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过来，干巴巴的笑了一下。
“就算是真的，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吗？”
“人的感情真是复杂啊。”方琼琼观察她的神情，“你变成了曾经你最讨厌的人。”
伊妮德抬起眼，双眼红通通的。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方琼琼望着她，相同的问题，这一次，多了一个人称代词。
针对伊妮德的过去，时间太过久远，有些细节已经无处可查，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那位曾经被她举报的监护人一直监护着她，直至猫狗内战时被流弹击中死亡，足足持续了五年之久。
这一个问题似乎问住了伊妮德，她怔怔呆立在原地，手掌急促的捏了捏手心的激光枪柄。
她在害怕。
方琼琼看着她，在她的职业生涯中见过不少遭受暴力的孩子，出乎意料的，这些饱受摧残的孩子长大以后，大多却变成了另一个‘施…暴者’。
这听起来非常的神奇，甚至不可理喻，但却确实的发生了。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方琼琼再一次的问了这个问题。
伊妮德通红着眼，她急于寻求一个理由去回答这个问题，但等她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方琼琼的视线并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她的身后。
伊妮德转过了头。
阿什站在房门口，他什么人都没带，就这么一个人站在门口。
伊妮德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晰起来，她举起了手中的激光枪，抵住了方琼琼的额头。
这一瞬间。
受害者再一次变成了施…暴者。
“做出选择的时候来了。”
伊妮德笑了起来，狼狈与恐惧从她脸上犹如潮水般退去，激光枪头在方琼琼额头顶了好几下。
“是杀了我，还是看着我杀了她？”
阿什瞪大了眼睛，他向前走了几步，脚尖踢到了一个东西。
他低下头，发现脚尖停着一把枪。
这把枪他还见过，明明被他藏起来，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么多了，他听到了激光枪蓄能的声响，那是从电池中抽取能量向枪口聚集的征兆。
他捡起了枪，飞快的上趟对准了伊妮德。
阿什站的位置看不清楚这边，但方琼琼却感觉到伊妮德松了一口气，就在阿什拿枪对准她的时候。
准备以死赎罪吗？
方琼琼看向了阿什，比起伊妮德，她更想知道阿什的反应。
伊妮德向前走了一步，将整具身体都从方琼琼身侧移开，彻底暴露在瞄准范围中。
阿什扣下了扳机。
这把由他亲手组装的老式□□，准心与射程他无比的熟悉，他不可能会射偏。
伴随着火…药燃烧的焦糊味，伊妮德闭上了眼。
紧接着，她手心一震，那柄顶着方琼琼额头的激光枪被打飞了出去。
方琼琼被震的脑袋一偏，耳畔传来一阵风的呼啸声，黑色的虚影一闪而过，她只感觉到肩膀一重，再次扭过头的时候。
伊妮德捂着被划伤的手臂倒在床上，淡黄色的床罩被撕成一条一条的布条。
“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蓝灰色的毛绒猫尾在她眼前晃了晃。
方琼琼侧过头。
一只灰蓝色，看起来有些肥嘟嘟的英国短毛猫站在她的肩膀上。
它跳了下来，拦在方琼琼的面前，冲着床上的伊妮德举起了手中的爪子。
“我现在……不会再怕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这个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
第83章 八十三
“柯季。”
当这声女声响起的时候，柯季迅速放下了手中忙活的事情，飞奔进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白纸，柯季对这种场景已经渐渐熟悉起来，他拿起了那张白纸，粗略的扫了一眼。
“结束了？”
这一次治疗的时间比杜德蒙那次都要短。
“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大的心理问题。”
方琼琼笑了笑。
“我也算是买一送一。”
柯季望了过去。
“买一送一？”
方琼琼眼皮抬了抬。
“还记得我之前让你调查伊妮德的资料吗？”
“记得。”柯季当时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调查一个不是患者的女人，他仔细回想了一阵，“阿什的监护人，幼年时期似乎也遭受过虐…待？”
方琼琼点点头，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我从她的房间里偷偷拿出来的。”
柯季向前走了一步，将照片拿了起来。
他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愣住了。
伊妮德和阿什一样，共属于一个猫类品种，虽然毛发的颜色不太一样，但是整体的体型大小却相差不了多少。
柯季看着照片。
照片上的淡灰色头发的小女孩抱着一个比她都要大上一圈的玩具熊，漂亮的猫眼眯了起来，白皙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就这么对着镜头甜甜的笑着。
“很像是不是？”方琼琼又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幼年的阿什被伊妮德环抱在怀中的照片。
深蓝色头发的小男孩婴儿肥的小脸蛋红红的，对着镜头笑眯了眼。
柯季突然感到一时恍然，他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抬起头。
“悲剧的再次轮回。”
方琼琼被他这副表情逗笑了，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尖。
“你还需要锻炼。”
