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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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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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政王自称“孤”,啧。
  曲悦的耳识达到极限,再追踪下去恐遭反噬,便将注意力回归眼前。
  一广场的剑修们见到悉心打扮的曲悦,多半一副花痴脸。
  但当曲悦在高台站定后,他们无需任何人带头,双脚稍稍分开,与肩齐平。再将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整齐的喝道:“曲先生!”
  神色肃穆,震耳欲聋。
  学院里老师都被称呼为“师尊”,曲悦情况特殊,他们应是商量过,只喊了“先生”。
  曲悦并不在意,心道年轻的剑修们果然是朝气蓬勃。
  她正要夸一句,却听夏孤仞旁边的貌美女修冷笑道:“就别摆什么高人架势了,有什么能耐快点儿拿出来吧!”
  夏孤仞皱眉,他也着急等着看她能耐,但在这种场合下突然插嘴,实在是没教养,于是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那貌美女修毫无畏惧,直接瞪了回去。
  不必询问,曲悦也知道她就是云剑萍,十二贵族里云家的大小姐。
  学院里为数不多的女剑修,也是今次唯一报名的女剑修。
  曲悦依然是不紧不慢地态度,微微笑着道:“我知道,诸位对我这区区四品境界,竟妄图想要来教导你们这些天子骄子感到好笑。”
  底下果然有些人偷笑了几声。
  曲悦接着道:“我知道这事儿已经传了出去,如今整个王都全在笑,相信很快会传遍整个覆霜。随后,再传去其他几个国家。我昨夜琢磨许久,猜测他们都会笑些什么。”
  她也学他们背着手,在高台上慢慢渡步,冥思苦想,“他们会笑,区区四品,竟想任教覆霜学院?就覆霜学院那群连续六十八届垫底的垃圾,莫说四品,哪怕来一群神仙也教不好吧?”
  笑声戛然而止,一群被挫伤了自尊心的年轻剑修们,开始对曲悦怒目而视。
  那些怒意几乎要凝结成剑,一柄一柄,想将她扎成刺猬。
  曲悦挑挑眉,浑不在意:“我非剑修,不懂剑道。居掌院准我来覆霜学院证道,主要是为了八个月后的九国试炼,那么,我的目标就只有一个,赢。”
  “除了赢之外,旁的我一概不管,什么剑骨剑心,剑意剑境,那都不是我考虑的问题。”
  “所以我要从你们中挑选的五个人,在这八个月内必须与我的目标相一致,赢。”
  云剑萍再是一声冷笑:“你这不是废话么?诸道之中,我们剑道的胜负心最重。不想赢,我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怕你们并非真的想赢。”曲悦也不再废话,面向众人竖起两根手指,“我今日只有两点要求,能做到就能进入我的最终考核。”
  年轻剑修们的脊背挺的更直了。
  曲悦却面有愁色:“但我觉得,你们中能做到这两点的,怕是一个也没有。”
  这次连夏孤仞都有些无法忍耐:“曲先生,你实在太小看我们覆霜剑修。”
  底下一众附和之声。
  “是啊,我们虽然连连垫底,却不是师兄们技不如人,而是对手太狡猾。”
  “没错,尤其是天风国,团队赛中总是各种下三滥。”
  “炙炎国也一样卑鄙无耻!”
  曲悦由着他们嚷嚷完,笑了笑道:“见你们如此有信心,我甚欣慰。我的第一个考验是……”故意停顿了一下,“脱下你们身上的弟子服。”
  底下愣了愣,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
  曲悦解释:“女修只需脱一件外袍就好,男修给我脱的只剩下一条裤衩。”
  底下众人:……
  云剑萍怒目道:“你这女子,是来羞辱我们的吧!”
  夏孤仞也直勾勾盯着她:“脱可以,曲先生给个理由。”
  ……
  天上城。
  一众长老们又要跳起来:“她一定是天风国的贱人派来羞辱我们的!”
