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有后报。最后一句陆斐然没有说出来。
只要不是愚不可及的人,都会清楚陆斐然此话的真正用意。
那檀越郎愚蠢吗?
他没有回头,只见他离去的身影越走越远了,都以为他不会再作声时,又悠悠地传来了一句。
“鄙人,山中檀越郎。”
人说海上含章君,得天地宝华之貌美,濯濯若春月之柳。
姜宁此番见檀越郎离去时的气质背影,不经也想说一句。山中檀越郎,肃肃如松下之风,得见玉山将倾也。
就是不知道此刻若是他回头,再问一句自己,是否要跟他走。自己能否把持得住呢?又或者自己是在期望他回头呢?
也不用再问自己了。就算檀越郎回头再一次也是好的,毕竟有可能这一次作别后。将是相见无期了……
遗憾的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檀越郎都未能回头一顾。
再见了,我来到异世界里第一个朋友。
姜宁失落的心情低到了谷底。
“太玥学姐?”陆斐然还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姜宁。
“你闭嘴!”姜宁今天不想再听到这个陆斐然开口说话了,特别是对她说话。
陆斐然只好闭嘴了。
“孙山涛呢?”把陆斐然唬住后,姜宁又叫唤着刚才一直低调保持没存在感的孙山涛。
“姜仙子,我在呢。您有何吩咐?”孙山涛听见姜宁指名唤他,不由得受宠若惊。
“我、要、用、膳。你明白吗?”姜宁气势十足又振振有词道。马上就要做你家掌教子嗣传承的牺牲品了,还不赶快喂饱我?
“是是是,姜仙子这边请。”孙山涛拿起十二分喜笑颜开的脸色,迎着姜宁去了别处用膳的位置。
不见陆斐然跟去,只吩咐了身边学弟跟着,“飞玉,寸步不离太玥学姐。”
“是。”
是夜,月挂西楼。
姜宁在吃饱喝足后就被关在了房间,只能一个人在那闷闷不乐。
第一次就答应别人的事情,还是遗言。居然就这么难以办到。要和BOSS级别的百玄府作对。这难度很大啊。
现在自己还被那个陆斐然已强硬的态度“关”在了房间里,门外还有一个“门神”看护着自己。只怕明天就要被“押解”回沧浪海上那三岛方外宗。做了瀛寰那生了孩子就要死的便宜媳妇。
这根本就是承诺无望,生死都无望了。
“唉……悠悠苍天,何薄于我。”莫非自己穿越来的命,就是要代替原苦主,去生下这个未来的天道之子的吗?
就在姜宁自哀自叹不已之时,她怀里的乘黄剑却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诶,你要干嘛。”姜宁察觉到乘黄剑自己动着飞了起来,“就是你这个破剑,才害得我如今要去‘送’死。”
要是一开始没这把剑,也没了这后面许多事情来。
等姜宁想要再要数落这把佩剑之时,却不想乘黄剑飞地更远处去了。
它飞到了窗边,敲打着木窗边。好像在示意姜宁要去打开窗子。
“你干嘛?你是要飞走吗?”姜宁更加失落了,像是卸去了最后的力气,在那哀怨道:“现如今你都要离开我了吗?”
乘黄剑见姜宁怎么还蠢在原地没动,真的是又急又气,只得又飞回了姜宁跟前,不住地上下蹦跶。
“好啦,好啦。我给你开窗,放你自由。”
姜宁无奈走到窗边去,打开了一扇雕花窗,也没心思去看外面,“喏,窗户开了。你走吧……”
有些自暴自弃了起来。
这可把乘黄剑急得,都想拿自己的身体去撞姜宁的脑袋。我的大小姐,你看一看窗外楼下,好不好啊。
乘黄剑并没有飞走,而是在窗边闹出了更大的动静。
这动静都惊动了门外的飞玉。
“太玥学姐?”门外传来了飞玉的关切。
“没事发生,是我发出的声音。”姜宁也不傻,乘黄剑反应这么大,肯定是窗外有什么事情发生,要引自己前去。
她先回了飞玉。
“是,太玥学姐。您如有吩咐,我整晚都在门外。”
这样的步步紧逼,是真的怕自己跑了吗?
