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你过来!大爷问你点事。”
周伯见避无可避,也不愿在这紧要关头节外生枝,便慢悠悠的走过去陪笑道:“几位好汉,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跟你打听、打听,这两个月有没有外人住进村子?”
“没有,这小村偏远鄙陋,外乡人哪会看得上这里?”
“我就说嘛,都一个多月了,要有早找到了!”
“算了,我们几个饿了,想跟你回家吃顿饭,你觉得怎么样啊?”三个大汉呵呵的坏笑起来。
周伯也不生气,继续赔笑道:“好汉看得起我,我怎么会不识好歹,一定好好款待几位。”
四人就这样快步走回了村子,来到周伯家。周伯进屋,先端出一些咸鱼和干粮,抱歉的说:“几位好汉先垫点,家里没柴了,我让我二娃叫老大背柴回来。”
三个大汉骂骂咧咧的坐下,毫不客气的大嚼起来,像是在自己的家里。周伯走到事先安排在自己家的后生面前说:“把你天旭哥,从林子里叫回来。说家里来客了,叫他快点背柴回来烧饭!”那后生明白周伯的意思,听完后便飞快的往后山跑去。
罗天旭精心调息,很快进入物我合一的境界,浑然不觉便过了半个时辰。直到远处凌乱的脚步匆匆传来,才将他从空冥处拉了回来。那后生跑到时,罗天旭已经从青石上站起来,后生一看就是跑得急了,但不等喘匀了气,便慌忙说:“罗大哥,有三个外人来找麻烦,像是冲着你来的。周伯正和他们周旋,叫你马上回去呢!”罗天旭一听马上甩开身形,疾风般掠出树林,朝周伯家飞驰而去。
周伯此刻正坐在床沿上,点着旱烟一边抽一边留心着三个不速之客的一举一动。三个大汉越来越不耐烦,加上现在屋里又飘起了呛人的烟气,更加惹火了这些心烦气躁的家伙。
“死老鬼,拿这些鬼东西消遣老子,还自顾自的抽烟,活得不耐烦了你!”
这大汉一边叫骂一边将手里的干粮朝周伯仍过去,周伯从容的躲开,依旧不紧不慢的抽烟。这下更激怒了刚刚发难的大汉,他索性一把掀翻桌子。三人同时抽出大刀,不由分说就朝周伯头上劈下去。周伯虽有功夫在身,但在这狭窄的小屋里受三个精壮汉子夹攻也是不敢怠慢。不等刀劈下,他便将烟枪一扬,冒着火星的烟草立刻直洒到三人脸上。凌厉的刀势就此溃退,然而三人的杀意却更盛了。其中一个大汉对两人喊道:“不好,咱们着了他们的道了!赶快杀了这老头,这地方不能呆了!”
三人的刀立刻卷土重来,不过这次是分三个方向,横劈、竖砍、直刺,招招毫不留情,誓要将周伯立时剥骨拆筋。周伯一杆烟枪跟三人周旋,横栏侧闪,不仅化解了他们的攻势,还不时将烟枪侵近。然而,毕竟他年老体衰,大多招式有意无力,明显的感到力不从心。双方就这样斗的难分难解,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们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大约斗了四五十合,双方都没讨到半点便宜,只杀了个气喘吁吁。三人见周伯渐渐体力不支,便故意拖延时间,他们不再抢攻而是呈品字形将老人围在中间,打算等他耗光内力,再乘机发难。
三人自以为得计,却不知这样正中了周伯的下怀。不多时,罗天旭冲进屋内,眨眼间就将毫无防备的三人点住穴道。周伯这时已经累得几近虚脱,颓然退了了好几步便坐在了床沿上。罗天旭赶紧走到周伯的跟前,按住他的脉门,源源输送的内力很快平息了老人紊乱的气血。老人仍轻轻的喘着气,却也忘不了提醒句:“快,快审审他们,究竟是受了谁的指派,有什么企图?若是怒蛟帮的人,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罗天旭微微一皱眉,也不敢怠慢,立刻解了其中一人的穴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大汉狐疑的看了看他:“我们不过是路过打听个人,讨顿饭。没想到这么晦气,遇到了高手!”
