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牛脸色没有半点尴尬，还在据理力争：“我哪不行了？”
“能力不行。”妙无花摇了摇头，代表这件事没有回转余地，目光转到莫问身上，“此事你来决定就好。”
莫问点头应是。
伏青牛可没有半点能力不行的觉悟，虽然妙无花说了没有回转的余地，可他还是十分不满：“老夫能力会比不上一个小娃娃？开玩笑。”
妙无花难得的叹了口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伸手指了指天：“有一位飞升的圣人曾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每个人擅长的地方不一样，你之所长不在这里。”
伏青牛似乎有些被说服了，怔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不错，老夫的修为就远胜于那个毛孩子！”
“年龄也是。”有人偷笑，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在场修士这等修为耳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伏青牛不以为意的看了看那偷笑之人：“有本事你也早些投胎啊！”
这老不羞，宛如一个无赖！有人认出了那偷笑之人，姓林，这几代小辈很是出息，在世家中算是一个新贵，只不过底蕴并不深厚，在内峰千尺峰上发展的很是不错，但在这殿内一群修士中就地位有些低了，如今正是内五峰之一的千尺峰首座，也有个小孙女在云开书院读书。
林真人暗骂了几句“老无赖”却也无可奈何。
既然这般没的说了，主意已定，伏青牛再挣扎也是无益的。林真人只得这般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自家孙女林晓柔就在云开书院读书，他早打定主意，若是那个少年有心，便成全一二，若是无心，也让晓柔与之交好，有这层同门之谊的关系在，未来若当真秦昭和掌权，于林家也有益处。
他林家不过是借着这几代小辈发展起来的，林真人心里清楚的很，比起阮家、陆家这等老牌世族，林家底蕴委实太薄，如此自然少不了一些成算，有什么比与昆仑未来掌权者有相识相助提携之恩更大的呢？这般一想，他自然比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修士要积极上一些。他林家观气识人，应当不会出错。伏青牛孤家寡人一个，不须考虑后果，如他们这等修仙世族，有些事难免需要多考虑考虑。
刺了一刺伏青牛，林真人见好就收，不准备说话了。
哪知伏青牛眼珠转了转，突然开口：“那个云开书院里头那个姓林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是林真人你家的吧！”
他是在说晓柔么？林真人惊了惊，不知道伏青牛怎会突然冒出这一茬，只笑了笑，“伏真人突然提起小辈作甚？”
第九百八十一章 得仁
“呵呵！”伏青牛冷笑了两声，目光又转了转，落到殿内另一位修士身上，“云开书院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姓陆，是你家的吧！”
“是我家蓉蓉。”陆家老祖宗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两个丫头，平素里不好好修炼，跟在秦昭和那小子背后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小子什么人呢？小小年纪，就这样，您二位是如何管教的？”伏青牛脱口而出。
厉害了，这反驳！殿内群修神色怪异，似是头一回发现伏青牛如此善辩。
不过，相比林真人的愣神，陆家老祖宗倒是一脸镇定自若，当然众人也极少从这位擅长研算阵法的陆真人脸上看到太大别的表情，他默默开口了：“你不是说了么？小小年纪，既然小孩子闹着玩的，何必当真呢？”
这回答，倒也真行，至少，伏青牛一脸古怪的噎住了片刻，半晌之后，才又道：“不要脸！”
“噗嗤”一声轻笑，破功的是林真人，他带着几分玩味，道：“伏真人放心，我等的脸皮还是很薄的。至于小辈，又不触犯门规，我们自家的小辈自会管教，就不牢您费心了。”
我等的脸皮很薄？众人只觉这话从林真人嘴里说出来，怎么看，怎么都在讽刺伏青牛。
上头的妙无花却已经起身了，似是有些不耐：“好了，此事交给莫问处理，大家散了吧！”
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在这里听他们三个人互相嘲讽的，妙无花大步走出殿外，随着他的走出，殿内三三两两的修士也相继离开了。
卫东摸了摸鼻子：真是一场好戏啊！想了想，快步疾行了几步，跟上了梅七鹤。
“卫真人。”梅七鹤看向卫东，却听卫东道，“东海的事，卫某帮不上忙，毕竟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不过中州灵石矿的事，卫某愿一力代劳。”
梅七鹤有些惊讶的看着卫东：管灵石矿，着实是一件琐碎而又复杂无趣的事情，一般愿意前往管理灵石矿的修士，都不过是看中其中巨大的利益而已。但中州灵石矿早有数代人记录在侧，几乎没有办法蹭到什么油水。这倒不是说中州灵石矿矿产不丰，事实上，中州灵石矿的矿产还是相当丰饶的，只是因着有历年具体数值，这些都在眼皮子底下，再丰饶也不会到修士的口袋里去，是以这等又要紧，又无油水，还琐碎繁杂的事情，极少有人愿意主动请缨，适逢管理中州灵石矿的修士陨落，他为人选之事已急了好几天了，却还是苦寻无人，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有人愿意主动请缨。