“好的呢。”姜宁赶紧用十分温柔的语气答道,稳住了飞玉。
然后欺身而上,如若一只小猫一般,踮起了脚来到了窗沿边。
就见着,一轮孤月,月光照见,一棵槐花树下,有人眉目温软,浅笑安然。
恰时一阵微风扬起,槐花缤纷散落成雨。花雨中,他正在望着她。
一时千山万水,天地浩大,尽在彼此眼中。
第9章
姜宁遥看着这位檀越郎公子,觉得此时带着浅浅笑意的他,比月华还要夺目,就仿若是从画卷里走来的山水人物一样。
她欣喜若狂,很想高声问一句,“你怎么在这的。”
却又要顾忌门外的飞玉。
只能一面笑着,张大了嘴巴,在那逐字逐句地做唇语。
言出无声,欢喜的心却丝毫没有掩藏。
不想檀越郎,居然也跟着在树下一字又一字地,慢慢回复着唇语。
乘黄剑看着这楼上月下的两个人,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炉去重造,好再去找个本命主人,才能不负自己这千万年来神器的名号。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姜宁大概读懂了,檀越郎就是这么个意思。她望了望楼下,估摸了一下这个两层小楼的高度,只怕有四五米高了,就有些后怕。
她想了一下,诚心诚意的对着一旁的乘黄剑请教道:“你不是会飞吗?你能带我飞下去吗?”
乘黄剑听了姜宁这个提议,吓到霎时就如同死物一般掉到了地上,连回弹都没有回弹,一动也不会动了。
“我懂了……”姜宁对自己也很失望,“我知道,是我太胖了。这有些太为难你了。”
乘黄剑见姜宁也是个明白人,也就没多计较,再度蹦跶了起来。在姜宁身边催促着她,你赶紧跳下去,别耽误时间了啊。
姜宁还是有些畏惧,但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相信檀越郎。她人已是坐在窗沿边上,双脚在外了。对着檀越郎说了一句无声的,“我跳了啊。”
不见檀越郎有任何的惊讶,只在那微微点头。
姜宁就眼一闭,一把手抓住乘黄剑,直接往下跳去了。
就在姜宁还在叮嘱自己,千万可别因为惊恐而喊出声来。而那自己预料中跳楼的感觉却迟迟不来。没有倏忽而过的风,也没有坠落的速度,更像是在云层里跌落,一点也不快,也不用慌张。
可确实是倏忽而过的刹那,姜宁就稳稳落在了一个怀抱里了。
她睁开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了眼现在的自己与那小楼的距离,正疑惑着怎么自己一跳,就能跳到这么远呢?
她又向檀越郎看去,想确认他是否还在那颗槐花树下。不想,这一看。
就看见了,月光流转在他的鬓角,有槐花落在他的发间,他的双眸清澈无比,此时的他但笑不语。但还是那句话,姜宁最喜欢的是这朱红的薄唇。诱人犯罪啊。
有一种直击心脏的电流感染着姜宁。多想时光就在此刻停留,可以让我多贪恋一会儿,眼前这份不该属于我的缱绻。
檀越郎看着此时怀里的姜宁,唇角微微一勾问了句,“怎么了?”
