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苦受难,就浑身上下的不舒服,陈淞生就是这样的人吗?
陈淞生的精神面貌还是如记忆中的那般旺盛,但不得不说,人的确是老了,王仲明心里想道,当然,这些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没吃完?什么没吃完?”陈淞生一愣,疑问的目光投向金钰莹。
“,那个,谢礼您不是让我们自已看着办吗?见雪说王先生一个人住,最需要的肯定是吃的东西,所以我们就买了一堆零食”没想到刚一见面就破了案,金钰莹只好把事情讲了出来。
“呃,零食,拿零食当谢礼?得亏你们想的出来,不用问,肯定又是见雪那死丫头的主意了。说,贪污了多少?”陈淞生是好气又好象,看望的又不是几岁十几岁的小孩子,拿零食当礼品,这也太孩子气了吧?显然易见,这是自已的孙女儿想吃零嘴又不想花自已的钱买,所以假公济私,暗中克扣。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王先生可以做证,我们俩那天吃的是不少,可是真的没有往家拿一包呀!”金钰莹忙着辩白,求助似的望着王仲明,希望他能帮自已澄清事实,还自已清白。
呵,有意思,这两个小姑娘,有时还真是挺搞笑的,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象个孩子似的。
王仲明笑了,“呵,是的,我做证,当时拿来的零食三分之二都是她们俩吃的,剩下的还在客厅,我吃了三天,还有一袋虾条没有动呢。”
这是在帮人解围吗?
金钰莹为之气结——事情有那么夸张吗?自已和陈见雪吃的最多也就一半,哪儿有三分之二那么多?她瞪大眼睛盯着王仲明,心里纠结,刚才来时路上对这个人的感觉是对还是错。
“哼!过会儿再找你们俩算账!”孩子气式的作法,虽不合规矩,却也谈不上犯错,陈淞生哼了一声,示意金钰莹离开,自已则和王仲明在会客沙发对面坐下。
打量着王仲明,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上次在招聘会时是这样,现在面对面坐着,这种感觉变得更回强烈了,不过看了又看,印象里又的确没有见过这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见陈淞生看着自已的目光有些异样,王仲明心里也有点儿不安,虽然自已的相貌和那时大有不同,虽然七八年的光阴,自已的外在形象和内在气质和那时的自已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但真的能够瞒住以前常在棋院打交道的人吗?
“呃;陈总,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抢先说话,王仲明故做不解地问道。
“噢,呵呵,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儿面善,在想自已什么时候见过你。”陈淞生忙笑着解释,刚才那样盯着人家瞧,的确是有点儿不大礼貌。
“对了,听见雪说你曾经是冲段少年,后来因为没有冲段成功,就放弃围棋,转而读书。近些年来,更是以专职写作为业。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常言道,三天不练,手生,三天不唱,口生。你从不参加北赛,又没有花很多时间在棋上,为什么你的水平还能保持在相当的高度?有什么密诀没有?”陈淞生问道——那见金钰莹和陈见雪试探口风回来后把情况都向他做了汇报,而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渠道反馈回来的信息,似乎也支持两个女孩子带来的答案,不过陈淞生总有一种感觉,感觉这样的说法有点牵强,虽然搞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但疑问就是疑问。
人老精马老滑,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不象金钰莹和陈见雪那样少经历练的小姑娘好忽悠王仲明心中想到。
长时间不参加高水平比赛,又很少花时间在围棋研究上,怎么才能保持那样高的围棋水准,这的确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难道说因为自已原来的水准超高,所以尽管多年没碰围棋,单是原先剩下来的老本儿就足以唬倒别人?
当然不行。
陈淞生这个老头儿眼里不揉沙子,用这样的话蒙别人可以,蒙他,绝不可能。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呵,我虽然没有参加比赛,不过我偶尔也会在网上下几盘棋,所以确切的说,应该还是在棋上花了一些时间的。”想起那天找李亮时在他的电脑上与人对弈,王仲明答道。
“网上下棋,呵呵,那就难怪了。”
陈淞生愣了一愣,转而笑道——六七十岁,有几个会玩儿电脑?陈淞生也是一样,虽然知道现在玩网络围棋的人越来越多,但这方面的情况他真的不太了解,只知道通过电脑网络,人们可以远隔千里,甚至可以和地球那一边的人对弈下棋,他自已虽不喜欢这种对弈方式,却也听说过有些业余高段还有年轻的职业棋手对此乐而不疲,或许,王仲明就是在网上和那些年轻的职业棋手、业余高段的切磋中磨练,保持了自已的实力。
“,在棋胜楼任教的待遇和规定钰莹和见雪应该都跟你讲过了,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吗?”网络围棋的事儿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还是先办正经事吧,陈淞生改变话题,把合同样本递给王仲明问道。
接过合同样子翻了翻,大致和先前两个人对自已讲的差不多,王仲明把合同放下,“对合同的内容我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我希望加上一条,我不参加任何比赛。”他说道。
“不参加任何比赛?,为什么?”陈淞生有些意外,现在组织比赛,通常参赛棋手是要先交纳报名费,管理费,住宿费之类的东西,钱交上去后才能打比赛,比赛打好了,获得了名次,得到了奖金,先前的各种费用算是赚了回来,比赛打的不好,早早几轮就被涮下来,那么先交的费用就等于打了水漂,故此,有些人不愿意参加比赛可以理解。但加入棋社之后,如果有类似这样的比赛,这些费用通常会是由棋社负担,比赛成绩好,棋手得到了奖金会有一部分上交棋社做为回报,比赛成绩不好亏了本,棋社会负责这部分损失,不让参赛棋手吃亏,所以,许多业余高手宁愿奖金得的少些也要挂靠在某家棋社名下,为的就是经济上冒的风险小些——当然,对那几位业余顶尖棋手而言就没有必要了,因为那几位顶尖棋手只要参加比赛就肯定能拿到名次,虽未必每次都得到冠军大奖,至少也能做到收支平衡,不会亏本儿。但王仲明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他的水平在任何层级的业余比赛中都是冠军奖杯的有力争夺者,不存在会亏本的问题,就算不喜欢先期投入,加入棋胜楼后,有棋胜楼替他承担这部分风险有什么不好?先小人后君子,大不了事先商量好在拿到奖金后棋社和个人的分成比例不就完了,至于把话说的这么死吗?
