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真元子立在一旁露出好奇的神情,林一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他伸手一弹,一道火光飞出,焦臭气味随即飘起,转眼间,直木日的尸身变为了灰烬。其袍袖一甩,一阵旋风吹去,草地上只有淡淡的烧灼的痕迹,地上的尸首已然不见了。
“可看出什么端倪来?”林一背起双手,转身看向真元子。
此时四周无人,真元子轻吁了下,呆呆注视着林一。
林一轻功惊世骇俗,内功之高怕也是独步天下,加上又是前辈高人的关门弟子,道法修行非常人能想象,能常人不能之事,等等这些,让真元子钦羡之余,尚未认为对方能超出世俗的范畴。便是江长老对其的礼遇,也被真元子认为是对后辈的提携与厚爱。
许是林一少了隐瞒之心,那转眼烧去一具尸身,绝不是凡俗中的手段。活了几十年,这些眼力都没有,他真元子算是枉活了。
“师弟,你对师兄说实话,你……方才施展的,还是世俗间的道法吗?”真元子期期艾艾地反问道。
林一看着真元子,苦笑摇头。
“不是!”
自从被江长老识破身份后,他在真元子面前不再隐瞒,却也不招摇。
“那你是与江长老是同道中人了?”
真元子惊喜问道。说着,他将手中锦囊往林一手中一塞,迫不及待地接着说道:“呵呵,这些给你,我可看不明白。快给为兄说说,你也会施展飞剑?”
见真元子孩童般的神情,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师父来。修道之人心中的执着,莫不如是!
林一看着手中的玉片,上面无一丝的灵气,应是世俗之物。而那个简陋的戒子也同样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任何灵动之气。心中斟酌对真元子问话的应辞,神识浸入手中之物。
“咦——!”
林一不由皱起眉头。金印倒是紫金所制,阻挡不了神识分毫。神识扫过玉片,却是雾雾蒙蒙一片,根本看不透其里究竟。让他惊讶的是,神识同样看不透戒子的实质。
“怎么了,正好左右无人,你快与我说说啊!”真元子有些按捺不住的追问道。
林一手掌一翻,玉片与戒子顿时没影,只留下金印被他拿在手中把玩,他看着真元子笑道:
“江长老会使飞剑,我自然也会使,他的修为还没我高呢!”
“岂不是说,你是修仙之人!”
真元子有些魂不守舍,他呵呵乐道:“好你个林师弟,还骗我说,你只比先天高手,高那么一点呢!”
“我可没骗你!”林一笑着说道。
二人并肩而行,漫步林荫道下,真元子不无憧憬的说道:“就这么一步,便是仙凡相隔,天壤之别啊!我的好师弟,你可别嫌弃你这个凡俗的老师兄啰嗦,要多与我说说。要知道,多少代人孜孜以求,终了,还是问道于盲,不入门径啊!如今真人便在眼前,哈哈!你林一便是我真元子的造化!”
对于真元子的心情,林一感同身受。他点点头,说道:“如师兄所愿,我会慢慢与你分说。”
竹屋不远处的一方石桌前,林一与真元子二人坐着闲话。元青与元风二人,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茶具,煮了清茶送了过来。
“小师叔,您喝茶!”元青笑嘻嘻的为林一斟上杯清茶。
“怎么没有为师的?”真元子眼睛一瞪。
“嘿嘿,怎敢忘记师父您老人家呢!”元风不失时机地为真元子满上一杯。
“臭小子!”
