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喝足了,好生上路!”一个兵丁端着一个木盘,来到林一与那个书生模样的人面前,放下一坛子酒,和一大碗肉来。
房门前光影一暗,走进一个人来,正是都尉蓝平。他冷冷地看着林一二人,说道:“快些吃喝,别耽误工夫了!”
那书生模样的人,出一声冷笑:“这断头酒,老夫不吃也罢!”
蓝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杨大人,何苦呢?是皇上要杀你,还专门给你弄个伴儿好一起上路呢!”
那个被称为杨大人的囚犯,长叹道:“学得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才知,帝王要的是鹰犬,而不是我这样的读书人。罢了,用我这条命,警醒后世子孙!”
原来此人也是朝官员,年过半,不得善终。看此人也是耿直之人,庙堂之上,此类人是站不住脚的。林一对这朝堂之上的事情,算是看出一些端倪。苏先生也是如此,想来,好人是做不了官的。
蓝平抬头示意,两个壮汉已一把捉住那个杨大人。一人伸出铁钳般的手指,轻轻一捏,手下之人被迫张开嘴巴,另一人拿起酒坛子就灌了下去。
杨大人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无奈动弹不得。转眼工夫,一小坛子烈酒便灌进了他的肚子,两个汉子这才将其丢下。
此时的杨大人,原本苍白的面容已变得一片酒红。他羞愤难耐,冲着那两个汉子张口大骂。
屋子里的人好似见惯了这种场面,对杨大人的举止嗤之以鼻,不加理睬。
蓝平嘀咕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眼色示意一下,墙边的汉子一拥而上,将杨大人扯了过去,三下两下撕去了衣衫,露出他瘦骨嶙峋的身子。
一丝不挂的杨大人,双目喷火,恼怒之下,便欲撞墙寻死。可他怎能挣得过那几个彪壮的大汉。
杨大人被几人四肢朝天翻了过来,一人手拿一个木锥,对准他的贲门便塞了下去。
一阵凄厉哀嚎声,另一人手拿一束马尾,套了个圈拴住杨大人的阳**具根部,狠狠一勒。
又是一声惨嚎声响起,杨大人昏厥了过去。
这些人不慌不忙,用一块缝缀着绳子的破布,兜裆栓住杨大人的下体,这才将其翻转过来。
一人撑开杨大人嘴巴,用一只铁钩钩住他的舌头,一根马尾牢牢栓死了舌根。
蓝平看着林一,不无自得地说道:“这是为他好呢,以免刑场之上,屎尿失禁直下。拴住舌头呢,是让他不要再胡言乱语!”
林一的眼角抽搐了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一人拿出根细牛筋,极为娴熟的将杨大人双手反剪,连同勒住的脖子,与其双臂紧紧栓死一起。
杨大人瘦弱的身子被勒得咯吱作响,随着牛筋扣结成,他整个人已成了昂挺胸的模样。只是面色带着酒红,昏迷不醒。
这还不算完,两个汉子又拿出两块一掌宽、齐膝高的木板,拴扬大人双腿的迎面骨上,这才为其套上衣裳。
“这是怕他跪不住倒下去,有了木板呢,后面有绳子扯着,便是跪上几个时辰也无妨的!”蓝平饶有兴致地说道,可惜林一没有他预料的瘫倒地,令其兴趣然。
走至昏迷不醒的杨大人身后,蓝平从怀摸出一根银针,抬手其后颅深深插了下去。
杨大人瞬息间醒转过来,只见他面色酒红,昂挺胸。头颅的痛楚令其双目圆睁,神情亢奋。
蓝平拍拍手,得意的看着自己与手下们的这一杰作,笑吟吟地看着林一,说道:“如何呀?杨大人慷慨赴死,以报天恩,会令多少人扼腕嗟叹啊!如此惩前毖后,方显我皇威浩荡!我等也算作了件善事啊!呵呵,小子,该你了!”