“呵,我不喜欢比赛场的那种气氛,这个理由可以吗?”王仲明笑笑答道。
莫非是因为小时候冲段比赛失利受伤大重,心理上落下了阴影,所以才对比赛有抵触情绪,自那以后没再参加过一次正式比赛?
陈淞生想到。
可惜了他暗自叹惜。
“好,没问题,可以加上这条。”陈淞生答道。
第八十二章 可能的机会
和王仲明的交谈很顺利,陈淞生的感觉,对方似乎对待遇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简单的说,只要保证每周上课的次数不超过六次,并不参加各种比赛活动就可以。至于薪资,除每月一千三百块的基本工资和课时补助外,其他的都不要,不要的理由也很简单——担多少的责任,得多少的回报,他既然不想受到棋社普通员工所遵守的那些义务和管理,那些就不需要因这些义务和管理所得到的补偿或福利。
陈淞生试者想要说服对方,不必为这种事觉得不安,棋胜楼这么大,聘请一位讲师,两三千块的月薪根本算不了什么,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太多,棋胜楼里没有谁会为这样的问题闹意见的。
但陈淞生的努力没有任何效果,王仲明在这个问题上表现的很坚决,他不在意月薪会比别人少近三分之一,和工资待遇相比,他更看中的是自由。
确实的说,陈淞生有点失望,正如对方所讲,权利往往伴随着义务,得到的权与利越大,所要遵守的义务往往也会越多,他原想以对方在棋上的见解和实力能够为棋胜楼创造更多的利益,但对方在拒绝那些福利的同时,也等于堵住了以后棋胜楼向其提出要求的路,换言之,除了每周六个课时的安排外,棋胜楼并不能支配对方的一分钟时间。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陈淞生脑中忽然冒出了这句成语——无欲无求的人是最好相处也是最难相处的人,因为这样的人行为做事坚守的是自已的信念原则而非是利益得失,所以不用担心会表理不一,两面三刀,但也正因为是坚守自已的信念而不被利益得失所驱使,所以很难被他人所左右调度,这样性格在作家,艺术家,棋手等以个人努力为重要因素者的身上往往是优秀的代名词,可做为整个团体中的一员,却往往也是让领导者头疼一位。
不管怎样,先留在棋胜楼再说!陈淞生想到。
这样的人才,要是到了别的棋社怎么办?棋胜楼这么大,每个月多花个一千几百养个人算不了什么,总比被人挖走了强,再说了,人是会变的,一开始,对方不是拒绝棋胜楼的邀请,现在不也肯加入棋胜楼了吗?日子长的很,机会多的事,只要把人留下来,多交流,多沟通,所谓水滴石穿,功到自然成,不定哪一天王仲明会改变主意呢!
有这样的想法,哪有谈不拢的合约。
从楼上下来时,楼门口的棋局已经接近尾声,金钰莹一手托着腮在苦思冥想,对面的老金头儿则是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催孙女儿交枪投降,旁边另有几个看热闹的棋迷笑着打趣。
“哟,金爷,厉害呀,六子棋都赢了?该不是你孙女儿手下留情,故意放水逗您开心吧?”
“开局不久丢了一条大龙还能撑到现在,这运气也好的太邪乎了吧?金爷,买彩票去吧,估计五百万肯定到手!”
“前天七子关都没过去,今天让六子反倒要赢,这哪儿说理去!”
