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诸云市内也已经焦头烂额。
“报案人还在不断增多,即使我们已经封锁了高速路口,各国道也加强监管,也还是有人失踪。交警民警都已经全都派出去了,已经需要向下面调人了!”
孙垂南头发都要冒烟了,大白天的,警局里竟然诡异的安静。
陆一通大队长一反常态,没有指着鼻子骂人,他坐在办公桌前面,看不出喜怒,“垂南,老百姓慌了,咱们也不能慌。”
“因为如果就连警察都怕了,他们还相信谁?”
恐怖,是从人心里传出来的,以高于光速的速度迅速传播,诸云在一个月之内从一个慢节奏的历史文化小城变成了女性杀手的恐怖之城。
女性工作辞职的有,直接出逃外省的有,家家闭门不出,连平时人口最密集的菜市场、大商超都是门可罗雀,必须要和男性同伴一起才敢出门。
如果他们是为了造成社会恐慌,那么已经成功了。
车子停在一个小池塘旁边,沈挚几个人躲进草丛里方便,馒馒蹲在水边,拿手撩了几下,泼在脸上。
炽热的太阳,把她的皮肤都晒烫了。
有几个穿裤衩和夹脚拖鞋的男青年站在不远处,肩上扛着农具,探头探脑的看向这边的方向,跃跃欲试的样子,后来不知道看到什么了,忽然掉头就走。
馒馒甩了甩手上的水,没有回头,“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视线里出现一双脚,晃荡晃荡的在池边走着。
相里飞白终于换了一身衣服,是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短袖衬衣,他还是背着那个大包,鞋子上沾了很多泥。
馒馒上下扫视着他,“你不会是一路徒步跟过来的吧?”
他猛地回头瞪她一眼,“我只是不爱说话,不是傻。”
相里飞白撇撇嘴,他踱到馒馒身后,看她也没有丝毫要反身偷袭的迹象。
“爷爷说的对。”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
馒馒,“?”
相里飞白两手背在身后,“我说过的,要找到你的秘密,现在我找到了。”
“哦,那就恭喜你了。”
他看馒馒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觉得十分奇怪,“你都不害怕猎人吗?”
“我害怕啊,特别是一个十人斩现在就在我身边。”馒馒站起身来,两人一高一矮面对面。
“但是我更害怕血族会万劫不复。”她说。
“你们总是很奇怪,为什么血族要分出什么黑派白派,都是吸血鬼,一网打尽就好了啊,也不会有威胁到人类生命的亚种了。”
“为什么?”馒馒歪着脑袋看他,“因为我不想让族群被某些恐怖的人一步步推向毁灭,血脉至亲早已经离我而去,如果连同族都没有了呢,他们也是有生命的啊。”
相里飞白睁大了眼睛,他忽然想起爷爷总在耳边念叨着什么:
“飞白啊,你要记得咱们相里家族,从前也是辉煌过的……”
“你要记得咱们曾是名门望族……”
只是现在和灭族,也没什么差别了吧?吸血鬼猎人,早已经比吸血鬼还要少了。
馒馒瞧他不说话了,转身朝汽车那边走去,沈挚他们从树丛里钻出来,朝她挥手。
“我看到了,他们走了水路。”飞白忽然在身后说话,馒馒没有回头。
“谢谢。”
她很快走到沈挚身边,他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个小猎人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们只是聊了聊人生和理想。”她笑了笑,在打开车门坐进去的一刹那,似乎听到耳后有人的声音传来,随着风飘的很轻很轻。
“汉堡包很好吃。”他说。
谁也没有料到,在行驶出山路晃荡的小镇的时候,犯人们会选择带着人质坐船,毕竟交通工具狭小/逼仄,且根本逃脱不掉。
而这唯一一条水路,沿岸的码头就是那么几个。
“这里是无花村。”沈挚下了船,拿着地图看,“竟然联系不到警察局?”
“联系到了,只是不太配合。”周顶天指了指前面,路边一辆报废的警车还停着,车后窗砸个稀巴烂。
这里正好就是省于省的交界,两不管的这么一个地方,又是沿岸水路的码头之一,却又不是航运非常发达的河流,因此就一直这么不上不下的混着。
“大白天的人不多啊。”周顶天站在马路上奇怪的看,“没人出来?”
沈挚默默掏了掏腰间别的手/枪,“大概是有什么活动吧。”
然而他们身后馒馒和陈迢都久久没有动静,“怎么了?”沈挚回头问。
她面色变了又变,陈迢冷哼了一声,“这里全都是吸血鬼。”
周顶天腾一下转身,“什么鬼?什么吸血鬼?……”
沈挚没有理他,他看向馒馒,后者沉吟片刻,“沈挚,你们走吧。人太多了,你们太危险了。”
他被气的笑出来,“所以你是想撇下我自己去面对他们?”
