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蝼蚁,给你机会不抓住,自己找死。你道我真那么需要你的帮助吗,我不过是在等而已,只要九星连珠一到,你帮不帮我都不打紧。”江陵扼住王雨鑫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天空,“不过你这一身功力难得,我就笑纳了!”
手指一紧,王雨鑫的喉咙被扼住,呼吸困难,本可以外息转内息,可这一瞬间他就觉得体内真气翻涌,竟然顺着江陵的掌握冲了出去,这一下王雨鑫连内息都无法维持,整张脸涨的通红,抓住江陵手腕的双手也渐渐无力,他知道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唯有自救。看到江陵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王雨鑫松开了自己的双手,鼓起余力,猛的朝那双眼睛插了过去。
江陵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管朝自己眼睛插来的手指,单手飞快的在咽喉上一封,下一刻王雨鑫的手指果然变向,点在了江陵的手掌了,不过力道已失,顿时被江陵握住,反手一拗,登时发出两声骨裂声音,王雨鑫双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哼哼,故技重施真是贻笑大……呃……”江陵就待讽刺几句,可后背和前胸陡然一痛,低头看去,一个剑尖从胸口探出。江陵怒不可遏,真气猛的喷出,将身后的偷袭者震了开去,而王雨鑫被他一甩,终于得了解脱,与他一起跌倒在地的,正是龙秋影。
龙秋影首当其冲,可毕竟只是震伤,加上那瞬间立刻扭转身形卸力,倒是并无大碍,可王雨鑫却情况不妙。江陵不理王雨鑫,反而看向了龙秋影,满脸的不可思议。
“哈哈哈……就说你的经验差……你依靠真气的碰撞反馈……察觉到别人的进攻……固然使你拥有……先知先觉的能力,可……可一心难以二用……龙儿的殊途同归……终于连你也能骗过……哈哈哈……”
江陵满脸的不可思议,本来要对龙秋影下杀手,可听到王雨鑫这么说,立刻返身再将其举起,吼道:“咳咳咳……闭嘴,你这个蝼蚁,我是失策了,可杀了你们绰绰有余!”
“杀……杀了我……你也回……不去了……嘿嘿……”王雨鑫虚弱的说道。
江陵闻言果然迟疑,抬头看了看天,发觉天色愈加的昏黄,终于咬了咬牙,恨声道:“那老子就等他妈的一千年……”
“不要……”一声惊呼,与此同时江陵已经一掌戳向了王雨鑫的小腹,看力道是要把他戳了对穿。
江陵的手狠狠的戳了过去,来自人体的阻力他十分熟悉,那沸腾的血液和坚韧的肌肉筋脉,和上一世江陵解剖过的人体和动物一模一样,并不陌生。然而下一刻,江陵却发现不对,王雨鑫并没有因为遭受重创而痛苦,他脸上更多的是震惊和不敢相信,而随即江陵看到了一个身影,夹在他和王雨鑫之间,而自己的手穿过了这人的身体。
龙秋影?量步?
