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标记着屠国皇室图腾的信件出现在他的书房之中,又如此隐秘的夹在书籍里,那么事情就有些不简单了。
慕轻歌眸光不留痕迹的扫向白汐月。
此刻的她,已经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清丽纯净的脸上,毫无表情。
只有那一双眼,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一切,隐隐泛出得意之色。
慕轻歌收回眼神,眼角余光戏谑的看向秦瑾昊。似乎在对他说:‘这就是你所看重之人想出的栽赃陷害?’
秦瑾昊接收到了这个眼神,同样以眼神回之。似乎在安慰慕轻歌,既然他们已经是盟友,他绝不会让慕府在这个时候出事。
没错。在慕轻歌对他说出那个‘好’字时,他便将白汐月的计划全盘托出。同时也说明了自己是反对的,但白汐月却执意如此。
他本可以阻止今日的事,可是却被慕轻歌阻止了。
他看得出,慕轻歌是想要收拾白汐月,为了能彻底笼络住慕家,牺牲区区一个白汐月又算得了什么?
白汐月与慕家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所以,他乐意配合慕轻歌。
当然,他也不怕白汐月会反咬她一口。因为,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白汐月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最心、最信任的男人出。此刻,她只是看着一切都按照她所设想的那般发展,经不住内心窃喜。
一直留意她的人,除了慕轻歌之外,还有慕连蓉。
当她看到白汐月眼中隐藏的激动时,她的眸光暗了暗,仿佛丢失了部分魂魄一般。
慕轻歌与秦瑾昊之间的互动,并未惊动他们身边的人,反而落入了站在最边缘的秦瑾辰眼中。
他似乎看出了端倪,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最终,他的眸光锁定在慕轻歌身上。
“老公爷,这些信件卑职可能看否?”那捡起信件的官员,心中思量了一下,大着胆子向慕雄询问。
慕雄坦然的道:“你要看便看。这些东西老夫也不曾见过,心中也很好奇。”
这坦荡的回答,让那官员眸光一闪,垂眸下去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动作却不慢,快速的打开信件,取出里面的信纸,快速的看着。
当他看着第一封时,信中的内容顿时让他脸色大变。
紧接着,他又快速的抽出其他几封信,将其中的内容一一扫过,越看他的脸色就越苍白,难以置信的不时扫过慕雄。
邵胖子从人群中挤出,好不容易凑到慕轻歌身边。
他拉了拉慕轻歌衣袖,小声在她耳边道:“老大,我看这老东西的神色不对啊!估计没安什么好心,咱们得赶紧想辙。”
慕轻歌倒是有些意外邵胖子的机敏。
但是,这件事不宜将他卷入。
所以,她只是低声回应:“稍安勿躁。你看着便行了。”
隐晦的提醒,让邵胖子小眼睛一转,顿时明白过来。知道他老大要坑人了,忙笑道:“那行,我就在旁边看着老大神威大显了!”说罢,便悄无声息的远离了慕轻歌。
那灵活的动作,真是堪比泥鳅。一身肥肉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
看得慕轻歌眼角一抽,由衷佩服。
在邵胖子溜回去后,那文官也已经将信件看完。无视了其他同僚投来的好奇眼神,他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很快,便看到了外表出众,气质超群的睿王秦瑾昊所站的位置。
他快速向睿王靠近,手中紧攥的信纸还在微微颤抖。
“睿王殿下,老臣有禀!”他一走到秦瑾昊面前,便双手作揖的拜了下去。
见此,白汐月眸中隐藏的喜色更甚。仿佛,她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般。她含情脉脉的看向睿王秦瑾昊,似乎在等着他大发雷霆,下令捉拿慕家上下。
当然,她不过是寄居于慕家的孤女,即便受到牵连,也很快会没事。
何况,她还是睿王的女人呢?
当下,白汐月对当初自己所做的那个决定感到庆幸无比。如果当初被她解毒的人,不是睿王,恐怕她的一生就毁了。
如今,她是睿王的女人,她甚至看到了自己将来人高一等,母仪天下的将来。
她期待着,然秦瑾昊却一脸平静的接过那些信件,垂眸低扫。
白汐月偷偷看着秦瑾昊的表情,就像是期待他表扬一般。
可是,在她的期待中,看了信件内容的秦瑾昊却脸色一沉。冷峻刚毅的五官变得更加凌厉,更加凸显了他的冷冽气息。
他带着杀意怒道:“是谁敢如此诬蔑慕老公爷!”
那种震怒,不似伪装。甚至,连知道内情的白汐月都被吓了一跳。
她似乎有些不明白秦瑾昊的反应,却又立即意识到,或许他这般做只是为了做给慕雄看而已。
若是一开始就要治罪,似乎更添诬蔑之嫌。
想通了后,白汐月心中缓缓一松,静默的等待这秦瑾昊接下来的应对。
她认为,自己已经把前戏做全,剩下的事能演变到如何,慕家的下场该如何,就应该是这个男人的事了。
作为一个体贴的女人,又怎么能抢了自己男人的风头呢?
