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质见她不离开也没有开口驱赶,只是不再搭理她,重新走到书案坐下,拿过案上一侧叠着的书册垂眼看着,完全当做她不存在一般。
白骨犹豫了半响才开口直言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杀公良亶?”
秦质闻言嗤笑一笑,轻轻抬眼看来,清澄的眼中多有几许讽刺,“难怪突然这般上心,还特地给我煮粥,原来是另有所图……这用得着时这般上心,用不着时就不理不睬,白姑娘还真是从头到尾都奉行这一套准则。”
白骨被他说得难堪至极,她明明知道不是他说的那样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且现下这个情况在他看来确实就是如此,一时也只能如同个哑巴一般站着。
秦质面无表情看着她站着一动不动,呆愣愣的一只,面上很是不开心,唇角忽而一弯微微笑起,也不似对侯爷那般拐弯抹角,“我可以放了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白骨闻言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这般轻易就答应了,当即不再多想直开口道:“只要你愿意,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秦质闻言轻笑出声,笑中多觉无可奈何,看着她的神情复杂至极,叫人根本看不懂。
直到白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才收回了视线,站起身缓步往一旁走去,“既然如此,那你便跟我过来罢。”
这书房一侧有供休息的地方,珠帘条条垂下,里头依稀可见摆着睡榻,高几花瓶、竹林画卷,窗子半敞开着,外头柳树低垂,条条分明似春风刀剪,视线极为开阔,是个休憩的好去处。
秦质走到珠帘前却没有先行进去,而是伸手撩开珠帘转头看向她,那意思极为明显,便是要她先进去。
白骨多少也能察觉到他的坏心思,倒也没什么怕的,只他这般不言不语却有些古怪,见他这般看着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只得上前几步越过他,先行进了里间。
秦质随后进来,随后垂下的珠帘猛然落下砸向微微晃动的珠帘上,发出悦耳的珠玉碰撞声,成排的珠帘微微摇动似平静碧波中投下一块落石掀起微微涟漪。
秦质在身后的存在感太强,让白骨浑身不自在,她不由转身退了一步看向他,颇有几分可怜小动物的警惕。
秦质见状倒没有冷脸,神色平静地走到衣柜前,伸手打开衣柜,里头只放了几件他往日备用的衣衫,余下便是一个小木箱子,看着很空,不似要长卧书房的样子。
他伸手将小木箱子拿出来放在一旁靠榻上,看向白骨难得和颜悦色道:“我给你备了一件衣裳,颜色格外适合,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白骨闻言不疑有他上前坐在靠榻,极为听话地打开小木箱,拿出了里头的白纱,薄薄的几层轻如薄翼,拿在手上轻得跟羽毛似的,看着根本不像衣裳,拿到眼前看一眼都能依稀看见屋里的景致,穿在身上自然不言而喻。
她拿着手中轻飘飘的白纱,下意识看了一眼木箱子里,空空如也连一片多余的衣角都没有,不由后知后觉地睁着眼儿看向秦质,神情怔忪到恍惚。
秦质仿佛没察觉什么不妥,俯身拿过她手中的白纱,放在她身上比了比,又慢慢抬头看向她的眼,温和一笑,“喜欢吗?”
这衣裳穿上比没穿还羞人,白骨怎么可能会喜欢,闻言当即摇了摇头,直接了当道了句,“我一点都不喜欢。”
秦质面上的笑当即消散得干净,语调依旧温和,却又不同于真正的温和,“为何不喜欢,是因为这衣裳不是你那个公良哥哥给你买的吗?”
这怎么可能一样,他也不看看自己买的什么衣裳,这衣裳一看就不正经,走几步纱都要飘起来,和周身绕着虚无缥缈的烟似的,吹一吹便散了,叫她如何穿!
白骨只觉他根本就是刻意羞辱,不由伸手推开了他的衣裳,语言苍白无力,“你这衣裳不一样。”
“都是衣裳又怎么会不一样,想来是送的人不一样……不喜欢便不喜欢罢,我不会勉强,你现下就可以离开。”秦质将衣衫随手放进木箱子里,面色平静,仿佛半点不在意一般。
这般离开刚头答应的事自然是不算数的,一切就又回到了原路,且再开口让他放了公良亶便更是难上加难。
她自然不能离开,可要穿这衣裳又实在让她太过为难,穿上这样的衣裳自然是脱离不开那档子事的,也不知他一会儿还要如何?
那久违的羞涩让她浑身不自在,只觉答应秦质,后头只会越来越变本加厉,她一想起他往日床笫之间那个没有底线的做派,腿就莫名发颤。
犹豫之间,秦质已然准备关上木箱子,她连忙伸手按住他的手,如同壮士断腕般决绝,“我穿便是,只你别忘了刚头答应过的事。”
秦质这才眉眼微弯,眼含笑意,话在唇齿之间一绕,颇有一番莫名意味,“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便出发罢,我寻了个好地方正适合看你穿这衣裳……”
肃王府中有一条密道,入口在库房内门这一处直通将军府,洛卿回到王府便匆忙进了密道,沿着密道一路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将军府的卧房。
彼时,冷面将军已然坐在房中等了些许时候,见洛卿一人而来,便语含关切问道:“她这几日可安好?”
