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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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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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质眉眼清润温和,慢条斯理将手中的册子放下,“侯爷何必这般急于放下兵权,公良公子在牢中一切安好,待到风声过去,我自然会寻个法子将他放出来。”
      “公良府无心卷入朝堂之争,国师还是早日收回兵权,让我父子二人好团聚。”
      秦质唇角微不可见一弯,“公良公子真是好命,得了一个这么好的父亲,连不容易到手的兵权都心甘情愿地拿出来交换。”
      这话看似羡煞,可话中有话的试探却让人颇为不安,谁不知道当今国师惯爱笑里藏刀,话里有话,对着你笑的时候说不准心底早已经起了杀心。
      公良侯爷依旧不卑不亢,“国师过谦了,这兵权若不是国师从中推波助澜,万不可能这般轻易取得,现下理应交还给国师,我儿往日在暗厂已经受了太多苦,我断不能再让他往后的名声折损,平白多吃苦头,往后国师有了自己的子嗣,自然也会有了这心甘情愿的心思。”
      秦质闻言眉眼渐渐柔和,想起家里那只呆愣愣的,恐怕生了只小的也会是呆愣愣的,他想着眼睛便不自觉弯成了一道桥,眼中笑意温柔至极,周身的阴郁慢慢消散了。
      公良侯爷说到此处却突然话锋一转,“可惜做那位子必然要造杀孽,本侯还是想要劝公子一句,往后还是一个人的好,免得折损阴德牵连了自己的心头肉。”
      秦质面上的笑微微一顿,一下子消散得干净,眉眼染清冷难掩眼中锋利之意,“侯爷怎敢断言?”
      “先皇也曾有年少的山盟海誓,可惜帝王心易变,末了还不是消磨得一干二净,连他们的孩子都可以成为他寻求长生的药引子,这世间又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公良侯沉重一声叹息,似乎感慨良多,“有道是高处不胜寒,这个位置从生到死都只能是一个人,从来不就是这样的吗?”
      秦质眉间慢慢敛起,诅咒毒骂之类的不善之言他从小到大听得数不胜数,自记事以来从未放在心上,如今能让他这般沉重的,显然已然刺到了他心头……
      自白骨离开之日就已经埋下的种子不但没有灭尽,反而慢慢发芽起来,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不动声色拿起案上的诸侯发布的地图。
      可这心头的不适才刚刚压下,便见褚行从远处神情慌张地跑近,“公子,邱蝉子昨日带着十鬼碰上了刹婆族人,到如今一个都没回来!”
      秦质手中的地图骤然落下,悄无声息却显得极为沉重,十鬼什么时候出事都可以,偏偏不能是现下,否则无论是不是他做的,他都脱离不了干系!
      他怒上心头,当即起身拉过褚行的衣领,厉声质问,“是谁让十鬼离开暗厂的!”
      “是邱……邱蝉子自作主张……,他走前还说……还说是您吩咐的……”褚行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心脏跳停,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话说完。
      “邱蝉子!”秦质眼中阴戾越深,咬牙切齿之际思绪却没有停。
      邱蝉子不怕身上的蛊毒发作,显然是勾结了刹婆族人,不想那日这般一网打尽之后,那个阴在暗处的祸患还未除掉,叫他一时越加如鲠在喉。
      刹婆族本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引江湖中人劫杀白骨,如今冲着十鬼而来,又何尝不是明明白白冲着白骨!
