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永世酌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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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永世酌墨-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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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要事相商?”殊月落坐在最上位,宽大的华服袖摆搭上了木桌,将宁瑟拽近了一点,方才懒洋洋道:“听说你们执意要拔我妹妹的仙骨,我父王一把年纪了,膝下就这一个女儿,经得住你们这样折腾么?”
    他道:“想必是我凤凰一族避世太久,在座仙尊已经记不得我们了。”
    宋河仙尊有些反应不过来,沉声问道:“宁瑟她是……”
    殊月低笑一声,笑里似有嘲弄的意味,“宁瑟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凤凰族的帝姬,我父王奕和仙帝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每年百鸟朝凤飞往天外天凤凰宫,就是为了庆贺她的生辰。”

  ☆、第18章 杜仲

夜色暗沉,明灯光辉流溢,刑堂内举座皆惊,无一人出声言语。
    宋河仙尊握紧双拳,又倏尔松开,缓了半晌后,眸中怒意只增不减:“既然是奕和仙帝的女儿,还犯下这等混账事,打断同门师兄的仙骨,意图谋害他人性命,并且从头到尾拒不认错,难道不是罪上加罪?”
    殊月闻言冷然一笑,伸手拽过宁瑟道:“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做的?”
    “绝对不是!”宁瑟挺直腰杆,硬气地回答道:“只要真相水落石出,必定能证明我的清白。”
    “我也觉得不是你做的。”殊月一手撑腮,颇为散漫道:“倘若真的惹怒了你,别说废个仙骨,就是打死了又能如何。”
    宋河仙尊呼吸一滞,手骨捏得嘎吱作响,指节泛着青白色,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
    “堂堂一个殊月仙君,竟也是个草菅人命的货色!”宋河仙尊怒目相向,沉声开口道:“今日就是奕和仙帝来了又怎样,哪怕捅到天帝跟前,我也要讨个公正的结果!”
    殊月侧过脸看向宁瑟,低声问道:“你要死要活非得来昆仑之巅,就是跟着这种仙尊学修法么?”
    宁瑟尚未回答,殊月自己接了话道:“依我看,还不如在家玩树枝呢。”
    宁瑟怔了一怔,随即使劲摇头,指着玄音仙尊道:“我师尊眼界比他开阔,为人处世也比他通达许多。”
    殊月的目光扫过玄音仙尊,淡淡应了一声嗯,而后又道:“你很久没回家了,父王母后都很想念你,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你随我回天外天凤凰宫吧。”
    夜风透窗而过,大堂内光影错落,有人踏着满地月色而来,仅仅一个黑衣侧影,都堪称风华无双。
    来者正是清岑。
    他的身后跟了一众陌凉云洲的神仙,无一例外地守候在云端,唯独他一人踏进了门槛,最后停步站在纪游的身侧。
    纪游眼中含泪,看着清岑道:“师姐被人诬陷,没有人相信我们。”
    “谁说没人信?”殊月在最上位接话道:“我天外天的所有神仙,都非常相信你们。”
    宋河仙尊咽下一口怒气,状似平静地面对清岑,同时问了一句:“这里是审讯的刑堂,不知殿下有何贵干?”
    宁瑟也直愣愣地望向清岑,几乎想立刻跑到他身侧。
    “自从清岑进门以后,你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殊月抬目打量清岑,一边和宁瑟说话道:“把脸偏过来,你不觉得哥哥更好看么?”