洛卿款款施了一礼,自然而然上前替他捶肩,二人极为亲密,如同夫妻一般,“王妃近来胃口稍稍好了些许,只是身子还有些疲乏,特地让妾来告诉您一声,待她身子好些便来看你。”
大将军闻言不语,王妃素来知他心,现下这个紧要关头不见人,他的心情自然算不上好。
洛卿的温柔小意倒让他的冷面稍微缓和了些许,不过到底是常年在外打战的,那周身的凛冽威严还是让人半点不敢松懈。
洛卿一边揉按着他的肩膀,一边趁此机会开口显明自己的价值,“来将军这处时,妾的人已然探到了国师那处的动静。”
大将军面露诧异,秦质那处防得密不透风,他几次三番派人探查,愣是连半点动静都不知晓,甚至连他在不在府中都探不到,此人兵不血刃诛杀了根基极深的太子,却还能得皇帝这般看重,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也让他觉得前路莫测,威胁至极,这是他多年征战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却不是在战场上,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般朝堂之上道暗刀才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往往最是可怕。
他当即伸手拉过她的柔荑,线条冷硬的面容上只觉不可思议,“真的?”
洛卿眉目微转,似嗔非嗔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到怀中拿出一张薄纸递到他面前,“将军还不相信妾,这是从秦国师的桌案上取来的,妾的人还探听了他们商讨重要消息,国师打算三日后夜半逼宫,宫中十二个侍卫大多在他控制,只这上头的五个人他拿捏不住,似乎已经寻了法子在那日夜里拖住这五人。”
大将军连忙接过那张薄纸,打开了一看果然见上头五个人名字,里头记极细,连什么性子都一一分析,确实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自幼便过目不忘,不似一般武将文不通,乃是文武双全的儒将,秦质此人他早先就一直观察着,他的字迹自然也烂熟于心,这确确实实是他亲手所书,便也不再多疑。
他暗一沉思,如今他已经联合了巴、蜀二地的藩王,暗中囤加兵力,这二位藩王早已在京都等着,只太子那一派的老臣顽固不化至极,半点说不通,生生叫人气煞。
秦质若是这个时候出手夺位,正好可以趁他不备坐收渔翁之利,也可以顺便除了这个心头之患。
他想着不由面露笑意,当即搂过洛卿在她粉面上用力亲了一口,“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这一回若是事成,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洛卿他怀里笑开了颜,似乎整颗心都扑在他的身上,满眼崇拜,“只要能帮将军大业一丝一毫,妾做什么都愿意。”见将军神情极为愉悦,她柳眉含愁,直难为嗔道:“国师连在宫中当值的人都能买通,不知将军要如何布局才好?”
大将军闻言剑眉一扬,颇有几分势在必得的气势,开口却只说了大概,细节半点不透露,“既然国师不喜欢这五个人,那本将军必然要一并带去见见他的,至于其他七个人自然靠近不了寝宫半步。”
第139章
马车出了京都热闹繁华的街市往前驶着, 一路往青山绿水处去。
白骨抱着木箱子坐在马车里发怔, 她本以为秦质要去的地方不会太远,却不想连行李都得收拾起来,马车现下走了大半日却还没有到, 也不知他究竟要去何处?
秦质上了马车便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垂首看着手里的图纸, 眉目清冷, 半点没有刚头揶揄调笑的模样, 一言不发越发显得淡漠冰冷。
马车本就狭窄,摇摇晃晃时不时就能碰到他的衣角,显得这安静越发压抑, 她去不了别处,他那强烈的存在感也忽略不了, 一时只能呆坐着不动弹, 原本因为他的话而羞怯难为的情绪也慢慢消散得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拘束不自在。
白骨百无聊赖之际,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地图, 当即便认出了是皇宫。
她虽然没有去过几次, 但往日做任务的时候, 便将皇宫各处位置记得烂熟于心,才能从这般复杂, 重重禁门的地方出来。
她收回了视线暗自思索, 他现下看皇宫的地图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以如今的局势, 拖得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逼宫是最快的办法,可是他没有兵权在手,也不如太子名正言顺,这般便是夺了皇位也坐不稳,不出几月就会被人拖下来。
她想到这个局面,却又不知他究竟要怎么处理,不由满心忧虑,时间便过得快了许多。
片刻后,马车便停在山间湖旁,褚行下了马车低声提醒道:“公子,我们到了。”
秦质淡淡“嗯”了声,也不管白骨如何,仿佛当她不存在般起身出了马车。
白骨见状心头难免空落落的,眼儿不自觉耷拉下来,抱着小木箱子起身跟着他下了马车。
一出马车入眼视线便极为宽阔,延绵而去的青草地,山间溪水流淌,环山而过几乎望不到头。
马车外头早有仆从等着,见他们下了马车连忙到后头卸行李。
