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永世酌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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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永世酌墨-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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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问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很晕?夕颜酒喝多了容易头晕,我父王喝多了也扛不住。”
    “晕么?”清岑答:“我没感觉到。”
    他说:“只是你这里的东西,一直都在旋转,能停下来么?”
    宁瑟觉得事态有些严重,立刻应话道:“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熬醒酒汤。”
    刚准备站起来,就被他拉住了手。
    “别走。”他道:“坐下来。”
    宁瑟顿了顿,答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清岑很小的时候,还会跟着他父亲喝一点酒,后来长大了一些,反而开始滴酒不沾,这一次突然喝了这么多,自己也觉得不对劲,然而酒劲上头,却不是法力高就能压得住。
    他的手搭上木桌,虽然眼前所见的景象分外模糊,还是很镇定地同宁瑟道:“你要去哪,我跟着你。”
    宁瑟有些反应不过来,心想他喝醉了以后,怎么变得黏人了呢。
    “我担心你站都站不稳啊,”宁瑟道:“你乖一点,坐在这里等我吧。”
    言下之意,还是要走。
    他想得心烦,握紧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扯进怀里。
    宁瑟愣了一瞬,坐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眼中星点明光闪烁,心想现在的场景和她想过的似乎完全不一样,似乎又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她曾经假想过和清岑一起碰杯对饮,两相猜拳不醉不归,又或者是一副很有意境的画,类似于长廊月下,一壶清酒,一树桃花。
    但没有一种假想是像如今这样,他衣衫不整地抱着她,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她坐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打算这样一直坐着,坐到醒酒为止吗?”
    清岑俯身靠近她耳侧,话里带着酒气:“不然还能做什么,我放开手,你不是会跑么。”
    因为觉得眼前东西模糊,唯有宁瑟是十分清晰的,他收手将她抱得更紧。
    宁瑟贼胆乍起,出声问道:“正巧现在我们离得这么近,你能借我摸一摸你的腹肌么?”
    清岑嗯了一声,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耳根,爽快应话道:“一共八块,你想摸哪一块?”

  ☆、第15章 韶令

清岑的回答实属宁瑟意料之外,她睁大双眼看他一阵,感慨道:“果然,我的眼光就是好。”
    因为心里激动,她双手搭上了他的衣袖,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而后又问:“可不可以都摸一遍?”
    清岑点头,并且松开了她的手腕,窗外天光正好,午后暖阳依然明灿,他不大能看得清周围景色,只顾着抱紧怀里的宁瑟,同时嗓音低沉道:“摸完以后,你不能走。”
    宁瑟见他如此黏人,且黏的又是自己,内心陡然生出一阵自豪感,心想学好酿酒果真是没错的。
    正如她母后所说,酒中自有黄金屋,酒中自有颜如玉,也许不久的将来她就能将清岑完完全全地搞定了。
    思及此,她按捺下一颗激动的心,手指攥紧他的衣袖,十分郑重地应了一声好,又诚心诚意地安抚他,“你放心,我一直是用真心待你的,我看中的不仅是你的外表,还有你的内在。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无论做了什么事,一定会对你负责,以后我们在一起过日子,我也会处处体谅尊重你。”
    清岑没有应声,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耳后,无意识地蹭了一下,蹭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恨不得立刻将他绑回天外天。
    宁瑟话中一顿,平复心跳后,又接着补充道:“虽说凤凰族一向低调,但我绝不会亏待你,等我们成亲那一日,我会用凤凰族的七彩祥云迎接你进门。”
    用凤凰族的七彩祥云迎接你进门。
    清岑大约只听到这一句,他想了想什么是七彩祥云,就觉得这桩买卖很划算,甚至不记得方才宁瑟还说了什么,就低声应了她的话:“我记下了,你说话要算数。”
    宁瑟呼吸一顿,几乎以为婚事敲定,但转眼想到这只是酒后醉语,又觉得不能当真。
    他的话兴许不能当真,但她方才说的那些,却都是发自心底。
    庭中鸟啼清脆,风拂树叶沙沙作响,帐幔也被吹得微动,不知过去了多久,宁瑟的呼吸仍然没有平定,反而觉得气血上涌。
    她抬手拉好清岑的衣服,坐在他的腿上仰脸望向天花板。
    清岑的话音在她耳边响起,平淡一如往昔,“你怎么了?”