江陵只能想到这些,刚刚那一瞬,龙秋影以量步挡在了王雨鑫身前,而自己戳穿的只是龙秋影的躯体,那王雨鑫现在是安然无恙的,这样的变化,江陵也同样觉得意外。
“为什么?!”王雨鑫这句话像是问江陵,又像是在问龙秋影。
眼神在两者之间逡巡了一下,最终落到江陵脸上,他此刻的愤怒无可遏制,虽然浑身软绵绵的,可四肢百骸陡然涌出了庞大的力量,王雨鑫大喝一声,双掌猛的拍上了江陵的下颚,这一下既快又猛,江陵的脸险些被拍扁,一张俏脸都有些变形。
下颚遭到打击,江陵整个人险些晕死过去。三人同时跌倒,王雨鑫刚刚用力过巨,已经是燃烧了精血之举,跌倒之后更是难以动弹,可他还是强撑起来,扶起了龙秋影。
“为什么?”王雨鑫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龙秋影如此重伤,即便是大罗金仙再世,怕也救不回来。
龙秋影艰难的抬手,拭去王雨鑫已经滑落眼眶的泪水,虚弱的说道:“你刺激他……无非是……是为了救我,可……可是……你若……若死了,我……又……怎么……独活……”
王雨鑫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叫道:“那你呢,你若去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龙秋影微微摇了摇头:“别哭……我快死了……看到了很多……死……和不死……没……什么区别……”
“别说了,我会救你的!”王雨鑫体力不济,可还是强提内力,延续着龙秋影这口气。
“没用的……抱抱我吧……好久没被你抱住了……”龙秋影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一世……留你一个……受苦……下……辈子……我等……你……等你……”
说着,龙秋影就不断重复着等你两个字,双眼的神采也渐渐消失。
“不……不要……”王雨鑫眼睁睁的看着龙秋影渐渐歪斜,身体变的沉重,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不断摇晃着龙秋影,“醒醒……醒醒啊!”
这事,离王雨鑫不远的江陵则缓缓爬了起来,下颚的骨骼已经被拍碎,以致他的脸严重变形,晃晃悠悠的环顾四周,江陵终于找到了王雨鑫和龙秋影,眼中闪过阵阵杀气,一步三摇的朝王雨鑫赶去,抬手拍落,狠狠道:“死吧……”
王雨鑫没看到江陵的杀手,甚至连周遭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失去了色彩和形状,他只能看到龙秋影,在他怀里慢慢死去,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生的**,或许死才是解脱,而杀死他的江陵,他非但不恨,反而还会感激。
茫然的看着江陵,王雨鑫的泪悄然滑落,落在了龙秋影的额头。
手掌拍落,可就在此时,云气突变,原本还昏暗的天空突然一阵翻滚,接着一道粗若水缸的巨大闪电轰鸣着落了下来,穿过了千仞山,将其拦腰轰断,余势未消的劈在了三人跟前。这一刹那,王雨鑫睁大的双眼,而江陵则满脸的震惊,可他只来得及张张嘴,就已经被湮灭在惊雷之中,他苦苦等待的九星连珠,最后等来的却是致命的闪电。
闪电来的突然,去的飞快,待到轰鸣尽去,白芒消隐,留下的则是一缕青烟和一片镜白的地面,除此以外,再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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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故人
南宋淳熙五年,临安城,物是人非,这座城池几经沧桑却依然不变,高宗能以其为行在,至少临安的地理位置还是比较稳妥的。
御街上依旧繁花,甚至更胜往昔,由于战线绵长,金国无力南下灭宋,最后以主子的姿态赐南宋议和,而朝廷最终还是以岳飞元帅的性命以及开封以北的徒弟为代价,乞求了这难得的“和平”,曾经一统中原的赵氏王朝,最终也沦为了大金的属国。
和平并不总是催生出人们对美好的向往,更多时候还是腐蚀人们进取之心的毒药,让人忘却苦难,悲伤,甚至是仇恨。临安御街上一片歌舞升平,这些人能够在乱世之中得存,除了可以喘一口气之外,更多的还是在发泄战争带来的压抑,所以恣意的狂欢,大有末世之感,这种歌舞升平更像是末日来临前的安逸。