霎时姜宁的脸庞就面色酡红了起来,像是被人当场逮住了什么,有了一丝小小的不自在。在察觉自己居然还在檀越郎怀里时,这份不好意思更为强烈了。
连忙跳了下来,对檀越郎致歉,“抱歉,我太重了……”
重到了神器乘黄剑,都要嫌弃我的地步了。
檀越郎笑着道:“没关系的。是乘黄剑比较重而已。”
乘黄剑都快要委屈哭了。
姜宁用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檀越郎。他是认真的吗?转瞬又想,这样檀越郎真的是没有一处不是好的。
“白天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要一走了之的。”姜宁努着嘴,嘟囔着。看似是在埋怨檀越郎,实则也是在埋怨他,害她白伤感了一场。
“咦?是我理解错了吗?不是姜姑娘叫我先走,避开锋芒。然后叫我再找准机会接你一起离开的吗?”檀越郎哪有看不出的道理,有意顺着姜宁。
“嗯哼,确实如此。”姜宁被顺舒坦了,心安理得极了。
檀越郎见姜宁得意又喜悦的样子,自己也跟着欢喜,“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哼……那你有我们接下来要去的目标吗?”姜宁先一步,她想走在檀越郎的前面。
檀越郎只得跟着姜宁后面,亦步亦趋,还要细心陈述,“你不是说百玄府作恶多端,越发猖狂了。在怀疑百玄府吗?那我们就去百玄府。”
姜宁猛地一个转身,歪着一颗脑袋,“原来,你还是有好好听我说话的啊。”
檀越郎跨了一大步上前,手掌拂过姜宁头顶,在她头上碰了一下,“小姑娘,我有过没好好听你说话吗?”
“我们这样一走了之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姜宁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好的,开始与檀越郎一道并肩而行。
“你都跳下来,跟我走了。现在才思考这个问题不会太迟了吗?”
姜宁笑得眼似半月,“也对,那等以他们再‘逮住’我后,再说吧。
不妨今日且行歌,明日愁来明日忧。”
此时,满园落地的槐花被他俩抛之在后。安安静静的。
一路行去,月在眼前,人也在眼前。美好不过如此。
正午的日光透过树林子上的疏影,正打照偏远小路上行驶地一辆青牛车上。
檀越郎依旧如常般,在前面赶车。
姜宁正趴在牛车后面,用双手支着脑袋,对檀越郎说道:“你说这条路对吗?”
觉得惬意极了。
“不会错的。你说他们会把孩子带到魔域去,那这条路就是必经之路。”
“嗯,那我记得前面就有一家魔修和百玄府合开的黑店。想必那位老爷爷的孙儿,极有可能就在那。”姜宁随口就说出了,她本应该不知道的事情。
檀越郎好奇,回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嘿嘿。”眼见就快要露馅了,姜宁只能含糊敷衍着,“我以前来过,我以前来过。”她总不可能告诉檀越郎,我手握剧本,能预知未来吧。
却不想檀越郎更加好奇了,他干脆都把牛车停了下来,慎重又问一遍,“你何时来过?”
姜宁见檀越郎难得的态度认真了起来,只得坐起身来,用服输的语气说道:“好吧,好吧。被你拆穿了,我是道听途说来的。这下,你满意了吧。”打算忽悠这阵子过去。
檀越郎心里明白,却又不能在当下发作,只能又回身继续驾车,幽幽说了句,“你有事瞒着我。”
姜宁听出了檀越郎话里的冷淡,赶忙就想扯开话题换个气氛,“别老说我了。说说你未婚妻如何?”
姜宁还是对檀越郎的未婚妻,很感兴趣的。
“你想知道什么。”檀越郎的语调还是不见好转。
这是姜宁第一次,发现了檀越郎还是很小心眼的啊。不应该是君子端方,温良如玉,不与小女子一较长短的吗?
“就说说,你的未婚妻会不会,有一天移情别恋呢?”姜宁随意想到了一个问题。
哪能想到,檀越郎又一次停下了牛车,这一次比上一次还严重。
周围骤冷的气息变得有些让姜宁感到不自在,姜宁第一次得见。
檀越郎的眉眼一片冰凉,双眸里幽暗极了,“你是说移情别恋?”
