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秦子忱答得毫不犹豫,苏清漪不由得笑开:“为什么?”
“谁做错事,谁承担,生命的价值从来不是用多少来计算。”
苏清漪没有说话,她靠在他肩上,感觉心中无比安定。秦子忱想了想,侧过脸,低头亲到她的额头上。
“我一直都在,”他温和出声:“清漪,不管什么事,你都别怕。”
苏清漪没有睁眼。
她怕她一睁眼,就会让他看到她湿润的眼眶。
两人静静待了一会儿,在秦子忱打算抱她回床上时,元真子突然出现在门口,着急道:“师妹,你快随我回星云门看看吧!”
苏清漪猛地起身,疾步朝着外面走去,着急道:“怎么了?”
秦子忱默不作声跟上,元真子着急道:“我收到掌门的消息,星云门被围攻,师妹,你同我回去助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苏清漪点点头,召唤出无道来,秦子忱一把拉住她,皱着眉头道:“我和你去。”
“天剑宗……”
“有掌门在,无碍。”
苏清漪点了点头,元真子甩出一个传送阵,着急道:“我们在天剑宗和星云门都建了传送阵,师妹,我们从传送阵过去。”
“好。”苏清漪拉着秦子忱一同踏入阵法之中。也就是那瞬间,天旋地转,苏清漪看到元真子指上一动,她瞬间反应过来不对,迅速捻了个法诀,然而这已是来不及,秦子忱猛地消失在她身边,她怒喝出声:“元真子!”
话音刚落,她便摔到了地上,往边上一看,却是在星云门的祭坛中央。此时此刻,星云门掌门光澜身着祭祀黑袍,头顶玉冠,脸上绘着繁杂的花纹,站在祭坛边上静静看她,而祭坛周边全是身着星云门黑色宗门弟子服的弟子,元真子手持拂尘,往肩上一搭,走到光澜身后,恭敬道:“师父,师妹带回来了。”
苏清漪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好,立刻环顾周遭,才发现她脚下正是山河祭的阵法!
这阵法被人稍微改动过,用鲜血画成,威力更甚。她不由得呆住,看向元真子道:“师兄,你这是何意?!”
“师妹为宗门绘出如此精妙绝伦的阵法,不就是做好为宗门牺牲的准备吗?师兄知道你乃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子,虽然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纯阴之体还有一些不同,但是这是我宗第一次开坛祭祀,想必天道不会怪罪。哦,而且,这次为兄还找了人来陪你。”
听到这话,苏清漪惊怒出声:“你做了什么?!”
“那个梅长君,似乎与你私交甚好?”元真子挑了挑眉,微笑道:“莫怕,师兄已经找人去抓她了。”
“元真子!”苏清漪第一次知道,自己师父竟是如此小人,她浑身颤抖,脑海里全是年少时这个男人牵着她的手,温和说“焰儿小心,师父拉着你走,就不怕摔着了”的样子。
“你就不怕天谴吗!”她惊怒出声:“哪怕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你能镇压住,你还能永远镇压这怨气吗!”
听到这话,光澜大笑出声来。
“吾辈何须万年?”元真子站在光澜身后朝着苏清漪微笑,光澜张开双臂,朗声道:“待到吾辈飞升,谁又管他千万年后,是何种光景?流辉,你且安心等待,待到梅长君来到此处,为师送你们一并上路。”
苏清漪没敢在说话,她警惕观察四周,拼命想着逃脱的办法。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围攻。
当年她没死,如今,她也不会死,更不能死。
在苏清漪被围在祭坛上时,另一边,两个元婴期修士摸入梅长君屋内。
梅长君睡得正熟,人进来了也不自知,而蔺棺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在两个元婴修士出手的瞬间,广袖一挥,一道华光朝着两人冲去!而后他将床上的梅长君往背上一扔,便冲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这么多星云门修士紧追上来,蔺棺朝着天剑宗外一路疾行,同时用传音符问苏清漪:“冉焰,星云门怎么来得这么快?!”
