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膳书(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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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膳书(修真)-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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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大厨用大勺搅动着锅里的水,目光就往一旁的河里飘了过去。
  河水……
  土地……
  大黑锅确实有些小,可要想换个锅,又得做个什么菜呢?
  宋丸子想了一天一夜,又一日天亮的时候,她口中默念着“活人之法”四个字,心中终于有了个主意。
  可是当她跟自己的徒弟们说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当自己的师父是疯了。
  “我们先试试嘛,凡人界真的可以用土来做饭的。”
  荒年,观音土是慰藉肚肠的救命饭,丰年,这观音土,也是能在锅里调制美食的好东西。
  既然是能做饭的好东西,她就能消去其中的煞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当厨子怎么能没有想象力呢?


第122章 九薰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会土系功法的修士挖了一个十丈宽的大坑,有丹师在一旁怯生生地问道。
  那修士自然是个食修,对着他咧嘴一笑说:“我们能干什么?做饭呗。”
  做饭……居然要这么大动干戈么?
  那丹师有些不懂,因要忙着炼丹,脚步匆匆地走开了。
  宋丸子选的这个地方原本种了一片落花生,如今六百个厨子每日加班加点地做饭菜,耗掉了不知道多少灵材,这一片花生早就被清了个干净。
  会土系功法的修士早前是个到处帮人建房子的散修,粗通一些营造之术,不仅让坑里的土松了些,还挑出了里面的石头。
  宋丸子给自己的锅上又加了几重阵法,先将之埋到了坑底。
  栖凤灵火适合爆炒,白凤涅火适合慢炖,今日这情境该说是炖的,但是为了求快点将土烧干,宋丸子还是选了栖凤灵火。
  苍梧的土地何等肥沃,烧了很久,都还有一股腐气。
  宋丸子看着那些土蒸腾出了水分,拿着纸笔记下以后可以事先抽掉土中的水分,也能省些步骤,她是一步一步按照凡人界那些黄土地上的人炒棋子之法来做的,以修士来说,很多地方都有更改的余地,比如那锅,起初可以放在里面,若是此招真行得通,火系功法修士不放大锅也能做了这活儿。
  至于这些腐败之气……
  她手中一点白色的火焰飘摇而出,落入了那些泥土中,没一会儿,那土中黑烟翻滚,看着整体都陷下去了不少,是因为其中很多芜杂被白凤涅火焚烧了个干净。
  栖凤灵火与白凤涅火对峙多年,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它跑到自己上面去,一时间埋在地下的铁锅内火势大起,没一会儿,这些土就隐隐翻滚开来,正是已经“煮开了”。
  刘迷早带了六七个人守在一边,见宋丸子对他们挥手示意,立刻将几个簸箕里装的“面棋子”扔了下去。
  所谓“面棋子”是用鸡蛋、玉谷粉、盐、茴香粉调制揉捏而成,个个约有四寸长、三指宽,拌进如此硕大的坑里,随着干土翻滚,早就没了踪影。
  宋丸子深吸一口气,对着土下自己大黑锅所在的位置使了一招调鼎手。
  她灵识远超寻常筑基修士,这些年又有些微进益,这十丈土坑在她的灵识之下展露无遗,每一个面棋子的动向她都知道。
  一个厨子对她“锅中菜肴”的掌控是具备的。
  区区一招调鼎手,对这土坑来说实在微不足道,宋丸子又使出了第二招、第三招……
  日落月升,月沉西极。
  苍梧中的煞气如黑水般肆意流淌,宋丸子一遍一遍使着调鼎手。
  那土中的煞气,却迟迟没有动静。
  “食之道,追求至味之境界,亦求活人之法门。”
  活人之法门……
  万籁寂静,宋丸子的心也静到了极致。
  “治大国若烹小鲜,你是个厨子,我也是个厨子,一顿饭能让一人活命,我所求的,就是能让更多人多吃顿饭罢了。”
  这是老相爷的话,终其一生,他以命为火,何尝不是烹煮了天下?