“打听什么人?”
“原福州镖局总镖头,啸天游龙罗天旭!”
罗天旭心中一紧,脸色也不那么自然了,一时间所有的困扰似乎都四面八方的围了过来:“你们是铁掌帮聂世海的手下?”
“那是我们的死敌!我们原是莽龙山的响马,老大是黑面阎罗鲍震,那罗天旭是我们老大的结拜兄弟,两个月前在和铁掌帮火并的时候受伤失踪。我们寻了一个多月了,也没有半点消息。今次是寻的烦了,才冒犯了大侠。还望大侠不计前嫌,放了我的两位兄弟。只要你放了他们,我甘愿在这当牛做马,侍奉大侠。”
罗天旭仰天大笑,喊道:“天助我也!”说话间便解了其他二人的穴道:“你们仔细看看我是谁?”
原本罗天旭就只到过莽龙山寨两次,这次又是一身渔民打扮,所以一时间三人谁都没认出他来。他这么一问,三人才恍然大悟,一齐跪倒在罗天旭面前:“小的该死,冲撞了大当家!大当家总算是找到你了!”
罗天旭一一扶起他们,对周伯说:“周伯,刚才一场误会。这都是自家兄弟。你们快给周伯赔罪!”三人听罢,齐声跪倒老人面前,一连磕了九个响头。
老人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乐呵呵的说:“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些帮手,何愁今晚大事不成?”
罗天旭虽然高兴,却也不敢耽误时间,将他们叫起来忙问:“如今,我义弟身在何处?”
“老大那天跟铁掌帮死斗,虽没受伤,但兄弟们武艺不精不是铁掌帮弟子的对手,折了百十号人。老大见斗不过他们,便烧了寨子,带剩下的弟兄杀了出来,落脚在离着大约三百多里地的鸣玉山上。”
罗天旭听完马上问:“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三人互相看了看,尴尬的说:“只有不到十两了。”
“好!还能买匹马。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照看周伯。你跟我到镇上买匹马,然后立刻带我去见义弟!”
两人随后除了小屋,一溜小跑到了镇子里,准备买马,可是钱不够,只买了一匹干瘦的老马。为了加快行程罗天旭让那大汉骑马,自己则施展起轻功一路尾随。这一路上两人飞奔疾驰,一点都不敢停歇,直到黄昏时分,两人才赶到了鸣玉山脚下。大汉见到了山脚才稍稍平复了心中的焦急,他骑着马回头喊道:“大当家,老大就在前面第三道山岭的山洞里。”
罗天旭心中突然涌起了百般的滋味,想到他和鲍震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发生的种种,又想到每次来见义弟都是自己一身狼狈的请他帮忙,心中的愧疚不觉的弥漫开来。就在他徒自感慨时,那匹瘦马突然马失前蹄,重重的栽在地上,骑马的大汉被直甩出去,幸好罗天旭猛然回过神来接了一下,才让他不至于坠马身亡。不过,罗天旭仓促出手也乱了身形,跟着大汉一起滚到了路边。这连番的苦战加上一路的奔波已经让他有些吃不消了,这一摔跟让他伤上加伤。本来已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口子,沙尘乘机而入,那滋味就像被油锅生煎了一般。好在他自小习武吃惯了苦,这些伤痛虽然让他极其难过,但没有伤到内里。他忍着疼痛爬起来,看了看身边的大汉。大汉也没大碍,只是全身有几处比较厉害的擦伤,他挣扎着坐起来,喘着气说:“大当家,是我没用,拖累了你。你别管我,自己先去找老大,免得误了大事。”
罗天旭闻言,稍一思量,便抱拳道:“兄弟,保重!”说完,又独自一人踏上了这段最后的行程。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渔村到这儿两个多时辰的时间里,他已经跑了三百多里路。他的双腿开始酸痛,嗓子也像是被点着了,**辣的直往外冒烟,再加上那些外伤,是他伤疲交加,渐渐放松了警惕。危险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斜冲出来,不由分说便是一剑。一道寒光径直向他颈上砍去,罗天旭这时已经收不住脚,眼看就要成为偷袭者的剑下亡魂了。情急之下,他急催内里灌于双手之上,右手双指在电光火石间夹住了剑尖。而后再借挥剑之力帮自己转身,漂亮的躲过了一劫!
