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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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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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庙外突然光了一光,亮了一亮。
    戚少商瞥见夜空爆起一朵奇花,绽如雨树,坠如流金,这劈面映得一映,已听九幽神君笑道:“刘独峰已去了抢救他心爱的部属,他再快也不及回来救你了。”
    这句话才说完,那一面被火焰托起的绿色薄纱,突然震起,攫了过来!
    那薄纱看去只是火焰燃烧时所形成的一种幻觉而已,可是这“绿纱”竟然离开了火焰,活似一头绿兽,罩向戚少商!
    戚少商眉眼全碧。
    “绿纱”已直盖下来,一阵腥膻污秽的恶味,扑鼻而来。
    戚少商突然拔剑。
    他身上无剑,剑在何处,
    原来剑就藏在他的断臂袖子里!
    剑拔出时,“绿纱”已离头顶不及半尺,青光乍现,迅逾电掣,把“绿纱”斩而为二!
    那“绿纱”一旦裂开,便发出一声暗哑的惨呼,听来令人不寒而悚!
    “绿纱”一分为二,竟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平削向戚少商!
    戚少商一生历过不少险,跟不少高人交过手,但如今始终是一面“绿纱”追袭,可谓闻所未闻,遇所未遇!
    戚少商脚步游离倒错,突然一翻,间不容发的自两片绿光之间穿过,青芒一闪,又把两片“绿纱”,砍为四片!
    戚少商手上的剑,正是“青龙剑”。
    “青龙剑”在他第一次跟刘独峰交手时已失去,刘独峰知道九幽神君的弟子已经出现,便把“青龙剑”还给戚少商,以备应急之需。“青龙剑”是戚少商的爱剑,当日连云寨叛徒人人都以为戚少商已被炸死,独顾惜朝见“青龙剑”不在现场,认为戚少商定已逃逸。
    那四块“绿纱”,呜呜哀鸣,在半空游散飘荡,忽又四片合一,笋接无间,天衣无缝,并乍然响起一阵桀桀怪笑,呼地向戚少商平削而至!
    这片“绿纱”,竟然像活的一般!
    戚少商一时也不知如何应付是好!
    那片“薄纱”经已飞切而至!
    戚少商一个旱地拔葱,孤鹤横空,全身拔起,“薄纱”削空,锉入庙柱,喀喇喇一阵瓦落梁移,那偌大的一条柱子,竟给割为两截,使得这陈年失修的庙字一阵幌摇!
    “薄纱”却似人一般,以后为前,退撞而至!
    戚少商对这毫无生命不怕伤害、但却又似有生命能伤害人、倏忽在前忽焉在后的“事物”,束手无策,退跳丈远,眼看“绿纱”飞袭而近!
    戚少商突一让身。
    他背后原是火焰。
    他一脚横扫,往火炉扫去!
    几根兀自燃烧的柴薪,直撒向“绿纱”。
    戚少商想以火灭纱。
    那些火团扑到了绿纱身上,果然蔓延开来,几处都着了火,可是经这一烧,变成了镶满朵朵绿焰的袖子,中间一陷,两边包抄,恰似一个罩袍人展袍左右一拢,要把戚少商用绿火袖子搂实!
    那一道“绿纱”,连柱子都削木如灰,加上“满身”火焰,一旦被他沾上,岂有活命之理?
    戚少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敌人”、一种“武器”,任何招架它或反击它的方式,都只使它更加威力强大!
    戚少商唯有再退。他退往庙角一片灰暗所在。
    他脚倒踩七垦,横剑当胸,正待全神对付那片“绿纱”,突然间,天地全暗了下来。
    原来,他退入的地方,不是地方。
    而是一张灰袍。
    灰袍已合拢。
    戚少商正要挣扎,忽闻到一阵如兰似穗的香味,全身如同跌了一个不着边际、浑不着力的地方,已觉一阵昏眩。
    这时候,戚少商已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灰袍覆盖向他,就像一张天罗地网!
    突然间,他被裂帛刺耳的锐响惊醒!
    他出力一挣,一个翻身,扑跌出去!
    人逸丈外,足下一稳,回剑边峙,却见那一张灰袍已然粉碎成漫天布片,在庙内回荡如灰蝶飞幅。
    灰袍碎裂处,有一个人,手中有一把剑。
    红光荡漾。
    三增长髯,目蕴神光,正是刘独峰!