苏清漪没有回复,她处在阵法之中,根本没法回应。反而是另一边被阵法扔了下来的秦子忱回了他。
“他们连着冉焰都抓走了,我去星云门,你带梅长君躲起来。”
“你一个人去星云门能做什么?!”
“杀人。”
说完,秦子忱一剑劈开虚空,撕裂了空中裂缝,就踏了进去。
蔺棺有些烦躁皱起眉头,拼命躲避着身后的法诀。梅长君慢慢张开眼睛,看见身旁人的白玉面具,她一把握住面具边缘,在蔺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掀开了面具!
夜风凉凉袭来,俊美苍白的男子猛地回头,星光落入他的眼眸,让梅长君呆在那里。
后来足足八百年,都不曾忘记。
第52章 蓬莱之十三
“还给我。”蔺棺将面具从梅长君手里抢过来;扣回来脸上。梅长君乐了,趴在他肩上道:“哟,你害羞啦?这些年一直跟着我的是你吧?你叫什么名字?”
“别吵。”蔺棺有些紧张,他实在不知道;让梅长君看到自己的脸;是不是会触犯规则。然而梅长君却似乎是很开心的模样;扒着他的肩道:“你叫什么啊?你长这么好看;怎么不给我看呢?之前为什么你都是我师兄的样子,让我差点以为你是他?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可喊了。喂……”
蔺棺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按住了她的嘴;冷声道:“安静点。”
说着;就带着她隐进一个山洞中;放了一个障眼法。
梅长君眨着眼睛;手悄悄去拉开他衣衫,蔺棺身形一僵;看着外面人跑过之后,将梅长君往旁边一推;便拉上自己的衣服道:“你发什么疯!”
“你肩上有一个牙印。”梅长君笑着跟上他:“我有印象;之前在阴魂崖,有次我太疼了,咬上我师兄的肩。他一句话没说……那时候我就在想,师兄那么温柔的人,这种时候,怎么会一句话不说?”
蔺棺身形僵住,梅长君走到他面前,用手挑起他的下巴,得意道:“还不说,你是谁?”
蔺棺不说话,转身消失在空中。梅长君愣了愣,随后跺脚道:“你到底叫什么啊你!”
空中不见回音。梅长君想了想,笑着拿出了引魂幡,将方才从那人身上偷拿的一根头发扔了上去,一个法诀施展出去,笑道:“五行阴魂,听我号令,速寻此人,搜!”
话音刚落,魂魄们就飞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梅长君赶忙就按照方向追了过去。
在蔺棺放下梅长君往星云门去的时候,秦子忱已经踏到了星云门山脚下。
他听到山头咒语吟唱之声,提剑就往上冲去,而后远远看见祭坛之上盘腿而坐的苏清漪和她周边围着的众人,足尖一点,拔剑而起,然后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剑上带了磅礴剑气,猛地砸到地面之上!
祭坛一瞬之间碎裂,剑气卷起碎石尘埃朝着周边卷席而去,周边筑基期的弟子当场被剑气冲飞开去,星云门祭坛上,杀气四溢!
而后滚滚尘埃之间,一个蓝袍白衫的身形慢慢出现,他一手执剑,一手抱在苏清漪肩头,目光冷冷注视着众人:“汝等将本座道侣掳自此处,意欲何为?!”
“清虚小儿,”穿着黑衣祭司服的光澜冷声开口:“你一人独闯我星云门,胆子倒是大得很。”
秦子忱没说话,他放开苏清漪直起身来,扫了一眼周遭,淡声道:“就今日的星云门,本座还不放在眼里。”
“放肆!”光澜身上华光大绽,朝着秦子忱就冲了过去。秦子忱手中白玉剑一分为四,朝着光澜就冲了过去,剑势铺天盖地而去,光澜瞬间变了脸色,元真子拂尘一甩,手中立刻浮出一个光阵,也就在这片刻,一把重剑猛地朝着他砍了过来!
元真子手中星盘大亮,对上那把金灿灿的重剑,然而就在触碰的瞬间,那重剑剑尖猛地绽出一个巨大的星盘,同他的星盘撞击在一起!