梅七鹤是吃惊的，虽然对于卫东的想法，他是看得出来的，但卫东修为在藏神中期，这等修为的真人，要地位有地位，要灵石有灵石，完全可以避开这些琐事的。
“求仁得仁罢了。”卫东笑眯眯的说到，“掌门为何固守这个位置？”
梅七鹤愣了一愣：“自是秦止真人知遇、信任之恩，不过……”他顿了一顿，坦然道“也并非仅仅如此，我便是这样一个人，适合做这样一件事。”在掌门这个位置上，他梅七鹤能做到最好，若要他专心修炼，恐怕他几辈子都赶不上秦雅，但掌门这个位置，他也逐渐明白了，恐怕昆仑没有谁比他更适合了。
“所以啊，”卫东脸上笑意不减，“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那些位置不过是虚妄，我要的是重视。”
虽说已经走入昆仑权力中心了，但对卫东来说，这点重视远远不够。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与梅七鹤是一种人，所以梅七鹤一点都不担心梅七鹤会拒绝。
果然，梅七鹤略略一迟疑，便取了个手令给他：“也好，卫真人，有什么事，您就直接传讯于我就成！”
卫东双目微亮，他听懂了梅七鹤话里的意思，不由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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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早有准备，但中州灵石矿的琐碎繁杂还是超出了卫东的估计，不过，这不就是自己早有准备的么？
时光委实过得极快，从初时的一头雾水，到如今的游刃有余，二十年回昆仑亲手交一回中州灵石矿的明细。卫东走下飞舟，仔细算了算，这已经是他第四回 回昆仑了。
八十年了啊，不知不觉手掌中州灵石矿八十年了。
卫东与两畔向他点头行礼的小辈修士微微颔首。
耳畔还能时不时的听到小辈们传来的细语。
“妙真人如今理事越来越少了，有人说，妙真人快飞升了。”
“妙真人不是出尘中期么？什么时候进的出尘后期？”
“不知道，但听说已经是出尘后期圆满了，离白日飞升不过半步之遥了。”
“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这些年我一直在昆仑，也未听到过什么天象啊！”
“不知道，有人说出尘期的修士便是返璞归真，出尘修士毕竟是半步飞升的人，与咱们这闹得大响的架势自然不同。”
“真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神仙自然是无欲无求啊！”
“是么？”
“大概吧，诶，说到架势，三十年前，太阿峰似乎被九色玄雷劈了整整一晚上，云开书院那等护院法阵都因此毁了呢！”
“不是吧！”有人大惊。
“据说应当是藏神修士的进阶，但具体是谁便不知道了，咱们太阿峰上可有不少大真人闭关着呢，后来也放光明了，想来是成功了吧！”
“诶，你听说咱们昆仑的大剑修秦真人和顾真人了么？如今他们怎么样了？”有几个剑修一脸风尘而来，似是方才云游归来。
“秦真人、顾真人？”那个口称“这些年一直在昆仑”的修士听闻立刻练练点头：“秦真人已经入藏神后期了，顾真人也入藏神中期了，二十多年前，我见过一回，不过他们出去云游了，眼下不在昆仑。倒是另一位小秦真人如今就在昆仑，如今九十五岁，却已是出窍中期的修为。你瞧瞧一般的九十五岁，可能还在筑基、金丹晃悠着呢，厉害一些的也不过是元婴，但他已经出窍中期了，这个记录，如今不说神州大地，就说整个三千界，谁人不知小秦真人的名号？就连他身边那位杂役修士都已入元婴大圆满了，你们见过杂役弟子有这般高修为的么？委实是太厉害了。”
“五灵根的杂役修士元婴大圆满？”有人不敢置信。
何止是他，卫东惊讶至极，元婴大圆满的杂役弟子？这还真是整个三千界的第一杂役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借力
“是啊，所以，现下不少人都说，昆仑顶顶好的去处便是被那几位收为弟子，若是不能，当个杂役弟子，都比一般人厉害的多。”有人感慨，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可惜，这些年都未听说过那几位要收弟子或者收杂役了。”
“还有这说法？”卫东嘴角露出几分玩味，倒是不知何时，除却那些身居高位的老人们之外，这些昆仑的小一辈弟子，也就是昆仑的未来之间，竟对那师徒几人如此推崇备至。
“那位小秦真人来了，快看！”一旁道闲话的修士连忙推了推身旁的修士，“他身旁那位苏真人，就是那位第一杂役，听闻她入金丹以后，曾有人要替她脱离杂役弟子的行列，她不肯应允，便成了整个修真界第一杂役。”
卫东目光落到那踱步前来的两位修士身上。修士容颜不老，不变的是容貌，变化的却是自内向外的气韵。
卫东敏锐的察觉到了几丝不同，未过百年龄的修士，却有了那等熟稔混迹于修真界的修士身上才有的气息。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卫东这几十年虽然不在昆仑，但昆仑大事的变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见到秦昭和与苏泠，也未避讳，走上前去。