“伊妮德刚开始收养阿什的时候应该是想当个好妈妈。”方琼琼撑住了脑袋，“但是后来发现，阿什和自己幼年的时候，太像了。”
柯季抿了抿嘴唇，阿什和他太过接近的年龄，让他感到了一些感同身受。
“柔弱，甜美……还有无依无靠。”
方琼琼望着照片。
“然后，她的内心开始扭曲了。”
“一方面施…虐为了证明自己不再弱小无助，一方面又希望阿什能够反抗。”说到这里方琼琼停顿了一下，“去做到自己曾经没有做到的事情。”
“然后呢？”柯季忍不住的问道。
“他反抗了。”想起当时的场景，方琼琼就笑了起来，“他很勇敢。”
“感觉有点亏。”方琼琼笑着抱怨起来，“这次我可算是出…卖了不少色相，本来还准备拉到伊妮德这个潜在客户，结果这一次全给解决了。”
“等等！”柯季还没有明白，他猜测起来，“难道是伊妮德心理问题也解决了？”
方琼琼看着他，眼神扫过他手中的纸，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指了指墙上投影的挂钟。
“你该走了。”
*
柯季去了阿什父母的旧居，方琼琼并没有告诉他阿什现在的位置，但他直觉的觉得阿什会在这里。
等他抵达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大团火焰直冲而起，映着整片天空都是红色的，犹如火烧云般。
他被眼前这景象吓了一跳，急忙向前冲去，风中掺杂着悬浮的燃烧后的灰烬，伴随着星星火点，迎面而来。
“……阿什？”
站在熊熊燃烧洋房前的小少年回过头，他半边脸掩映着红色，渲染的反射着红色的光芒。
“你……？”
“我是柯季。”柯季指了指自己，“就是方琼琼的……”
“我知道。”阿什飞快打断了他的话，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但是视线却在柯季的身后飞快的巡视了一圈，“她呢？”
他眼皮颤了颤，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庞上的红色都转换成了羞涩的红晕。
柯季一时哑然，他犹豫了一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掏出了那叠白纸递给他。
“这是方琼琼让我转交给你的……合同结束书。”
阿什怔了怔，金色的猫眼缩了缩，翘起的嘴角就这么缓缓的落了下来，一瞬间露出了了然又寂寞的表情。
“……果然。”
柯季是知道阿什的过去，对于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同龄人’，他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感同身受的萧瑟感。
比起杜德蒙那种喜怒不形于色，阿什这种更容易引起他的某种共鸣。
一时间，柯季也感到些许于心不忍起来。
“其实……”
结果，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阿什伸出了手。
“给我吧，笔。”
柯季愣住了，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阿什握了握手，催促起来。
“快点把笔给我，签字。”
“哦……”柯季怔怔的笔递给他，似乎还是有些不解。
阿什接过笔，没有多少犹豫，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轰
燃烧的房屋建筑轰然倒塌，溅起一大团烟雾。
柯季被熏的咳嗽起来，阿什签好字将纸笔丢进他的怀中，转身继续去看那燃烧的房子。
柯季仔细看去，发现烧起来的似乎就是那所旧居。
“你父母的房子烧起来了！”
他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手中的东西掉了一地，按开通讯器就准备报警。
“是我点的火。”
阿什制止了他的动作，
表情平静的不可思议，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是不满他这种大惊小怪的举动。
而那层掩映在阿什脸庞上的红色火光，因着腾腾的黑色烟雾遮挡，褪去了本有鲜艳的颜色，柔化成一种金色般的柔和光圈浮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
柯季憋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他清楚阿什的过去，也清楚这栋房子对于阿什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是不想要了。”阿什笑了笑，似乎全然不在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说着，他垂下了眼。
“我想，我该长大了。”
听到这里，柯季顿了顿，突然感觉有点难过起来。
“你……准备以后怎么办？”
之前还略带落寞忧郁的小少年立马翻了脸。
“不关你的事。”
柯季被噎的一愣，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伊妮德，伊妮德呢？”
“跑了。”阿什挥了挥手，哼了一声，“似乎是从我身上找到什么影子，然后就跑了。”
说着他不屑的笑了起来。
“胆小鬼。”
“真没有问题吗？”柯季还是有些担心这个和他同龄的孩子。
“走吧，走吧。”
阿什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但在柯季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柯季。
“帮我给她传达一句话。”
小少年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我喜欢你。”
“就只说这么一句？”从旁边屋顶上缝隙间跳出一只黑色的杜宾犬，他耳朵抖了抖，余光扫视已经走远的柯季背影，“不再多说一点？”
“没有必要。”阿什没有回头。
杜宾犬抬起头，他走到阿什的身边。
“伊妮德逃走了，以后你的路，可能不会太好走。”
杜宾犬坐了下来。
“你准备好了吗？”
阿什缓缓笑了起来，他手掌捏了捏，抬了起来，张开了。
杜宾犬仰起头，向他手心望去。
那里静静的放着一颗紫色的葡萄。