    宁瑟的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双手攥紧他的衣领回答道:“流鼻血了。”
    “是么?”他伸手扣上她的下巴,力道并不温柔,还有些野蛮,下一刻却抬起自己的衣袖,用那袖摆……擦掉她的鼻血。
    他靠近她的脸,仔细打量一阵,满意道:“现在没了。”
    宁瑟屏住呼吸与他对视,这种经历也是第一次,心跳快得不受控制,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一些感激的话,或者投桃报李做点实事,她在心中斟酌了百转千回,最终结结巴巴地应话道:“等、等你醒了酒,我帮你把这件衣服洗了。”
    这句话说得不够圆满,她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我保证会洗得干干净净,晾好以后还给你。”
    清岑听了这话,面上没什么反应,手却搭上了木桌,修长的手指挨着酒坛,语气不容置喙道:“不用洗,留做纪念。”
    宁瑟闻言一愣。
    她侧过脸,瞧见清岑再次拎起那坛酒,连忙按住他的手,“你也知道自己醉了吧……”
    “嗯。”
    “那你还要继续喝?”
    清岑想了一下,不紧不慢道:“味道好,不喝可惜。”
    宁瑟轻抽一口气,从他腿上跳了下来,抢走那坛酒以后,闪身移到一丈开外,“你的酒量需要磨练,这坛酒还是让我封起来好了。”
    远景不甚明晰,流云似乎染上雾色,宁瑟的身形也隐没在纱幔里,清岑静了一阵,扶着梧桐木桌站了起来。
    他抬步向宁瑟所在的地方走,脚步依然平稳,看不出半分喝醉的样子,话也说得十分清晰:“酒没了,你也跑了。”
    房间内弥散着浅淡的酒香,宁瑟抱着酒坛子,站在原地怔了一怔,心想清岑真是厉害,哪怕喝酒喝醉了,表面上还能保持住正常的样子。
    但她转念又想,总不能待在原地等他来捉,于是身影一闪,抬脚跑向门外。
    清岑见她消失得这样快,想起她方才说的那句“我会对你负责的”,还有她答应的摸完以后绝不会跑,忽然觉得自己遭受了诓骗。
    清岑如今的心境,类似于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的少女,原本以为对方会负责到底,不料人家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一个。
    此时将近傍晚,霞云染了苍穹,抬头遥望天边,隐约能瞧见半轮弯月。
    清岑踏出房门后,看到站在院中央的宁瑟,又听她道了一句:“我刚刚把酒封起来了,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扶你去休息。”
    清岑低头思索她的话,想她说“你站在原地不要动”,类似于他方才嘱咐的不要走,她答应了不跑最后还是跑了。
    思及此,清岑抬步继续走,希望宁瑟能明白他刚才的感受。
    酒劲阵阵上涌,他心知自己喝醉了,也许走不了几步就要倒下,这种局面他当然不想看见。
    与其失足摔倒,还不如优雅地趴下。
    门外几步处就是台阶,宁瑟担心他会被绊倒,跑过去打算扶他,然而还没伸手碰到他,眼前便有一道盛极的流光闪过。
    他化出了原形。
    在三界之内,纯血龙族都有格外重要的地位,并且备受仰慕和尊崇,然而所有龙的数目加在一起,也超不过十个。
    是以宁瑟从未亲眼瞧见一条龙的本形。
    几丈长的黑龙伏卧在她的门前,龙鳞泛着暗色的华光,她呼吸一滞,伸手去摸黑色的龙角,觉得不仅冷而且硬,回头看龙尾离得那样远,才反应过来这条龙有多巨大。
    她低头,叫了一声:“清岑?”
