
“这要看对方是否反抗我而定了。”
“大叔,人家东西被夺怎能不反抗您呢?譬如现在有人夺走了虎子的马,虎子虽然年幼,自知无力夺回己物,但是却也会拼命……
玉面煞神挥手拦阻虎子再说下去,于是只剩马蹄踏在小道之上的得得声音。
半晌之后,玉面煞神指朱陀峰说道:
“浮玉西峰的禅源寺中,存着我所需要的一件工具,我怕此行又要难免杀劫了!”
虎子坦诚直率的说道:
“大叔得到东西就走,不和别人动手就自然不会杀人了。”
玉面煞神一笑,道:
“象我夺人之物更或杀人之命,你也愿意跟着我吗?”
“大叔刚才说过,现在杀人是为了答应过别人去找东西,不能罢手,等东西找到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杀人了,虎子当然愿意跟着大叔。”
玉面煞神闻言感触良深,于是对虎子说道:
“浮玉西峰事了,我有三四个月的空闲时间,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详细计划未来的事情吧。”
虎子点点头,玉面煞神一催坐骑,两匹马加快了步子,飞驰而过十里坦途,直到朱驼峰下。
峰下汪广浚已在恭候,立即带路而上,到达一处荒芜的石屋,驼奴听得蹄声,自屋中走出说道:
“老奴已将屋内收拾干静,正生火烧水……”
玉面煞神飞身下马,接口问道:
“那来的应用器具?”
驼奴道:“此处十数年前是名传天下治金高手‘杨天仁’的隐居之所,如今其人已去,屋内百物尚存。”
玉面煞神哦了一声,手拉着虎子的左臂,走进屋中。
次日晌午,禅源寺左一座修筑极为宽广雅致的酒楼,楼名“明月居”,在靠窗的座位上,坐着玉面煞神和驼奴,不问可知,虎子和汪广浚留在石屋未来。
堂倌含笑问及玉面煞神用些什么酒菜,当玉面煞神酒菜点好之后,却问堂倌说道:
“小二,你对禅寺内的和尚都很熟吧?”
堂倌把头一扬,道:“客官你这可真问着了,掸源寺上上下下的高僧,小的没有一位不熟,你问的是那位?”
玉面煞神道:“有个‘宏善大师’你可知道?”
堂倌道:“知道,这位宏善大师是禅源古刹的有道高僧,现在负责古刹监院的重任,人又和气直爽,客官找宏善大师有什么事?”
驼奴一旁接话道:
“没什么大事,你快些去把酒菜准备上来吧。”
堂倌应诺而去,刹时酒菜摆上,酒菜后,玉面煞神问堂倌要文房四宝,修成一图,交给驼奴说道:
“去,照所定方策,我在这里等你。”
驼奴持图而去,进入禅源寺中。
时隔甚久,方见驼奴自寺中出来,登临明月居搂,返座之后,悄声向王面煞神道:
“老奴已得宏善的答复,这秃颅不认本人,声言他不知道主人所问之事和所找之人。”
玉面煞神冷冷地一笑,道:
“不出所料,看来又要辜负虎子劝我不再杀人的赤子之心驼奴不敢接话,只顾喝茶,玉面煞神召来堂倌算罢酒帐,一言不发下楼而去,直到明月居下,方始转对驼奴说道:
“你回去吧,今夜在朱陀峰下接我,虎子若问,就说我碰到朋友劝酒,其余的话别多说。”
驼奴应命而去,玉面煞神整整衣衫,踏上禅源寺前的石阶,进寺而去。
玉面煞神首先遍游各处,寺内一进一进的楼台殿阁,都以青石为阶,愈进愈深也越上越高,妙在人在寺中信步而行,脚踏实地却不觉已然步步登高。间或有人凝眸俯视继之仰望,虽下临深渊,但四周山峦起伏,天目主峰犹然高耸云霄,也不信自身立处已在极高的地方呢!
玉面煞神遨游一遍,最后直扑知客禅堂,拜见监院宏善大师。知客僧只打量了玉面煞神一眼,并不代为传报,却神色庄严的说道:
“监院大师留话施主,请施主归去。”
玉面煞神冷冷地一笑,道:
“宏善大师就留了这么一句话?”
