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子!小心——”
一道罡风烈焰骤然扑来,尘子一阵手忙脚乱。黄婆婆见她不堪应付,急忙挥袖祭出一道法力,猛地将其拉至近前,随即两人身形一闪横移了数十里,总算是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尘子惊惶四望,自责道:“唉!都是尘子无用,这般下去难以前行……”她自身法力不济,在黄婆婆的一路护持之下赶到此处。而那九阳灼日看似愈来愈近,犹在万万里之外。
“傻丫头!自有婆婆护你周全……”
黄婆婆一把抓住尘子继续前行。愈是往前,愈是炙热难耐。令人窒息的气机随着无上的威势碾压而来,再有烈焰风暴横亘阻挡,两人只得在躲闪之中走走停停。
几个时辰过后,两人再次止住了去势。数千万里远处,那一轮灼日恰如遮住了半边星空,沸腾的烈焰冲天四去,随之风暴呼啸而星尘弥漫,情景蔚为壮观!
黄婆婆深深缓了口气,抬眼凝望,微微动容,诧异道:“虽有罡风阻挡,犹能看清一二。尘子,你可有发现……”一旁的尘子随之竭力远眺,不消片刻,惊讶道:“那是……”
神识可见,在那灼日的赤黄烈焰之中,竟然隐隐多出一点黑色印记。其彷如耀斑,又似黑子,远远看去颇为诡异。而黑白映衬之下,一道微弱的人影渐趋渐消。
“雨子!速速回转……”
黄婆婆顾不得多想,急忙以修为来传音阻拦。她与雨子相处多年,一眼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
“哎呀!她不予理会,一心寻死不成……”
尘子已留意到了远处的情形,再次失声惊呼。
……
雨子犹如孤悬于大海之上,身影寂寥。此处没有海水,只有无边无际的烈焰。她距生死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在苦苦强撑了十数日之后,随着修为的慢慢耗尽,前方的情形好似有了不同。恍惚之间,那赤黄的烈焰中多了一团漩涡,并从十余丈增至二十余丈大小,且由浅至深而黝黑如墨。其好似甬道,神秘莫测……
“九天之门?”
雨子默默注视前方,神色中透着异样的沉静。
“‘生死结’,与其说是一招歹毒的神通,倒不如说是用来破禁的法门。只要来到此处并有所施展,必将触动天地禁制而耗尽自身的精血修为,直至最终开启九天之门……”
好似有人在呼唤?雨子的心神一松,禁不住摇晃了下身子,被迫再次往前扑去。她惨哼了声,嘴角溢出血迹,却已无力抗拒,任凭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禁锢着、蹂躏着自己。而那黝黑的漩涡,犹如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嘴,只待将人吞噬……
“噗——”
一口精血喷出,换来了片刻停顿。雨子不甘心地回过头去,两眼中犹自闪动着滔天的烈焰。远方星空璀璨,风月无边!
“一世千年,倏忽而过。春雨尚且留痕,我却如晓梦风影,来不及为你驻足片刻!林一,莫要怪我……”
雨子回转低头,两滴血泪悄然溅落。随其长袖轻拂,手中多出一根莹白的发簪!
“纵使九世轮回,追风亦然……”
雨子眸光盈盈,神色脉脉。而不过瞬间,她身不由己凌空横飞而去。赤焰喧嚣,白衣飘飘……
……
“呼——”
一道烈焰风暴乍然而起,滔天巨浪般呼啸而至。
黄婆婆脸色大变,急忙抓起身旁的尘子飞遁闪避。片刻之后,两人惶惶停下,又迫不及待凝神远望。
雨子的身影已然不见,之前的一点黑子则是愈发醒目。那竟是一道烈焰漩涡,足有百丈粗细而幽深不明。远远看去便如一只乌黑的大鸟,在火海中飞舞,煞是诡异!