    他没有应话,她才反应过来,他在她的门口睡着了。
    以这样一副无法对旁人言说的姿态。
    夕阳倾颓,可见万里霞晖,浮云仿佛柳絮,洒满了此刻苍穹。
    宁瑟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一会天,自言自语道:“我听说,你们龙族的防备心都很重。”
    她一边摸着他的龙角,一边袒露心扉道:“你在我面前喝醉了酒,还化成原形睡着了,是不是说明你不仅信任我,还很喜欢我呢……”
    她倾身将他抱住,又低头亲了一口,“你放心,我会对你非常好的。”
    一个时辰后,夜幕已沉,宁瑟坐在院中打盹,怀里揣了两只圆滚滚的山雀,那山雀也阖眼浅眠,几乎快要进入梦乡。
    宁瑟先它们一步入梦,因为所见景色影影绰绰,她大概想到自己是在做梦,抬头环视身处之境,看到流云从脚下划过,轻薄的雾霭弥漫山河。
    山上开了一片芳菲桃李,花色浅淡如素樱,远处腾起七彩祥云,带着凤凰王族的标记,她仰着脸看云,却见天外雷光涌动,那云散得不见踪影。
    疾风骤起,漫山繁花凋谢一地。
    宁瑟猛地清醒,连带着怀中两只山雀一惊,她将山雀放在石桌上,站起来去找清岑,却发现门口不再有那条黑龙,只有铺了一地的棉被。
    方才宁瑟以为他会在门口睡一夜,因为拖不动他,也没有这么大的床,只好从卧房拿了棉被,一张一张地盖在他身上。
    眼见棉被遍地,宁瑟怔楞了一瞬,心想清岑走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就听到他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他说:“酒醒了。”
    宁瑟闻言转身,看到衣袍齐整的清岑站在她面前,一如既往的风姿卓然。
    月挂柳梢头,星盏在天际耀动。
    “醒酒了吗?”宁瑟哈哈笑了一声,搓了搓手道:“醒了好啊,我原本以为你会在这里睡一晚。”
    他走到她身侧,明明没有说一个字,在宁瑟看来,却仿佛秋后算账。
    宁瑟咽下一口唾沫,有些心虚道:“虽然我在你喝醉了以后摸了你,但是当时……”咳了一声,又说:“当时你也同意了,而且、而且……”
    她而且不出所以然的时候,清岑应声道:“你说要负责的话,还算数么?”
    宁瑟猛地抬头,定定将他望着,隔了半晌方才回答:“当然算数。”
    她说:“还有要用七彩祥云接你进门,往后和你在一起也会处处体谅尊重你,会对你非常好,这些话全都算数。”
    清岑顿了一下,想起一个叫甜言蜜语的词。
    他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说,转而开口道:“我要回一趟陌凉云洲,今天来是和你告别。”
    庭中花香依然,旖旎风情却减淡,宁瑟楞然看着他,想到他喝醉以后那么黏人,清醒完却突然要告别,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攥着自己的衣袖,出声问道:“那你还会再来昆仑之巅吗?”
    清岑想,如果宁瑟还在昆仑之巅,他大概会再来,倘若她不在了,回来也没什么区别。
    尚不等他回答,宁瑟就扑进他的怀里,无比坚定道:“你要是去陌凉云洲,就把我也带走吧,你们陌凉云洲缺人吗?侍从,暗卫,厨娘,我什么都可以做,而且不要工钱。”
    她这样投怀送抱,他顿了一瞬,仍然抬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上她的下巴,她以为他又要说:“你这样成何体统”,却见他俯身越靠越近。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直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直到两唇相贴,舌尖相触,直到他搂在她腰上的手收得更紧。
    他的身后是漫天闪耀星辰,月光静照苍穹,此刻风声恰如天籁。

  ☆、第16章 熙华

天淡风清,初日照高林。
    长廊外的水榭凉亭内,清岑执了黑子与修明下棋,亭外静湖吹来一阵凉风,临岸翠柳枝叶浅动。
    柳叶落在棋盘上,蒙了黑白两颗棋子,修明抬手端起茶盏,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昆仑之巅?”