“准备好了。”
杜宾犬也笑了起来，随即他立起了上…半…身，变成了人形。
杜德蒙拿出了一张黑晶卡递给他。
“欢迎加入联盟。”
*
方琼琼收好资料册，一本一本的塞进书柜，整理好。
她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长时间不间断的工作让她也感到了疲惫。
“接下来，就是休假了。”
方琼琼拿出了台历，数着上面的日期，开始规划和蒙特罗拉、杜德蒙的休假。
在出门前，她想空出几天好好睡一个觉。
她脱下手腕上的通讯器，准备关机享受一个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午觉，但似乎总有人不如她愿。
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她的通讯器中，弹了出来。
方琼琼叹了一口气，接通了通讯。
“不好意思，我正在假期，不过您可以预约我以后的时间……”
“你恐怕拒绝不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伴随着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方琼琼的视线缓缓转移到来人的脸上。
对方一身笔挺的西服，金色的头发被全部捋到脑后，露出洁白的额头。
这个人，她还见过。
“哈俾斯财务部长？”
“你认识我？”他笑了起来，“如果认识，希望你能帮一个忙。”
虽然话语是询问恳求的句式，可语气却一点都不柔和委婉。
他转过了身，手掌朝向门口。
“我们时间稍微有点紧，请吧。”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进入金毛篇。
第84章 八十四
“等一等，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方琼琼看向哈俾斯，她软下语调，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柔弱一点。
“请给我一点时间。”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哈俾斯转过头，他黑色的眼睛无声的瞟了过来。
方琼琼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
“这是合同。”
她打开了文件夹，向那边推了过去。
“就算急于开启治疗，也请您仔细看一下条款。”
哈俾斯静静的看着她，缓缓的走了过来。
他拿起了合同，扫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你在这个行业很有名。”他语气平淡仿佛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翻阅着手中的合同，“还成功治疗过杜德蒙。”
方琼琼绷直了身体。
“不要紧张。”哈俾斯放下了手中的合同，“我这次过来，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生病了。”
他翻到最后签名那一页上。
“在治疗的身份这一点上，我希望你能成为他的朋友。”
“合同我也看过了。”哈俾斯看着她，“我们走吧。”
方琼琼被带上了悬浮车，哈俾斯和她都坐在后座。
方琼琼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什么动作，主动提议道。
“能否给我一份你朋友的资料册？”
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正常的要求，哈俾斯突然沉默了下来，方琼琼从他那张总是面带微笑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尴尬。
“抱歉。”哈俾斯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最近，你的前患者杜德蒙给我找了不少麻烦，我没有想起这件事情。”
方琼琼还是有些惊讶他这种坦然的态度，但很快的，就对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感到了些许不妙。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哈俾斯撑住自己的下巴，笑了一下，“我是一个很宽容的人。”
“那这位宽容的客人，能够尽快给我一份完整的患者资料吗？”
方琼琼挑了挑眉。
哈俾斯被小小的噎了一下，扭头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好吧，好吧。”他笑着眨了眨眼，“那这位美丽的女士，能否为我这个宽容的客人提供一点帮助，给你的前患者杜德蒙发一条讯息，让他安分一点？”
这回换方琼琼被噎到了。
*
哈俾斯把她带进了皇宫。
和之前看到的被乌尔击沉的皇宫不同，并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装饰，相反，看起来很简洁，甚至可以用朴素去形容。
“这是新建的皇宫，之前那个被纪念碑压烂了。”
哈俾斯走在前面，他退开了身后跟着的人，引领着方琼琼向皇宫深处走去。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的那个朋友，会不会有点太过心急？”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脚步却半步未停。
方琼琼跟在他背后，忍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
虽然皇宫建设相对朴素，但规模并不小，该有的东西还是有。
方琼琼被引到了一个花园，只不过刚刚接近，方琼琼就听到花园深处传来的人声，像是在开什么聚会，人声犹如音浪般一层一层的扑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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