      “马上回府!”他眉眼重重一敛,当即快步离了这处。
      公良侯爷见状略一沉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武断了,这人刚头的心思简直浅显得瞎子都能摸清。
      屋里燃着安神香,袅袅烟气慢慢打着卷儿绕上去,闻着颇为舒心安神,让人不自觉陷入黑甜梦乡。
      白骨醒来时身旁又空了,她一时颇为气恼,先前在山庄的时候他就不声不响的去了宫中做那般危险的事,她连夜跟了过来便是想要护着他。
      现下新帝登基局势还不稳,他这个风尖浪口的处境不知有多危险,却还总是不以为然,惹人气苦。
      她心中又恼又急,连忙起身穿衣,却听屋外一声扑通闷响,仿佛有人跌进了院里。
      自从来了京都以后,她碰到的追杀少之又少,凶徒仿佛不愿靠近京都一般少了许多,现下却又突然有了这种被追杀的紧迫感。
      她眉眼染过一丝凛冽,拿过床头放着的配剑,骤然推开门往外行去,却见眼前一个满身血迹的人……
      是许久不见的鬼二。
      这般骤然看见,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暗厂那些日子,将她一下从光明拉回了黑暗。
      鬼二一见到白骨当即痛哭出声,声音几近沙哑哽咽,“千岁爷,他们全死了……全都死了……”
      白骨仿佛没有听清,微微一侧耳,好像耳朵出了问题一般,神情怔然喃喃开口,“你说什么?”
      鬼二猛地跪倒在地,握拳捶地,撕心裂肺地哭喊,“爷的鬼宗如今只剩下了我了!我没用,连他们的尸首都没能寻回来!”

第142章

      白骨反应了许久才听明白那个意思,一时血涌上头, 仿佛天一下子塌了下来, 压在她身上透不过起来。
      那一个个费尽心思想要让她做上厂公之位庇护他们, 可却在她失忆时又兴高采烈地跟着她,仿佛血脉相连的亲人一般, 如今却没了, 突然之间便告诉她人没了……
      白骨一时凄入肝脾,难过至极却一点也哭不出来,甚至一瞬间失声了一般嘴里发不出声音,眼前一阵阵发黑。
      “千岁爷!”鬼二惊忽出声,想要起身却因身上的伤牵制得失了力, 又跪回到地上。
      白骨一片天旋地转的恍惚晕眩后,再也稳不住身子直直往后倒去,身旁疾步行来一人, 见状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将她揽进怀里。
      白骨闻见那熟悉的淡淡药香,勉力回了些许意识, 睁眼看去正对上了秦质皙白的面容, 眼中满是温润沉稳, 叫人顿生了安全依靠感。
      她面色惨白一片, 见了秦质当即抓着他的手臂, 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似的, “他说……他说他们死了, 怎么可能呢?!……鬼二弄错了对不对, 他们不是应该在暗厂吗?”
      秦质眉间微不可见一敛,手掌在她背上轻抚,言辞温和安抚道:“你先别急,事情到底如何还没有弄清楚。”
      鬼二见了秦质当即目露凶光,眼中满是恨意,“如何不清楚,敢问公子要瞒到何时?!我亲眼看见他们死在我面前,您的傀儡邱蝉子当场就被他们撕了个粉碎,连末都没有留下,请问秦公子还要弄清楚什么!”
      秦质闻言明显感觉到白骨的手都发抖起来,看向鬼二神情隐露怒意,彻底失了耐心,“住口!你出了事不回暗厂,反倒来找她做什么,难道已经忘了她早已离开暗厂了吗?!”
      这话于秦质本意而言,就是不想让白骨再接触暗厂这些污糟事,更不喜鬼二把这样的事带到白骨面前,可听在白骨耳里却全然不一样,她本就害怕他会变,现下十鬼又到了这般地步,更是加深了她心中的不安全感。
      她害怕人性,从一开始就怕,她怕她和秦质走到最后面目全非,也害怕十鬼消失,她一时不敢再听下去,当即上前却拉鬼二,“带我去找他们!”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微微发颤仿佛在崩溃边缘。
      秦质连忙上前拉过白骨,连拖带抱离了鬼二几步远,褚行连忙带人上前欲拉扯鬼二离开。
      鬼二身受重伤,被这般拉扯着越发对着秦质歇斯底里起来,“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们才会和刹婆族人对上,是你非要将刹婆族赶尽杀绝,那个种族明明有巫灵诅咒,你却还要让我们去寻刹婆族人,你分明就是想让我们鬼宗死个干净,好让我们千岁爷永远在你的掌控之中,任你所为!”