“呃……”姜宁听出了檀越郎话里的冷然,有些不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啊,这人有这么专情霸道的吗?看来檀越郎的未婚妻是他的禁区,触碰不得的吗。
又见檀越郎还在等她回复,只得讪讪地说出了后半句,“我就是好奇,问一下……呃,如果你和含章神君摆一起。你的未婚妻会选谁……”
姜宁说到后面更紧张了起来,在那手舞足蹈地,“我没别的意思,我没别的意思。我拿你和含章神君相比,是因为你足够优秀啊。足堪以与日月比肩啊。”
檀越郎又笑了。
姜宁一时搞不懂男人究竟是个什么种类的生物了,说老婆就不行,随便吹捧两句又会喜笑颜开。
“我也不知道她会选谁。”檀越郎又恢复到了往日里,那种清风朗月的声音。他看着姜宁,眼神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会选你的,会选你的。”姜宁看不懂此时的檀越郎,但依旧是赶紧趁热打铁,在那表着“忠心”,又吹捧了两句。
这一句后檀越郎的笑容又暖了几分。似宠溺,又似无可奈可,只能摇头叹息道:“你啊,你啊……”真的是毫无办法。
姜宁虽不明情况,但也知道。此刻还是不要打扰男人,陷入自我优越感的膨胀期比较好。唉,也不知道这种阴晴不定的小年轻心性,是怎么修仙问道的。
路还在继续,果然不多时就见着有数间草房,草房边挂着一块白布幌子,写着客栈二字。
这客栈就建在这荒野路旁,着实诡异的很。
檀越郎停下牛车,去车后面接姜宁,“这里应该就是你说的黑店了。”
姜宁被扶着下了地,“应该就是这了。”跟书里写得一模一样,应该没错,“就是不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不在这里面。”
“探探不就知道了吗?”檀越郎询问着,“你确定要跟进去?”
“当然啊。”姜宁没有二话。
“那你还是把乘黄剑收起了,藏好了。”檀越郎叮嘱着姜宁。
“为什么?”姜宁不明白,有了乘黄剑的身份不是更好办事吗?
“这里已经十分靠近魔域地界了。魔修眼里看乘黄剑,与道修眼里看乘黄剑不一样。”
这里檀越郎的意思是,瀛寰当年是相当于一路尸山血海从魔域夺走的乘黄剑。当然魔修看这把剑的眼里,不会如道修一样有着敬畏,只有恨意与贪婪。
姜宁随即也想起了这把剑的由来,就寻了一块布把乘黄剑包裹的更加严实,密不透光了。
果真如檀越郎所说,也许比檀越郎说的还要夸张些。
等姜宁走近着黑店客栈前一看,大门前正立着一块木牌。
木牌上写着——
“方外宗与狗不得进入。”
第10章
姜宁进店一看,没想到这客栈里面可要比外面暗沉多了,要知道现在这天还在夏季日头正当,是最灼眼的时候。
泥砌成的墙面,茅草做的房顶。四处散落着几张粗木桌椅,冷冷清清的坐着四五个客人,有道修也有魔修,看外貌都不似善茬,很不好惹的样子。也不见有人说话,倒是安静的很。
梁柱边倚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擦脂抹粉的妇人,想必是个魔修。她一头鬓发并不梳拢,就斜斜着一支银钗环。上领的衣服开地很大,展露着她傲人的胸脯。倒也有些徐老半娘的流风体态来。
她对着刚进门的檀越郎调笑道:“哟,郎君。想在妹妹这,吃些什么。”根本没有去瞧一眼姜宁。
真的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姜宁没有半分修为,都能看出这妇人必定是个魔修。还是地地道道的。
檀越郎没有理会这个女魔修,更没有把她放眼里,他低声询问着身边的姜宁,“你想坐哪里?”
姜宁四顾看一下,指了指唯一靠窗的一张桌子。
那里也许是店里,唯一一处还算亮堂的位置。
店家老板见檀越郎不打正眼瞧她,倒也不怒,反而接着笑得更开怀了些,“原来是恩爱小夫妻;小娘子来主事。就是不知道小娘子,懂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
呵呵,我会不懂这里的规矩?姜宁在心中冷笑。你说檀越郎不懂也就罢了。我一个看过剧本剧情的,会不懂这里的基本规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