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不是不怕死,而是想借助他人来保得性命。而如此的不择手段,令人叹为观止!
林一复又端坐,轻拂衣摆,不假辞色地说道:“回我话来,不然滚开……”不同人物,不同对待。他没闲工夫啰嗦,话语中不留情面。
谁料玄玉子并未就此畏缩,而是振奋地问道:“敢问道友尊姓大名……”他不敢再次近前,而神态举止间?止间却是亲近了不少。
见此情形,林一轻舒一口气。暗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无奈之下,他只得撇撇嘴,答道:“林……”
“林兄……”
一声林兄传来,林一索性闭起双眼,听对方说道:“回林兄的话,此地是何所在,没人知道。而你所说的洞天前辈,我来时并未见到几人。余下的想必已然离去。至于囚禁我等的缘由……”
玄玉子忽而压低嗓门,又道:“我猜测,与中天城的魔修有关……”他盯着林一的面庞,由衷叹道:“林兄真是年轻,且双眉凝而不散,双眸清而不浊,并气定守一,分明是难得一见的元阳之身,若是……”
这前言不搭后语,什么名堂?林一慢慢睁眼,神色转冷。
玄玉子忙收住话头,讪讪一笑,接着方才说道:“我在中天城闲逛之时,遭遇魔修,一不留神便来到此处,故而有此猜测,不过……”他想了想,脸上暧昧之色稍减,沉吟道:“自古以来,中天城为仙、魔、妖三家所共有。魔妖两家欲图独占中天久矣,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据悉,魔修中人,更是为此抢夺不休……”
从玄玉子的口中得知,中天城,又名魔城,源远流长,乃妖、魔、仙聚集之地,更是洪荒之中仅有的一座雄城。而其原本为三家共有,只因仙皇一脉没落,妖皇门下多纷争,使得魔皇一支独大,这才有了如今的中天魔城。
魔城的至尊,据说是魔皇座下的一位门人,名叫宫离子。据说他在无数万年之前便已闭关不出,所执掌的权柄则留给了两个弟子,一个叫作青叶,一个叫作凌道。这两位都想着继承师门正统,并独霸一方,彼此间难免不合。而诸多的道修以及妖修,更是对偌大的魔城觊觎已久……
林一听到此处,不解地说道:“一座城而已,又何必要争夺不休。妖皇与魔皇俱在,难道会对此熟视无睹……?”
“一座城而已?你竟然对中野之地一无所知,真是难以想象……”玄玉子笑了笑,依旧俯卧着。他打量着林一宽阔的臂膀与强健的腰身,不无艳羡地摇摇头,说道:“据传,中天城内,不仅有着当年仙皇留下的宝物,更有沟通域外的途径。可以说一城在手,俯瞰八荒……”
林一神色如旧,心头却是微微一动。
“而妖皇与魔皇,乃是通天的人物,哪里还会过问俗事。纵是八荒翻江倒海,只怕两位高人亦不会现身……”
玄玉子应该是常年奔走于洪荒,道听途说的东西还真不少。无论真伪,总好过自己的两眼茫然。
林一不待对方将话说完,问道:“域外,所指何方?”
“呵呵……呵呵……”
玄玉子微微一怔,随即埋下头去失声轻笑,转而又眼光一瞥,说道:“你莫不是连九天八荒一概不晓?中天之外,另有天地无数。更有须弥芥子,乾坤万千,不一而足……”他的话语中带着埋怨,将适才的问话当作了一种捉弄。想想也是,出身洪荒,有谁不知道这些浅显的事物呢?
林一看着挠首弄姿的玄玉子,很想再次给上一脚。
这家伙不男不女的,莫非投错胎了?而念他并无恶意,权且忍下。
那所谓的中天城的师承、权柄之争,与自己无关。不过,眼前的地下囚牢,若是魔修作祟,可就麻烦了!深陷于此,定然难以善了。而初临洪荒,着实不便轻易树敌。一个千荒的九玄上人,就够让人头疼的,再惹来魔修的无数个洞天高手,以后休想消停!
事已至此,又岂能随心所愿?
若真如玄玉子所说,妖皇与魔皇乃是睥睨天地般的存在,从不轻易现身,不知算不算此行唯一的转圜之机!洞天高手,已叫人难以面对。罗天境的高人,唯有仰止……
此外,中天魔城,既然有仙皇留下的宝物,说不定便是藏有经文的乾元塔。不管如何,来日定要走上一遭!
唯有《洞神经》到手,《三皇经》才算齐全。此乃是面对九玄,以及诸多莫测强敌的唯一凭仗!
林一忖思片刻,转而微微一笑,淡然自若地问道:“玄玉子,你师从哪位高人,可否说上一二……?”
