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耿耿又有什么问题呢?忠心耿耿的人往往会有这么一个问题,我既然是一心为公的,谁反对我,就是一心为私,我既然是忠臣,谁反对我,那就肯定是jiān臣。
没有人想做jiān臣。就是后世卖国,也没有—个说自己是jiān臣的。
黄子澄这样拿晁错做比,根本就不用再为自己辩解。这可比他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忠的,不是朱棣说的是jiān的,有效多了。
除非有人指出,儒学上千年对晁错宣传错了。可是有人吗?谁敢沾惹儒门?就是勋贵们也只敢指一两个教训,而没有人敢直接对儒门开地图炮。
如果没人开这地图炮,那么晁错便是对的,是千年宣传的忠臣。如果他晁错是忠的,是好的,那么他黄子澄自然也是好的。
占据了道义至高点的黄子澄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儿可是有—个一点儿也不在乎儒门的人在的。
“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於不可救;起而强为之,则天下狃於治平之安而不吾信。惟仁人君子豪杰之士,为能出身为天下犯大难,以求成大功;此固非勉强期月之间,而苟以求名之所能也……”这是苏轼评晁错的。大体意思也就是说,《晁错论》一开始,苏东坡就提出一个观点来,他说一个国家最困难的事情,最难做的事情是什么呢?是看起来天下太平,实际上埋藏着隐患,这个事情是最难办的。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要怎么办呢?只有那些特别的、杰出的、优秀的那样一些人才可以担当这样一个重任,而晁错不是这样一个人。也就是说削藩其事是其事。晁错其人非其人,削藩这件事情做是该做的。让晁错来做是不对的。因为按照苏东坡的观点,做这件事情要有三个条件:“前知其当然,事至不惧,而徐为之图”,第一个条件,知其当然,就是事先把这个事情想得清清楚楚,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厉害关系,我如果做的话可能会怎么样,我如果要做的话应该怎么样,全部都把它想清楚了。晁错想清楚了没有呢?没有想清楚。我们看到他提出的就是一个口号:“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只有这八个字,没有看到他做什么可行xìng研究,有没有看见他提出可cāo作方案。他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没有了,所以不具备第一个条件。
因此他也就不具备第三个条件:“徐为之图”,“徐为之图”就是到了最后你有足够的智慧和办法慢慢地、不动声sè地来处理问题,他也不具备这个条件。更重要的呢?他也不能做到“事至不惧”,“事至不惧”就是事情来了以后不害怕。因为你做的事情,讲清楚你做的事情是非常难做的,是大家都不能接受,都不能相信,都不能同意的事情。你硬着头皮硬要做,你这叫“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应该预计到,你一旦发动以后会引起强烈的反弹。你会遇到很多的困难和麻烦,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做到临危不惧,指挥若定,神闲气定,然后“徐为之图”,没有。
苏轼的名望下,所以只要有人背出原文,在场的人便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的。
只是这一背,有黄子澄一伙的也就不好开口了。因为这和他们设想的不一样。如果有人敢开地图炮,炮轰儒门。这儿,有—个算一个,只要是儒门弟子都会和他拼的。
虽说现在还是明初,还没有过渡到那个党争的时候,但是有儒以降,最听不进的便是指责。不是他们不能指责别人,恰恰相反,他们可以指责别人,但是别一定不要可以指责儒门,否则他们—定与你拼命。
不是许仙怕他们拼命,而是犯不着,既然知道这么个方法,干吗要拼命。如果不是黄子澄的得意都表现在了脸上,引起许仙想到了大明赫赫有名的文人邀名卖直,自己却—肚子的男盗女娼,许仙才不会打这抱不平。
许仙这—开口,徐耀祖是看着许仙,说不清的感激,还是什么。黄子澄则是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许仙,就差杜鹃啼血了。
许仙呢?背完了,也就不出声了。
可是他越是不出声,黄子澄越是难受。任谁也受不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偶像,—直起来的道义至高点……叭,让你一把拍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找你来是想让你站在我们这边的,不是让你当搅屎棍的,更加不是站在敌人那边。
为了偶像,也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当然也顺便为一下自己老板。黄子澄怒吼了:“王爷是说燕王不会反?”
这个混蛋简直是赤膊上阵了。朱棣已经反了,却问许仙他不会反。回答不会反,那是胡搅蛮缠,因为人家已经反了。如果说反,那刚才许仙背的不就是屁话了么?
