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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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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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袖子鼓满了真气,就像一面皮鼓一样,鲜于仇一掌击下去,手腕被震得几乎脱臼;韦鸭毛替息大娘挡过一击,一腿向鲜于仇踢去!
    韦鸭毛上用衣袖遮挡,脚下这一贼,无声无息,极是难防,但鲜于仇临危不乱,见韦鸭毛肩膀一动,当即跃起,不料人才跃起,肩上已着了一记,闷哼一声,斜飞出去!
    鲜于仇着了这一记,心里还完全不能明白,何以韦鸭毛明明是腿下一勾,但吃痛的反而是自己的肩膊。
    他不知道韦鸭毛除了“铁翼迎风”袖功之外,在江湖上尤为称著的是他那“借东打西,出手打脚,打自己伤别人,’的怪招。他出脚绊鲜于仇,却已出掌击中鲜于仇。
    鲜于仇藉力飞退,却遇上唐肯。
    唐肯更不打话,一刀研去。
    鲜于仇在跄踉痛退中,无法闪躲。
    唐肯刀斫至一半,突然住手,狠狠地吐了一口痰,骂道:“这样杀你,胜之不武!”
    他身旁的捕头喜来锦可不是这种想法。
    他的铁枷一舞,用力向鲜于仇头部砸去!
    “不杀留着成祸患,不可妇人之仁!”喜来锦如此叱道。
    可是鲜于仇只稍缓得一口气,这人也算勇悍,一杖反击过去,枷杖互碰,鲜于仇功力本远胜喜来锦。但他仓惶应战,受伤在先,怪杖反而被喜来锦的双枷夹硬锁住。
    鲜于仇四面受敌,临危反扑,一味勇悍;喜来锦养精蓄锐,除恶务尽,下手自不容情,一时间两人争持不下。
    突然,一人平越过众人头顶,一钩挂向喜来锦!
    唐肯横刀一架,手中大刀,几乎脱手飞出!他也天生豪勇,强自立马,拼死不让人拉扳过去。那人一钩不能奏功,轻噫一声,一闪身已出足扫跌唐肯。
    唐肯一倒,那人的钩子便向他脖子钩落!
    挣的一声,钩子钩在一杆银枪上。
    使枪赶来的正是赫连春水!
    那人用刀一拖,钩口磨擦枪杆,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赫连春水连跌两步,那人居然松钩,钩不回收,却以钩头反撞而出!
    要知道赫连春水正被钩力扯得前冲,钩头迎胸撞来,这一正一反之力何等巨大,若是击实,赫连春水非要立毙当前不可。
    那人钩法十分歹毒巧妙,可是他却忽略了赫连春水的枪法,原就叫做“残山剩水夺命枪”!
    夺命枪”自然是指枪法夺命,但“残山剩水”四字,形容的正是这一路枪法,在遇险拼命、绝境危局之时,越能发挥它的威力!
    赫连春水一招失利,但即一枪搠出!
    枪是长兵器,必须要回枪刺出,才有力道,否则只能藉直搠横拖刺冲之势,才能发挥效力,但赫连春水一枪在短距离出击,一枪直刺那人脸门!
    那人应变奇速,急时一仰首,枪尖险险掠鼻而过,赫连春水借这一枪之势回转一格,拍地架住那一钩。
    那人脸虽后仰,但左手一刁,已扣住赫连春水脉门!
    赫连春水一挣不脱,揉身直上,一时就打了出去!
    凡古今使枪名家,莫不是与人拉长距离动手为尚,赫连春水却步步进逼,着着抢攻,贴身肉搏,近距发招,“砰”地一记,正中那人胸胁。
    但那人也斜步一勾,把赫连春水勾跌了半步。
    不过赫连春水的一时,也足以打断了他两二条胁骨。
    赫连春水一跌,立刻借银枪之力反撑而起,那人亦捂胸而起,赫连春水跟那人互相抢攻,一个照面间,两人俱伤,只不过那人伤得惨重一些;赫连春水伤得实在不算什么,但觉得那人出手不论兵器拳脚,全是以“钩”法为主,武功甚是奇特,不禁往那人看去。
    只见那人眉清目秀,脸色煞白,胸胁那一记,伤得显然不轻。
    赫连春水一怔,脸色攸变,忽想起武林中一人形貌,脱口道:“舒自绣!”
    赫连春水怕的当然不是舒自绣。
    而是他知道舒自绣与邝连其二人,都有一个大靠山。
    这个“靠山”便是文张。
    赫连春水怕的是文张!
    可是,文张早已来了!
    鲜于仇与喜来锦比拼三招,鲜于仇越战越勇,内力恢复得越快,喜来锦已尽落下风。
    但韦鸭毛的袖子忽然卷住他的怪杖。
    鲜于仇最忌畏的就是韦鸭毛。
    韦鸭毛的另一只袖子已卷上了鲜于仇的颈项!