尘子惊骇失声道:“哎呀!雨子没了……”
“若不得其法,纵是洞天的前辈亦难如愿。而她舍命之下,竟然真的开启了九天门径……”黄婆婆诧然说道:“天门既开,十年不闭。我等不妨借此离去,只可惜了那丫头……”她有所察觉,心有不解,又道:“尘子!你与雨子相交甚短,何至于如此的悲戚……”
尘子两眼垂泪,犹自冲着远方失神,闻声抬袖轻拭,分说道:“婆婆有所不知,雨子乃是林一道侣转世而生。两人尚未相认,便这么……这么……”其肩头耸动,竟是伤心不已。有情人难相厮守,纵是仙人亦枉然!她伤怀之际,一时感同身受!
黄婆婆是个历经风尘之人,算得上铁石心肠,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当初便见他二人之间有些古怪,原来如此。而这又关你何事……”她拉过尘子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幽幽又道:“圣女驱使雨子开启天门,不是早有归意,便是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倘若洪荒有人闻风而来,仙域大祸临头也!你我早早离去……”
尘子隐去了泪痕,渐渐恢复常态,心不在焉地说道:“九天门径洞开,来往随意,又何必急于一时……”
黄婆婆冲着尘子深深看了一眼,说道:“你这丫头与林一缘分已尽,莫再胡思乱想了!”
尘子小嘴一撅,强辩道:“哪有啊,婆婆冤枉人……”
“且冤枉你一回又如何?哼……”黄婆婆紧紧抓着尘子的手,又道:“前往九天并非坦途,稍有不慎便将神魂俱销。即便婆婆我走过一回,还是倚仗当年前辈的护持方才有惊无险。你我此去如何,犹未可知!”
黄婆婆不容分说,带着尘子奔着前方飞去。
尘子抑制不住回眸一瞥,神色怅然。那小子若是知道雨子不在了,又该怎样……
又是几个时辰过后,黄婆婆与尘子渐渐临近了那灼日所在的烈焰火海。当两人小心翼翼到了千丈远处,蓦然一怔。只见那百丈粗细的黑色漩涡猛地翻腾起来,随即倏然缩小,转瞬变作数十丈、十余丈,竟有隐隐闭合之兆。
见状,黄婆婆叹道:“我娘俩时运不济啊……
“门径尚在,婆婆何出此言?”尘子不解问道。
黄婆婆答道:“九天门径极为凶险且幽深异常,非数十丈之宽窄而难以穿行。如今只余下十余丈,岂可莽撞……”
恰于此时,那沸腾的烈焰突然咆哮起来,一道赤练狂泄而出。
黄婆婆脸色大变,抓着尘子便要躲避。谁料迅猛的火焰骤然而至,旋即又急卷而回。原地不见了二人的身影,两声惨呼响起——
“婆婆救我……”
“尘子……”
……
一阵光芒闪过,一处法阵中现出了林一身影。人往前两步,身后“砰”的一下,来时的传送法阵已应声崩溃。他回头一瞥,微微皱眉,随即又转向四方,两眼中幻瞳闪烁。
这是一个荒凉的山谷,寸草不生且死寂沉沉。远处可见折断的峰峦、倒塌的殿宇,凌乱的废墟,还有……还有天地之外的一层禁制,笼罩万里且气机森严!
此情此景,并不陌生!林一暗自惕然,眼光落在近处。
百丈之外,静静伫立着一位曼妙动人的白衣女子。那是圣女,或是暮云。她看着手中的一只石镯,悠悠说道:“莫怪我疑心太重,只是不想你随身带着帮手。不过,这妖圈装不下数百人,可否与我解惑?”
四下里不见其他的人影,而莫名的心悸却再次升起。林一抬手摸了下眉心,周身煞气隐隐,冲着圣女冷冷说道:“岂不闻,一生三,三生万物……”
圣女似有恍然,点头说道:“你曾挥手招出数百人,着实诡异……”她石镯随手抛出,又道:“既然如此,物归原主!”