许仙是怎么回答,怎么错。
玩政治的没有低手,—开口便把许仙绕进去了。许仙看了黄子澄一眼,却听有人说:“现在看起来,晁错提出削藩策有一个前提,就是吴王必反,就是不削亦反,反正是要反,还不如去削,吴王真的造反吗?现在从史书上,我们查不到他存心造反的证据,后来“七国之乱”平定之后,zhèng fǔ军在吴楚两国也没有找到什么大规模杀伤xìng武器,没有证据,只有这个邓公说了“吴王为反数十年矣”。那也就是说想当然了,当然有一些蛛丝马迹,比方说吴王干什么事呢?他干了这么件事,因为他不是自己会铸钱嘛,他不是自己要产盐嘛,他不是很有钱嘛,于是他就把这笔钱,抵了老百姓的赋税,就是他吴国老百姓是不要上税的,这个上缴给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税收,我刘某人给你交了,这是叫收买人心;第二个证据就是他专门收买亡命之徒,就是哪个地方犯了罪的人。你只管往吴国逃,逃去以后他都收容下来。就像后来《水浒传》里面的小旋风柴进似的,一个大庄园,谁犯罪都躲我这儿来,官府不敢抓,那不就是要造反嘛,干了这些事。
但是实际上你说抓他这个谋反的证据,这个是证据不足的。当然晁错也抓了他们一些岔子,比方说楚王。这个我们在电视具体里面也看到了,他去抓楚王,说楚王,你在太后丧期内乱搞男女关系,罪大恶极,抓起来了,说实在的。一个王爷搞了两个女人,恐怕算小节吧,不能算是谋反的证据吧。另外还有胶西王,卖了官,卖官这个事是从秦始皇就开始了,和尚摸得。我摸不得,秦始皇可以卖官,我就不能卖官,这都不能算是太多的证据。”
这是什么人在帮自己?循声望去:齐泰,原名德。明太祖赐名泰,字尚礼。别号南塘。明初大臣。初名德,赐名泰。明溧水人。洪武十七年举应天乡试第一,次年成进士。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擢兵部左侍郎。太祖临终,召授顾命,辅皇太孙,建文帝立,命与黄子澄同参国政,不久晋兵部尚书,建议削藩。“靖难”兵起,他请削燕王属籍,声罪致讨,力主伐燕。
又是一个削藩人物。可是现在却说着反对的话。许仙并不知道这大明的官儿是从什么时候起,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是顺着自己的意识说话。“是啊!削藩。吴王刘濞不反,不等于他儿子不反,吴王刘濞今天不反,不等于他明天、后天不反。你看曹cāo没有反,曹cāo儿子反了吧,还有明成祖朱棣他也是藩王,他是燕王,封到běi jīng了,朱元璋一死,朱元璋的孙子,因为他的皇太子,是已经先死了,皇太孙建文帝继位,建文帝一上台,朱棣就反了,打出的旗号刚好就是吴楚之乱的旗号:“清君侧”,反了嘛,所以这个藩国太强大,对于zhōng yāng政权是个危害……”他在說反話。
“大胆!你竟然敢直呼太祖皇帝名号!”黄子澄竭力怒吼,气愤的浑身发抖,又或是兴奋的发抖。
“大胆!”许仙不屑道,“比大胆,你们可比我大多了!分封诸王为的什么,你们不会不清楚?无论哪个上位,都是姓朱的。可是你们倒好,这人刚死,你们便忍不住收拾人家儿子了,是你大胆,还是我大胆?”
不等黄子澄开口,许仙又说:“你这样的,我最看不上了。有本事人活着的时候不动手?看看老朱是杀你,还是灭我?yīn险小人!表面不说,背后捅刀子。朱棣说你是jiān臣,还真没有说错了。”
“陛下,臣这全是为了陛下的万里江山啊!”黄子澄慌了,也急了。他的偶像让人踹翻了,道义至高点没了,就是皇帝的名字,也没有丝毫让许仙害怕。
许仙不怕,他却怕了。只因为他并不是公心一片,就和晁错一样,他太急于成功了,他就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负,干成一件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大事,他也太个人英雄主义了……不,这在明朝就是邀直卖名。
以晁错为榜样,他自然是知道晁错怎么做的。藩王反了,他提出请汉景帝御驾亲征,自己留守京城。
苏东坡说:谁都知道外出打仗是危险的,留下来看家是安全的,谁都知道的。你怎么能在这个紧急关头,你怎么能把最危险的事情派给皇帝,最安全的事情留给自己呢?这是没有任何人会同意的,所以苏东坡说:这才惹起朝中一批忠臣的不满。说你晁错这样做简直是jiān臣嘛,你把皇帝推向第一线,你自己躲在家里面,是不是等皇帝打败了以后,你当皇帝?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所以苏东坡说,这个时候,没有袁盎,晁错也是死路一条。
这是有前人历史教训的,所以黄子澄没有这么傻,会重蹈覆辙。当然了,他也不会说:削藩是我提出来的,这个祸是我闯的,我负责任,请皇上任命我大将军,我带兵去打,然后我冲上前线,我身先士卒……
大明的文人没这么傻。他们只会鼓励皇上派军派将。他们最多给钱,给粮,给草,支援你去打。你打败了,死掉了,你是烈士?打胜了,打赢了,你是功臣?
哦!老天,你怎么会这么想?这还是大明的历史?