    正在此时,另一只袖子已攻了上来。
    鲜于仇心惊胆战,不料韦鸭毛竟有三只袖子;一对袖子他已应付不过来,更何况有三只袖子!
    可是这只袖子却半截住韦鸭毛的袖子,绞缠在一起。
    韦鸭毛的人立即变了。
    他本来枯瘦的身躯突然膨胀了起来。
    他随即松开了卷住鲜于仇拐杖的袖子,攻向来人。
    那人的白袖,也舒了过来;一青一白,两只袖子,袖口对联在一起,两只袖子里都像有汹涌波涛一般,激荡起来,也不知两只手掌,在袖里过了多少招、多少式。
    鲜于仇眼见来了强助,大喜过望,正要乘虚攻韦鸭毛,但息大娘双剑已然攻到。
    高鸡血砰地撞破石墙,跨了过来,猛见一人,神态从容慈和,清癯有神的白衣文士,正以一双袖子,与韦鸭毛一双袖子,战在一起,高鸡血一看,情知不妙,叫道,“是文张!师弟小心!”
    突地一刀斫来,出刀者神容威猛,白发白须,正是高风亮!
    
     
   
第五十章 拒马沟、青天寨


    
    高鸡血的武功原来就刁钻灵活,刚才与无情一战,因为无情暗器太过凌厉,高鸡血的武功根本不及发挥,而今高风亮一刀砍来,声威逼人,高鸡血后退半步,刷地抽出招扇,竟架住一刀。
    刀是锋锐无比,削铁如泥的大刀!
    但招扇只是纸和竹制成的扇子。
    这一扇居然架住了这一刀。
    高风亮喝了一声:“好!”一刀便成千刀万刀,犹如漫天风雨,挟威而至!
    高鸡血的扇子一开,扇子只书“高处不胜寒”五字,仿如游龙直冲云霄,破扇飞去;他的扇子一开,张扬遮掩,那一轮急刀,全给他拦了下来。
    高鸡血赞叹道:“‘八方风雨留人刀’,好刀法!”
    高风亮也拼出了真火,一持白花花的胡子,双手捧刀,一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之势,道:“还有‘五鬼开山刀’!”
    一刀斫去!
    高鸡血大喝一声,招扇飞刺高风亮十一处要穴!
    高风亮那一刀自斫他那一刀,高鸡血的招扇自抢攻他的要害,两人招式,全不相近,而且也完全不理会对方攻势,但奇的是,两人拆式,到了半途,却都会合在一起,交击之下,高风亮身子一晃,高鸡血身形一震,两人都喝了一声采:“好!”
    高风亮刀法一转,竟双手握住刀口,以刀柄为锋,叱道:“试试我的‘颠倒众生,授人于柄’刀法!”
    他这一刀斫出,高鸡血突然揉身抢进,他身体虽胖,动作却出奇灵敏,挺着个大肚子,砰地撞上了高风亮!
    高风亮给他撞跌七、八步,一时血气责腾,但一刀已然斫落,正中高鸡血肚皮上。
    高鸡血闷哼一声,也退了三、四步,勉强把稳桩子,但腹部已为刀气所伤。
    要是他不是用“弥陀笑佛肚皮功”抵御,这一刀若是斫落在其它的地方,则非骨折肉离不可!
    高风亮刀势又是一变。
    他双手捧刀,高举过顶,胸门大露,刀舞急旋,自生一股猛烈的狂风。
    高鸡血叱道:“好个‘龙卷风刀法’!”即弹跳跃翻,纵掠闪躲,高风亮刀风的大力,全被他轻巧的避了开去。
    高风亮已斗出了真火,刀法又是一变,那口近六十斤重的大刀,在他使来,如鹅毛一般,轻若无物。
    高鸡血这才攸然色变。
    他知道这才是“神威镖局”的看家本领:
    庖丁刀法!
    高鸡血是绿林里的顶尖儿好手,高风亮则是走镖的一流高手,这两人天生就是对头,但这次却为了官府,朋友的事,拼个你死我活,出手间谁也不留余地。
    这一轮苦战争持下去,要走的反而是息大娘。
    息大娘、喜来锦力战鲜于仇,息大娘因伤未愈,一路逃亡以来,自是疲极倦极,武功更是大打折扣,不过因与喜来锦双斗鲜于仇,仍是占了上风,也因而她得以统观全场……
    高鸡血正苦斗高风亮,难分高下。
    赫连春水决战舒自绣,稳占上风。
    韦鸭毛力拼文张,却险象环生!