生活在临安城中的人,幸亦不幸,他们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只是道听途说并不能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和黑暗,自然更加体会不到和平的可贵。而对这些生活在天子脚下的人来说,压抑生活的调剂除了女人和赌博,还有近水楼台能耳闻的一些来自朝廷的消息。
御街中段,忆江南。
这座酒楼堪称庞然大物,一个店面就占据了周遭两三个店的面积,横卧在御街上,就好像一头巨大的猛兽,每日吞吐着大量的客人。这家酒楼经营了数十年,已经成为了地标一样的建筑,是临安的一道风景。
忆江南经营广泛,各种业务都有涉猎,衣食住行,只要有银子,在忆江南就没有办不了的事,甚至听说这家酒楼还经手黑道杀人的买卖,也曾有耳闻有人在忆江南一掷千金之后,他的仇人举家灭门,只是这些终究只是传闻,没有人来证实,不过从忆江南还好好的开在这里来看,或许传闻也并不真实,亦或者忆江南的主人有着远超外人想象的手腕和能量。
如今,人们只知道忆江南是临安最豪华的象征,多少文人墨客达官显贵都以能成为此处上宾为荣,可如今一带的年轻人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忆江南经历过什么,以及发生在它身上的故事。
出入忆江南的人,无不是穿金戴银衣锦蹬织之辈,然而今日却有一个例外,在满屋富贵之中,有一个布衣老者突兀的坐在一张方桌旁,桌上一壶浊酒,一盘青菜,吃的自斟自饮,吃的津津有味。他的衣着虽然不至于破烂,可十分污秽,放在外面也顶多是穿着好一些的乞丐,而桌子上横放着一柄镶金弯刀,则昭示着这个老者并非是一般的乞丐,可即便是江湖人,来到忆江南也大多是好好装扮一番,就算不能认识此间主人,结交一些上层人物也不枉了。
老者不觉得突兀,其他人也没有太多惊讶的表现,因为这忆江南虽然富丽堂皇,对所有客人都是一视同仁,尤其是对一些江湖人,也是不怠慢半分,所以常光顾此地的大人物,对此也并不意外,那老者特立独行,显然是有过人之处,想必又是不知哪里来的高人吧。
而且,有些善于察言观色之辈,看那老者平凡中自有超然之气,普通又散发着一股刚毅,显然不是凡夫俗子,这种人即便不能拉拢也不可交恶,是以很多人都是不动声色,可暗地里则在不停的偷偷打量。
对此,那老者并未有任何反应,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他的酒,眼角间或一抬,扫视着酒店内的格局,随即又很快低下头继续喝酒,每次这样之后,神色间就多添上一分沧桑和落寞。
酒楼内没有太大波澜,正在一片嘈杂间,门外突然闯进一个孩童,看模样大概十三四岁,长的晶莹剔透,仿佛年画里的送财童子,看着就让人欢喜,这个孩童手里捧着一个笸箩,里面装着一些布包的吃食,是个卖小吃的孩子。
这种兜售坚果点心的小孩一般在茶馆居多,忆江南来者不拒,倒也有一些孩子来此撞撞运气,可这里的食客并不是为了吃而来的,所以对于这种小孩子,光顾生意大多不是为了一饱口福,而是闲来无事,或者看着小孩可心罢了。今天这个男孩生的俊俏,像个小姑娘一般,一进门就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就连那个带刀老者,也难得的抬起了头。
那孩子的目光先是在大堂中扫视了一圈,这才开始在众食客间来回游走,兜售着手里的东西,由于年纪不大,透着可爱,加之业务熟练对答如流,孩子的生意倒是出奇的好,而那老者则一眼不眨的盯着男孩,直至这孩子来到了他的身边。
“爷爷,您需要点什么?”那孩子声音清脆,深谙营销之道,不说要不要,直接问要什么,对方即便没有心思,这会也不得不买点什么了。
“爷爷?”那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自言自语似的念了一句,随即饶有兴趣的问道,“你都有些什么?”
“花生、瓜子、海三丝,冰糖、杏脯、牛肉干……”孩子一本正经的说着,那老者则一言不发的听着。
念了一会,孩子停了下来,看他的笸箩不大,可装的东西仿佛还真不少。老者听孩子说完,这才笑道:“就这些?”
孩子闻言好奇的看着老者,问道:“爷爷,您需要什么,我去给您弄来!”
老者打了个哈哈说道:“好,我想要半块馊饼,一只马靴,碎布二两,你能帮我弄来吗?”