  “你面前是一道菜,你自己也是一道菜,要是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菜,不如想象自己想变成一道什么菜。”
  这是沈师父说的,酸甜苦辣咸鲜,是饭菜中的味道,也是人行一生的调剂,心中长存了味道,便成了一个自己想成之人,将自己变成了一道无愧无悔的菜。沈师父说他一辈子做了别人想吃的菜,该轮到自己去做自己想要的菜了,最后就做了“赤心救人,江水洗清魂”。
  他们都是厨子的极致,自然能用“调鼎手”荡涤世间戾瘴之气。
  只不过沈师父的调鼎手是可见的,而苏老相爷的调鼎手无形无影。
  为什么自己不愿意与天道通联,和别的食修一样跪在天道的面前祈求?因为她曾经见过两个这样的厨子,便知万事只在自己手中,不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就想,干干净净地,炒几个面棋子出来。
  再让自己从那两位厨子的身上,多学点东西。
  女子闭上眼睛,手中灵气汇聚……
  一道清风,穿林而来。
  ……
  无争界东陆海上
  樊归一叹息一声,一日夜的鏖战又告一段落,他站在这块浮木之用肉掌劈杀了几百魔物,如今也疲乏了。
  “师兄,好吃的有没有,给一口吧!”
  趴在一块原木上,荆哥跟狗刨似的划水而来,揪着樊归一的裤腿,脸上可怜兮兮的。
  “宋道友前一日才送来了灵食。”
  “嘿嘿,我都跟那些散修分了。”
  听见荆哥这么说,樊归一也没话可说。
  宋道友每隔三日就送来大批灵食和丹药供他们消耗,可东海之上修士足有几万人,他们做的东西再多也不够分,几大宗门的人战绩卓越,自然能从中拿到大头。
  宋道友似乎也料到了这个局面,长生久每次都有些额外的贴补,可这也抵不住他们总把自己的那份分给散修。
  对于长生久的修士来说,少吃点灵食不过是辛苦些,但对于那些为了自己家园而血战的散修来说,多一口灵食,可能就是多一条命。
  掏一掏自己的储物袋,樊归一只找到了半纸袋的牛肉丸,还有一竹筒的鸽子汤。
  “余下也没有了。”
  也分给别人了。
  “师兄,你的储物袋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空荡荡啊,不会里面又什么都没有了吧?”
  樊归一道:“不会。”
  救济的丹药有几颗,换洗的衣物有一身,还有几块他预备用来踩的木头。
  此外……还有一个纸包。
  涌动的潮水将二人渐渐送往岸边。
  水面上还有人在哭喊,有人沉默着收殓尸体,每一场的对战都是修士们用命去抵挡魔物的入侵,一寸一寸海地去争,一步一步地去抢。
  樊归一看着脚下赤红色的沙子,摸了一下袖口,脚下一步就踏到了五丈之外。
  荆哥还像个小乌龟似的趴在木头上不肯起来,哎哎叫了两声,看着自己的师兄踏着月光疾行而去。
  临照城中,沉沉睡着的木九薰随意一抬手,墙上的诸多灯便逐次亮了起来。
  她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站在纱帐外面的樊归一。
  “樊道者,你有何时找我?”
  樊归一背对着纱帐,沉声说:“我想问一下九薰师姐,对无争界中的煞气知道多少?”
  “有些地方将煞气又读作戾瘴二气,魔物死后,身体化为瘴气,神魂散为戾气,前者损人身体,后者伤人神魂。”
  “那您可知,海边的血砂可为煞气所凝?”
  “长生久里有一本游记,成书于三千年前,那书中记载,万里沙滩上的沙子是白色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这个嗜睡如命的人可就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去追究了。”
  从床上坐起来,木九薰披着黑色的袍子,迈步走了出来。
  “既然樊道者与我来说这煞气之事,我也要问樊道者一些大概只有你这首座传人才知道的事情。”
  木九薰声音淡淡地说:“当年江万楼是不是主动吸煞入魔的?”