秦瑾昊一开口,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噤若寒蝉。
他冷眸一扫,每个触及他眸光之人,都不由自主的低头退去。
他们好无辜,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好伐!
这一次,来慕府参加加冠之礼的宾客们,都忍不住后悔今日之行。
那冰冷的视线,同样从白汐月身上扫过。她明知道秦瑾昊不过是做戏罢了,却依然感到有刀斧加身的刺痛感。
莫名的,一种心慌从心底蔓延,迅速将她整个人包裹。
‘没事没事!今日大事既成,她也可以离开慕府,名正言顺的投入睿王怀中。慕府欠她的,今日便尘埃落定!’在心中反复安慰自己后,白汐月才觉得舒服了些。
秦瑾昊的眸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慕雄身上。
他拿着手中的信件,朝慕雄走去。
这一幕,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没有什么异常。
而落在白汐月眼中,却是整个计划的真正开始。她,今日要颠覆整个慕家!
只是,她却没有留意到,最先看到这些信件内容的那位官员,却在秦瑾昊提步走向慕雄之后,便垂眸退了一步。
似乎,这个深谙官场之道的官员,已经明白了秦瑾昊的一些真正想法。
秦瑾昊走到慕雄身边停下,将手中信件递上,语气严肃的道:“老公爷,您看。想不到居然有居心叵测之人想要陷害于你。”
慕雄一脸沉色的接过那些信件,垂眸凝望,双唇紧抿成线。
白汐月心中‘咯噔’一声,有些诧异的偷看了秦瑾昊一眼。她有些看不懂睿王的所作所为意欲何为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给慕雄反驳的机会吗?那些‘证据’交到他手中,不是给了他销毁的时机?
一种超脱控制的感觉袭来,让白汐月顾不得隐藏自己,流露出真实情绪。
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慕连蓉心中一痛,眸中染上淡淡的哀伤。
“哼!一派胡言!”慕雄虎目一瞪,掌力震动下,手中的信纸散落一地,也让不少靠近的人,都得窥其中真容。
那些信,似乎是慕雄与屠国某位皇室勾结的来往信件。内容中,有让慕雄暗中挑唆秦皇室内斗,又或是在战役中放水等等罪名。
字里句间,无不透露着慕雄的反叛之心。
窥得信件内容之人,无不面色苍白,好似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一般,呼吸急促。
一种诡异难明的气氛,在人群中不断蔓延。
“我慕雄在秦国早已功成名就,与屠国勾结,莫不是屠国能送我一个皇帝当当不成?哼!”慕雄冷哼一句,众人大气不敢喘。
不对!这不对啊!
白汐月看着这一幕,眼中有些慌乱。
在她的设想中,不应该是这些勾结敌国的罪证在暴露出来后,在秦瑾昊的推波助澜下,所有的人都声讨慕家人,让他们有口难辩吗?
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
慕雄根本不在乎,众人噤若寒蝉,就连明明说好了的睿王,也好像站在了慕府一边。
她下意识的去看秦瑾昊,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她。仿佛,从不认识她这个人。
“有人诬陷爷爷?”一道清冷如泉的声音插入。
众人注意到慕府的小爵爷,慕轻歌突然走出来,弯腰从地面上捡起几页信纸,大致的看了看。越看,她嘴角就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等她看完之后,还不吝的给出了评价:“幼稚。”
白汐月的脸色暗中一白。
将手中的信纸放入睿王手中,慕轻歌踱了几步,来到慕雄身旁,对他轻笑道:“爷爷息怒。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鼠辈诬蔑之言,你生气了,反倒是给他们面子了。”
慕雄闷声道:“嗯,我不气。歌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找出那居心叵测之人。”说罢,老爷子一拂袖,当真不管不顾了。
慕轻歌心里笑爷爷狡猾。
他分明就已经猜到了是谁做的这场闹剧,却因为心中的那一丝不忍而甩手不管。白汐月的事,在睿王告诉她后,她就告诉了慕连蓉。没有告诉慕雄,是因为不想让他伤心。毕竟,白汐月是他亲自领回府的孩子。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爷爷故意撂挑子,她还是欣然的接受了。
其实,老爷子的选择,不也在向她释放一个信息。那就是,这件事她,慕府小爵爷说的算!
眸光微动,慕轻歌转身回眸,对着睿王道:“睿王殿下,如今在我的加冠之礼上,有人诬蔑我爷爷与敌国私通,你看这件事如何解决?”
白汐月紧张的看向睿王。
可是,秦瑾昊却对着慕轻歌纵容的道:“轻歌想如何解决?”
不对!
怎么会这样说?
白汐月恨不得跑出去,抓住秦瑾昊的手臂,告诉他事情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秦瑾昊为什么还要对慕轻歌这么言听计从?这么纵容?
这不表明了他百分百的信任慕家吗?
那她算什么?