不等他说话，那厢秦昭和与苏泠已经向他做了一揖。
“见过卫真人。”两道见礼声响起。
“不必如此见外。”卫东虚扶了他二人一把，笑道，“还未恭贺小秦真人手掌执法堂。”
“全靠掌门与莫真人抬爱罢了。”秦昭和笑了笑，道。
卫东有一种面前是一团棉花，使出一拳，却毫无着力点的感觉。目光一撇，瞥到经过身旁的一位生的明艳无方的女修，卫东搜寻了一番记忆：“林……林晓柔？”
那经过的女修方才与秦昭和、苏泠见过礼，闻言连忙跟卫东见礼：“见过卫真人，没想到您竟然认得我。”
卫东笑了笑，答非所问：“林家这几年发展的不错啊！”作为新晋跻身昆仑一流修仙世族的林家，虽底蕴不怎么样，但发展，却是不少人都看好的。
林晓柔当下便会意了：“多谢卫真人谬赞。”
卫东目光顿了顿，听秦昭和再次开口了：“卫真人，掌门一早便已恭候，随我来吧！”
卫东有些惊讶，若说前头任执法堂首座代表的是门派的信任的话，那么这一句就代表了梅七鹤个人的信任，要知道每回他回昆仑都是与梅七鹤单独交接的，这次梅七鹤竟派了他来。卫东心知肚明要梅七鹤的信任有多难，这条路他走了千年，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子竟也得到了梅七鹤的信任，果然是不如这孩子么？卫东突然有些失落。恍惚想起去中州管灵石矿的第一个二十年，那时他才回归，便听闻东海事了的消息，《蓬莱三绝》被追回，张明熙也乖觉了不少。直到现在修真界还有他“三捉三放张明熙”的典故。
这一度是这一个甲子以来三千界流传不衰的传奇：以未及元婴的修为奔走东海，却巧施天罗地网，当然陌行玖虚心善用，肯听从一个金丹期修士的话，这等肚量，也是让不少人敬佩的。三次捉住张明熙，三次放人回归，当年那个“七岁童子与人定约”的故事也一度被谓为传奇，千金一诺，君子遗风。
倒是厉害，卫东心道，对于一般不知情的修士会感慨秦昭和的品行，但对于他这等年纪修为的修士却看得更远，此子果然远非常人所能比拟。修士觊觎奇遇，对于传奇自然更是乐衷。一个七岁的童子，不管是如何的少年天才，在人们的印象中都只是一个孩子，而张明熙却已是一个藏神期的修士。本身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身份的天差地别就已经是一个传奇了。更妙在之后，对张明熙的三捉三放，这不单单是修为了，更是谋算与能力的全线较量，除了修为，秦昭和竟处处在张明熙之上，而修为，也因为陌行玖的度量远非常人，他的信任相助，足以让这个传奇响誉修真界，更何况，秦雅、顾朗这些年并非一味闭关，他们在后头做了多少推手，又有几人知道？这等传奇盛名之下，又年纪轻轻便已是出窍中期的修为，再加上正道魁首昆仑执法堂首座身份的加身。整个人就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名修迅速汲起的典范。
先有声誉，后有实力，这等声誉实力之下，若是走不进昆仑高层，那才是怪事。不知为什么，卫东竟生出一种惧怕感。若是当年便知“七岁童子与人约”的典故，三千界修士对于秦昭和应当是笑话的吧，但因为这个典故出现的太是时候，正是一股好力，送他直上青云。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卫东匆匆压下那奇怪的一丝畏惧感，不再多看秦昭和一眼。
与梅七鹤交接整理着这些年中州灵石矿的明细，交接罢了之后，梅七鹤难得抽空，请他喝茶。
卫东坐了下来，与梅七鹤还有一旁的秦昭和三人而坐，而那位“三千界第一杂役”就站在一旁，虽是杂役，却神态自若，没有半点拘束，就似是再正常一般的随意站作一处，观风望景。
梅七鹤似是对此早已习惯，不以为意。
当然梅七鹤请喝茶，没有人会在意这茶的好坏，虽说却是有点涩罢了。卫东轻啜一口，便放下了，想了想率先开口，打破了气氛：“我来时路上听闻不少修士在谈论妙真人飞升的事情，却也不知是真是假？”
梅七鹤放下手里的茶盏，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你并非外人，我昆仑是该考虑考虑了。”
虽说没有言明，但卫东却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如今的昆仑虽名誉响彻三千界，因着外荒魔道祸乱，整个神州、东海休养生息，发展自是不同以往。但是昆仑后辈虽天才修士层出不穷，但到底还当真输在一个出生太晚这一点上。伏青牛素日里的无赖并非没有道理。
除却妙无花这一个出尘修士，昆仑余下的皆是藏神以下的修士。萧白夜虽入出尘，但有叛派之举在前，即便回归，就算他们昆仑高层不计较，又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九幽冥狱的罪责，萧白夜必须受罚。原先伏青牛是能够进入出尘的第一人选，奈何这么多年禁锢在藏神后期，迟迟无法突破，简直叫人无望。这样算下来，妙无花然若是飞升，昆仑将面临没有出尘修士在派的局面，而东海、蜀山甚至外荒，可还有不少出尘修士的身影啊，寄希望于蜀山的相助么？在场的修士不是那等孩子，自是都明白万事需依赖自身的道理。
这也是梅七鹤犯愁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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