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由的讨厌,也有点说不过去……
可为何,他却单单,只记得这珠子?
次日清晨,叶相思还在梦中,一行十几名宫人,便从丹丘生的御真殿赶来,侯在了门外。
手中端着的木案里,是各色各样的物品。
有日用所需,有绫罗绸缎,有精致的点心,还有上好的虫草补品。
待叶相思起床,洗漱完毕,众人陆续进门,恭恭敬敬候在一侧。
为首的一名宫女的木案上,放着的是一块手帕,和一个漂亮的杉木锦盒。
宫女将木案举至眉心,躬身上前回禀:“陛下口谕:昨日,不小心弄丢了美人的绣帕,朕今日特地命织绣坊的宫女,连夜绣了这块帕子,来作为补偿。请美人笑纳······”
叶相思随手摆弄着这条绣帕,片刻后,目光游离到了旁边的杉木锦盒上。
“这是?”
宫女颔首,继续回禀道:“这是陛下送给您,放您的珠子的······”
这话······倒是耳熟的很······
叶相思低头望一眼胸前的琉璃珠,冷冷对宫女道:“替我,谢谢陛下······”
宫女见这叶美人已欣然接下赏赐——也没人敢不欣然接受——那自己的差事,也算是完成了。遂行了礼,退出屋去。
其他的人,却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相思疑惑道:“可是陛下……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一名稍微上了些年纪的老妈子,向前一步回道:“陛下遣我等,来蔷薇阁照顾美人起居……日后,美人有何差事,尽管吩咐。”
相思更觉奇怪。
这个丹丘生。若说是因昨日见到了自己这蔷薇阁的寒碜样子,一时心软,想赏赐些东西给自己,倒还情有可原。
可是,为何要派这么多的宫女过来?
就蔷薇阁这屁大点的地方,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的人?
何况……若日后行起事来,难免人多眼杂……
却见那些宫女们,也不等相思发话,自己就开始忙活。
打扫,整理,清洗,熬药,炖汤……
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一等宫女的行事作风。
香妮则乐颠颠地跟在她们身后指手画脚,俨然一副掌事宫女的模样。
相思倚在门边,看着她如此欢快的模样,脸上也不免换上了一丝和煦。就如此时照在身上的秋阳,难得的透出一丝温暖。
转瞬,这暖又突然消失不见。
是张妈。她正斜着眼打量相思,却与她飘然而至的目光撞个正着,慌忙收了神,加入到忙活着的人群中去。
相思黛眉轻舒。
想必以后,她也不敢再过于造次了……
突觉颈间一阵异动,慌忙转身回了屋。
关好房门,刚在圆桌旁坐定,胸前便闪过一道红光。
接着,一条三寸多长,长着九颗头的小蛇从琉璃珠里窜了出来。一跃,跳上了圆桌。
相思压低了声音道:“何事?”
蛇头一号是个急性子,抢先开口道:“你要把我们装进那个小盒子里去吗?”
蛇头二号历来傲娇,“你要是敢这么做,我等即刻就离开这蔷薇阁。”
蛇头三号是个和事佬,“大家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蛇头四号有点少根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嘿嘿嘿……”
蛇头五号说话总比别人慢半截,又是蛇头一号的应声虫,“不能……放到盒子里……”
蛇头六号永远在打瞌睡……
七号和九号,活在它俩人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玩得开心……
八号流着哈喇子在发呆……
相思不理会其他,只问蛇头一号,道:“为何,不能放到盒子里?”
眼看除了不在一根线上的几位,其余的几个蛇头又将开口,相思赶忙出声道:“好了!”
两只手在胸前不停地扇动着,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它们的声音给扇低一些。
“我不会把你们放到盒子里的,这样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哼……”
“我就知道主人不会那么做的……嘿嘿嘿……”
······
相思心有余悸望一眼窗外,揽袖一收,重新将它们收回琉璃珠内。
窗外众人,猛然听到一声“好了!”,在持续了好几刻钟的一脸茫然,却不见屋内之人再有后续言语之后,重新开始了手里的活计……
张妈苍老奸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第六章
未到晌午; 丹景鹏就得了消息—圣上昨夜去了蔷薇阁。
虽未留宿,但今儿早上一大早,就差遣自己宫里的掌事宫女; 给蓝美人送去了一大堆东西。
看样子; 不日就将临幸。。。。。。
丹景鹏放下手中奏折,露出奏折后已留有些许岁月痕迹的淡漠面容; 冷冷道:“知道了。”
待小厮退出屋去,丹景鹏将奏折往桌上猛力一摔; 骂道; 老妖婆。。。。。。
当年; 自己二十六岁时,她便已是那副二八少女般,美丽妖娆的容颜。
除了一头银丝让人略感遗憾以外; 其他地方几乎都无可挑剔。
如今,十八年过去,他已蓄起了胡子,初显老态。她却仍旧是一点没变。
就连那唯一的一点缺点; 也都已消失不见。
现在,居然要跟自己刚到弱冠之年的侄子,行夫妻之事?