真元子这才手扶长须,甚为惬意的面露微笑。得知林一的真实身份,其老怀大畅,仿若一件心事有了着落,面上无时不堆砌着笑容。
想起初见时分,便因这个年轻人身上出尘的气度而侧目。万里迢迢行来,林一给他带来的意外,令真元子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独到。如今,这个林师弟竟又一次给他带来惊喜。即便此行不能到达彼岸,结识了这个仙道中的师弟,也算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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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月色
大城的城主死了,竹甲兵不堪一击,逃得到处都是。原本在大城中如日中天的直木家,顷刻倒塌下来。而原先瞧热闹的那些本地人,也趁机放火打劫。
大城,这个本已混乱的小城,愈发的疯狂起来。直木家的族人惶惶不可终日,覆族之灾就在眼前,最后关头,他们想到的,还是这些远道来此的商国人。
江长老得知城中之事后,也赶了过来。在一处树荫下,面对跪在前面的直木家的族人,江长老、孟山、卞振铎与焦堂主四人商定,将那个被族人抬来、尚昏死不醒的直木月,先行弄醒了,便让他接任城主,并誓言不得再对外族人生出歹心来,尤其是要将商国来人视为上宾。他们对大城并无恶意,也不干涉直木家对大城的管理。而这所带有温泉山林的大庄院,从此作为天龙派的别院,供来往大商的商旅居住。
如此意外而又祈盼中的结果,令直木家的族人与醒来的直木月,皆是感激涕零,对这些天朝商国之人,恭敬有加,并派人往海船上送去充足的饮水与食物,还派来下人到庄院服侍。
此时的林一,不着一缕,舒服的摊开四肢,躺在泉水里。大城之事对他来说已了,善后的事情也与他无关。修道以来,虽不染片尘,却也难得如此的沐浴。
树荫、山石、泉水,还有淡淡花香,情景怡人。躺在水中,任泉水缓缓抚慰四肢,极为舒畅!
阖目已久,林一轻轻睁开眼睛,走出水池,抬手召来衣衫,穿着停当。
竹屋外,几个灯笼照亮了林荫小径,林一循着石阶,走上山腰处一所凉亭。
月上梢头,晚风轻拂,虫鸟啾鸣,夜色静谧。
林一立在凉亭中,俯瞰大城。
贫瘠的小城中,隐约的灯光,与天边暗弱的星光融为一体,夜色无边。
今晚入宿这所天龙派新的别院,弟子们欢愉不已。长久漂泊在海上,经受风浪的侵蚀。难得有这么优美的一处温泉,可以沐去风尘,涤洗疲倦,众人免不了要好好放松一番。
温泉所依石山不大,四五十丈高,只是树木茂盛,惟有山间这所凉亭可做休憩。靠坐在凉亭的栏杆上,林一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轻呷了一口千秋馥。熟悉的辛辣,窜入喉咙,让他眉头舒展,轻出了口气。其思绪不由得飘向仙人顶的夏夜,禁不住想起这个时节中,小天坳的夜色来。
不知天福父子如今怎样了?师父坟茔前有人照理吗?翠儿的武功练的如何了?叔叔与婶娘还好吧?还有苏先生,你可知晓,我已为你找到了女儿。还有,两个月过去了,苏雪云与邯生也该到了小天坳了吧!
苏雪云……!
林一手掌一翻,一只白玉箫出现在手中。他收起酒葫芦,双手轻轻摩挲着玉箫上的云儿二字,似有呜呜的箫声在脑海中回响,还有那春雨、桃红、和那双秋水般的明眸。
那一曲箫声,情景交融之下,记得如此清晰。林一将玉箫靠近唇边,想象着那日春夜、春景、佳人,轻轻吐气,箫声呜咽而起——
乍起之时有些生硬,少顷过后,箫声委婉起伏,流畅起来,竟是苏雪云当日所奏之‘红尘’一曲。只是箫声中少了凄婉,多了一份淡然出尘的挥洒之意。
夏日的夜里,天龙派众人,或是沐浴,或是饮酒,或是闲话。突然一阵箫声从山间传来,箫声时而低沉,时而婉转,如长风慢吟,山谷空回;如山巅之绝响,旷古和寡。
众人不禁向山间望去,这是谁在月夜抒怀?
“师姐,你听,这是谁在吹箫?”