知客合十道: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就这一句已经够了,”
玉面煞神狞色说道:
“你也代我传过一句话去,禅源寺乃盛名古刹,莫要毁在宏善手中,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不成佛,我不成佛。我暂时归去,今夜三更再来,但愿宏善知我性格,届时在这知客禅堂相候,否则我怕‘禅源古刹’之名将成历史之物,言尽于此!”说着,玉面煞神转身出寺而去。
离开禅源寺,玉面煞神并未回转朱陀峰,他此次前来浮玉峰,除了找宏善大师索取一物外,另有要务,因此他趁此时间,由寺旁折向峰顶,信步跨登山径,峰回路转,曲折盘旋而上,山路阴湿,是故略现泥泞,行行复复行行,“倒挂莲花峰”已迎面不远。瀑布千尺,飞雪卷银,悬倾而下,辗转直到山脚,汇集成了一条清碧澄澈的涧溪。
间溪中怪石嶙峋,杂乱堆陈大小不一,致水势缓急有节,迂问有数,击冲出一种自然而奇妙的声音,淙淙不绝,如闻仙乐。
玉面煞神伫步岸崖径旁,自言自语说道:
“的确是个上佳妙处,任凭是谁,再也休想能寻觅到我。”说着,脸上浮起笑意,并且频频点头,状极自得。
继之,他沿苍松参天的林径再走,突然听到钟鼓梵颂之声透上峰顶,环山回响不绝,间或听到了了伐木声;牧童短笛声,相亲着这祟山峻峦,茂林修竹,异草奇花,清泉怪石,名利志,富贵心,顿悟皆妄。天地逆旅,人间本有乐土,光阴百代,万众原是过客!玉面煞神不由溉然叹息出声,若非身不由己,已造无边杀孽,此时此情,恨不能永逸山水,陶冶自然,融融其乐而无止无尽,岂不胜过奔波阴谲险恶的江湖多多。
目下玉面煞神,已存心机,于是在一声叹息之后,依旧沿径而上,不远处,那株名胜天下的“大树王”,象一座巨大怪异无与伦比的山峰般,阻住了去路。
大树王,相传已有干年高龄,枝繁叶茂,仍是生气蓬勃,立枝直插云层,几乎令人无法断定它的高度,巨干粗有数十抱,满是溃血!玉面煞神不禁暗自心惊,打量了满是溃血的大树王几眼,直觉在这千年古木之上,必然隐有奇毒而厉害的东西,此时,玉面煞神无暇探详,但却存了在大事清了之后,一探究竟的心理。
绕过大树王,已达峰顶,那口被天下人称之为“天目”的“龙三井”,就在峰顶正中,果然象是一只眼睛,和东天目山上的那口井一样,两边相列相对,活似一双目对苍天。玉面煞神目的不在浮玉西峰的“龙王井”,因之不过瞥望了两眼而作罢,仍然举步跨上。
峰后已无路径,玉面煞神不由停步双眉紧锁一处,他深信天山双残所示峰后隐有秘密实在不虚,不过目下并无路径,又因约与宏善大师相会,无法立即探索,沉思刹那之后,他已有所得,微然一笑,转身回程。
回程仍须经过大树王,玉面煞神瞥目之下,不由暗中冷哼一声,大树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跌坐蒲团之上的老和尚,望之年已古稀,正在闭目涌经,声声字字如敲金石,玉面煞神轻蔑的一笑,大步而过,当他走过老和尚身前的刹那,老和尚突然开目合十说道:
“施主不与老衲结个善缘?”
玉面煞神霍地止步,转身对老和尚道:
“和尚,话可是对我说的?”
老和尚颔首道:
“此间只有施主一人,老衲也只向施主募化。”
玉面煞神一笑问道:
“和尚是有心在此等我?”
老和尚庄重的答道:
“相见有缘,人心即是天心,施主布施几文吧。”
玉面煞神冷笑一声,道:
“我与僧道无缘,难动善心,若说人心即是天心,和尚,我劝你早早离开大树王下,或能免丧毒物之吻!”
老和尚震声说道:
“仁心格物,老衲怀善心而来,彼物虽毒却难伤我,物且如此,施主是有大来头的人,何不结个善缘布施少许?”
玉面煞神哈哈一笑,不再答对,扬长而去,行约数丈,耳边听到老和尚说道:
“失此良缘,施主勿悔!”
玉面煞神心中一动,突然止步,回顾身后,因地形关系已难看到老和尚的身体,剑眉一挑,转身回来,那知大树王下只存者和尚跌坐的蒲团,那位老和尚却已失去踪影,玉面煞神冷笑一声,道:
“和尚,你善缘虽未结成,煞神却已临门,再相逢时要多多当心!”话罢之后,玉面煞神立即再次转身飞步而去。
是夜三更,玉面煞神大步走进了禅源古刹,禅源寺山门昼夜四开,毫无阻拦,他直奔知客禅堂而来,已有小沙弥迎上问他要找哪个,玉面煞神以宏善大师为对,小沙弥尚未答对,知客堂中已有一名知客僧人走出,合十对玉面煞神问道:
“施主是白天相约监院大师之人?”