    绿芒红光,把这人脸上映得阴晴不定。
    灰布飞扬,只听庙里回响着一个惨厉的语音:“你没有走!”
    刘独峰道:“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那语音厉声道:“你丢掉两个手下亲信的生死不理,却来救这小子性命?!”
    刘独峰道:“因为我知道你会来,你一定会来。”
    语音突灭,剩下那片“绿纱”突然颤震扭曲,驳缠绞结,就似一条抽搐的绿蛇。
    刘独峰道:“你已中了我的‘一雷天下响’,万籁无声,五雷矗顶,你可够受了。”
    那绿纱绞成一个时老时嫩的音:“你……你这老狐狸,你暗算我,伤了我形神——”
    刘独峰长吸一口气,道:“不错,我暗算了你。”他又自背后拔出一剑,蓝光湛然,与右手红剑相互浸揉成紫,他脸上也煞气大盛,“我还要杀了你。”
    那九幽神君的语音凄凄惨惨的道:“我早知道,你和诸葛都容不得我。”
    刘独峰长叹一声道:“你又何尝容得下我!”
    那“绿纱”突然光芒暴长,竟向自身一投,全影即时变形,化成一缕绿烟,一溜儿往庙处掠去!
    刘独峰长啸一声!
    地上近破鼎之处,原插着一把剑。
    啸声一起,刘独峰凌空接引,隔空发力,黄光陡起,破鞘而出,拦截绿烟!
    那“绿烟”竟似有人性一般,半途一扭,窜入破旧幔帐之后,往神龛掠去!
    神龛上供着被蛛纲绕缠、脸目难以辨认的山神!
    刘独峰沉声喝道:“那里逃!”蓝红双剑合一,电射入幔帘之后,双剑一分,一斩绿烟之首,一截绿烟之尾!
    戚少商历过不少阵仗,但这等怪异斗法,平生仅见,他只觉神志迷惚,四肢无力,未能恢复,一时也不知何从插手臂助是好。
    却眼见刘独峰驭剑两头一截,那缕绿烟走投无路,刘独峰这下急掠,陈旧的黄幔已陡扬了起来。
    戚少商眼快,只见那座山神神像,突然眨了眨眼。
    ——神像怎会霎眼?
    那一双眼神,倏地变成极其凄恶!
    “山神”突然动了:双手一掣,多了一柄三尖刃镶链齐眉棍,一棍自上而下,往刘独峰拦腰打落!
    戚少商勉力叫了一声:“留神!”
    刘独峰身子陡止,双剑一架,剪住齐眉棍!
    正在此时,那黄布幔暮地夭矫盘旋,已卷在刘独峰腰上!
    这时候,庙内突然充满了风雷之声。
    这一连串闷响,使得戚少商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大力,像万浪排壑、惊涛裂岸的潜涌而至,耳为之塞,鼻为之窒。
    只听拍功功一阵声响,再看去时,只见卷裹在刘独峰腰畔的黄幔全碎。
    接着一声厉啸,像是痛极而呼,非男非女,刺耳欲聋,这时龛上的神像,那一缕绿烟,一齐消失不见。
    只剩下刘独峰一人,脸色微微发黄,他那红青双剑,全插在身前土中,兀自幌动不已。双手执持黄剑,状若人定。戚少商率众与他对敌数次,甚至毁掉他的青、黑、白三剑,从未见过他动用黄剑应敌的。
    戚少商道:“你——”
    刘独峰陡地睁目,神光暴长,叱道:“退后!”此语一出,庙内陡而响起了一阵万钧怒发,惊魄欲裂的怒啸,像九万张强弩满弓欲射,亿串厉雨狂飙飞袭的刹那,全涌了进庙里。
    戚少商只觉庙门砰的一声,被震了开来,外面无星无月,一片漆黑,其中一张黑色的“苍穹”,竟以硕峨无匹的声势,罩盖而来!
    戚少商看不见敌人。
    只见一张黑袍!
    他甚至一时无法分辨得出,是苍穹还是一面黑衣!
