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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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读者-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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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都死了几个人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马上就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刚才还宁静的操场一下子喧闹起来。
    警察们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的邢队长。邢至森又回头看看陈斌,陈斌看着别处,不说话,也不动。
    邢至森走过去,抬起尸袋的一角,大步向前走去,走到人群前,人墙还是纹丝不动,一个体格健壮的男生挡在身前。
    邢至森抬起头,那是一张充满朝气,满是无礼神色的脸,男生毫不示弱的迎着邢至森的目光,脸上的肌肉轻微的颤动着。
    邢至森盯着男生的眼睛,男生的脸越来越红,目光由坚定渐渐的开始躲闪,呼吸也越来越重,最后垂下眼睛,默默地让开了。身后的人群也自动让开一条路。
    邢至森目不斜视的把尸袋抬上车,自己也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刚要关车门,一只手拉住了车门,陈斌的脸露了出来,他看看后座一言不发的丁树成,又看看邢至森,不客气地说:“已经死了四个人,你们什么时候能破案?”
    邢至森没有回答他,拨开他的手,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尸检报告和现场勘验报告很快送到了丁树成的办公桌上。
    女性死者名叫贾飞飞,师大经济系三年级学生,甘肃人。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全身一丝不挂,被捆在操场西南角的旗杆上,嘴里塞着死者的内裤。经尸检发现,死者的处女膜呈陈旧性破裂,但没有发现当晚行房的痕迹。在死者口鼻内发现了乙醚的残留物,初步推断死者是在被麻醉的情况下被人剥光衣服,捆在旗杆上的。从死者身上的勒痕来看,死者曾经短暂的清醒过,并有过挣扎。当晚气温大约为零下24度,死因不言而喻,死者是被活活冻死的。
    男性死者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了。死者叫宋博,与女性死者同为经济系三年级学生,河南人,经调查,与女性死者生前为情侣关系。从尸检结果看,死者头部有大约3平方厘米的得头皮裂伤,疑为钝器击打所致,但是不足以致命。最终致死者于死地的的是插在死者后脖颈上的冰凌而导致的失血性休克。男性死者的死看起来像是一宗意外。但是,由于当晚的气温较低,死者头上的冰凌如果要落下的话,应该是受到过外力撞击的结果。勘验人员曾登上死者上方的体育场台阶进行勘验,可是由于当晚曾有超过11厘米的降雪,所以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本案的初步调查走访显示,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简单,而且在系里人缘颇好,没有与人结怨的传闻。唯一有价值的外调结果就是前不久发生的复印室闹鬼事件中,偷偷进入复印室内寻欢的一对男女就是本案的两个死者。
    和前两起案子一样,又是毫无头绪。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师大已经死了四个人,不仅在师大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C市的市民也开始关注师大的这几起命案。这件事引起了市里部分领导的重视,特意叫市局去市里汇报了情况,据传,市长还发了脾气。局里的头头们挨了顿批后,决定把师大的命案列为一号公案,成立了局长为首的专案组,集中全局力量全力侦破,邢至森被任命为直接负责人。
    刑警队里的人除了有特殊情况的以外,全部被派为外勤,邢至森和丁树成每天也是忙得昏天黑地,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最大的症结在于: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
    这是最最困扰专案组的问题。对于一般命案,如果能够推断出凶手的作案动机,那么侦查工作就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可是师大这四起命案,表面上看起来被害人之间毫无瓜葛,除了集中在法学院和经济系之外,死者的背景和社会关系毫无相似之处和交叉点。这使得侦破工作无从下手,只能全力放在外围,希望能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而这是一个非常浩繁复杂的任务,短期内找出线索的可能性很小。
    另一个问题是:还会不会死人了?