  居不屈额头也有些冷汗渗出,但他觉得自己似乎领悟了点什么道理,挥挥手:“摄政王面前,保持点仪态。”
  长老们忍着怒意安静下来。
  居不屈摸着胡子,老神在在地道:“你们啊,境界不行啊。小姑娘有见识,她让孩子们脱衣服,是让他们脱去那几道蓝边,脱去贵族和平民的身份,方能真正合作。”
  长老们仔细一想,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但很快,他们听见下方广场上的曲悦道:“想要赢,第一要素就是不要脸!对,不能要脸!”
  长老们抽着嘴角,齐齐看向居不屈。
  居不屈:……
  这小姑娘果然是来打脸的。


第8章 天魔火
  “真就这样由着她胡闹?”
  长老们现在根本无心去挤兑居不屈,他们只想尽快结束眼下的闹剧。
  想赢想疯了吧。
  活到这把年纪,头一次经历如此疯狂不靠谱的事情。
  但身为掌院的居不屈不吭声,背后亭子里的摄政王也不制止,他们唯有继续观望。
  从紧盯着曲悦,到紧盯着自家亲传,今日谁若敢脱,立刻逐出师门去。
  ……
  当曲悦话音落下以后,广场上一众剑修们从义愤填膺再到鸦雀无声。
  包括高台右侧站着的江善唯,都是瞠目结舌。
  曲悦若无其事的道:“你们也说了,你们的前辈们、师兄们之所以会输,并非实力不济,是没有对手阴险。往白了说,就是没他们不要脸,所以……”
  “曲先生!”夏孤仞最先反应过来,打断了她。
  斜飞入鬓的剑眉紧紧皱起,他微微透着古铜的肤色都能看出些红晕,气的,“我辈剑修当心存道义,若因与小人争一时长短,便丢掉羞耻之心,那我辈与小人何异?”
  云剑萍紧随着嗤笑,脸上漫着不屑,连与她争论都已欠奉。
  曲悦依然是脸不红心不跳:“所以我才说,你们并非真的想赢。”
  夏孤仞转身便走:“如此得来的胜利,不要也罢!”
  曲悦喊住他:“夏公子,我且问你一言。”
  夏孤仞虽未回应,但却停下了脚步。
  听曲悦在身后问道:“若有一日天风国兵临城下,你可愿为覆霜国民献出生命?”
  夏孤仞回的毫不犹豫:“万死不辞。”
  曲悦笑道:“那若是脱衣裳便能平息一场干戈,夏公子脱是不脱?”
  夏孤仞无语:“我当以手中利刃护国,与衣裳何干?”
  曲悦淡淡道:“区区试炼中你们尚且不敌对手‘阴险’,你认为真正打起仗,他们会与你们讲道义么?你们赢得了?夏公子,丢掉脸面并不意味着丢掉道义。家父常对我说,兵者诡道,‘阴谋诡计’一词绝非贬义。”
  夏孤仞稍稍一怔,睫毛微垂,似在思考。
  众人见他思考,也纷纷思考。
  “夏师兄。”便在此时,云剑萍哼笑道,“你今日若是敢脱,待韦师尊出关,你说他是会直接打死你,还是来扒了她的皮?”