    黑影一至,天地尽黑。
    刘独峰全身突然发出一阵风雷之声,闪身便到了戚少商的身前,坐马扬声,双掌平推而出!
    这两掌推出之后,外面突又一声爆响,一朵火树银花,在半空亮了一亮,而厉啸声突然增强,但由近而远,满庙的劲气忽一扫而空。
    星月满天。
    古庙寂然。
    刘独峰缓缓收掌,一幌,再幌,三幌,戚少商想上前扶持,但又浑不着力,只见刘独峰一个跄踉,扶着一排木牌架子,回首苦笑,边挥袖揩去嘴边的血迹,道:“这一掌对得好实!”
    却又反过来问戚少商:“你觉得怎样了?”
    戚少商仍觉天旋地转,刚才的事,就像一场来去如风的恶梦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戚少商很有些迷茫。
    刘独峰叹道:“敌人已经退走了。”
    戚少商还是觉得有些浑浑饨饨,刘独峰道:“你中了‘尸居余气无心香’,幸你的‘一元神功’基础稳实,所以中毒不深,但一时三刻,怕仍难以复原,必须要抱元归一,活脉行血,祛逼毒力。张五廖六恐已遇危,我先过去探探。如无意外。敌人经已远去,会调兵蓄锐,再发动攻击,但决不会是顷刻间的事。”
    戚少商知道他心念部属,忙道:“我不碍事,你去救人吧。”
    刘独峰一跺足,忽道:“我不放心,我们还是一道儿去的好。”
    戚少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不是防自己脱逃,心中感念。刘独峰一手搭住他的肩膀,道:“你不必发力奔行,只消提气便可。”当下便以这“一臂之力”,扶着戚少商疾驰起来。
    刘独峰与戚少商在乱岩嗟峨、怪石矮树的河涧,找到了几具尸体。
    一名是被斩成两截的死人。
    一名是首颈之间只剩一张薄皮连着的老汉。
    另一名便是被开了膛子,背插铁叉的廖六。
    刘独峰用手轻轻合了廖六怒瞪的双目。“小六子,你是死不瞑目的,我是知道的,你们遇难,我没有赶去救援,可是,我也知道九幽老妖的目的,便是要我过去,他们好把戚少商杀死,他们既有这一着,便会防我赶至,所以,我是万万不能中计,不能离开戚少商的。”
    刘独峰平静地道,“我虽不能及时赶来,但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一定。”
    戚少商被晚风一吹,已清醒了大半,加上路上血脉畅行,剩余的一点毒力已被迫出体外。他当然明了刘独峰正在极度的悲痛之中。他心里又侮又憾,知道刘独峰是为了不忍放下他不理,以致无法及时救援他的两名部属的。
    他只能在旁说:“张五不在这里。他可能还活着。”
    刘独峰喃喃地道:“是的,他可能仍然活着。”
    戚少商垂首道:“都是我累事,害死了……”
    刘独峰长叹一声,道:“也不仅是为你。我料想九幽老怪用他几个徒弟调虎离山,旨在杀你。他以为我赶过去营救,再赶回来山神庙时,大约他已能把你制住,他同样会设法取我性命,故此,我让他错以为我已离开,先发制人,一举先重创了他。”
    戚少商茫然道:“他……他究竟是人还是鬼?是什么妖魔?怎么变成一道绿芒?那绿芒是什么东西?”
    刘独峰道:“这九幽老怪有过人之能,古怪武功极多,他能借五行五遁攻袭对方,倏忽难防,那道由火焰炼化的绿纱,就是他形神凝聚的化身之一,只要能使那绿芒粉碎,便可以杀伤他。但我还是太疏忽了。”
    戚少商也很想明白个究竟,不由问:“为什么?”
    刘独峰说:“我忘了他还有一个小徒弟叫‘泡泡’!”
    
     
   
第六十七章 枪·矛·朝


    
    戚少商皱眉道:“‘泡泡’?”