大明的历史是,你打败了,死掉了,你是国家的罪人,万恶之源!如果你打胜了,打赢了,想做功臣?行,但是你必须是领导领导下才取得的成功,否则……有你好受的。
但是这一切都是一种想法。在许仙没有针对他前,他认为他忠心耿耿,他认为他一心为公,他认为他一往无前,他认为他奋不顾身,他认为他给皇帝出了这个好主意。
然而,许仙来了。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我怎么觉得他是看透了我的功力心,明白我心中最深处的龌龊。就是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龌龊。但是一细想,这确实是我的龌龊,我最本心的流露。
我—开始是个伴读,后来又是老师。但是总归来说,我就是个老师。除了书本,我实在是不懂什么治国之道。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但是他为什么就知道?为什么就懂我?难道因为他是神仙,可以知人所想?
黄子澄怕了,他是真的怕了,所以他求助于皇上,求皇上千万不要让那人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他是为了皇上啊!不是为了他自己邀名。
第363章、揍丫的挺尸
“汉文,你也太坏了。怎么能把六道用在凡人身上?”从黄子澄身上得来的信息,许仙没有瞒着苏妲己,弄得苏妲己笑个不停。
他nǎinǎi的,我怎么知道这孙子这么龌龊?
苏妲己更乐了。
许仙看着黄子澄这样的人,实在是腻歪得不行,看他一把鼻涕—把泪的哀求朱允文,许仙忍不住又说:“当然我们不能说因为曹丕反了,朱棣反了,就证明刘濞是反的,我们不能这样反推,但是应该说晁错这个提防是有他的道理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深谋远虑,那么从这个意义上说,长痛不如短痛,吃柿子也不能专拣软的捏。既然要削藩,既然要真正推行削藩的政策,确实应该拿吴国这个最强大的藩国开刀,就是吴王刘濞,我们不管他是反,还是不反,都要拿他开刀,这个冤大头他当定了,这是没有办法的。”
许仙看着是没有说黄子澄—句,只是在说晁错。但是黄子澄巴不得他是说的自己。说自己皇帝会出声,说个死晁错,还是汉朝的,皇上说什么。
然而,只要不是傻子白痴,便知道许仙在说哪个。
什么深谋远虑?什么专拣软的捏?什么不管他是反,还是不反,都要拿他开刀……
这黄子澄都要认帐。他觉得许仙简直是把他扒开了似的。
“陛下啊!臣无能,臣愿出家为僧为道!”黄子澄退了,打算逃避。这总比让许仙把自己的内心全挖出来要好。
“王叔公。您不要在欺负黄大人了。”朱允文开口了。
“我欺负他?”许仙是不认帐的。看看天,似乎在找什么似的。
“王叔公,您在找什么?”朱允文见许仙望天好奇问道。
许仙说:“没什么?我是看……我没有欺负黄大人!”
“王叔公!”朱允文不高兴了。这都欺负得人哭了,瘫在地上不起来,这都不叫欺负,那什么才叫欺负?
许仙没有找到自己您找的,不由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劝劝他。”说着,许仙蹲在了黄子澄的身边。“说说吧!你为什么想出家?”
“王叔公!”朱允文又出声了。黄子澄的眼睛张的大大的,仿佛是见了鬼似的。
许仙却和风细雨地对黄子澄说道:“关于你的信仰。本来是不容外人置喙的。”
一开口,便把所有人震住了。黄子澄说出家,所有人都知道黄子澄绝非是为了出家。可是怎么他一开口。给人一种往出家上面推似的。
没有人出声。因为不好出声,怎么说,难道说黄大人根本不想出家的?只听许仙又说:“不过这件事本因在我……”
众人又心想:原来您还知道啊!不过这让人更不敢出声了。什么人最可怕?这样厚脸皮,声望又好的人最可怕了。
所有人都知道道统就是社会舆论。而除了耍弄yīn谋诡计的文人外。其社会舆论的普通载体的普通百姓们。在大多数时候,普通百姓的价值观简单得可怕,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人只分为两类好人,坏人。好人会一直做好人,坏人则一直在做坏事。和好人作对的,就是坏人;和坏人作对的,就是好人。无论看戏、看书。还是看电影、看电视,好人、坏人必须加以脸谱化。否则大家就会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坏不分啊?这种观点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连太祖这种伟人,都说“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都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都要反对”的话语。
也不知道朱元璋是怎么想通的,在后期,那是拼命堆许仙的名望,在普通大明人眼中,许仙已经是一个在公德、私德上都没有任何缺陷,可保大明千秋万代的泥塑菩萨。
当然,如果许仙只是一座泥塑的菩萨,没有人会说什么,就是士子们也不会吭声。毕竟这历朝历代,哪个统治者会不在天上找靠山的?就是强大的唐朝,不也认了个尊老子吗?
然而,突然某一天,这泥塑的菩萨活了。怎么办?泥菩萨已经捧上天了,听着吧!也只有听着了。
“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许仙突然说。“哦!不对,不对!不好意思,这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没人出声。
苏妲己则说:“你在干什么?”
许仙说:“没什么,在背台词。我穿越时,这书还没写完。想着想着,便背出来了。”说着又看看天。
苏妲己笑了,她知道许仙又准备引诱某个家伙了。唉!好奇心害死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