丹景鹏有点坐不住了。
当初送她入宫; 可不是真的为了让她当丹丘生的妃子。。。。。。
三年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阻止关于她的任何一点讯息,传入丹丘生耳中。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
蔷薇阁里。
叶相思歪在榻上小憩,突闻外头有人禀报。
“美人,国师大人求见。。。。。。”
叶相思缓缓睁眼。
丹景鹏?他来干什么?
不是告诉过他,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来蔷薇阁吗?
怎么。。。。。。
相思起身,坐到桌边,朝外头道:“请大人进来。”
不大会功夫,丹景鹏跟在香妮身后进了屋。
香妮识趣,躬身施了礼,退出屋去。临走,不忘将房门关好。
相思见她走远了,便向丹景鹏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没有什么急事,不要来找我吗?”
丹景鹏不拿好眼看人,斜瞄着相思道:“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叶相思闻言,知道他确是没什么要紧事,便重新靠回了椅背。
用手指绞着手中的绣帕,懒懒道:“到了兑现的时候,自然就会兑现。你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
丹景鹏道:“正因为等得太久,才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你若无心助我,我大可以自己来做这件事。。。。。。”
相思挑眉道:“你想怎么样?”
此话一出,丹景鹏便觉心中一颤,不禁又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夜,她白发如雪,面色如霜,红衣凛凛,冷艳无双。
当她一句“你想怎么样”出口,自己亲手训练的数十名大内高手,竟无一能敌她那根血红色的长/鞭……
每每想起,饶他如此铮铮铁汉,胆边也不由得升起一阵恶寒。
而此时的叶相思,就抿着她泛白的唇,看着丹景鹏,意味不明的笑着,笑得他,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他知道,她是以为自己要对丹丘生怎么样。
其实,他也的确是想把那丹丘生怎么样的。
只不过,一想起八年前的那日,这个想法,便又生生的被他掐死在脑中。
那日,是距离夺位失败,已将近十年之久的某一日。
十数年时间,那红衣女子都再未露过面。
莫非······事情有变?
倘若她突然病了,死了,自己却还在这里畏首畏尾,好好养着丹丘生,将来还要将自己梦寐以求的帝位拱手让给他。
那……岂不冤枉?
丹景鹏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仔细地揣摩。
适逢已到舞勺之年的丹丘生散学归来。
他对着少年笑意盈盈,伸手过去,“丘生,来……”
少年对着传闻中,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却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丹景鹏,深深施礼道:“叔父。”
却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少年在距离他的手二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重新弯腰施礼道:“叔父,您有何吩咐。”
丹景鹏收起僵在空中的手,尴尬地笑着道:“呵呵……呵呵……丘生啊,今日,厨房做了一些红豆粥,我特意给你留了一碗。快,趁热吃了吧……”
丹丘生又施一礼道:“是。”
半碗粥下肚,突觉腹痛难忍,随后就人事不省……
丹景鹏站在床边,眼睁睁看着床上的人,面色惨白,疼得大汗淋漓。
唇边悄无声息地泛起一丝快意。
身后的管家迟疑着开口,“王爷,要不要奴才,去请个御医来?”
丹景鹏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瞪得那人再没敢吱声。
突闻院中一阵嘈杂。
她似一只鬼魅,唇角挂着血丝,三千银丝随风飘舞着,飞快地从空中落下,脚不点地,直奔丹丘生卧房。
因为被两生咒反噬,叶相思此时也已经身负重伤。
不过,要对付几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阵刺骨的寒风袭过,叶相思如鹰般的利爪,已紧紧钳住了丹景鹏的脖子。
将他逼到墙角,一双狐狸眼恶狠狠地瞪着,“你做了什么?”
丹景鹏死命挣扎着,试图掰开她的手。
床上的丹丘生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她有所察觉后,陡然撤手。
丹景鹏“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相思坐到床边,快速在掌心聚起妖灵,并指驱入丹丘生体内。
片刻后,妖灵带着全部毒素重新返回她的身体。
丹景鹏偷偷的观察着二人的反应。
那是他亲手提炼的夹竹桃毒液,只需两滴就可致命。
今日,二人之中,总有一个会死。
或者,两个都死······
丹丘生突然睁眼。
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望着床边坐着的貌美女子,幽幽道:“姑。。。。。。姑姑。。。。。。你是。。。。。。谁呀?”
“姑姑?”