月色下,山径间,两个柔美的身影拾阶而上。
凉亭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出尘而淡远。箫声戛然而止,余音尚在,对视三人。
“林一,是你……你会吹箫?”木青儿挽着徐紫萱,款款走来,见林一倚在栏杆上,神情落寞,手执玉箫。
林一暗自嗟叹。许是愈往前走,离家也愈远,这过去的种种,也愈发的难以排遣。以后还不知要经历多少事情,如若这般的难以释怀,心头的负累多了,自己又能走多远呢?忘却吗?他作不到。偶尔想起的往事,只是他林一日渐长大的一种见证。他何须刻意忘记呢?
或许,放下不等于一切的湮没与消失。
林一从沉思中醒来,他转首看着木青儿二人,点点头,说道:“你们也来了!”
“林一,那箫声很好听,可有曲名?”
木青儿拉着徐师姐的手,走至林一身边。她一身裙衫随着腰肢扭动,宛若碧波清荷一般。随之而来的是沐浴过后,二人身上的淡淡幽香。徐紫萱跟在木青儿身后,面带笑意,静静注视着林一。女儿家姣美的面容在月色下,焕发迷人色泽。
林一迟疑了下,说道:“红尘!”
“咦!曲名也如此不凡呢!是百世走红尘,一朝别亦难呢?还是杨柳红尘笑,浮生半日闲呢?这玉箫,我能看看吗?”木青儿捻着发梢,一张小脸欣然。她盯着林一手中玉箫,出声说道。
林一看着一脸好奇的木青儿,又瞥了一眼面色宁静的徐紫萱,一时不解二人何意,踌躇了一下,将手中玉箫递了过去。
“嘻嘻!”木青儿一反常态,诡计得逞般的一把抓过玉箫,与徐紫萱凑到一起把玩着。
林一眉头轻皱,暗自摇头。不知这个木青儿为何对自己如此随便。不过,当初抽自己鞭子时,也是如此随意吧。
“云儿?你这玉箫乃为女子所有呢。”木青儿看着玉箫上的名字,兴致稍减。
徐紫萱悄悄打量一眼沉默不语的林一,低声说道:“林师弟的东西自有来处,青儿别乱说话。”
“我没说什么啊?林一,这……玉箫是你心爱之物,莫非是意中人所赠?”木青儿斜睨着林一,似是随口说道。
“是不是在想什么人呢,被我二人惊扰了好梦,这玉箫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你!”
木青儿伸手将玉箫往林一手中一塞,竟面色一板,转身离去。剩下徐紫萱神色有些尴尬,看着木青儿离去的背影,她脚步迟疑了下,对林一抱拳,神色有些腼腆说道:“我这师妹生性如此,林师弟切勿介意!”
林一不以为意笑笑,手掌一翻,玉箫已无踪影。他看着白衣胜雪的徐紫萱,说道:
“无妨的,这玉箫确实是一女子所赠。她是我家乡友人之女,被我在京城寻到救出。但愿此时,她已与家人团聚了”
徐紫萱看着林一手中玉箫就这么没了,她明眸一闪,说道:“莫非说,京城毁船之事,真的是你所为?”
林一点点头,说道:“那画舫乃藏污纳垢之所,加之船上老鸨阻我救人,一怒之下,我便尽数毁之。”
徐紫萱轻扶胸口,摇头笑道:“林师弟作的好大的一件事,令人敬佩!”她说着,语气一顿,环顾四周,少顷过后,迟疑道:“师弟数次救下我与青儿性命,大恩之重不敢言谢。只是,我想问师弟一件事……”
“徐姑娘有话请说!”林一好奇说道。
“是这样的,我与青儿也曾在乱魂谷中遇险,当时,不知是不是林兄弟你……”徐紫萱对那日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今日难得与林一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林一笑了,轻声说道:“有人施救便好,徐姑娘又何必介怀!”