他手中星盘本来是个水龙阵,对方剑尖的星盘却是个火龙阵,两个阵法冲撞在一起,绽出巨大的华光,然而对方除了阵法之外,还有剑势不停,逼得元真子立刻重新布阵,可这一次苏清漪再没给他机会,他手上法诀刚捻,苏清漪就一剑砍了过去!
符修本就不适合近战,如今遇上近战的剑修,被逼得连连后退,哪怕是合体期的修为,而已被压着只施展出一般来!
元真子还不是未来的元真子,被压着打了将近一刻钟,终于反应过来,口中开始吟唱符咒,无数金字朝着苏清漪冲来,苏清漪冷笑出声,随即跟着开始吟唱符咒,同元真子的符咒冲撞在一起,同时以剑为法杖,将一个个星盘扔出去。
光芒四绽间,元真子看着对方清秀的面容,不知为何,突然就乱了心思。
她有一双眼含笑的眼,微微挑起,眼中装满了他们两人对阵的法阵星盘,口中每一次吟诵都是完美的符篆。
元真子心跳飞快,苏清漪发现他似乎是出神乱了章法,聚集了所有灵力,使出十方剑最后一剑。
剑气铺天盖地,黑衣女子手握重剑俯冲而来,黑发四散,她眼中无星无月,只有星盘符篆翻转,元真子屏住呼吸,用拂尘猛地抗上重剑,而后,玉拂尘碎裂成片,重剑直刺入他的心脏之处,将他死死钉在墙上。
苏清漪再没了力气,她全身颤抖,手握重剑,喘息着看着面前满眼痴迷的青年,一瞬竟有些恍惚。
这是她的师父——这真的是她的师父吗?
往事纷沓而来,她再刺不出第二剑。元真子痴迷看着她,好久后,他突然朝她走来,不顾剑正刺在他身体之中,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道:“流辉,你做我的道侣吧!”
正一个人扛着整个星云门的秦子忱猛地闻得此言,剑气暴涨,不敢不顾,一道剑光劈向元真子,怒道:“放肆!”
光澜慌忙手中绽出光盘挡在元真子前方,却仍被击出十几丈远,猛地撞到墙上。秦子忱将白玉剑往上一扔,手中作出复杂的手势。光澜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两仪盘铺天盖地而下,所有弟子的剑嗡鸣作响,而后猛地冲上天际,跟着两仪盘铺天盖地而来!
光澜猛地缩紧了瞳孔。
如今他已没了力气,这一击之下,星云门弟子就再留不下什么了!哪怕他活着、元真子活着,可星云门却都没了!
不该去招惹流辉……
若知道清虚是这样可怕之人,他哪里敢去招惹流辉!
可清虚不是元婴期吗?对……清虚和流辉都是元婴期,他们到底哪里来如此可怕的实力?
光澜脑中一片混乱,元真子静静看着那砸下来的两仪盘,面上也有了震惊的表情。而苏清漪则猛地尖叫出声:“不要!!”
两仪盘堪堪停在众人上方,秦子忱站在中央,朝着苏清漪看了过来。
“这是星云门……”苏清漪提醒他:“将我养育长大的星云门。”
如果星云门没了,也不会有未来的冉焰,他们什么都无法改变,梅长君就会死。
秦子忱抿了抿唇,终于抬手,白玉剑飞回他手中,两仪盘瞬间消失,所有的剑如雨般落到地上,秦子忱朝苏清漪慢慢走来。
周边一片狼藉,他剑尖染血,脚踏一地散剑,面上平静淡泊。
苏清漪将重剑从元真子胸口拔了出来,在他走到她身前时放心扑进他的怀里,将无道收回剑宫之中。秦子忱将脱力的她打横抱起来,转头看向周边忐忑的众人,冷声道:“看到你们星云门将她养大的面上,本座不与你们计较。可从此以后,她和你们星云门,再无干系!”