叶相思重复一遍,似乎气不打一处来。
丹丘生继续道:“姑姑。。。。。。是。。。。。。是你救了我吗……”
她强压着心中怒火,笑道:“是我救了你。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不要如此轻易的,就遭人暗算。。。。。。”
突然回头,起身,到丹景鹏面前,用力捏起他的下巴,似乎恨不得立刻将这张脸捏碎。
咬牙切齿道:“你若敢再动他一根毫毛,我会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丹景鹏暗自疑惑,她看上去,似乎,并不像一个身中剧毒之人。
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居然如此刀枪不入?
那时的她,眉眼泛红,肌肤胜雪,银发及腰,精神却出乎意料的好。
一点都不像,此时这个容貌年轻,身体却羸弱得一塌糊涂的蓝相思。。。。。。
方才,她又提起了这句,“你想怎么样”。
他有时候就在想,或许,她说这句话,其实根本就是在等着看,自己会如何作死……
“哎!”他暗叹一声。
这无休无止的等待,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过,既然已经顶着个雷,也就不在乎再被多劈一道闪电。
丹景鹏在头顶自动竖起一根避雷针,胆怯着开口问道:“那日你说,你与我的目的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又为何非得等他坐上了皇位,再劳心劳力的重新去夺?十几年前那日,若任由我将他杀了,岂不是,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叶相思眯着眼,靠在椅背上悠闲地说道:“我自有主张!你只需,照着我的话去做就好。”
他虽心有不服,却并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那最重要的一步,现在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第七章
几日后。
叶相思坐在荷花池边的秋千椅上; 半眯着眼。
荷花已经谢了,只剩下满池翠绿的荷叶。
香妮说今日天气不错,非要拉着她出来晒太阳。
她身上疼得紧; 本是十分不愿意的。奈何这小丫头缠人的厉害; 她实在是拗不过,便只得跟着她; 到了这漓春园。
坐了将近三刻钟,叶相思自觉身子越发沉重。
慢悠悠起身; 对香妮道:“回宫吧······”
香妮惊道:“这么快?”
“嗯······”
香妮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 急忙跑到身边搀扶。
“哎呀”一声; 恍然大悟道:“今日······已是初七了啊······主子您······”
相思轻声斥责道:“我没事······”
香妮便不再多言。
主仆二人执手往蔷薇阁走去。
未行几步,便迎头撞上了一群人。
正是施良淑和一众随身侍候的宫女太监。
叶相思恭恭敬敬低头行礼。
施良淑止步,看清来人后; 蹙起了眉头,悻悻道:“怎么哪都有你······”
叶相思低眉顺眼道:“是。。。。。。”
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温顺的羔羊。
施良淑似有什么不满,急待发泄; 一步一步逼了过来,沉声道:“听说,圣上前几日去你的蔷薇阁了?”
“是。。。。。。”
施良淑暗道; 她倒坦诚。旋即便又故作不屑道:“想不到,你竟有点手段。。。。。。”
叶相思暗忖,自己与她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今次; 她便敢这样说话。这元傲菱,果然不管到了哪里,都改不了她这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性子。
余光一瞥,却瞧见了不远处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择日不如撞日。
是你自己撞到了我手里,可就别怪我,要先拿你开刀!
突然抓住施良淑手腕,阴测测道:“贵妃娘娘,我宫里新近了一批大红袍,据说是从生长在九龙窠绝壁的母树之上摘采而来,世间罕有。相思可否斗胆,邀您一同,前往品尝?”
施良淑面色一变,满脸厌恶的看着她道:“谁要喝你的破茶!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碰我!”
水袖一甩,道:“快给我拿开你的脏手。。。。。。”
她这一甩,不过是想把她的手甩开,能有多大力气。不想那蓝美人却被甩得,直直的朝荷花池方向跌了过去。
在场的十几个人登时都傻了眼。
“扑通”一声,叶相思坠入池中。
她手脚并用,胡乱地一通扑腾,却越挣扎越向下沉,眼看已经要没顶。
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疯狂的大呼:“来人哪!快来人哪!蓝美人落水啦!”
一个颀长的身影,似一条灵活的鱼儿,一跃跳入池中。
身后跟着的一群太监尖着嗓子直喊:“陛下……陛下……”
为首的一名年纪稍长些的执事太监,挥舞着双手,拼命的高声急呼:“快!快!快救圣上!”
有几个识水性的,纷纷下水。
众人七手八脚,总算是将二人拖上了岸。
丹丘生顾不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还在滴水,双手抱起叶相思,朝蔷薇阁狂奔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
太医院长刘垚,刚给叶相思诊过脉,跪在御前回禀。
“该做的,微臣已经全做了。现在,只能等着看蓝美人何时会醒······”
丹丘生蹙眉,忧心忡忡地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叶相思。
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门边,对站在那里的施良淑逼问道:“良淑,你为何,要这么做?”
焦灼的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担忧,“蓝美人的身体本就不好,你这么做,是想置她于死地么?”
施良淑大惊,却并无怯意,振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