玄玉子两眼一亮,见到稀罕物一般,惊奇道:“哎哟!你笑了……”
林一脸色一僵,暗哼了一声。
玄玉子自以为林一接纳了他,大松一口气,本想趁机靠近些,却又故作几分矜持,隐隐炫耀道:“我乃九玄上人门下……”
林一眉梢轻挑,嘴角泛起一抹冷意。
恰于此时,远处闪过一道光芒。随着洞口打开,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此前的大胡子耳玄,脸色惨白,浑身带血,步履踉跄。看其情形,显然是才将经历过一场厮杀,虽然留得性命,却是伤势不轻。
另一人的归来,令在场者大出意外。那是个身着青色丝袍的男子,脸色铁青而煞气缠身……
山洞内的众人纷纷起身相迎,有寒暄的,有询问的,无非想借机打探洞外的情形。
玄玉子顾不得与林一套近乎,跟着爬起来凑了过去……
丝袍男子一言不发,独自走至一隅坐下。
耳玄则不躲闪,任众人簇拥着。待他走至山洞深处,稍稍站定,转过身来,含血啐了一口,咒骂道:“说是连胜三场,便可活命并拜入魔修的门下。我呸!老子乃妖修,岂能受此羞辱……”其须发横张,显得极为愤怒。
见状,众人趁机问道——
“那五人去了何处……”
“无缘无故,为何要比拼厮杀……”
“法力受限,如何与人动手较量……”
“为何要囚禁我等,真没道理……”
耳玄瞪着两眼掠过四周,欲言又止。
便于此时,有人接话道:“羞辱已属侥幸,活着离开才是命大。最终难逃一死……”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个丝袍男子冷哼了声而不再言语。
一时之间,山洞内燕雀无声……
不知不觉间,又是七日过去。
这七日间,山洞内愈发沉闷。或许幻想破灭,抑或是不祥的猜测有了印证,众人无不惶然,一个个在煎熬中等待着命运的最终降临。
丝袍男子谁都不理,孤傲的模样。而他好像很欣赏耳玄的彪悍,令人意外地扔了瓶丹药过去。
耳玄则是在吞下一把丹丸之后,忙着将养伤势。他不知道能否再次幸免于难,只能咬牙强撑着去全力以赴……
林一不再躺卧,而是闭目静坐。
玄玉子早已没了攀谈的兴致,却一直守在林一的身旁不肯离去。困境之中,寻人陪伴,或许可以少些恐慌。
当洞口又一次闪过光芒,那个元信子如期而至。
山洞内的众人慢慢起身,皆惴惴不安。
玄玉子这回绝不敢凑热闹,而是靠近林一,悄悄躺了下去。洞内角落阴暗,或许真能躲过一劫,犹未可知!他狠狠闭上双眼,竭力想象着置身度外的情形……
恰于此时,元信子的吩咐声传来:“你、你、你……还有那一坐一卧的两人,给老夫出来……”
闻声,玄玉子猛地转身睁眼,只见那个元信子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与林一两人。他难以置信地啊了声,却不敢怠慢,后悔不迭地爬了起来,呐呐然道:“不会这般凑巧吧……早知如此,又是何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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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杀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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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信子所点到的七人,林一与玄玉子之外,还有两位老者与三位中年的汉子。其中,并无上次返回的那两人。
大胡子耳玄有些意外,长长地松了口气。且不管怎样,至少可以多歇息几日。他冲着即将成行的七人拱了拱手,莫名的神色中隐隐透着几分怜悯。走出去容易,想要回来,难!
丝袍男子同样是有些意外,却并无侥幸。他一人坐在角落里,神色愈发阴沉……
这回要走出去的七人,只有林一与一位老者是仙君后期的高手。余下的五人之中,一个脸膛发黑的中年人是仙君中期,玄玉子是仙君初期,另外三人则均是金仙的境界。
在一番煎熬过后,预知的命运终于降临。众人鱼贯而出,神情各异。
林一背着双手,步履坦然。该来的,总是会来。无从躲避,唯有面对。再者说了,始终躲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且走出去……
玄玉子哭丧着脸,默默跟在林一的身后。他像是个压错宝的赌徒,犹自悔恨着最后一把的晦气。每当依附强者的时候,还须留意树大招风!每回出去的七人,必有一个仙君后期的高手啊……
转眼之间,七人出了所在的山洞。
那个元信子犹在等候,有些不耐烦地抬手封禁了洞口,说道:“随老夫来!敢有抗命者,杀无赦!”其冷冷丢下一句后,转身离去。他便如对待一群将死的囚徒,漠然与无情溢于言表。
洞口之外,乃是一个七、八丈高宽的狭长通道。身后是囚禁之地,左手是来时的方向,右手则是通往不明之处。
林一站在洞口前稍稍打量,随后跟着众人往右手行去。
通道中有萤石闪烁,人影黯淡。
前方的十余丈外,元信子脚不沾地飘然独行。浅而易见,在这遍布禁制的地下洞穴之中,他的修为法力不受禁锢,且收放自如。而其腰间的黑色玉牌,更是惹人注目……
玄玉子紧走了几步,察觉身旁不见了某人,忙回过头去。
那位林兄落在后头,一人踱着方步,神色如常,浑然不知生死的架势。而他眼光有些诡异,似有紫芒一闪而逝。
玄玉子又怨又恨,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忍不住悄悄招手,以示讨好之意。彼此没有过命的交情,难得有同榻之缘啊!关键的时候,莫忘了兄弟……
林一对玄玉子的举动视而不见,?见,只顾着抬眼打量不停。
所在之处遍布禁制,前后尚可通览无余。四下里空空荡荡,却又弥漫着淡淡的黑色雾霭。愈是往前,阴森酷寒之意愈重。乍然之下,彷如置身于九渊之中,叫人心头发紧而又忐忑难安!