    刘独峰道:“泡泡是九幽老妖的得意弟子,学了他不少本领。刚才一战,开始潜化为那件‘绿芒’的九幽老怪,后来则由泡泡撑持,他化作灰袍罩住你。你失去抵抗之力,便是着了泡泡‘尸居余气无心香’之故。他以为我已远去,不及赶回,故现身出手,因此为我‘风雷一剑’所伤。”
    他说到这里,把廖六抱到地势较高、泥土较松软一边,用地上那一对银钩,一下一下往地上掘落。
    戚少商明白他的意思。
    刘独峰要把廖六埋好。
    戚少商也有这个意思。
    他总是觉得,刘独峰带来的六个人,有五个人都可以说是他间接害死的。
    他没有任何法子去偿还这些人的命债,但心里决不忍廖六就此横尸荒山。
    所以他也收剑回鞘,在地上拾起那把被削得像是根钢椎秃棒的兵器,用力往地上掘。
    刘独峰忽道:“你手上的棒子,是九幽老怪的趁手兵器之一,叫做‘阴阳三才夺’,看来,狐震碑已经来了,这地上还有几枚铁蒺藜,‘铁蒺藜’也肯定到过这里。你交手的时候可要留意,九幽老怪手上还有一支阴夺,能使九招,发七种机关,务需小心。”
    戚少商看看自己手上的“秃棒”,不禁趁着涵照的月色细细把玩了一番,道:“我看他没什么。一把利器,被削成这般怪样,看来也不大济事。”
    刘独峰冷哼道:“那是因为它碰着兵器的克星:春秋笔!”
    戚少商抬头望了一眼,凛然道:“笔则笔,削则削,春秋之笔,严如斧越。”
    刘独峰颔首道:“‘春秋笔’就在张五手里。”
    戚少商道:“那么说,张五也来过这里了?”
    刘独峰微喟道:“廖六遇难,张五怎么不过来?我这六名部属,只有临危赴义之辈,没有贪生怕死的人!”
    戚少商怕他又触景伤情,忙找个比较转忧为喜的话题:“看来,张五得以身免,却不知到那里去了?”
    刘独峰用钩子指指地上,下颔微扬,道:“你看。”那对钩子被他大力掘地,早已碰损撞崩,刃口倒卷,刘独峰恨它为杀廖六凶器之一,掘土时全不护惜。
    戚少商只见身前地上,有两行轮印,虽被乱石枯岩切断,但在有泥土不远之处亦可续接。这轮痕在辗过石上绿苔时,尤为深刻分明。
    戚少商恍然道:“来人乘坐木轮轿子?”
    刘独峰眉心打了一个结,道:“我就是奇怪这一点。九幽老怪风瘫多年,乘舆而出,原无足奇;但九幽老怪既在破庙偷袭,又怎么能分身来此袭击廖六,这倒是奇。”
    戚少商道:“在破庙的确是九幽老鬼?”
    刘独峰微哼道:“要不是九幽亲至,就有这等功力,那岂容我们两人活到现在?”
    戚少商知道刘独峰年纪虽大,德高望重,但争强好胜之心,仍然热切,不过他说的话也确有道理,便道:“在破庙里那块灰布——九幽老妖中了你一剑,明明已化作一道青烟,被你兜截住了,怎会——?”
    刘独峰道:“你被‘尸居余气’所迷,看去的有一半模糊不清,一半是幻像,要是别人,早已倒下了,你的内力毕竟不弱,几经折腾,还可以保住元气。不错,九幽老怪是着了我一剑,我错以为他潜化为‘绿纱’,再转为青烟溜走,正欲乘胜追击,不料那一道青烟,只是他徒弟‘泡泡’的杰作,他则潜入帐幔之中,趁我乍然受他另一位徒弟龙涉虚化作山神像攻袭时,也伤了我一记。”
    他苦笑一下,接道:“要不是我伤他也相当不轻,加上那一道示警的烟火,九幽老怪才不会与龙涉虚、泡泡急急退走。”
    戚少商道:“烟花?示警?”
    刘独峰道:“九幽老怪一定还有别的门徒在外把风,第一道烟花,显然是向他暗示,我已赶到这里,意促九幽老怪动手。第二道烟花,应该是示警,但还有什么含意,我就不知道了。他临撤走前,仍不死心,全力反扑,彼此对了一掌,嘿,嘿,谁也讨不了好。”
    戚少商微一沉思,道:“不过,那第一道烟花所传递的讯息,未免失误,你压根儿没离开过庙里。”
    刘独峰手下不停,一面道,“是呀,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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