  夏孤仞眉头一皱,大步离去,以行动表示自己退出这场甄选。
  云剑萍仰头睨一眼曲悦:“我高估了你,凭你,便是妲媞师尊弯下腰来给你踩,你也踩不上去。”
  言罢扬长而去。
  其他剑修们原本就难以接受当众脱衣,如今失去带头的,自然也不敢跟着胡闹,一个个无声的离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人山人海的广场只剩下寥寥六个人。
  这六人,都是三道蓝边的平民,没有一个十二姓贵族。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离开的意思,却也不动手脱衣裳。
  其中有一人大着胆子喊道:“曲先生。”
  人多时,他们站的十分靠后,此时与曲悦之间距离极远。曲悦招招手,示意他们走上前来。
  “曲先生,您能不能提前告知一下,您的第二个考验是什么?”那人上前后问道,“我们想判断一下,若是第二个考验做不到的话,我们就不脱了,若不然……”
  他抬头看一眼天上城,目光流露出畏惧。
  其余五人也附和着点头。
  今日来参与选拔的剑修们多数是凑热闹,但也有些人是不想错过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他们没有显赫的身份,没有过于出众的天赋,也不是师尊们的亲传弟子。
  他们,只不过是学院这片汪洋大海里最不足道的小浪花。
  以往参与试炼的人选都是直接选订的,难得有一次公开选拔,即使看上去像是一场闹剧,他们也想试试,赌一把。
  带着探究的目光从他们脸上逐个掠过,曲悦道:“第二个考验,是脱的只剩下一条裤衩之后,离开学院大门,去都城内沿着街道跑一圈。”
  几人的脸色惶然一变。
  脱衣裳丢的还是自己的脸,出门丢的便是学院的脸了。
  既然是赌,便要衡量风险和利益。很显然,与他们要承担的风险相比,面前来历不明的四品女乐修根本不值得。
  六个人又走了五个,只剩下最后一人。
  曲悦走到高台边沿,抱着手臂蹲了下来,有趣的打量仅存的一颗硕果。
  是个瞧着不满二十的男修,肤色白皙,眉清目秀,眼底明明透着一抹挣扎,但脸上却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
  曲悦微笑:“你为何敢留下来?”
  男修看一眼离开的几个同伴:“我比他们更不怕输,因为我已经没什么可以输的了。”
  说着,他伸手去解自己的弟子服系扣。
  “不必了,你通过了我的初选。”曲悦站起身,示意江善唯拿笔来,“你叫什么名字?”
  男修一愣,忙不迭道:“逐东流。”
  ——
  “逐东流不行。”居不屈劝曲悦打消这个念头。
  学院内六千学生,他根本不知道逐东流是谁,事后仔细问了问,才得到一些信息,连忙命君舒将曲悦找来,“此子祖上曾被魔火侵体过。”
  曲悦隐隐听过“魔火”,但覆霜百姓对“魔火”两字惊惧万分,鲜少谈论。她拱了拱手,疑惑道:“居前辈,请问魔火侵体是什么意思?”
  居不屈面色一滞,似乎对她不知“魔火”为何物感到诧异:“令尊不曾告诉过你?”
  “不曾。”曲悦回的利落。
  “每隔几百年的大天劫,你真的不知?”居不屈觉着不可思议,不过倒也真证明了她的确是一直跟着父亲避世清修。
  居不屈对她有个正在“合道”的长辈这一点深信不疑,因为通过几次与她交谈,看得出她学识极为渊博,便是有些上三品的散修,若没有亲身经历过,也难有她这般见识。
  包括她那位世交师弟,瞧着不太机灵的模样,试探过罢,惊觉他对丹药一道见解不凡。
  这是居不屈愿意支持她“胡闹”的一个原因。
  覆霜已是一代不如一代,权且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不然还能咋地。
  “是这样的……”
  随着居不屈的讲解,曲悦终于知道了“魔火”的意思。
  原来每隔几百年,此界就会有流火从天而降,这些流火宛若流星雨一样,散落在大陆各地。
  被流火击中的兽族,如同被催熟的草药,将会体形暴涨、力量倍增,但伴随而来的是性格突变,狂躁嗜血。
  哪怕原身仅仅是一只小白兔,吸收流火过罢,也拥有了手撕豺狼的能耐,成为一品魔兽。
  故而流火也被称为魔火。
  再说魔火对人族的影响,远没有对兽族那样大,各城都有护城大阵,当魔火大天劫到来之时,只需启动大阵,城市上空的结界屏障完全可以将流火隔绝在外。
  天降魔火并不是持续性的,只有一波,落地便会熄灭。在屏障保护下,人族躲过一劫,再得数百年安稳。
  曲悦连连点头,怪不得这个世界的修道者要以“国家”的形式存在,只有“国家”才能拥有足够的组织力。
  她问:“那您说逐东流祖上曾被魔火入侵过,又是什么意思?”