    这是师大校方更为关注的问题。公安局的目标是破案,而学校的目标则是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因为,学校已经大乱了。
    操场上发生命案当天,几百个学生聚在行政楼前,要校长和保卫处出来给个说法。校长最初不肯出面,让校长助理和几个副校长出来斡旋。学生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人也越聚越多,最后大约2000人围聚在行政楼前,齐声喊口号,“我们要安全,我们要生存!”“校园不是屠宰场!”“学校无能,校长下台!”当天全校的教学和行政陷入瘫痪,几个年龄比较大的教师说,仿佛一夜回到了文革期间。后来校长不得不和保卫处处长陈斌出面安抚学生,保证加强校园保卫,决不发生类似事件。学生们还是不依不饶,最后,头发花白的校长拍了胸脯,说再死人,他就从行政楼上跳下去,学生们才慢慢散去。
    当天,学校就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决定保卫处和学生会联合组成校园治安联防队,抽调一台面包车当作巡逻车,24小时在校园内巡逻。同时严格各宿舍楼和教学楼的管理制度,宿舍楼的关门时间提前到22点,出入各教学楼需持学生证,并在九点半之前离开教学楼。每个教学楼和宿舍楼的管理员都增派了人手,并配发了塑胶警棍。
    一夜之间,曾经安逸祥和的师大校园变成了戒备森严的集中营。
    一到傍晚,往日里喧闹的校园里变得死气沉沉,去自习室的学生越来越少,偶尔在路上遇到几对耐不住寂寞,出来约会的情侣,也是不安的相互打量。寝室里的人也不多,许多家住本市的学生受不了学校压抑的气氛,上完课后就直接回家了。
    尤其在发生了命案的男生二舍,曾经爱说爱闹的男孩们好像一下子都长大了,变得沉默寡言。关寝之后,走廊里不再有嘻嘻哈哈的说笑和爽朗的脏话,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的,似乎怕打扰这个楼里游荡的某个魂灵,偶尔有人失手把脸盆和牙杯打翻在地,总会引起一片惊叫和无数惊恐的回眸。
    管理员孙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学校考虑到男生二舍只有一个管理员,还是个女的,就给二舍增加了一个管理员,一个50多岁的鳏夫,一嘴大黄牙,眼神色迷迷的。孙梅和这个管理员相处了几天,就给学校打报告要求更换,说是一个寡妇,一个鳏夫,整天对着脸,怕别人说闲话。学校人手正紧,没有同意,就提出给孙梅换个宿舍楼,孙梅不干,说是学生比较熟悉,便于管理,也就不再提换管理员的事了。只是她对学生的态度越来越差,学生稍晚点归寝就会引来她一顿叫骂,学生们当面叫她孙姨,背后都叫她孙更年。
    方木这天晚上归寝就稍晚了点,快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孙梅正准备关门,他忙喊了声:“等等!”孙梅看了他一眼,“砰”的一声关上宿舍门,还“咔嗒”一声上了锁。
    方木慌了,几步跑到门前,用力拍打着大门,“孙姨,是我,开门啊。”
    孙梅在里面不紧不慢的说:“几点关门你不知道啊?”
    方木陪着笑脸说:“知道,今天有点事耽误了,孙姨你快开门,我保证下不为例。”
    “你说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学校有规定你不知道么,我给你开门了,保卫处扣我工资你给我补啊?”
    方木哀求道:“孙姨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孙梅干脆不说话了。
    方木又叫了几声,里面还是没有反应。他也有点火了,正想骂人,门开了,吴涵的脸露了出来,他冲方木招招手,示意他赶快进来,方木急忙一闪身进了门。
    “今天值班?”方木小声问。
    “嗯,快上楼吧。”
    “谢谢三哥。”方木看看一旁沉着脸的孙梅,不敢多说,几步跑上了楼梯。
    走廊里静悄悄的,方木一口气爬上三楼,走到352寝室门口,推推门,门锁着。
    “老三?”屋里传来老大的声音。
    “方木。”
    “你等着啊。”
    屋里传来下床和穿拖鞋的声音。门开了,老大只穿着内裤,抱着膀跑回床上。
    “这么早锁门干吗?”方木问。
    老大边往被窝里钻边说:“安全点呗。怎么才回来,我们以为你回家了呢。”
    方木把书包扔在床上,“看书看过点了,妈的,孙梅这老家伙,差点没进来。”
    几个人嘿嘿的笑了起来。“孙更年骂你了?”
    “那倒没有,不过她就是不开门,好在三哥今天值班。”
    “嗯,”老大在被子里点点头,“老三和孙梅关系不错。”
    方木脱掉衣服,拿起脸盆去水房洗脸刷牙。回来的时候,他看看对门的351寝室。还没到熄灯的时候,里面却漆黑一片。351寝室里有六个人,除了老大孔庆东和死了的周军,另外四个都是本市人,最近上完课就都回家住了,孔庆东不敢一个人睡,就搬到其他寝室住。
    方木看看紧锁的房门,那个有点闹人的小个子在这里住了三年,每天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各个寝室乱窜,要开水,吹牛皮,跟大家开着粗鲁的玩笑,可是现在,他化作一把黑灰,躺在千里之外的家里的那个小匣子里。
    方木回过身,走回自己的寝室。
    死了这么多人,他已经无力悲伤了。
    方木躺在床上,可是毫无睡意,他看看表,离熄灯还有十几分钟。他翻身下床,从床下拿起两个哑铃,费力的作着阔胸运动。
    校园里加强管理之后,男生们每天早早的回到寝室,都闲得无聊,于是健身运动在楼里悄悄流行起来,一来解闷,二来万一某天遭遇不测,也好保护自己。方木也买了两个哑铃,可是自己实在不善于此道,没做几下,就有点体力不支了。
    正在气喘吁吁的时候,吴涵推门走了进来。
    “嗬,你也玩这玩意呢?”吴涵笑着说。他接过哑铃,毫不费力的作了几个动作。
    “好厉害啊。”方木羡慕的说。
    “小意思。”吴涵放下哑铃,一幅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
    “方木你和老三比不了,三哥做农活长大的,哪像你,娇生惯养的。”祝老四在一旁插嘴。
    吴涵的脸色变了变,伸手到上铺拿了几本书。
    “三哥,你今晚值班啊?”老五问。
    “是啊,拿几本书看,你们睡吧,把门锁好。”说完,吴涵就推门走了。
正文 第九章 死亡借书卡
    方木并不是一个侦探迷,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比这个校园里的任何人都关注这几起杀人案。
    那天早上,方木也随着看热闹的人群去了操场,亲眼目睹了宋博和贾飞飞奇异的死状。当人群在为公安局的无能群情激愤的时候,他却被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包围着。学生们去行政楼示威的时候,方木一个人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是什么。
    恐惧。
    方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恐惧,不,应该是感到与别人不一样的恐惧。这个校园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害怕,因为有一个恶魔就潜伏在这个校园里,他已经夺走了四条性命。在每一个角落里,不管是光明还是黑暗,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这校园里的鲜活的生命,按照恶魔的法则选择下一个羔羊。没有人是安全的,这就是恐怖。
    而方木常常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浑身冰冷。
    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恶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我梦游?