    清岑落下黑子,应声道:“今日。”而后又添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宁瑟若是有事,劳烦你通知我。”
    修明喝了一口茶,指尖抵着杯沿道:“以宁瑟的法力,昆仑之巅没多少人欺负得了她。”
    大概一个月以前,修明在清岑的房门外撞见了衣衫不整的宁瑟,彼时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宁瑟张口想要解释,语塞半晌也蹦不出一个字。
    修明见状,特意将清岑打量了一番,发觉他脖颈处有几道指甲挠出的红痕,就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清岑来昆仑之巅修习法道后,一直与修明交情匪浅,而今数千年已过,修明从未见他沾染半点风月,秾桃艳李向来与他无关,温香软玉也挑不起他的兴致,修明便以为清岑和自己一样,在情之一字上,既没什么见地,也没什么造诣。
    但那日之后,修明的想法有所改变,几日瞧不见清岑的身影,他便觉得清岑大概是和宁瑟在一起,也因此领悟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深意。
    “我以为宁瑟会陪你去陌凉云洲,亲眼见证你承袭天君之位。”修明行了一步棋,抬头看着清岑道:“没想到她会继续留在昆仑之巅。”
    清岑执棋的手一顿,低声道了一句:“继任天君后,我会领兵去北漠。”黑子落在白子的边上,他的语声依然平静:“北漠遍地妖魔鬼怪,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亭外水风连绵,湖畔烟波浩渺,静立了几朵半开的水莲。
    修明侧目看那花盏,心神领会道:“所以你没告诉她,你今日会走么?”
    清岑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天君之位仅次于天帝,你没有战功,的确难以服众。”修明端过茶壶,往清岑的杯子里添茶,香茗溅出几滴,他轻叹了一口气,出言相劝道:“你打定主意去北漠,又不想让宁瑟跟着你,至少要和她解释一番吧。”
    清岑执起黑子,岔开话题道:“你手上的伤还没好么?”
    “上次在南海屠蛟怪,断了手骨,至今未恢复。”修明放下茶壶,从容且淡定道:“好在我们龙族骨头复原的快,再过几日就无妨了。”
    清岑嗯了一声,应话道:“七八日就能好。”
    约摸半刻钟后,棋局形势尚不分明,侍卫却走过来插话道:“殿下,正厅里来了客人。”话中略微停顿,接着道:“是宁瑟姑娘,她还给您带了……”
    一盒糕点。
    这话尚未说完,修明已然落下一颗白子,并且出声问道:“宁瑟来了,你还有心思和我下棋么?”
    “没有了。”清岑诚实地回答道。
    修明手指一顿,目光扫过整盘棋局,心头微涩几分,转而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回去看书了。”
    正厅内添了一盏紫金香炉,香气浅浅外溢,袅袅如初春云烟,宁瑟坐了一小会,恍然发觉这是梧桐木制成的熏香。
    她没等多久,就看见了清岑。
    两旁侍卫恭敬行礼,默不作声地相继退下,并且为他们关好了门,显得非常贴心。
    素纱垂幔,熏香气息浅淡,流云漫过地板,聚散沉浮恍若清野山峦。
    在这么一个明净之地,合该做些类似于品书论画,抚琴温茶的雅事,然而宁瑟乍见到清岑的第一眼,就跑过去扯开了他的衣领。
    似要对他行那不轨之事。
    清岑呼吸一顿,却任她为所欲为。
    “你今早给我的那封信,我来回看了七遍,最后收进了乾坤袋里。”宁瑟攥着他的衣领,抬头看着他道:“你在信上说,不会告诉我什么时候回陌凉云洲,往后还要去蛮荒北漠,率领兵将斩妖除魔,让我别跟着你,回天外天凤凰宫等你?”
    “凤凰宫比北漠好很多。”清岑补充道:“北漠也没有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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