七嘴八舌,热热闹闹,虽没有屋内棋室对弈那种肃静和文雅,但其乐融融,却另有一种亲切。
一眼看到王仲明从楼里出来,老金头儿是连连招手,“呵,小王,事儿谈完了?怎么样,妥了没有?”金钰莹闻听,也忙转回头来望向王仲明,表情有一点点的紧张,眼中带着期待和担心。
“呵,说好了,合同文本明天出来,到时候签字就行了。”王仲明回答着老金头儿的问题,轻轻向金钰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似是在感谢她的帮忙。
金钰莹的瞳孔放大,眼睛发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王先生,不,王老师,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还请您多多关照。”她起身离坐,伸出手来向王仲明恭喜道贺。
“呵,在棋胜楼,你的资历比我老的多,是我请你多多关照才对。”伸手握住金钰莹的手,王仲明笑道,对方的手纤细而柔软,握在掌心,仿佛使的劲儿稍大一些便能捏出水来,连忙松开,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呵,什么关照不关照的,进了棋胜楼,就是一家人。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比什么不好。”老金头儿笑道。
围观的棋迷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声议论起来。
“哎,这位是谁,好象没见过呀。听这意思,以后是要当棋胜楼的讲师和小金老师一样呀?”
“你没见过我见过,跟你说,这位就是那天在招聘会上发言,把那个捣乱闹事的崔什么赶走的那位,老厉害了!”
“什么?真的假的?不是招聘结果下个星期才公布吗?怎么他明天就签合同?”
“废话,你要是有本事把姓崔的那小子问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我要是棋胜楼的老总,当时就拍板儿签合同!”
楼上,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推开,进来的是刘长春,“陈总,王仲明的事怎么样?谈妥了吗?”
“谈妥了,这是合同草本,等会儿拿给见雪,让她重新打印一份新的,明天下午签字盖章,事情就算搞定。”陈淞生把合同递给刘长春,笑着答道。
接过合同,刘长春打开翻阅,里边修改的地方是用黑色的签字笔手写所注,非常的明显,“咦,提出的条件很怪呀。以前只听说要多加钱多加福利的,这个人却不要福利,少见,真是少见。”
“呵,是少见呀。或许,这就是自由职业者当惯了的结果,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受约束。”陈淞生笑道。
点了点头,刘长春赞同陈淞生的看法,把合同放下,“明天下午签字怕是不行,刚接到中国棋院打来的电话,让负责人明天下午一点到棋院三楼开会。”
“哦,是什么会,重不重要?”陈淞生问道。
“具体内容没说,不过话里话外,好象是和下个月天元战有关,总之,不大象是务虚会,您最好还是亲自去。”刘长春答道——人上了年纪,精力差了许多,对于那些无关紧要,只是传达文件精神,做做表面文章的会议陈淞生常常是能推就推,能不去就不去,常常让刘长春做为棋胜楼代表替他到棋院听报告,所以,刘长春要把事情尽量说的清楚一些,不然,开会的事儿又会落在他的头上。
“和天元战有关,是啦是啦,我也听到些小道消息,有传言说比赛投资方觉得历次天元赛在北京的比赛都放在中国棋院举行,太老套没有新意,想要改变一下旧有模式,变个花样,莫非这是真的?”陈淞生的兴趣一下来了。
“不好说,我也听到过这样的传闻。真的假的不知道,不过要是真的,这个机会就太好了,如果能把比赛承接下来,不仅经济上的收入相当可观,重要的是棋胜楼肯定会在相关报道中出现,棋胜楼的名气也会得到相应提高。”刘长春答道。
“,嗯,看来这个会我是必须得参加了这样吧,合同正式文本出来后我先把字签上,明天下午来时,你替我招待王仲明吧。正好他加入棋胜楼后归你管,早点儿见面也是好事。”这样的会议的确重要,值得自已亲自跑一趟,陈淞生作出安排。
第八十三章 对头
中国棋院,又称国家体育总局棋牌运动管理中心,隶属于国家体育总剧局,成立于一九九一年十月二十四日,首任院长为新中国建立以后成长起来的第一代国手陈祖德九段。做为中国围棋、象棋和国际象棋以及桥牌的最高领导管理机构,这里直接管理国家围棋队、象棋,国际象棋和桥牌的国家队集训任务,承担三棋一牌的各种国内、国际重大比赛。
棋院位于天坛公园东侧南端,紧邻南二环,与网球中心仅有一墙之隔,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主体建筑为四层大楼,总建筑面积九千四百多平方米,棋院在地下室、一层、二层、四层中间各有一个四百平方米的大厅,两个比赛大厅可同时容纳数百人比赛和挂盘讲解,另有多间高级和普通对局室,地下室多功能厅不仅可以做为比赛场地,还能举办各种文娱活动,大型宴会,无论从规模还是从硬件条件,都当得起国内第一。
按照昨天通知的时间,陈淞生来到中国棋院,车子在停车场停下,陈淞生下车,刚把车门关上,又一辆汽车驶了过来,停在他旁边的车位。车门打开,钻出来一位身形颇为高大的老者,年纪和陈淞生相差无已,眉如卧蚕,眼似铜铃,鼻高嘴阔,大腹便便,穿一件米黄色的西服,打一条斜横格纹的红蓝两色领带,显得非常的豪爽大气。
“哈,老陈,来的比我还早!”刚一下车,那个人就热情地向陈淞生打着招呼,象碰上了老朋友一般。
还真是熟人。
来者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