说完,他抱着她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走下星云门。
苏清漪整个人靠在秦子忱胸口,慢慢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两个人刚刚走下山,便遇到赶来的蔺棺,蔺棺上前一把扶住秦子忱,忧虑道:“还好吧?”
秦子忱没说话,他将苏清漪交给蔺棺,蔺棺有些诧异秦子忱的动作,却在接稳苏清漪的那一刻看到秦子忱一口血喷出来,就直直倒了下去。
蔺棺慌忙去接,还没碰到秦子忱,便被看见秦子忱被一个红衣身影扶住。
“你怎么在这里?”蔺棺皱起眉头,梅长君指着他道:“啧啧,你真是狗眼不识好人心,没有我,我看你们现在怎么办!”
“把人先送走藏起来,”蔺棺听到上方有人追上来,将人往梅长君身边一抛,便迎了上去:“我去去就回。”
“你说的啊,”梅长君忙道:“你去去就回来。”
说着,她看了一下揽着的两个人,叹了口气:“看在你们请我喝酒的份上,我勉强救救你们。”
说完,她将苏清漪放在地上,抱着秦子忱,从怀里掏出一个飞行法器,然后将两个人扔了上去全世界都在逼女主弯。
上方传来打斗的声音,梅长君有些着急,想想还是拖着两人飞远了去,寻了个悬崖中凸出的天台,便将两个人放在了上面,布了个结界后,拍拍两人的脸道:“喂,我得去救那个面具男了,你们两努力活着啊,我走了。”
说完,梅长君便赶着朝蔺棺的方向飞了过去。
等梅长君走后不久,苏清漪慢慢醒了过来。她已经脱力,全身酸痛,本不想动,却发现旁边的秦子忱昏死在旁边。
苏清漪猛地坐起来,一把按住秦子忱的脉搏。他全身都冷了下去,她勉强用一缕灵识探进去,发现他的灵根已经完全被冰封住,呈现颓败之相。苏清漪立刻反应过来,方才他完全是拿自己的命在逞能。
苏清漪低骂了一声,低下头去,从嘴里将自己的灵气给他输了进去,引着灵力转过他的灵根,一点点融化他灵根上的寒冰。
可她如今也是脱力的状态,灵气微薄,不一会儿,便就连自己的灵根也因力竭疼了起来。她喘着粗气,觉得有些冷,低声叫着他的名字:“子忱……你醒醒,子忱。”
秦子忱慢慢睁开眼睛,脑中还有些茫然,他觉得浑身发冷,颤抖着抱上了苏清漪。
“清漪,我有点冷。”
他皱着眉头,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苏清漪拼命在给他渡着灵气,整个人都疼得颤抖起来。他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些,看见苏清漪身上的薄冰,立刻反应过来,怒道:“停下来!”
苏清漪疼得有些意识不清了,抬头看他,见他眼中一片清明,舒了口气道:“还好你没事了……”
“清漪……”他微微一愣,片刻后,他低下头,将她揽到怀里,沙哑出声:“我不会有事,以后别做傻事了。”
“不傻,”苏清漪在他怀里摇头:“我……我对其他人都好,所以,我对你,得更好一点。”
“子忱,”她疼得眼里有了眼泪:“你……你亲亲我吧。我好疼……”
“苏清漪……”秦子忱抱着她,瞬间明了了她的意思,郑重道:“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
苏清漪将头埋进他怀里,秦子忱有些颤抖,艰难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子忱,我知道你是秦子忱。”
“你……”
“我不后悔,”苏清漪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猛地将他推在地上,似乎用尽了所有勇气,伏在他上方,颤抖着声道:“我知道你是秦子忱,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哪怕不是为了脱离险境,和你在一起,我……我不会后悔。”
“我喜欢你,”她身上有了寒冰,却仍旧颤抖着声,一遍一遍重复:“秦子忱,我早就想过很多遍。在你一次次救我,一次次对我好,一次次把我从万劫不复中拉出来,一次次告诉我不要害怕的时候,我就想过,我和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后悔。”
“我爱过许多人,秦子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