      秦质连日来忙碌不断本就没有休息好,闻言气得太阳穴生疼,不耐烦间甚至起了杀意,怀里的白骨微微一僵,他如何还能再让她听下去,当即一挥衣袖,不知不觉落了蛊。
      “千岁爷您千万不要被这居心叵测的伪君子蒙蔽了心,他往日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您,还屡次三番的阻挠我们来寻您……”鬼二语速极快,劈哩叭啦就一股子话倒给白骨,末了话间一顿如同重伤失血过多晕厥倒地,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白骨看着突然晕倒的鬼二神情木然一片,苦心维持的东西如同一下子被揭开了皮般,里头脆弱得不堪一击。
      秦质额间青筋暴起,眼神阴厉地看了鬼二半晌才微微收敛情绪,开口如同平常般吩咐道:“先扶下去,找个大夫替他好生瞧瞧。”
      褚行闻言连忙上前连拖带拉,快速带着人将鬼二拖离了这处。
      白骨脑中一片混乱,见状连忙挣扎着脱离秦质的怀抱,心中极端恐惧,一旁为十鬼心急如焚,一边又拼命想要避开秦质,生怕他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秦质见她挣扎得厉害,一时眉间紧敛,伸手死死将她搂抱住,“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他们,我一定要将他们找回来。”白骨唇瓣的颜色微微苍白,说话全是颤音,身子一个劲儿往外倾,力气却半点使不上。
      秦质锢着她的腰不放手,温声细语安抚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你安心等消息便好。”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们!”白骨被他这般不咸不淡的语气激得情绪崩溃,脑中如一团乱麻,她只知道自己应该去找他们,或许他们还没有死,还等着她去救。
      秦质依旧不改神色,平平静静陈述道:“刹婆族人没有你想象得这么简单,邱蝉子刻意带着十鬼离开,摆明布了陷阱诱你前去,你单枪匹马过去就是送死。”
      白骨却像没听见一般,固执地往外挣扎着挪步,死命想要挣开他的束缚。
      秦质不通武功,越发控制不住她,心中一沉当即开口厉声道:“你出不去的,我来时已经在院外布了阵法,今日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这处半步。”
      白骨闻言心头大怒,那一下子涌来的着急绝望让她彻底理智全失,再也没有了顾忌猛地施劲击开了他。
      秦质被内力震开连退数步直撞上了身后的房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胸口一阵闷疼,还未缓过劲来便被冲过来的白骨扯住了衣领,“马上把阵法解了。”她勉力压着情绪,眼睛都有些充血的红,看着很是吓人。
      秦质眼眸微沉,看着她的眼依旧不改初衷,“我说了,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你现在去也无济于事,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大海捞针地寻人,暗厂比你快百倍,你只需要呆在这里等着就好……”
      白骨浑身都气得微微发抖起来,她心中又急又慌,手握得极紧,指节泛白发青仿佛快要断掉,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苍白怒道:“快开阵!”
      秦质靠在门上静看她半晌,忽而轻轻笑起,浅声问道:“你是不是不信我,你以为是我在其中做了手脚,才会不放心我去寻人对不对?”