没想到,人死之前,还要遭受如此凌辱。不!对这些人来说,只是摆弄一具死尸,炮制一件玩物。这些人眼,那个杨大人与自己,都已是死人。死人是没有知觉,没有喜怒哀乐的。
而他林一与这个杨大人,这是要上刑场啊!他若是常人,今日免不了一死,死前也免不了这一番凌辱。这世道,又该有多少的不平与冤屈,面对巍巍皇权,面对如狼似虎的官府,只能去哀己不幸,祈求一个好的来世了!
不被抓入天牢,谁又知晓这浮华的背后,竟有此般的肮脏与污秽呢!
林一喟叹之时,几个汉子已走至近前,几只大手抓向他的肩膀。下一刻,他便要如那个杨大人一般——
——————
p:下一午12点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赴死
“大胆——!”
林一双目泛寒,低喝了一声。他周身收敛的气势随之而出,屋内的火光一暗,那几个汉子若置身寒潭一般,手足为之一滞。
屋内的蓝平等人,顿时觉得喘息不畅,胸口如若雷鸣,‘咚咚’作响,脑袋阵阵眩晕。而接近林一身边的那几个汉子是不堪,惊恐之际,犹如巨石覆顶,难以自持,连退了几步后,一屁股摔倒地。
蓝平背靠墙壁,才堪堪站稳,心头一阵狂跳。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面如土色。这是怎么了?他忙看看自己的手下,一个个也是面色骇然,失魂落魄。
是这死囚所为?
蓝平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坐立不动的林一,那幽冷的目光正好也盯着他。
心头又是一惊,蓝平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措,强自镇定。他咬着牙,站稳身子,手指着林一,刚要说话,却见对方眸光厉色一闪——
“哎呀——!”蓝平惊呼了一声,双手抱着脑袋摔倒地。他脑如扎入钢针一般,刺痛难耐,阵阵眩晕铺天盖地而来。
几个稍稍稳定心神的兵丁,见状又是一阵慌乱,忙上前搀扶。蓝平‘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好一会儿,他眼瞳涣散,目光迷离,似乎这间屋子里,有令其恐惧万分的鬼魂缠身不放。
蓝平面容扭曲,出一声惊叫:“快扶我出去!我要出去——!’
众人手脚忙乱的将蓝平扶出了屋子,余下几个兵丁,面面相觑,惶惶不安。即便是见惯了血腥,方才那莫名的心悸,和都尉蓝平的异状,还是令这几人后怕不已。
看着被人搀扶出去的蓝平,林一眉梢一挑,暗哼了一声。他的灵力与神识并未完全恢复。不过,用《锻神鉴》的神识惊魂,还是能让一个人吃够苦头。
林一很少使用这些法术,此术对凡人来说,轻则令人神智不清,重则将人变成行尸走肉。故此,他始终将这《锻神鉴》作为神识修炼之法,不轻易对人施展。
杨大人所遭受的凌辱,已让人目不忍睹。眼下,这伙人又要对林一肆意妄为。他着实忍无可忍,这才出手惩治了这个蓝平,也令他人有所收敛。
“别误了时辰!蓝都尉呢?”一个带着喘息,嗓音嘶哑的声音响起,身形有些干瘦的陈侍郎出现门口,冷冷地冲着屋内瞥了一眼。
一人忙趋前几步,小心答道:“蓝都尉不知为何,突犯癫痫,被抬去找郎了!”
“死囚都处置妥当了?”陈侍郎对蓝平的突意外很不满。
那人迟疑了下,暗忖,死囚的那一番整治乃是狱惯例,却不为外人道也。他眼光扫向屋内的同僚,见无人应声,忙笑道:“回大人话,都妥当了!”
“押入囚车!”陈侍郎转过身子,冲屋内的几人摆摆手,往上走去。这地牢他是真不想来,可身为刑部侍郎,勘验囚徒,提审监斩等等,也是份内之事。
蓝平既然不,无人再计较林一如何。对于临死之人,犯不着去得罪。这么一个死囚,已然是重枷身,也不怕生出意外。
只是,方才那一出,着实诡异了些!