在玄真仙境之中,林一曾与数百人同时现身。为此,圣女心生忌惮,这才要收去他的龙圈石镯。而其中只容得下十余人,使她疑惑不解。倘若每个人都随身带有无数的石镯,倒也有三生万物的妙用。
林一哼了声,对圣女的多疑嗤之以鼻。他挥袖一卷收了龙圈石镯,才要问话,突然身形一闪便要躲避。
随之刹那,一道寒光从空而降,快若电闪,叫人猝不及防。
林一才有动作,已被寒光照体。他抬手挥袖之际,周身陡然一僵。密密匝匝的禁制倏然而至,眨眼将人紧紧禁锢。而其离地不过三尺,已被包裹在一层厚厚的玄冰之中。
与此同时,有人扑哧冷笑了声,有人从半空之中缓缓落下,还有数百个身影从远处相继现身……
林一周身上下裹着一层数尺厚的玄冰,犹自双目圆睁。无边的寒意疯狂袭来,只要将人四肢百骸冻结冰封。照此下去用不了一时三刻,他便要魂归天外。而其一念紧守,心神不失,传音怒道:“我要寻问雨子的下落,你这女子却如此坑害于我,真是岂有此理!还有这位前辈,彼此无冤无仇,缘何要出手暗算,有胆放我正面一搏……”
圣女缓缓而来,眼含笑意。而那位老者犹在千丈之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山谷的四周,数十修士与四五百傀儡杀气腾腾……
……
ps:雨子的下场本该有一定篇幅,至少我原来是这样想的。可到了跟前,一点都不想多写。没人懂她,就让她随风去吧!回首之时才发觉错过,便如车外的风景……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虎头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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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了前辈的天禁,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冰寂魂消,坠入轮回。林一!你认命吧……”
圣女走到了十余丈开外,袅袅而立。
这女子打量着身裹玄冰的林一,神色微微变幻,少顷,不无感慨地说道:“在你辞世之前,有何遗愿不妨说出来,或许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会耐着性子听上一听,呵呵……”她的笑声里透着莫名的快意,又带着几分释然后的落寞。
“雨子何在,还不给我如实讲来!有胆动她一指头,林某必将……”
林一怒吼未止,接下来的话好似已被冻结,竟是难以出声。无穷的寒意直透神魂深处,周身的气机随之缓缓凝滞。他强抑怒火,眉心的黑色印记隐隐闪动。而其整个人却动弹不得,直直杵在地上,彷如没有生机的冰雕泥塑一般。
“你已然到了眼下这步田地,竟然还放心不下那个贱女人。莫说一指头,我纵是要她去死,她敢违抗师命吗,呵呵……”
圣女笑着,身姿摇曳着,好似在尽情舒展着一生的妖娆与妩媚。她看着怒目圆睁的林一,不急不缓地接着说道:“我与那贱女人有何恩怨,又为何要如此待她,你可明白其中的缘由?你既然自称紫薇之主,却对往事一概不知,着实可笑、可悲、可叹……”
偌大的山谷静悄悄的,数百人皆肃立无声,唯有一个白衣女子在自言自语。
“为了让你了无遗憾,我便如实说了吧。不然,我再没人可以倾诉……”
圣女在林一身前的不远处缓缓踱步,悠然出声道:“当年,有两个女子,暮云与夕雨。龙梵成名于千荒之时,她二人正值青春年少。仰慕强者,乃女儿家天性也!暮云与龙梵偶遇,两厢情悦。欣喜之下,她便将心上的人儿引荐给自家的姐妹,不料想……”
话到此处,圣女似有沉重,稍稍缓了下,继续说道:“一个是背信弃义之人,一个是见异思迁之辈。于是乎,我为他人作嫁衣,呵呵……”她的笑声有些冷,又道:“虽然如此,我痴心依旧,一路追随而来。龙梵开创仙域,成就帝尊之位。夕雨成为帝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我暮云……则成为了多余之人……”