“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杀客盟的人?”
罗天旭暗暗叫苦,心想真是流年不利,接连遭逢变故,现在又撞见杀客盟的对头,真是晦气到了极点。
“好汉,我不是什么杀客盟的人,我来这是为了寻我的义弟鲍震的。”
那人闻言一惊,马上上前端详了下,这才仓皇的跪下:“属下该死!我乃鲍老大坐下四大金刚之一,专司侦查的陈风。不想今日有眼无珠,冲撞了大当家,险些犯下大错。”
罗天旭终于松了口气,扶起他来说:“不知者不怪,快带我去见我义弟。”
两人这才展开身形,朝山洞奔去。一路上,罗天旭吃惊的发现陈风的轻功竟在自己之上,不一会他便被落了十几步。他心中诧异到,怪不得刚刚他偷袭时,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陈风也发现了他的疲态,有意放慢了脚步说:“大当家的,此地危机四伏,不易拖延,等咱们到了洞里再歇吧。”
“恩!”
罗天旭也差不多猜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不会好到哪里去,于是强提一口气跟紧了陈风。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一处洞前,只听陈风一声口哨,旁边的树丛中便闪出几个各执刀持弓的手下。陈风也不答话,直接引着罗天旭到了洞里,洞里光线昏暗,每隔二十步才有一个火把,但空气却很清新。没走几步,两人便听到刀势破空发出的悲鸣。一听这声音,罗天旭感慨再生,随即加快了脚步,山洞蜿蜒伸展,像是走不到尽头,而刀声却像近在耳边。
就在初入者以为还有漫长的行程时,洞口蓦得开阔起来,变成了一个能容纳百余人的殿堂,殿堂里灯火通明,一些疲惫的手下正或躺或依的休息。洞府中央,一黑面赤身的大汉虎虎生威的舞着一把大刀。刀劲在四周回荡,刀风迎面扑来割面生疼。意识到有人进来,大汉收住刀劲,朝入口走了两步,然后便是一愕。只见他立时跨了两步,将大刀猛地往地上一插,竟生生的跪到了地上:“大哥,我该死。你我本约定同生共死,我以为你已经遇难,但不为你报仇我就是死了也无颜见你啊!”
鲍震说着两眼便泛出泪光,这两行泪水犹如滚烫的热油直接浇到了罗天旭的心头上。他最见不得人流泪,何况是自家兄弟的英雄泪!一时间心里像是开了杂货铺,自责、伤心、喜悦、羞愧全都一股脑的窜了出来。他赶忙扶起跪着的义弟,竟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水了:“贤弟,真是折煞我了!若不是我,你和诸位兄弟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要谢罪也是我向大伙谢罪啊!”
鲍震缓缓站起,轻叹口气:“大哥也不能说这话,毕竟我们是生死一命的兄弟。你没事就好,再难的困境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就没有做不到的!这些天我一直苦练刀法,为的是杀了聂世海为大哥报仇。如今你虽没事了,但这一箭之仇不能不报,你我兄弟联手,一定要将铁掌帮闹个底朝天!”
罗天旭想到自己和聂家的种种过往,心头又泛起百般滋味,但他知道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要解决。“聂世海和我的渊源太深,剪不断,理还乱。时下,我还有大事要做,铁掌帮的仇就暂时放下吧。说来惭愧,我这次来还是有求于贤弟啊。”
“大哥哪里话,怎么还这么见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话直说!”
罗天旭这才吧自己这两三个月的情况跟他大体说了一下,又把如何得罪了怒蛟帮以及周伯的计划详细的告诉他。没想到鲍震听了不但不愁反而泛出了笑意:“大哥,我们本来就就是干的打家劫舍的买卖,莫说是个怒蛟帮,就是天皇老子的东西咱也敢拿!你放心,你们怎么安排的,我就怎么干!”