演出这么一场戏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揪出这陷害之人,无论是谁,严惩不贷了。”慕轻歌笑盈盈的说着,却让在场之人都感受到了那语气中凝着的寒意与杀气。
白汐月心中一颤,她似乎感觉到刚才慕轻歌的眼神向她看来。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知道是她所为一般。
‘不!不会的!她不可能知道与我有关!’白汐月在心中否定这个猜测。
“好!就如轻歌所言,找出这作祟之人,严惩不贷。”秦瑾昊此刻,仿佛眼中只有慕轻歌一般。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这不仅仅是陪慕轻歌做戏,而是在慕家答应站在他一边时,他就有一种一只脚踩在那个位子上的感觉。
此刻,他绝对不能得罪慕家!
慕轻歌轻笑。那笑容中,充满了讽刺还有轻蔑。
看得众人头皮发麻,心中暗道:这慕府的小爵爷眸光还真是渗人,令人心底发毛。
而白汐月则感觉到慕轻歌那个笑容,仿佛是在针对她一般。
在嘲笑她的幼稚愚蠢,嘲笑她的自作聪明。
‘明明……明明睿王才是与我一伙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现在反而像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白汐月在心中不断喊道。
从睿王手中,再次拿起信纸。慕轻歌晃了晃,调侃道:“想要诬蔑慕家私通敌国,只下几封信的成本怎么够?最起码要准备一些佐证勾结的信物嘛。又或者,再找出一两个暗中负责之人。人证、无证缺一不可。区区几张纸,就想定慕家的罪。真当咱们的秦国皇帝,还有满朝文武都是傻子不成?”
一番话,说得再次的秦国官员,都面红耳赤。话中隐藏非但讽刺了他们一把,还让他们无可反驳。
因为,刚才他们确实心中有过怀疑。
哪怕只有一瞬相信,也说明了他们并不聪明。
第一次领略到慕府小爵爷犀利的言语,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官员们,都有一种后生可畏的感觉。
何况,他还有一个威震四方的爷爷。
几十万慕家军为他的后盾,谁敢跳出来与他争锋?
慕轻歌嘴角闪过一丝讥笑,继续道:“最主要的是,目的是什么?慕家放着好好的秦国战神不当,一等公爵地位不要,抛却名利权力,到底是为了什么?钱?慕家不缺。权,慕府更不缺。杀人总有个由头吧。慕府要叛国,与打了几十年的敌人握手言和,算计自己的老东家,到底为了什么?能得到什么好处?总不能说是吃饱了撑着,闲日子无聊,寻刺激吧?”
对啊!慕雄勾结屠国能得到什么好处?
自立为王?那还需要跟屠国勾结?以慕家军的威名,慕雄想要称王,秦皇还能拦得住?
不是为王,就是为皇?
这更不可能了。若慕雄有此心,秦国的皇帝,哪里还轮得到秦家坐?
众人在心中来回计算,都没有给慕雄‘叛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皇室欺人太甚,令慕雄不得不反抗自保。可是,这样的解释,谁敢说出来?嫌自己脖子太硬,还是命太长?
众人继续保持沉默。
而这时,慕轻歌又开口了:“而且,这把火还真是烧得妙啊!就是这么巧的,选择了在我及冠之日起火。本爵爷有些纳闷,这光天白日的,书房里没有半点火星,怎么就起火啦呢?还那么巧的,将这些叛国罪证抢救出来。”
那几名冒死将书房中没有烧毁的物件搬出来的护卫,立即单腿跪地,向慕轻歌明志道:“小爵爷,我等冒着大火进入书房前,这些东西都并未在焚烧区域,便带了出来。”
“哦?”慕轻歌闻言玩味的笑了,好似自言自语的道:“原来这火还通人性,知道什么该烧,什么不该烧。”
这句话落入众人心间,顿时都明悟过来。
是啊!如果是意外失火,这么火势滔天的样子,又如何独独保存了这些东西?除了被烤焦一些外,几乎没有任何损伤。世上真有那么巧之事?
白汐月听得毛骨悚然。
背上,已经被冷汗打湿,冰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慕轻歌没有说出这一系列的话前,她还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得天衣无缝,让人挑不出瑕疵。更是能让秦皇找到治罪慕府的由头。
可是,此刻,她却在慕轻歌戏谑玩味的语气中,感到自己的计划错漏百出,简陋得就像是一个孩童的游戏。
难怪!难怪她在最初看到那些信件时,会说出‘幼稚’二字。
哪怕,她模仿慕雄的笔迹是那么像。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将整个局势完全逆转?就算他如今能够修炼了,也依然是个纨绔子,他凭什么?!
一股嫉妒的情绪,从白汐月心底蔓延,渐渐取代了她心中的惶恐。
“太拙劣了。”慕轻歌缓缓摇头,语气轻蔑的道:“拙劣得我都懒得继续说下去了。”
她精心的设计,在她眼中就是‘幼稚’、‘拙劣’么?
白汐月心中滔天的愤怒几乎要透过双眸迸发出来。
“汐月妹妹,你这么看着我是为何?”慕轻歌突然转眸,噙笑看向她。
白汐月一愣,眼中的恨意瞬间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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