    近旁灯火摇曳,晃出一阵碎影流光,宁瑟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应话道:“在我眼里,他才是最好看的。”
    殊月挑眉,不以为然道:“我看你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已经是非不分了。”
    “我这是正常的眼光。”宁瑟道:“你不知道他有多招人喜欢。”
    殊月不再言语,心头却生出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换了个话题接着道:“我们凤凰族有几个青年才俊,不仅相貌格外出挑,品行也是一等一的好,你看上哪一个都行,往后你们成了亲,还可以抱一窝小凤凰。”
    他道:“等你回家,哥哥就把他们介绍给你。”
    这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清岑的耳朵里。
    清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然波涛汹涌,但他又不能找殊月的麻烦。
    他抬手打了个指诀,门外的云团拖进来一个人,那人面色苍白如纸,四肢都泛着青黑色,正是刚断了仙骨的承平。
    宋河仙尊乍一看到承平,神色便从愤怒变成了惊痛,他快步上前握住承平的手腕,指尖探到了凡人的脉相。
    昆仑之巅有几位德高望重的仙医,今次使尽全力救治承平,仍然没有保住他的仙骨,只是为他捡回来一条命。
    失了仙骨的神仙,几乎和凡人无异。
    “你带承平来做什么?”宋河仙尊抬头看向清岑,言辞中出离了愤怒:“清岑你可知道,他受了重伤,需要卧床休养!”
    一旁又有别的仙尊咳嗽一声,继而插话道:“三日后就是天君即位大典,按照天界礼法,我们不能直呼其名,必须尊称殿下。”
    宋河仙尊冷笑一声道:“哪门子的殿下?不过是个靠着父亲才有了封号的混小子!”
    “那你算什么?意气用事,刚愎自用的老糊涂么!”
    此话一出,满堂沉静。
    说这话的人乃是宁瑟。
    宋河仙尊郁结于心,吐出一口浊气,抬眼看着宁瑟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宁瑟猛地一拍桌,从最上位跑了下来,站在宋河面前道:“你敢不敢让承平脱光衣服验伤?他用尽十成法力,恶狠狠地劈了自己一掌,胸口必定有伤痕,绝非我能伪造出来。”
    宋河瞪大了双眼,怒声应道:“有何不敢?我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
    “花招”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宋河仙尊的手就被承平紧紧握住。
    “师尊。”承平强撑着坐了起来,气若游丝道:“请赐弟子一死。”
    他说:“我已经是个凡人,不再有神仙的尊严,与其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还不如让我死个痛快。”
    宋河仙尊屏住呼吸,还未给出答复,就听到清岑语声漠然道:“那就捏个结界,单独让你师尊看看。”
    承平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如鲠在喉。
    清岑看他一眼,不急不缓道:“你敢自断仙骨,却不敢当众宽衣,也算有自知之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河仙尊紧皱双眉,抬头应话道:“我这就捏个结界,查看他的伤势,也好堵住你们的恶言。”
    承平拉紧了自己的衣领,伏跪在云团之上,转而看向了宁瑟,“宁瑟师妹,你我之间也曾有过海誓山盟,虽说你现在另觅新欢,已经无暇顾及我,但怎能眼睁睁地……”
    剩下的话尚未说完,流云化成三尺长棍,照着他的后颈打了一棒。
    直接将他打晕了过去。
    宋河仙尊颤抖着手,缓慢指向清岑,问责道:“当着我的面,你也敢动手打他,你不觉得愧疚,不觉得后悔?”
    清岑看也没看他,面无愧色道:“我后悔没有早点打。”
    宋河仙尊胸腔一窒,觉得气血涌到了喉咙口。
    殊月轻笑出声,在一旁应和道:“打得好!满口胡言乱语,还敢肖想我妹妹,也不知道照照镜子么?”