“你想都别想!……”
“走,先去找当地的警察局。”沈挚不管身后的馒馒是什么表情,自己气呼呼的往前走了,周顶天追在他身后东问西问,两人吵吵闹闹的。
陈迢冷哼一声,“真是不怕死。”他瞥了眼馒馒的表情,“我可不会帮你照顾他们。”
后者笑了笑,不做声了。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啊。
无花村人很少,他们偶然猜能遇到几个,都很新奇的望着他们。
“太奇怪了,这里明明可以发展起来的。”周顶天摇摇头,忽然指了指前面,“看!那里是不是警察局!”
写着‘police’字样的小房子,矗立在一棵大松树下面。
他们敲门进去,既没有看到值班民警,也没有看到文员等人,连个保洁都没有。
“快递吗?”等了一会,一个人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呃。”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大叔楞在原地,他身上警服都是旧的,敞开穿着。
“你们是什么人啊?”他看起来一脸警惕,竟然还有点恐惧。
“你好,我们是x省诸云市刑警大队的刑警,我姓沈。”沈挚两人三言两语说了个明白,那个老警察竟然一声不吭。
“你可以叫我老刘,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大叔走过去给他们拿了几个发黄的茶杯,上面竟然还写着2007年xx资助的字样。
“喝完水你们就走吧。”
“无花村没有能帮你们的警力,我一个人已经管不过来了,你们可以去最近的市里找找,但是不能一个人进村。”沈挚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刘这么说了,坐在破凳子上点起烟来。
周顶天急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警官/证也给你看了,我们又不是骗子!”
陈迢拦住他,周顶天话语一滞,憋红了脸。
馒馒看了看那人的表情,干脆也搬开凳子坐在他对面,沈挚走过来靠着她的椅背,两人都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小屋子里只剩下周顶天一人呼哧呼哧的喘息。
像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谁也没有说话,杯子里的热水凉透,也没人喝一口。
天色渐渐暗下来,终究还是有人先沉不住气。
“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无花村不接受外人。”太阳落下的时候,老刘明显焦急起来,他慌张走过来把大门关好,窗户都拉起帘子,反锁上。
馒馒看向外面,零星的灯火亮着,然后是一条一条的人影在屋顶上流窜。
“不要说我没告诉你们,太阳已经落山你们走不了了。”老刘只开了盏小灯,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蹲在椅子里,瞪着眼睛看他们,“无花村不是那么好进的!”
馒馒撑着脑袋看他,这家伙气息乱了。
小警局里面设备齐全,还配有食堂和卧室,这家伙自己弄了点饭吃也没有管他们,洗了碗倒头就躺在了钢丝床上,拿出手机看小说,好像都当他们是空气一眼。
沈挚瞥了一眼厨房,“我借用一下啊。”
老警察没有回音,他看了看周顶天,“一会把钱给他,我们自己弄点东西吃吧。”
周顶天哭丧着脸,“沈队,我吃不下。”
沈挚叹了口气,拉着馒馒坐在外间的木头长椅子上,“累了吗?”
他用手指梳着她的长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凉凉的。”
馒馒笑了下,弯腰坐在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膀。
看着窗外的影影绰绰,偶尔还有几声诡异的叫声,叫人不寒而栗。
“沈挚,你怕吗?”
“你又问我这个问题。”他佯装怒意的掐了掐她的手指,然后一把扣住,十指相错,“我什么时候怕过了?”
这一晚,大家就在狭小/逼仄的会客厅里将就着,老警察不让他们出门,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沈挚就醒了,感觉有人在外头敲门。
‘砰砰砰…’
“谁?”老刘醒了,战战兢兢的轻声问。
“是我。”
☆、chapter67
“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
老刘踢踏着拖鞋走出来开门; 他扒在玻璃上撩开一点点窗帘看出去。
“你是什么人……我没见过你。”他有点慌张的后退; 屋里的人一下子绷紧了弦。
外面那人忽然不说话了,“我也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屋里的人是谁。”
“沈队,是我。”馒馒眼皮一跳; “范幼辰。”
“你怎么来了?”
开门进来的确实是范幼辰; 他穿着普通运动衣,背上背着个大包,摘掉鸭舌帽以后,也是风尘仆仆的一张脸。
“你们让我好找。”他抹了把汗;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灌水。
“局里给了我你们的位置,你不是没有避光药了吗?”他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纸盒子; 里头有牙膏样的几支东西。
馒馒伸手接过; 挤出来抹了点; “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是新研发的品种。”范幼辰也递给了陈迢两支; 没有避讳别人。
周顶天看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擦防晒呢啊……”
他身边沈挚没有说话; 倒是上下诡异的瞟了范幼辰几眼。
“避光药……?”老刘原本站在后面一声不吭的; 忽然间跳起来; 指着他们一步步后退; 然后因为大门是关着的,他就这么砰一声撞了上去。
“你们; 竟然是吸血鬼?!”
沈挚走过去伸手; “老刘; 我们是人……”
“别想骗我!”他一把拍开,颤抖着手指着范幼辰,“避光药,吸血鬼成天都在全国搜罗这种东西,这能让他们在白天出现,这简直就是毒/品!”