  樊归一的身体僵了一下。
  “无争界里的天道极其吝啬,据记载,千年前有落月宗的修士散丹药于万人,在云渊之战后也不过身有些微功德。可江万楼就不一样了,他作为九件大逆之物中最重要的那一件,天道挣脱禁锢之后竟然没劈他,你说是为什么?之前我用灵火困他,他轻易就能挣脱了去,你说,又是为什么?因为他有化煞大功德,所以天道奈何不得他。我说的可对?”
  樊归一转过身,看了木九薰一眼,然后略微低头,说:
  “对。”
  “呵。死者无功,逃者无德,不成金丹,不立因果。这么几条天规看似简单,又何其苛刻无情,千年前那一战,江万楼堕魔救世,却又被磋磨千年,一身功德也给耗了个七七八八。长生久,长生久……无意受长生,只为人间久。却又活得何其憋屈?”
  樊归一默不作声。
  师父一直不想杀江师祖,不也如木九薰这般心中痛之怜之么?
  木九薰不是个愁肠百转之人,一声咏叹之后,便又说: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那点沙子?”
  “我来,是想请您看这些白沙。”
  樊归一拿出了在他储物袋里放了几十年的小小纸包。
  ……
  宋丸子的土坑为锅之法成了之后,每日在苍梧各地刨土,除了面棋子之外,她的徒弟们还把红薯、芋头、裹了泥巴的角鸡、甚至鸟蛋放在那些土坑里,美其名曰:“反正这么大的锅,多做些才不浪费。”
  几经测试之后,宋丸子发现自己若是做十丈的土锅,一天能做三次,若是做十五丈的,一天能做两次,二十丈大小的,一天只有一次,再多,她体内的灵力就不够用了。
  “二徒弟!东西下锅了!好咧师父,这鸟蛋您得接一下!”
  宋丸子单手画了个大圆,那些鸡蛋就轻飘飘地进了土锅里,待到她做完了之后,这土坑里的土也煞气尽去,再来点灵枢之水浇一下,过个七八日就能有野草野花重开在上面了。
  靠着这个办法,宋丸子在一个月内就在苍梧造出了一块煞气稀薄的地方,够伤员们调养,也能让丹师们炼丹更容易些。
  东海上战事胶着,苍梧之地的气氛却渐渐轻松了起来。
  在骆秋娘等九个食修也掌握了这种烹饪之法以后,人们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中秋之前的那一天,宋丸子正带着徒弟们用土坑试着能不能烤月饼,心中突然一阵悸动。
  东海中线失守,临照城主木九薰死战于海上,才换来魔物没有侵入东陆。
  剧爆震得千里地动,万丈火墙映红了天空,黑色长袍猎猎而下,那个气势如火的女子沉入了海中。
  在决定当城主的那一天,她曾摸着临照城门处血红的石碑说:
  “死战于此?我若是死战于此,这城中可无人能活。”
  所以,空海之外,明月之下,临照仍在。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


第123章 祭奠
  木九薰身死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
  落月宗千年未有的叛逆、改道修体的奇才怪胎、元婴境下第一人的牛人……这些名头对于一个生年三百余、长睡二九九的人来说都太过单薄遥远,很多人犹记得百多年前东海之上那惊艳一招,更多的人则是为那海上万里汹汹的火焰而惊诧不已。
  海水扬沸不休,火焰一直燃烧着,莫说魔物,就连寻常元婴修士也难靠近。
  蔺伶闻讯后,带着族人赶来,没有想办法驱散火焰,而是直接搅动海水,一时间海面上浪花裹流火,水汽映明光,美不胜收,却无人欣赏。
  一众鲛人在海水中搜寻了足足两日,都没有找到木九薰的尸体。
  “此处暗流涌动,不排除被海流带走的可能。”
  戴着阴阳面具的明于期站在岸上,看着蔺伶从海里走出来。当她走到岸上的刹那,身上的那一层水像是一层被卸掉的披风,缓缓流回到了海里,分毫不剩。
  “她有没有可能,被救起来?”