孩子听了仿佛有些茫然,不过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摇了摇头道:“你要的这些都是破烂,我可弄不来,我要走了!”说着,就朝外走。
老者摇头一笑,叫了一声:“慢走!”两步赶上孩子,一把朝他后心抓去。这老者从静至动,动的飞快,大部分只感觉人影一闪,少数人能够看清他的动作,脸上却是十分震惊,这老者别看年届六旬,可这手轻功实在高明得很。
只是那老者动作虽快,可那孩子却也不慢,眼看背心就要被抓住,竟然闪了几闪,蹿出数步,脱离了老者的掌控。这一下,在场的人有些眼力的都明白过来,这孩子也是身怀绝技,而且轻功也是绝妙,虽然比那老者少了几分火候,却也是天下少有,更有的看到这孩子的步法,已经陷入了沉思。
眼见孩子跃开,老者却并不意外,反而叫了声好,却是说道:“小贼,哪里跑!”身形再动,竟然比之刚才还要快了三分,一闪身就挡住了孩子的去路。
老者挡路,孩子眼见收势不及,一下撞到老者怀里,可双手在老者腰间一撑,立刻变向朝旁边扎去,一边叫道:“老头儿欺负小孩,羞也不羞!”
“哈哈,贼无大小,看老夫抓你个现行!”老者横跨一步,整个人已经飘飞出去,出手如电将那孩子的手牢牢钳住,那只小手上还握着一个精致的钱袋。
孩子被抓了个现行,却不老实,反而大声哭叫起来,可周围的食客均看出两者来历不凡,这个浑水都不愿意去淌,况且这两人在忆江南里闹事,若能引出主人,反倒更好,是以所有人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老东西,欺负小孩子,你那个破钱袋,就算送给这孩子又有何妨。”
话音落下,一个黑衣人形如鬼魅的出现在老者原来坐着的桌子旁边,在场众人不乏高手,可却没人知道这人是何时出现的。
看到黑衣人,老者脸上闪过一阵激动,随即就渐渐平复下来,慨叹了数声,却没有立刻答话,沉默了半晌这才叹息道:“这钱囊是阿雪送我的,你说珍不珍贵!”
黑衣人听到老者如此说,冷哼了一声,整个酒楼的人顿时觉得浑身发寒,不禁噤若寒蝉。老者见黑衣人的样子,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道:“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他!”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这才摇了摇头道:“你对不起我们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居然真的忍心消失三十年!”
老者默然,随即说道:“我不知该如何与你们相见。”
“现在你就知道了吗?”
“阿雪……死了!”老者说到这,声音有些哽咽,抓住孩子的手也在剧烈的颤抖,显示着内心的激动。
黑衣人明显一愣,随即走到两人跟前,拿过孩子手里的钱袋递给了老者,又拍了拍孩子的头,轻声道:“你早该回来的。”
将钱袋郑重的收好,老者点点头,感叹道:“是啊,早就应该回来的,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
“一切都变了,就连住在那里的人都变了。”黑衣人缓步走出了忆江南,目光则投向了御街尽头的皇宫。
就在此时,只听街上一阵马蹄踢踏声,一队精骑从皇宫方向驰来,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观望,窃窃私语声四起。老者赶到门边,看清了这群骑士,忽然感叹道:“追风骑,得有三十几年没见过了,一切都变了,可这些名号怕是永远也不会变,只是不知这次又有什么大事了!”
“别说是你,就算我天天在这,也不常见追风骑了,这一次……”说着,黑衣人压低了声音,“应该是为岳元帅平反的消息要公诸天下了吧!”
“好,好,想不到我能看到这一天。”老者微微一愣,随即则一脸的激动大笑着,不过很快笑容就凝固下来,低声道,“岳元帅如今已经平反,可老板他……”
“你觉得他……真的死了吗?”黑衣人沉默了一下说道。
老者沉思了半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那天……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黑衣人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没有回答,反而说道:“走吧,跟我去见见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