      白骨手微微一僵,看着他的眼眸心绪慢慢平静下来,脑中也慢慢清晰起来,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我知道不是你,最起码你现在不会……”可她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她的声音微微低下来,终是没有将这后半句说出来,慌乱的神情显得极为可怜,像一只毫无安全感的小动物无所依靠,惴惴不安。
      秦质闻言突然俯身抱住她,“别怕,万事有我,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白骨眼眸一下湿润,靠近他怀里只希望时光可以倒回去,那时大家都在,而秦质正要来娶她,一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秦质安抚住了白骨,可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她等不了太久,多拖一刻她就越难安一时,鬼二又被刺激得不轻,嘴上说得颠三倒四,带去的地方皆寻不到人。
      而现下刹婆族已然消失于世间,线索就更是断了一样,秦质现下的处境又分外紧张,根本分身乏术,能挑这个时间来寻仇,显然非常清楚朝堂上的局势,说明先前此人就在京都,且十分清楚他和白骨之间的关系。
      太子见过白骨,可已然故去,公良亶关在牢中也不可能,唯一一个认识他们二人的只有两个人,便是邱蝉子和洛卿。
      那日逼宫洛卿便逃之夭夭,到现下都未寻到人,一个不通武功的女人不可能将行踪掩饰得这般干净,除了刹婆族没有旁人。
      他眉间紧敛,暗道自己太过自负,先前若是多花些功夫去寻那刹婆族中何许人主导,而不是耐心全无地灭口,也不至于现下这般麻烦,那人如今隐在暗处,想要躲他何其容易,短时间想要找到难如登天!
      天光渐渐亮起,阴沉的天际慢慢泛起鱼肚白,早间的冷意一点点从屋外渗透进来,春日的寒意叫人颇为受不住。
      白骨在屋里枯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半点消息,她其实早就信了鬼二的话,只是心中还残留着希翼,可连着一夜毫无动静,那唯一一丝希翼也慢慢消失殆尽,只剩下满心的荒凉和绝望。
      房门那处被轻轻推开传来轻微的声响,进屋的人踏进来站了片刻才缓步而来,从背后轻轻抱着她,衣衫上透着淡淡的寒意孤寂,仿佛在外头奔波了一夜般,那微凉的面颊轻轻贴上她细白微暖的面颊,带着些许冰意,叫人颇为不适。
      他长睫微微垂着,显得落寞无害,开口极轻极缓,似乎怕惊到她,“鬼二伤得太重,我着人将他送回暗厂调养了,免得又出什么岔子。”
      白骨眼睫微微一颤,眼眸慢慢聚焦,唇瓣干得没有了血色,话间也失了情绪,仿佛一个活死人说话一般没有生气,“他们在哪里?”
      他似乎也没有睡过,声音因为劳累过度而有些沙哑,“你都站了一整夜了,该去休息了。”
      白骨眼眸慢慢湿润,聚起了一片水光,“尸首都没找到吗?”
      秦质手上微微搂紧,说话间几乎带了几许恳求,“你再给我些时间,那个人有意要躲,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等我找到了邱蝉子,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他话间一顿,薄唇轻启微动了几下似乎难以开口,半晌才低声道:“或许他们没死……”
      若是没死,以他们的能力,早就想方设法向暗厂寻求帮助,再不济也会来寻白骨,又怎么可能这么久没有动静,平白让人担心。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失去了回来的能力……
      白骨一动不动,心口仿佛空了一大块,眉眼失了往日神采,显得落寞悲哀,“把阵解开罢……”
      秦质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开口,话中带着些许讨好,“我把公良亶放了,现下他已经回府去了,等过些时候我们一道去公良府看他好不好?”
      白骨听见他话中的委曲求全只觉心口被拧得难受,原先一直刻意忽略的东西也慢慢浮了上去,“我一直刻意不去想,你夺了暗厂召回十鬼是为了什么,可现下却容不得我不去想。
      你从一开始就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毫无顾忌得去取,也可以全然不顾旁人,我可以接受你的凉薄,甚至可以拿我的命去赌一个不可知,可现下却伤害到了他们……”她眼眶红得泛疼,声音微微哽咽,“你因为一个人,去灭了整个刹婆族,可有想过我们也会到这个境地?”
      秦质当即拉过她的身子,眉眼皆是恨意,“对,是我凉薄冷漠灭了刹婆族,可若不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四下透露你的行踪,也不会引得江湖中人追杀你!他们赶尽杀绝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我们,我们那时还是新婚燕尔,若不是因为他们,我们也不会变成现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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