    他抬步从上位走下来,目光仍然落在承平身上,“难怪会自断仙骨,成天沉浸在莫须有的幻想里,还不如投胎重走一遭。”
    话音未落,龙族威压已经绞碎了承平的衣服。
    当窗映上明月白霜,过往夜风微凉,清岑走到宁瑟的身侧,抬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宁瑟扒着他的手臂道:“我想看看他的伤口是什么样的,我就看一眼。”
    “他的伤口在胸前。”清岑道:“干瘦如柴,没什么好看的。”
    宁瑟了然点头,应话道:“也是,肯定没有你的好看。”
    若是放在刚才,宋河仙尊听了他们的话,必定要恼羞成怒,为徒弟出一口恶气,而如今,他整个人都出离了神智,愣在原地说不上话。
    灯火幽幽,拂上绣幕屏风,兰微木然立在原地,眸色放空了许多。
    从殊月仙君出现开始,她的脑中就一片空白,冷风吹过她的裙摆,血珠一点一滴地落下,她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抠破了手心。
    “不要怪承平,都是我做的。”兰微上前一步,跪在宋河脚边道:“我以为宁瑟是个凡人,我不想让她好过。”
    宋河仙尊闻言诧然,再看兰微时,已是满目惊疑。
    兰微从袖中取出一本书,正是宁瑟丢失的天乾剑谱,“我想她应该安安分分做个凡人,哪怕机缘巧合飞升上界,也不该偷学天界剑谱,不该和生来仙胎的神仙有所交集。”
    “我没想到她不是。”兰微低下头,发髻上的步摇钗轻微晃动,她的目色沉静一片,话也说得十分平和:“凡人生来卑微低贱,哪怕来了天界,迟早也要祸害我们,我管不了所有飞升成仙的凡人,只想见一个铲除一个。”
    宋河仙尊愣了半刻钟,仍然不能接受她的话,他抬头看着房梁,缓声问道:“兰微,你为何要牵扯承平?”
    兰微伏下头行礼,莎绿色衣裙铺在楠木地板上,仿佛夏末凋零的莲叶,“正如师尊所知,承平原本也是个凡人,修法得道成了仙人,成功拜入师尊的门下……他心属于我,我却只想让他回凡界。”
    听了半晌的纪游忍不住插话道:“说实话,你们两个都不太正常,幸好我师尊门下没什么弟子,有的都是正常人。”
    兰微攥紧手指,笑了一声道:“我曾经引诱宁瑟去往浮云山,希望她能在那里丧命,没想到浮云山的水蟒全部被她制服,我那时就应该想到,她不可能是个凡人。”
    言罢,她又抬头看向宋河:“我上门求见清岑师兄,想告诉他宁瑟原本是个凡人,和她在一起,会玷污了我们神仙的血脉。”
    纪游挖了挖耳朵接话道:“昆仑之巅想见清岑师兄的人有多少,肯定排不到你啊。”
    殊月冷笑一声,开口纠正兰微的话:“宁瑟跟了清岑,分明是升华了他家的血脉。”
    这句话说出口以后,殊月侧过脸看向清岑,他原本以为清岑会和他置气,却不料清岑淡声道了一句:“你说的很对。”而后又补了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河仙尊仿佛听不到旁人说的话,他独自静立了好一阵,方才开口道:“兰微,我一向把你当做得意门生,觉得你不会说假话,也不会害别人,从没想过你竟然入了魔道。”
    这话仿若诛心,兰微一跪不起:“我甘愿自断仙骨,去寒冰山反思赎罪,但我生而为仙,此生断不会入魔道。”
    宋河仙尊哑口无言,转而面对满堂仙尊,嗓音拔高道:“今次出了这等事,老朽无法再面对门下弟子,明日就会离开昆仑之巅,回冥界陵园做个敲钟的老头子。”
    兰微蹙眉,抬头道:“师尊,我的事与您无关。”而后又追问:“为何说我入了魔道?”
    宋河仙尊默不作声,只抬手捏碎了仙尊的印章。
    月光流泻一地,窗外沉寂只闻风声,宁瑟轻抽了一口气,接了话道:“无论为仙为人,心里起码要有一杆标尺,上对得起青天白日,下对得起本心和良知……以己喜恶判人生死,行事毫无自我克制,这不是世间所言的魔道么?”