  蔺伶看了明于期一眼,抬起了自己被火焰灼伤的左臂。
  “这等情境下救人,连元婴修士都恐难做到,更何况……”蓝发女子沉着脸指着海面上,接天连日的火光中,有几处烧的分外灿烂,“那处是三个堪比元婴的魔兽,他们伪装成了寻常魔物攻来,我等却毫无所察觉,要不是木城主以一己之力将之全部击杀,恐怕……此等英雄,我心中敬仰之至,可身为医修我也知她造出如斯声势,不可能还活着。”
  说是三个魔兽,那尸体确实很多块的,烈焰在上面熊熊燃烧着,如同它们曾经的主人那样,不将之彻底毁灭,决不罢休。
  等在一旁眼巴巴等着消息的临照城修士闻言都低下了头,有人已经红了眼眶。
  临照城第二位战死的城主,她总是在睡觉,被吵醒就脾气大到吓人,可这几百年里,她庇护着他们。
  如今,她死了。
  又过了一日,风不喜从海上绑回已经发了疯的卢华锦,他一夜之间头发斑白,如清泉般的声音早就喑哑不堪。
  可没有用,他找不到木九薰,也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我抓住他的时候他一次拿了几百颗诡丹,身后十丈远还是修士……”
  风不喜隐约知道,这个叫卢华锦的金丹修士怕是已经疯了。
  木九薰死去的第五日,宋丸子见到了樊归一。
  整个苍梧的食修都知道了,那位庇护他们二十年的木城主已经身死瀚海。
  和樊归一闭门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宋丸子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苍梧的房子为了雨季排水便宜,门槛都极低,可她还是被绊了一下。
  按照事先的计划,她今天还要净化两处土坑。
  十丈土坑的边上,宋丸子的调鼎手用得越发精纯,那土堆里埋着的鸡蛋和叫花鸡看着也比之前的更好吃了,她的徒弟们却无人敢聒噪。
  掉眼泪的、红着眼圈的早就被刘迷赶走了,剩下的几个徒弟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宋丸子。
  她哭,她闹,她一头栽在这土坑里满地打滚儿都好啊,她的徒弟们真是怕极了她这样不言不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两处地方都去净了煞气,宋丸子只歇了一个时辰,又接着干起活来。
  刘迷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她,本来自己的手里还得搓着肉丸子的,她师父闷声不响地连着做了三天饭之后,她别说搓丸子了,光是站在那儿看着她师父就手抖。
  骆秋娘也担心极了,路过宋丸子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多,想劝自己师父去歇息一下,都没话可说。
  沐城主身死,她狠狠地哭了一天,擦干了眼泪还是得该干什么干什么,师父连滴泪都没掉,可见苦都在心里了。
  唉,那么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承蒙木九薰传授体修功法,骆秋娘也厚颜在心底将她当自己的半个师父,听说她死了,如何不伤心呢?
  早些年,很多临照城中的人都私下抱怨过木九薰只知睡觉,从不管事。
  看看百灵城,年年有玉容大会,再看看天轮殿辖下的诸多城池,一旦法修和体修之间出了争执,总是偏着体修的。对照之下,木九薰明明出身战力最强的宗门长生久,自己也是个体修,却没给体修们什么方便。
  但是后来,这说法就渐渐没了。
  在骆秋娘的眼里,木九薰是个品行贵重的绝好之人。
  夜深人静,她几度泪沾床榻,第二天还要打叠精神,统管着没有宋丸子管理的食修们。
  第四天,灰头土脸、满脸憔悴的宋丸子终于停了下来,刘迷什么也顾不上了,风风火火喂她喝了一碗米粒儿滚到开花的稀粥,给她擦了擦手和脸,又送她去休息。
  却不曾想,等她再打开房门,问宋丸子想吃点什么的时候,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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