天牢里呆久了,这伙兵马司的兵丁也好,差役也罢,都是一个个见惯了血腥,身带煞气之人,好似鬼神不禁一般。其实不然,这伙人的内心里,也对神鬼之说,有着各自的忌讳。
总之,出了事还有上官顶着呢!
屋内的几个人,神色不定之,眼神交集,心领神会,好似方才的事情没有生过一般,将林一与杨大人一同扯出了地牢,押入了囚车。
天牢的后院内,林一站囚车内,仰望去。那不开眼的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有细雨飘零。
前面的囚车内,杨大人昂挺胸,慷慨赴死的模样。只是,其脑后的银针,隐约可见。
林一知道,若是拔下银针,这杨大人会顷刻间死去。眼睁睁看着惨景,却无法过问,他心生无奈。
这个世道,不平之事如此之多,他又能如何!
只是,这般走向刑场,真是要被斩吗?
两辆囚车被推出了后院,前院站满了兵丁,囚车套上马,大门‘轰隆’一声打开。
两人的兵丁列队而出,引着两辆囚车走出皇城天牢的大门。其后有十人骑马拱卫,有两人押后。一列人马,颇显声势。
大门旁不远处,有五人驻足观望。突见到这么多气势汹汹、铠甲鲜明的兵丁,几人忙向一旁闪去。可见到随后的囚车,以及后面囚车里的林一时,其一绿裙女子失声惊叫道:“林一,这是去何处?”
林一见到这五人,含笑示意,扬声说道:“去刑场!”
对方正是真元子师徒和木青儿姐妹俩。
昨晚林一被抓,孟山带着季汤连夜找到了平王。今日等待平王府回话之时,真元子师徒按耐不住之下,奔出了四平馆,恰好遇见木青儿姐妹也是同样的心思,五人结伴一路寻来。
他们要来天牢探监,看看林一究竟如何了!谁知天牢非寻常监牢,根本不让五人进去。
真元子正与守门兵丁纠缠时,忽见大门敞开,奔出一大队人马来,只好往一旁回避。木青儿却是看到了囚车里的林一,错愕之际,忙大声呼唤。
林一的话让五人心头一惊,眼前的阵势可不就是上刑场的吗!这头天晚上抓的人,怎么隔日就要砍头呢?
转眼间,骑马卫士已将真元子五人隔开,急得木青儿后面大喊:“林一,勿慌!我等设法救你!”
听到木青儿的喊声,林一轻叹一声,囚车闭目养神。
“道长,这可如何是好?”木青儿喊了一嗓子,却神无主,颇为无奈地看着真元子。
真元子看着远去的囚车,皱起了眉头。他手拈长须,禁不住嘀咕了一声:“这个臭小子,一身破衣烂衫的,还有那血迹,不会真被人揍了?当真要被砍头?”
别人不信林一毁船杀人,可真元子老觉得此事与其大有关联。
总之,一路行来,林一的所作所为,已让真元子觉得没有那小子作不出来的事。可为何要毁船杀人呢?
这可是京城啊!这小子还真能惹麻烦,还惹了个大麻烦。
不过,若是被冤枉的,越狱就是。林一的本事越狱应不是难事。可眼下便赴刑场,这可不妙啊!老道摇头晃脑,手拈长须,暗忖不止。
“道长,您方才说什么?”木青儿追问了一句。
真元子回过神来,忙正色说道:“我师徒三人随囚车而去,你二人快去禀告孟长老!”说着,他便带着俩徒弟,与木青儿二人分开,各行其事。
——
下一晚7点。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刑场
皇宫内。长幔垂地,檀香袅绕。一阵风吹过,湿冷的寒意弥漫整个大殿。
弘泰轻抚唇上短须,目光清冷。他看着一旁跌坐的那个护国真人,皱起了眉头。
老者似有察觉,双目开阖,精光闪烁,适时出声说道:“一个江湖门派,竟也能搅得天下风云涌动。杀人立威,也让这些草莽之辈收敛一些。皇上英明!”