    兰微睁大了双眼,而后再不出言。
    纪游拢着袖子靠了过去,附和道:“师姐,你的话说得好有道理。”
    “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啊,出自《天魔论》第三章。”宁瑟道:“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要背书,长大以后发现好像有点用。”

  ☆、第19章 淇奥

长夜漫漫,星光渐暗,路旁草木繁芜,偶有几只流萤飞过。
    天外天凤凰宫的侍卫们分列两队,提剑站在殊月身后,来往浮云飘渺不定,风中夹了浅淡的雾气。
    殊月静立一阵,侧过脸看向宁瑟,低声问她道:“事情都解决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宁瑟没有接他的话,也不想给出肯定的回答,她抬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清岑,觉得心里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清岑即将去往陌凉云洲,三日后就是天君继位的盛典,她很想和他一起去,又觉得他根本不会带她。
    “别看了,你看了他一晚上,不觉得腻么?”殊月牵起宁瑟的手腕,引她踏上浮动的祥云,“老老实实地跟哥哥回家,哥哥就带你去看凤凰族的美少年。”
    宁瑟闻言蹙眉,不为所动道:“我看中的并不仅仅是清岑的外表啊。”顿了一下,又说:“我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殊月淡淡瞧她一眼,唇角勾出一个笑:“你承认自己只是看上了他的外在,哥哥也不会嘲笑你。”
    宁瑟愣了一瞬,刚准备感谢他的宽容体谅,就听到他补了一句:“毕竟你没有我这样的好眼光,我也不能太强求你。”
    言罢,直接将她拽上祥云。
    浅金色的云朵腾空升起,其后跟随一众凤凰宫的侍卫,排场和仪仗都很盛大。
    宁瑟回头望向站在原地的清岑,见他身后也有诸多陌凉云洲的高位神仙,灵韵的仙气漫过雾霭,最终隐入暗沉无边的夜色。
    月华流霜,风也变得肃冷,脚下的祥云却渐行渐疾。
    约莫半刻钟后,宁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中,清岑身后的仙使上前一步,极其恭敬地开口道:“殿下,子时已过。”
    言下之意,是该上路了。
    清岑转身离去,一众神仙腾云跟上,两旁侍卫提灯开道,照亮前往陌凉云洲的夜路。
    灯芯镶着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光晕柔和恰如仲春月色,随行仙使从袖中掏出一本手札,将记在其中的内容报给清岑。
    说到改建行宫的问题时,清岑忽然添了一句:“我初登天君之位,不想大费周章,行宫也无需改建。”
    仙使闻言楞然,心想天君之位何其重要,他们殿下却这样低调,简直是天界不骄不躁的典范,于是更加恭敬地应话道:“一切谨遵殿下的意思。”
    然而过了一阵,他还是忍不住追问:“再过三日便是继位大典,殿下可有别的要求?”
    清岑静默片刻,忽而想起一件比较重要的事,他侧目看向那位仙使,一并吩咐道:“花园里多栽几棵梧桐树,寝宫的玉床换成梧桐木床。”
    那仙使恭顺答了一声是,心想他们殿下终于提了要求,必定要在明天之前全部办妥。
    当夜月落星沉时,宁瑟抵达了天外天凤凰宫。
    奕和仙帝一早收到消息,携了爱妻站在宫殿外迎接,三十三级台阶前铺满了七彩祥云,半空中飘悬了数十盏长明金灯。
    “我说父王母后十分想念你,并不是诓你玩的。”殊月理了理袖摆,将宁瑟拉近道:“母后每隔几日就要念你一次,父王命令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逮回来。”
    因为许久没有归家,宁瑟有些心虚,一边搓着手道:“啊,原来父王是这么命令你的么?”尚不等殊月回答,她哈哈干笑一声,嗓音格外响亮道:“哥哥你辛苦了!”
    自打今晚见面以来,宁瑟第一次开口叫他哥哥,他心中有些受用,于是语气缓和不少,“父王母后时时记挂着你,这一点你知道就好。”
    云朵落地后,跟随其后的侍卫相继退下,宁瑟她母后径直走了过来,因着终于见到离家已久的女儿,感到心中大定。
    “这么晚回来,手也冻得这么凉。”宁瑟她母后捂着她的手,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十分欣慰道:“你总算在昆仑之巅待够了,知道收拾东西回家了。”
    奕和仙帝点头搭话道:“你母后知道你今晚回来,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昆仑之巅确实是个修法的好地方,但吃的东西从没合过宁瑟的胃口,她几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乍一听到这句话,眼中立刻焕发了光彩,出声问道:“都是我母后亲手做的吗?”
    她母后为了这顿饭准备足有半日,当下便领着她往正殿里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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