  居不屈摸摸下巴上的短须,长长叹了一口气:“即使我们为了抵抗大天劫准备的极是充分,但也阻挡不了一些人和妖物,他们想要成魔啊。”
  曲悦明白了,魔火是灾难,也是机缘。
  是正道的毒药,亦是魔道的狂欢。
  魔道原本就比正道容易修炼,四品的正道通常斗不过三品的魔道,这是公认的事实。
  而魔火入体之后,没有修炼天赋的人也能烧淬出一具魔体,开魔府铸魔丹,走上修炼的路。
  如斯诱惑,的确不易抵抗。
  “那些甘愿被魔火侵体之人,皆为意志不坚之辈。”居不屈提起此事,目光先冷三分,“每次大天劫过后,九国便会联手扫荡,但那些魔人越来越善于伪装……”
  曲悦想起这一路城门上悬挂的铜镜,竟是为了防止魔人入城。
  “逐东流的祖上,就曾有人被魔火侵体,处死以后,族中后代便要受到密切监视,若三代内的婴儿都没有魔火传承,就会解除对他们的监视。”
  “魔火会通过血脉传承?”
  “通常不会,仅仅有一定的小几率。经过数千年的经验,若是会通过血脉传承,也仅限于三代以内。”
  曲悦皱眉:“逐东流是第几代?”
  “第九代了。”
  居不屈说到这里,目色深了几分,“似逐东流这般祖上被魔火入侵过的孩子,学院内每一届都有好些个,我们也都一视同仁。但在六百年前,天风国的国立学院,有一位惊采绝艳的人物横空出世,他祖上也有魔火,他是第七代,得天风学院全力培养……”
  “最后,此子入了魔,如今乃魔道三大祸害之一。在此以后,我们依然会收这些孩子入学院,但不会倾注过多心血去培养他们。”
  曲悦摩挲指腹,寻思着问:“前辈,只这一个例子么?”
  居不屈颔首:“目前为止,只这一个。”
  曲悦再问:“确定他是体内魔火觉醒,而非其他原因?”
  居不屈皱眉:“不然呢?已在正道修至七品,却突然叛入魔道,这根本闻所未闻。除了体内传承的魔火苏醒,还会有什么理由?”
  曲悦在心中默默道,那可说不定啊,也未免太过武断。
  居不屈道:“所以逐东流不行,你再换一个吧。本座知道你看中了夏孤仞,他容易搞,可他那个师父韦三绝难搞,你负责搞夏孤仞,本座替你去搞……”
  曲悦连忙拒绝:“居前辈,既是晚辈挑人,任何问题由晚辈去解决,多谢前辈好意。”
  居不屈也就不强求了,提醒道:“你就只有八个月的时间。”
  心里道:本座最后的脸面可全砸在了你身上。
  曲悦本还想再说一说逐东流的事情,又咽下了。
  ——
  她从天上城的掌院阁出来,心事重重。
  不知魔火大天劫,和“嫌疑犯”君执破碎虚空扔进太平洋的那颗蛋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关联。
  乘着仙鹤落地,回到自己居住的客舍,刚进入院子,就瞧见站在角落里的逐东流。
  落日余晖为他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见到曲悦从月亮门拐进来,他收起局促,依然是一副得体的笑容:“曲先生。”
  曲悦在门前驻足,一对儿清澈的眼眸与他对视。
  看到他眼底正极力压制的不安与希冀,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第9章 一线牵
  准允魔火后代入学,但不悉心培养,是九国学院共同的决定。
  在曲悦看来,这个决定是可以理解的——前提是六百年前,那位七品修道者确实是因为血脉魔火觉醒,才转修魔道。
  若是其他原因,那么六百年来,不知多少如逐东流这样的孩子,遭受了极端不公平的歧视。
  然而,曲悦是个外来者,她对当地情况并不十分清楚。
  她不能与居不屈辩什么道理,那是无知之言。
  但曲悦是很欣赏逐东流的,夏孤仞虽是她的猎物,可今日她设下这个选拔,想要选出的正是逐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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