弘泰面露得色,沉吟不语。
“只是,此举必让平王殿下难堪啊!他正等候召见,不知皇上如何安抚您这位兄弟呢?”老者缓缓说道。
弘泰坐龙案后,神色矜持,目光幽深。他微微点头,说道:“一个江湖门派,也敢去寻升仙之道,还江湖上搞什么唯我独尊。哼!不敲打敲打,这些草民也不晓得什么叫天威莫测,什么叫王如炉!弘安要为他们求情,也朕意料之。只有让他与那些江湖人之间,心生芥蒂,彼此猜忌,朕才安心啊!”
老者拈须赞道:“平王殿下欲施恩于人,却不知,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让弘安进来!”弘泰帝高声说道。
……
大队的兵丁,簇拥着囚车走过长街。沿途挤满了围观的姓,一个个指指戳戳,好奇地打量着囚车上死犯。还有人呼朋唤友,兴高采烈地夹道追随。
阴雨多日的京城,清冷的街道,此时热闹起来,竟有几分节庆的气氛。
大队人马来至一个宽敞的十字街口停下,一杆高耸的旗杆下,早已搭就一个木台。一旁不远处,一个雨棚下,坐着一些官员模样的人。
街口被兵丁围成了人墙,围观姓已挤得人山人海。持械兵丁竭力训斥喝骂着,阻挡着汹涌的人群。
林一与扬大人,被拉出了囚车,推搡到了木台之上。两个赤膊上身,面容狰狞,露着黑黑汗毛的刽子手,各自头扎红巾,手捧鬼头大刀,分站两旁。
刚走上木台,扬大人已被人一脚踢腿腋处,‘噗通’一声跪倒。其身后扯出一根绳子,被一个兵丁手拉着,他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跪着。
押着林一的两个兵丁,要如炮制。
其一人,一脚踢林一的小腿上,却如同踢到了铁板,疼得他抱脚跳了起来,咧嘴不停地惨呼着。
见状,另一个兵丁楞了下,他目光凶恶的盯着林一,就要拔刀。
看着眼前的空地,以及黑压压的人群,林一咬咬牙,慢慢跪了下去。这一跪,是跪爹娘的,是跪师父的。
天龙派众人听说林一要被斩示众,心情各异,却不约而同的跟着孟长老来到了刑场。只是免不了有兵丁持械守着,生怕这些江湖人闹事。
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眼前的情形,让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人山人海的当间,是一片空地。旗杆下的木台上,站着两个威风凛凛,面带杀气的刽子手。那鬼头刀泛着阴森寒意,让人不敢正视。
木台上,跪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的面色酡红,神情亢奋。小的头凌乱,衣衫破碎,浑身血迹斑斑,面颊上还带着灰尘,其身带铁锁,正好奇地四下张望。
“林一!”
“林兄弟——!”
木青儿与元青几人冲着林一大喊。
林一好似早就看到了对方,嘴角翘起,轻轻点了点头。
“臭小子,还是这德行!”木青儿恨恨跺了一下脚,神情焦虑。
孟山也人群,看着神色坦然的林一,他面色阴沉,双眉紧锁,也不知想些什么。
真元子还是往日的镇定模样,只是神色多了些忧虑。林一冲其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便不再理会这些熟人,他独自冷冷瞧着眼前的热闹。
如烟如雾的细雨,是一张张带着莫名兴奋的面容!
这是怎么了?与这些姓从未谋面,自己被杀头,也会为他们带来如此的愉悦吗?
林一这些形形色色的面孔上,见不到同情,见不到怜悯,见不到悲伤,见不到愤怒,也见不到猜疑。这些人的脸上,只有兴奋。不!还有冷漠。
没人去想被杀之人是不是冤枉的,也没人去想,被杀之人该不该杀。这些痴狂的神情,是难以言述期待,那是另林一也为之心悸的一种期待。
他们期待着什么?是那人头落地时的一刹?
山呼海啸一般的人群,如群兽凶猛。带给林一的,是一阵阵彻骨的寒冷,无边的寒意,令他心头阵阵悸动。
林一深深呼出一口长气,眼前这些要沸腾的人群,已他眼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红尘路边,一具具丑陋的形骸。
人性淡漠如斯,万紫千红的尘世,也无了色彩。
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