沈挚和馒馒对视了一眼,后者没有表明身份,但是却公然将东西涂在了身上,沈挚看老刘一脸惨白,“你不用怕,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救人,和你没有关系。”
“不,和你有关系。”馒馒将头发扎起来,高高的甩在脑后,冷眼看他,“你明知道村里有许多的血族,为什么不上报,你们这里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吧?”
老刘仿佛被戳中心事,脸都僵硬极了,他扫视了一圈神情各异的人,“上报?”
“你们看到村子门口的警车了吧,一共有三批,市里派了三次人过来。”他扶着墙站起来,“那你又知道这里死过多少警察吗?”
一瞬间没人说话了,老刘左右看了看,“你们觉得这个派出所最早有几个人?”
如同食物链一般,立于人类之上的种族,自然而然得拥有更多生杀的权利,和人类对待牛羊是一样的。
沈挚不知道说什么,忽然见周顶天冲了出来,他一把揪住老刘的领子。
“我不管你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管你是有多害怕!”他脸色通红,脸上都是汗水,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
“你知道诸云被拐卖了多少女孩吗?”他就在老刘面前大吼着,“犯人现在就在我们面前,就在这个村子里,但是你却胆子小到连说出事实都不敢,你特么还算警察吗!”
他这么一撕破脸,老刘也气的不行,两人一言不合扭打起来,乒乒乓乓的撞开桌椅板凳,你一拳我一拳的互殴。
“住手,别打了!”沈挚过去拉架,冷不丁被气疯的周顶天呼了下脑门。
“叫你别打了!聋了吗!”沈挚眉头一皱,一巴掌丢过去一人给了一掌,等到打蒙了以后一手拎起来,两边一甩就都消停了。
“周顶天你冷静点,就算有老刘我们也没有人数优势。”
“还有你老刘,你别以为明哲保身就可以了,人质要是出点事情你就是第一个负责任的。”沈挚扯了扯领口,弯腰坐在馒馒身边,“你只要告诉我们,乐庭是个什么情况,剩下的我们自己看着办。”
他这么说了,像是完全没有转圜余地,老刘闷闷咳嗽两声,抬头瞄了眼他,“真是年少气盛啊警官……”我当年好像也是这样,只是记不得了。
老刘的叙述中,乐庭本地人口只有不到三百人,分散居住在沿河的码头附近,十几公里之外就是山区,往上去基本没有人类了。
这个村子大概是全国血族分布最多的地方,其中有很多都是原来的村民转化来的,被一个什么神秘的组织控制着,无法逃离又无法违背。
像是地缚灵一样只能存在于这片水边小村。
“村民们都知道有血族的存在,但他们一般不会找村民觅食,我知道他们有自己的渠道,从来不缺少新人,”老刘说。
每天中午12点太阳最大的时候,村里的吸血鬼都会躲起来避光,等到太阳落山之时才出来活动,典型的昼伏夜出。
“你们要走就赶紧走,趁着今天温度高,他们不乐意出来晃荡的。”老刘扒开门帘看了看,“我去给你们放船。”
沈挚几人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中午12点,炎热的太阳晒的草叶都焉哒哒的,热乎乎的空气弯曲着上升,大地都是滚烫。有几个村民踩着石头走过小路,见老刘在河边放走了一艘船。
“是那几个外乡人走了啊?”
“是啊。”
“走了好,走了好。”他们不再多说,扛着农具快步经过,没有多看一眼。老刘擦了擦汗,看小船渐渐远去,终究消失于波光粼粼的远方。
而这边沈挚几人却不是在船上,他们躲在派出所后面的树林中,一路静悄悄的往山顶挪去,只要有人经过就不动声色的掩藏起来,像打游击战一样紧张。
“范法医,你就等在这里,前面情况未知,我们需要有人接应。”沈挚轻声安排,范幼辰点了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沈挚就带着周顶天、陈迢和馒馒往上面继续走了,大概过了有两公里的树林绿化区,前面出现一片宽敞的水泥路。
“我觉得这里就是他们去往山顶的主干道。”周顶天说着,嘴里呼出的是气音。几人只好耐着性子等待着,窝在茂盛的树丛里。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下方的路段开始出现汽车的呜呜声。
开车的司机嘴里叼着烟,大热天的也没有开空调,反倒是降着窗玻璃,一只胳膊搭在门上。
他嘴里哼着歌,冷不丁忽然车前面蹿出来什么东西,接着一声巨响,驾驶座边的车门忽然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下,整个车一斜。
“啊!!!”他慌忙把控方向盘,却还是没来的及,砰一声撞在树干上才停下来。
脑袋晕乎乎的,车后面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司机从驾驶位上爬下来,趴在地上喘息。
面前停下一双脚,他忽然毛骨悚然,抬起头,见是一个瘦弱的男人。
陈迢一脸都是血,他缓缓抹了一把,似乎都没有痛感,“你要上山?”他冷冰冰的说,眼光像针尖一样扎在司机脸上。
反应了三秒钟,他忽然站起来就跑,然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