徐紫萱神色一怔,深深注视着林一,随即嫣然一笑,拱拱手,转身离去,娇柔的身影仿若山间一抹月白,轻盈,而又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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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节外生枝
天龙派并未在大城多呆,本要两日才能将远行之需补充完毕,因直木家的缘由,半日内便将一切所需准备妥当。
第二日午时过后,焦堂主遣两人留守别院,余下人等便走出大城,回到了熟悉的海船之上。
海船迟迟没有起锚,弟子们却不在意,只是江长老的屋里,孟山有些焦急。
“师叔,那平王殿下的随从都已回到船上,惟有平王弘安与两个随从,昨日随大伙儿一同上岸后,至今未见下落。派出寻找的弟子也已返回,并未见三人的踪影。”
江长老坐在榻上,微微皱眉,沉吟了下说道:“昨日城中甚为混乱,难免会有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派出弟子继续寻找,明日再不见其归来,便不等了!”
孟长老躬身称是,刚要离去,又被江长老喊住:“若是那弘安出了意外,怕是你等力有不逮。不过一个闲散的王爷罢了,还轮不到老夫去寻他。何况这海船才是我等出行之根本,老夫不会轻易离开此处。你去请林一来我这里,怕是还要麻烦他了!”
半柱香过后,林一从江长老房中走出,面带笑容,只因手中多了三粒聚气丹。
这个江长老对林一丝毫不见外,却也不好白白指使,先前有言在先要大礼相送,原来是练气后期才能用到的聚气丹。许是江长老自知修炼无望,才忍痛割爱。聚气丹对练气初期的弟子来说,视若珍宝,林一也只是从祖师玄元真人那里得到三粒。这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份大礼了。
重又走上码头,林一看看身边跟着的季汤与俞子先,说道:“弘安昨日所去方向已查明,我去寻找一番,你二人在大城等候吧!”
“林一,你我三人一同前去岂不更好,还能彼此照应。”季汤想了想说道。林一话中含意不言而喻,他与俞子先是个拖累。
“这……”林一有些为难,三人一道,或许方便照应,可却让他感到束手束脚。
“林师弟,那个王爷寻不到也就算了,你我正好可以一路说说话呢!”俞子先哈哈大笑着,不由分说,抬脚便向前走去。
见二人不甘人后,林一只好随其一道,穿过大城,向北走去。
头顶上赤日炎炎,脚下土路灰尘四起,没走两步,俞子先不耐烦地叫道:“如此酷热,莫非要施展轻功不成。林师弟,你是何时学得我内门轻功的?你昨日施展的‘龙行九变’比我师父还要高明一筹呢!”
季汤额头见汗,他与俞子先想的差不多。在这不熟悉的异地,寻找三个丢失的人,还无当地人向导,难度可想而知,这也是尽人事之举。不过,孟长老却让他二人跟着林一,莫非他林一便能寻到人不成?
听到俞子先提起龙行九变来,季汤的兴致也来了,说道:“林一施展的龙行九变甚为奇妙,不知师从门内哪一位高人呢?”
若不是二人缘故,林一早施展御风术远去了。如此循着土路,一摇三晃的往前走,哪里是在找人呢,分明是在闲逛。
见二人提起昨日之事,林一停下脚步,苦笑着看着身后二人,说道:“曾见木掌门施展过,并未得人传授。怎么?你二人还要不要寻人了?”
俞子先笑着摇头,显然对林一的应辞不相信,他大大咧咧笑道:“此地言语难以听懂,人生地不熟的,哪里去寻那个弘安呢?不过,林师弟轻功甚妙,能不能分说一二,也好让我二人借鉴一番呢?”
见二人对寻人无大兴致,却对自己的武功甚感兴趣,林一摇头笑道:“那你二人随我一同施展轻功前行,再慢慢说来不迟!”话音未落,不顾土路上还有行人,他身子已轻轻飘起,窜出去老远。季汤与俞子先二人见状,争胜之心顿起,施展身形紧随不放。
神识放开,五六里方圆内尽收眼底。且此地山地众多,天气酷热,能呆人的地方不多。据弘安手下禀报,三人昨日自城中走散,便是向北而来,如此要找到三人应是不难。林一此举与季汤二人没什么不同,也只是尽人事而已,何况他对弘安并无太多好感。只是人事也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