玉面煞神点头为答,那知容僧再次合十道:
“敝寺监院现在峰头大树王旁相候,施主可知路径?”
玉面煞神并不答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乍出寺门,身法加快,刹时已经到达大树王前,那里果然站着一个灰衣老僧,玉面煞神立即问道:
“是宏善大师?”
老僧合十道:
“宏善大师日间已与施主见过一面,老衲乃‘宏发’和尚,奉宏善师见法谕,恭候大驾并有所询问。”
日间当玉面煞神心动折回之时,已然料到那个和尚必是宏善,闻言冷冷地道:
“宏善大师何在,你又有什么话说?”
宏发大师道:“施主与敝师兄可有怨仇?”
玉面煞神道:“没有。”
宏发大师慈眉一扬,道:
“既无仇冤,可能示下来意?”
玉面煞神道:“宏善大师昔日曾与故人有约,失信背义宏发大师不待玉面煞神话罢,已接口说道:
“施主所指可是敞师兄在十五年前的一段事情?”
玉面煞神道:“不错!”
宏发大师正色问道:
“施主是代表天山双残而来?”
玉面煞神冷笑一声,道:
“既已知晓,何必再问。”
宏发大师庄重地说道:
“敝师兄当年为了寻觅那柄‘地华宝铲’,几乎丧命,后经玉面煞神这次也中途接口道:
“宝掌神僧故物,如今确实是在宏善大师手中?”
宏发大师颔首道:
“不错,只是如今已成敝寺镇山之宝,断然不容施主借取,恃之为恶。”
玉面煞神冷嗤一声,转身就走,宏发大师飞阻住去路道:
“话未说完,施主怎能就走!”
玉面煞神冷酷而狰狞的说道:
“昔日宏善尚未出家,受命双残寻觅宝铲,我今既知宝铲下落,不愿伤及无辜,自去寺中讨还,和尚阻我去路为何?”
宏发大师沉声喝道:
“敝师兄料知施主必有此图,已然携铲而出,施主必欲妄动无名,休怪敝寺僧众无情,随老衲来吧!”说着,宏发大师大步转向大树王后,隐去了踪影。
玉面煞神艺高胆大,冷哼一声,也步向大树王后,在这粗有上数抱的巨木后面,赫然站着六名老僧,玉面煞神剑眉一挑,怒声叱道:
“地华宝铲何在。”
口间跃坐树前的老和尚,闪身而出,扬扬手中之物道:
“此即地华宝铲,施主若想将此铲取走,却须先还老衲等人个公道!”
玉面煞神目射寒光,瞥了老和尚手中宝铲一眼道:
“黄木群,来时我已存了决不杀人的心愿,只想取走此铲,如今仍本初衷,连你昔日背叛门户构罪咎也不问,莫要自误!”
宏善大师哈哈一笑,道:
“神行地行侠黄木群,十数年前已死,如今老衲法名宏善,不识双残是谁?不明施主言何,只知施主着以力取此铲,老衲等人誓将为护镇之宝与施主一战!”
玉面煞神怒哼一声,道:
“我已再三声明不愿多造杀孽;黄木群,是你自愿寻死,拿铲来!”话声中,玉面煞神身形微移,已经到了宏善太师的身前,左手五指抓向宏善所持的地华宝铲,右手食中二指并出,直点宏善的胸口!
宏善大师猛退三步,手中那柄奇异的宝铲一抡,横截玉面煞神的手腕,玉面煞神嘿嘿一笑,并不躲闪,待宝铲截到,猛沉手腕,已翻到铲后,五指箕张再次抓向铲柄,另外那只手臂暴然一缩再出,打出劈空一掌,当胸推到宏善的心口!
适时,金环声震,五柄九环方便禅杖,化成一轮杖影,挟着呼呼厉啸风声,迅疾至极的压打到玉面煞神的肩头和背后而来。
玉面煞神一声怒喝,身形在杖影之中一闪而逝,人已飘出丈外,禅源寺中的六名罕绝高手,不由心头一凛,他们竟未看清玉面煞神是如何脱身而出的,宏善大师已扬声喝道:
“众师弟万勿罢手,速以‘六合杖法’护身困敌,此人已得双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