秦质缓步往前走去,并没有开口叫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仿佛真的只是他自己一个人来了一般。
白骨见状心头越发低落,甚至觉得他性子越发古怪,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不说,且现下正是争权的紧要关头,他却偏来郊外游玩,越发叫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身后的仆从已然将行李往他们这处搬,白骨便只得快步跟上渐行渐远的秦质,在他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如同几日前守着他一般,只是这一次颇为忧心忡忡。
山庄依山而建,没有四面的墙围绕,只有天然的树木山石林立,别出心裁却又不失雅致。
白骨跟着秦质进了山庄,也无心看周围景致如何,垂首跟着秦质一路到了屋门口,忽见他停了脚步,转身看向她,清隽的眉眼渐带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白骨被他看得莫名心慌,脚下顿了一顿才慢慢走到他面前,还未开口询问便见他突然伸手过来,搂上她的肩膀将她带向另一处方向,低声温和道:“路途疲乏,我们先去洗漱一番。”身后仆从闻言连忙跟上,却被他漫不经心开口拦了,“你们不必跟着。”
白骨闻言心中越发慌,瘦弱的肩膀被他压得微微往下一沉,这般压倒性的力道让她下意识搂紧自己手中的小木箱子汲取些许安全感,瞧着像只可怜无助的小动物被凶兽拿捏在手中一般。
秦质走得比刚头快了许多,她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直被逼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颇有几分可怜巴巴小碎步的形容。
园里山石奇布,大块石头叠成的石阶一路往上,每一块都是不同形状却又大小和谐,看似随意堆砌而成却每一处都觉鬼斧神工。
秦质带着她径直往上走去,石阶弯弯曲曲绕着山间向上而去。
白骨默默跟着他的步伐,余光瞥了眼他一言不发的模样,莫名觉得心肝发颤,走到这处已经离下头很远了,只觉周遭湿漉漉的暖气袭来,隐约听到山间泉水流动的声音。
白骨当即意识到他选得是个什么地方,脚下的步子不再迈得这般积极,慢慢吞吞地拖着不想这么快上去。
这么明显的小心思怎么可能不被秦质发觉,他也不揭穿,轻描淡显扫了她一眼,一声不吭伸手搂过她的腰往上一提,二话不说抱着她往台阶上走去。
白骨脚下都腾空了,只睁着眼儿看着秦质将她抱到了尽头,扑面而来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待热气消散之后,眼前是极宽阔的温泉水,清澈见底的水面浮着氤氤氲氲的烟气,周围岩石环绕,花树斜斜垂落而上,偶尔飘落几片白中透粉的花瓣,瞧这颇为赏心悦目。
秦质将她往地上一放,拿过她手中紧紧搂着的木箱,将里头的衣裳取出来,便随手丢到一旁。
木箱“啪嗒”一声脆响落在地上显得极为突兀,叫浑身紧绷的白骨微微颤了下,她抬眼看向他,便见他将手中的白纱抖落开,看向她身上的衣裳,薄唇微启毫无感情平静道:“把衣裳脱了。”
白骨见他这般神情,心中羞涩退得干干净净,垂着眼睫直木愣愣地站着,不理不睬。
周遭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只有温泉水慢慢流动的细微水声,听到耳中温润舒服,颇有一番别样的温暖滋味。
秦质静看她半晌,突然靠近一步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垂首靠近她耳旁低声阴郁道:“怎么这般爱使小性子,都给你备了衣裳却还要我来给你换……”虽是这般说,可能他话中却莫名兴奋,听在耳里便觉危险至极。
白骨被他唇齿间的热气弄得心下一慌,忍不住想要避开他,却不防他突然张口咬上她的耳垂。
白骨感觉到他锋利的牙当即心口一慌,连忙伸手推拒,却怎么也避不开他,那唇齿间的炙热沿着耳垂漫过脸颊唇瓣,又顺着小巧的下巴一路往下细密而去,惹得人心口发紧。
慌乱之间她的衣裳都被他解开了去,轻易便被脱得七零八落,她连忙伸手护着,却是徒劳无力,耳鬓厮磨之间连一片衣角都没护着,只能死死搂着秦质的窄腰一个劲儿得往他硬邦邦的胸膛挤,生怕他那烫人视线在身上流连。
秦质被挤得口喉发干,呼吸急促紊乱地一塌糊涂,勉力克制着脑中快要崩掉的那根弦,将白纱往她身上套。
白骨抬头看去,见他垂眼极为认真地给她穿这轻飘飘的白纱裙,这白纱重重叠叠数层,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穿,一时只能僵硬着身子乖乖站着让他来穿,只他手上的力道颇有些重,擦过她的皮肤都能微微泛起红来,让她不自觉地缩脚趾。
秦质显然也不熟练,花了不少功夫,叫他额间起了一片细密的汗珠,这一处本就温热,片刻间便叫他汗湿衣襟,眼尾都微微泛红。
待到好不容易穿好,白骨却越发束手束脚,这纱果然穿了如同没穿一般,轻飘飘地仿佛不存在。
秦质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残留这一丝理智,推着她往前几步,“去水里让我看看。”
这白纱下了水还能有什么,他要看得自然不言而喻……
白骨面上连着耳根通红一片,臊得说不出话来,直僵硬着身子往温泉那处跑去,那白纱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