“好!现在咱们就回渔村,然后去袭于府。你让手下尽快全数赶到渔村,在挑几个好手跟咱们先走!”
“没问题!”
“对了,一定带上那陈风。他的轻功不俗,好像比我还略高一筹。”
“可惜这陈风专习轻功,拳脚上却是稀松。不过也算是个人才了,我这就去安排。”
不一会,鲍震便领了大约十个人出来,背上还多背了细长的包袱。一见到罗天旭,他便把背上包袱拿下来,解开给罗天旭看。一把长剑!一把比他原来的游龙剑还要略长几寸的好剑。
鲍震得意的笑着说:“我这次逃出来,就带了它和我的大刀。这是我一位故友留给我的,虽不像月寒刃一样削铁如泥,但也是一把难得的好兵器。不过我不使剑,留着也是浪费,不如送给大哥看看衬不衬手。”
罗天旭接过长剑,顿时感到剑身轻盈坚韧。细看之下,剑身比普通的剑更细更长,而且剑刃有种乌黑的光泽。他随手的比划了两下,剑身立刻发出悦耳的低鸣,而且十分衬手,感觉就像是手臂的延长。
“果然是好剑!”
“大哥用着衬手就好。”
“那咱们赶快出发吧!”
十几个人骑着快马立刻往渔村赶去。一路上,月色阑珊,几片悠哉游哉的乌云,傲慢的俯视着地上的一切,还不时的挡住本来就不明朗的月光,似乎故意要和这群赶路的人作对。罗天旭他们一路狂奔,既不会留心天上的云,也不在乎路过的林子里散出的砭人肌肤的寒气。他们知道事关重大,心中便只想着这次行动,再也不去顾忌其他。
他们就这样披星戴月的疾驰,到渔村时才不到丑时。罗天旭一下马,便走进周伯暂住的草棚。老人也没睡着,一直焦急的等着他的消息。鲍震也跟着进了屋,其他人则把马匹交给渔民们便原地待命了。周伯一见鲍震孔武有力的身形,心中的忧虑便少了一半,他笑着对两人说:“有两位大侠在,何愁大事不成?事不宜迟,你们马上去袭于府,我这里有一张于府的地图,是据咱们为他送米送菜的伙计凭记忆手绘的。可能有些差池,但总比没有强。原来我和天旭商量的是后天再去袭粮仓的,现在有高手相助,那就不如一步到位了。这是几个粮仓的位置,每个粮仓都有一个武功不俗的高手看护。具体这两个人是谁,什么养的武功路数,我也不清楚。”
“周伯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办妥!”
罗天旭将两张图纸塞进怀里,便出了棚子,十几个人立刻向于府跑去。为了不惊动别人,他们每人口中衔枚,各自运使轻功。几十个人一起行动竟然只发出与风声相若的声响,唯有初秋时节不肯睡去但已疲惫不堪的虫儿,不时的叫叫。月色更加朦胧了,刚才闲散的几片云,像是突然想要商量什么似的聚在一起,而且越聚越多,使得月亮好久才能向大地瞟上一眼。罗天旭抬眼望了一下星空,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这样的夜空,必定是要有大事发生吧。无暇多想,一行人便已到了于府。几个轻功好的一踪便翻过了丈余的高墙,余下的三五个轻功稍逊的则踩着人手搭的跳板,也顺利的翻过了障碍。
于府的院子不小,房间也多,亭台楼阁、回廊过道布置的紧凑而不失秩序。若是一个陌生人来想找到特定的房间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罗天旭掏出草图,借着几乎不见的月光找出了护卫们睡觉的房间。大家悄悄的跟在他身后,向目标房间跑去。最先倒霉的是巡夜的五个护卫,还没发觉有人潜进了府中,便被飞刀封喉,临死喊也没喊出一声。利索的解决了巡夜人,他们便来到了护卫们的房间,罗天旭用刀尖轻轻的拨开门栓,然后轻巧的领人溜了进去。护卫们睡得正甜,其中几个脸上还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