直至百丈远处,通道一分为二。元信子站在右手一侧,抬手指向左方。
一行七人,稍稍停顿,由那个仙君后期的老者打头,继续循着脚下的路往左边走去。
林一则是有意无意地回首一瞥。越过那个元信子,可见他身后的不远处,隐隐有着另外几个封禁的洞口。
又去数十丈,通道渐趋渐窄。
元信子慢慢跟了上来,森然的气势愈发逼人!
带路的老者神色迟疑,叹了声,继续抬脚往前。余下的六人虽知不妙,只得默默相随。
人这辈子所走过的路,大都在驱赶或是追逐中慢慢远去。或许可以看到途中所发生的一切,却永远无法抵达此行的终点!而蓦然之间,忽而等到了命运的终结,而又难以预知即将发生的一切!命运之叵测,不外如是……
当七人相继越过一段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恰于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四周场景一变,已然是天地迥异。林一同样是没有幸免,与其他人诧然当场。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二、三十丈高,数百丈的方圆,遍布禁制与闪光的萤石,并四周陡峭而地势诡异。其当间有块低洼处,竟是魔气笼罩而血腥弥漫。
“血潭?”
玄玉子惊呼了声,竟是大口喘着粗气,闪身退到了林一的身后。与此同时,随行的三个金仙修士难耐扑面而来的血腥煞气,禁不住“蹬、蹬、蹬”连退了几步,已然是脸色苍白而气血翻涌。
林一与老者以及黑脸的汉子,皆站着未动,各自冲着百余丈外的血潭凝神打量。
血潭有十余丈大小。乍一见,好似有魔气氤氲;细一瞧,实则为一层黑色的火焰所笼罩。
那火焰兀自盈盈袅袅,却散发着可怖的杀机。不过注视刹那,一阵阵夺魂摄魄的威势轰然逼来,竟是叫人恍如五脏俱焚而难以自持。只怕再不躲避,顷刻间便要化作齑粉……
少顷,一旁的老者与黑脸汉子终究忍耐不住,被迫别过脸去,好像再不回避,便要沉迷于血海煞气中而难以自拔。唯有林一不为所动,兀自盯着血潭默默出神。
火焰之下,缓缓旋转着一潭血,黑里透红,阴寒彻骨,煞气狂烈……
“砰——”
便于此时,数百丈外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闪现出七道人影。那是一个中年妇人,一个年轻男子,两个中年汉子,三位老者。其修为各异,却同样是两个仙君后期、一个仙君中期,一个仙君初期,三个金仙……
林一的眼光在那七人的身上一掠而过,转而看向身后。
来时的洞口没了,却相继多出几个人影。元信子之外,另有四位衣着装扮相仿的男子,均为洞天境的高手。那五人的腰间,皆悬着一块黑色的玉牌!
玄玉子等人皆有察觉,忙往两旁闪开几步。
那五人现身之后,未作停留,径自飞向洞穴的一侧,相继落在一块不大的方石之上。
方石离地三五丈,悬在峭壁之上,四周平整光滑,并有禁制的光芒在微微闪动。其突兀伸出一截,俨如一方看台,应该是专门炼制而成。
“老规矩!直至一方全灭,胜者方可离开!”
出声之人,乃是元信子。他往前一步,抬手扔出一堆东西来,稀里哗啦落在方石前的空地上。其中有铁棍、狼牙棒、斧子……
双方十四人,以血潭相隔遥遥对峙。在元信子吩咐过后,并没谁移动半步,而是一个个立在原地,各自神色迟疑。
元信子对此已是司空见惯,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
有人呵呵一笑,说道:“尔等来自八荒各地,得以相聚一堂而相互切磋、较量,何尝不是机缘所在呢……”
那是个中年男子,应该是一行五人的为首者,有着洞天初期圆满的修为。其一身浅色长袍,头上顶着一个铁圈充作发箍,且身形消瘦而脸色苍白。他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接着说道:“实不相瞒,血煞凝炼有期也!只待功成之日,列位便可回转,说不定还能成为我家尊主的座上宾,何乐而不为呢……”
仙域之中,无论妖魔,多为修士的装扮。而洪荒有所不同,唯有出身道修的仙人,才留有道髻并佩饰发簪。其他的则要随意许多,乱发披肩者有之,长束短绾者有之,而头顶铁箍者却不多见。
林一的‘追风’发簪太过珍贵,已被别的玉簪取而代之。他暗中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不忘打量着那个中年人的发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