在这片荒凉的坡地上,两丈多高的玄冰静静矗立着,并散发出森森寒意。其中的林一僵硬如旧,双目怒睁,好似没了知觉,唯有眉心的一道印记愈发黑亮。
“多年以后,那个罗家镇的暮云,无论是人、还是身,不管是名、抑或是情,全无虚假之处,结果又怎样?我以诚相待,总是换来同样一个下场!有人难改始乱终弃的天性,便有人注定要一世孤零……”
许是思绪纷乱,圣女抬手轻抚面纱而稍稍失神,片刻之后,才又接着方才说道:“龙梵生性孤傲,且刚愎自用。适逢仙域初创而四方未稳,他却突然闭关。此事原本极为隐秘,只须妥善安抚麾下部众,倒也无妨,却被有心人获悉真相!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吗……”她款款停下,转向林一,说道:“还能有谁呢?夕雨那贱人啊……”
圣女知道林一不能出声,自问自答了一句,继续说道:“夕雨因无人相陪而心生烦闷,便对他人抱怨起龙梵闭关的缘由,并在话语中透露,凭借《三皇经》,修至罗天仙皇境界指日可待。而龙梵本人只想着为师报仇,全无儿女情怀,了无生趣也……”她眼光微冷,悄然回瞥。
千丈之外,那一身素衣道袍的老者兀自阴沉不语。
圣女眼光一转,轻轻叹道:“人心叵测,欲壑难填啊!于是乎,每个人都想得到《三皇经》。而夕雨则趁机寻至龙梵闭关之处,声称龙族有人篡夺仙域。适逢神龙四下作乱,龙梵大怒,一场劫难由此降临……”
这女子是那场浩劫的见证者,又是受难者。虽已事过多年,一切仍旧历历在目。她长吁了下,眼光中闪过一抹怨意,原本轻柔的话语声忽而变得生硬起来,恨恨道:“都是夕雨那个贱人惹的祸,她害人害己不说,犹阴魂不散。当年在罗家遇见雨子那丫头,我便有所猜测。她两人的模样,如出一辙。而那画轴,更是、更是……”
圣女话语一顿,转而说道:“果不其然,我收了那丫头为徒之后,假借传功之际搜魂获悉,她已然转世一回,并遇到了一个与龙梵模样相仿的小子,哼……”她怨气未消般哼了声,又道:“我封禁了她的识海,让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而那叫作林一的小子,竟从下界寻到了仙域,并惹来七星异象,且携有仙帝传承……”
圣女盯着不远处的玄冰,微微摇了摇头,话语稍显颤抖,说道:“我心有不甘,便在罗家等你。你果然来了,神态举止几如当年那人。故而,我百般奉承,只为讨你欢心。而你却对那贱人念念不忘,再次将我一腔赤诚化作流水。是我暮云命该如此,还是天意弄人……”
话到此处,圣女的两眼中有泪光一闪即逝,转而已被委屈与羞怒取而代之。她带着寒意说道:“林一!无论你是不是龙梵,我都不能让你与夕雨在一起,呵呵……”
这女子再次冷笑起来,故作怜悯地说道:“雨子那丫头一生凄苦啊!修至仙君境界,总算是破了我的识海封禁。而当懵懵懂懂回想起了过去,她却难改为人弟子、受人驱使的命运。她还想着事成之后与你相聚,尚不知我所传授的‘生死结’另有玄机。生而为结,唯死方休……”
林一情形如旧,两眼中有血光在隐隐弥漫。
一个人自说自话,始终没人应声。圣女稍显落寞,幽幽一缓,竟是慨然叹道:“日落风紧,梧桐影碎,立尽夕雨,不见人回……”不知她在伤怀过去,还是在回忆某个人。
圣女白衣飘飘,翩然往前几步,冲着玄冰中的林一稍加端详,转而又道:“若说雨子可怜,岂不知你尤为更甚!你痴痴等候千年,相逢当面不相识,反被害得九死一生。如今你二人未及相认,再次阴阳陌路。敢问情为何物,又要历经几多轮回……”
圣女虽有云纱遮面而话语凄凉,却分明在咬牙切齿。无数万年的恩怨,看似烟消云散,而一腔情愫却再没了着落,心便如飞絮般如痴如狂。她身形微微摇曳,突然失声喊道:“龙梵!我有何处比不上夕雨那贱人?是修为、相貌、才情,还是柔情似水……”
一句话没完,圣女的明眸中禁不住再次泛起一层水雾。她伸手指着玄冰中的林一,只当是那个负心人,语无伦次地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