    难道我是另外一个我?
    难道我心中的恶,真的能幻化成一个具体的**?
    他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入睡。
    实在挺不住了,就把手偷偷的绑在床头。
    他开始问宿舍里的每一个人自己是否说梦话。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精神分裂者。
    当种种试验最终肯定了每天夜晚他都或清醒或沉睡在自己的床上之后,他略略感到释然。
    而那个答案也在那些翻转、扭曲、疯狂的念头里渐渐清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揣测那个恶魔的心思。
    就好像自己隐藏在那个黑影的身体里,随着恶魔的血液,不断地流经恶魔的大脑,每次奔涌而过,方木都要挣扎着回过头来,看看那最隐蔽的角落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结局。
    在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方木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满身大汗地喘着粗气,聆听着黑暗的宿舍里每个室友规律起伏的鼾声。
    他觉得高兴了。
    方木摸索着戴上眼镜,慢慢理顺自己的思路。
    刚才,他在睡梦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那个恶魔,开始在这个游戏中找到了乐趣。
    第一个死者被勒死在厕所里。
    第二个死者被推下楼摔死。
    第三个死者被浑身**的绑在旗杆上活活冻死,风雪让那具曾经滚烫的**变成一具雕塑,逼真却毫无生机。当方木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第一个感觉竟然是:太美了。
    第四个死者被墙上落下的冰凌插死。那需要多么精确的计算和判断。
    这些死者,一个比一个死得诡异,一个比一个死得——有创意。
    他,开始在杀人中找到乐趣。
    艺术化的杀人。
    那么,这个游戏就不会完结。
    方木开始有意识的寻找一些犯罪学和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来看。那天的晚归,就是由于在图书馆里逗留的时间太长。
    方木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似乎不能仅仅用好奇心来形容。复仇?似乎也没有必要。除了对周军还略有好感外,其他的死者对于方木而言,都只是一些曾经存在的生命而已。
    既然解释不通,那为什么一定要解释呢?
    图书馆的肇老师对方木很不错,每次方木来借书都大开绿灯,有一些规定不得带出图书馆的书,也允许方木带走,不过次日一定要还。
    这天下午方木来还书的时候,肇老师正忙着整理图书,地上堆满了书和凌乱的借书卡。方木办完了还书手续后,看到肇老师累得满脸是汗,就主动提出来帮忙,肇老师很乐意地答应了。
    工作量很大,但是很简单,就是换借书卡。
    师大图书馆的借书规则是:读者选好要借的书后,把插在封底的借书卡拿出来,在指定的位置填好自己的姓名和院系、学生证号码。然后把借书卡交给管理员,就可以把书拿走了。还书的时候,管理员做好登记后,再把借书卡插回书里。如果一本书被借阅的次数很多的话,借书卡很快就被写满了,因此需要定时更换。
    方木的任务就是翻开两个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如果借书卡被写满了,或者只剩下一两个空格的话,就把借书卡换成一张空白的。
    方木一边忙碌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肇老师闲扯。大约一个小时后,一个书架的书整理完了。方木直直腰,走向下一个书架。
    这个书架上的书主要是英文原版书,来借的人不多,方木很快就整理了大半架。这时候,正在处理借书卡的肇老师看看表,“呦,快四点了,方木你先回去吧,马上开饭了。”
    方木看看剩下的小半架书,“没关系,没整理的不多了,很快能做完。”
    肇老师笑笑:“也行,一会我请你去教工食堂吃饭。”
    方木也笑笑说:“好。”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
    这本书看起来有点眼熟,借书卡还余下5、6个空格,不用换,方木就把书合上,准备插回书架,就在他合上书的一刹那,一个名字隐隐约约的从眼前一闪而过,方木忙又把书打开。
    借书卡姓名一栏里的一串名字中,赫然写着刘伟丽。
    方木下意识地把借书卡翻过来,心脏开始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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