    唐肯与勇成交手,看来两人都未尽全力。
    铁手正领十几名衙役,以及四十余名韦鸭毛的部属,还有赫连春水的八名部下,与如潮水般涌来的军兵、连云寨叛徒、神威镖局子弟恶战,铁手等人武功较高,大可应付,无奈军队愈来愈多,纠合成众,再这样下去,难免要全军覆没了。
    息大娘虽然豁出了性命,但她怎忍心教这一干义气之交,陪她送死?
    这样一转念问,息大娘心下清明:无论如何,留得性命,这才可以为姊妹们报仇,营救戚少商——这同样也是戚少商对她深深期许的。
    息大娘心中已下决定,也不顾杀死鲜于仇,只一连七八招杀着,把鲜于仇逼得手忙脚乱,突然间,她皓腕一震,绳镖急如蛇信,“嗖”地射了过去!
    鲜于仇怪拐一封,绳镖突然在拐子上一绕数圈,仍疾射鲜于仇,鲜于仇一时不想放弃拐杖,只来得及侧了侧身,绳镖已射中了他的右胸!
    他大叫一声,抚胸而退!
    息大娘呼道:“快撤!”
    她这一叫,可真有效。
    高鸡血的扇子突然脱出飞出,旋舞追打高风亮,高风亮急忙跳开,凝神以待,高鸡血却凌空接引,取回扇子,转身就走!
    高鸡血的轻功原比高风亮高,年纪又远比高风亮轻,他这一逃,高风亮实在追他不着。
    赫连春水本来就占了上风,长枪一轮急攻,突然双手抓住枪尾,全身跃起,意欲全力当头砸下!
    舒自绣几曾看过如此不要命的枪法,一面举钩招架,一面卸力急退!
    不料赫连春水这凌厉无俦的战姿,接下来却凌空一个翻身,拖枪就走,与高鸡血、喜来锦、息大娘等人会合一道,正要撤走。
    可惜韦鸭毛却被困住。
    文张的武功深不可测。
    这时铁手忽然掠了过来,喝道:“决出手!”一把抓住韦鸭毛,一掌向文张劈去!
    息大娘、高鸡血、赫连春水见铁手如此张惶,不禁同时一惊,飞掠向韦鸭毛身旁,这时,文张的袖子已不跟他相接,三人一触韦鸭毛,才发现他衣服里无一根骨骼是完整的,咀角溢血,牙龈紧闭,敢情咀里还含了一大口血,未曾吐出来,再一摸鼻孔,已无呼息!
    一时之间、息大娘、高鸡血、赫连春水三人,大恸大患,齐向文张出掌。
    其实,文张的内力,本就胜过韦鸭毛。
    韦鸭毛的“铁袖迎风”,真气遍布全身,但他的真气是自袖功而生,并非本身真元;文张出身极杂,所学也博,但本元内息却习自少林“金刚拳”及“大韦陀杵”功力,元气充沛刚猛,生生不息,他也长于“东海水云袖功”,以袖缠袖,两人旗鼓相当,但袖底下交手,文张便大占上风。
    本来二人对掌,文张虽占优势,但一时未必能制住韦鸭毛。文张为人卑鄙,袖里藏刀,以匕首割伤韦鸭毛中指。
    文张当日在“骷髅画”一案杀死鲁问张,用的就是匕首,原并不出奇;两人在袖中对掌,文张却以匕首伤人,韦鸭毛一痛失神,一着失利,文张内力源源涌至,先以宏厚无比的内力,震断韦鸭毛中指第一节,再以韦鸭毛折断的中指首节,撞断其中指第二节,再集二节断指之力,震断其中指第三节。
    三节指骨尽碎,韦鸭毛内力一散,文张内力却汹涌而至,以其三节断指,撞碎其掌骨,再以掌骨撞断腕骨,腕骨震碎前臂骨,前臂骨震断后臂骨,臂骨震碎肩骨,肩骨撞碎琵琶骨,琵琶骨震碎胁骨,胁骨刺人心脏——韦鸭毛半声惨呼未出,立时身亡。
    文张虽一举击杀韦鸭毛,心中正是得意之时,不料韦鸭毛濒死反扑,抬足向他踢去。
    文张手上加劲,侧身闪开,同时用左手一格,想抄住来腿,岂料这一捞未着,反而胸上着了一掌。
    韦鸭毛使的是他“声东击西”的看家本领,看似出的是腿,其实是腾出一手,劈出一掌,文张虽老好巨猾,只一时大意,也吃了一记,不过此时他已是强弯之未,文张又内劲遍布全身,他这一掌,只能教文张血气翻腾一阵而已。
    可是铁手这时已看出韦鸭毛情形不妙,急掠而至,一掌劈到!
    文张血气未平,掌力已乱,只好勉力相接。
    要换作平时,以铁手内功之强,足可把文张震得吐血当堂,但此时铁手元气大伤,这一掌击出,最多只有平时两成功力,文张要硬接一掌,尚可应付。
    不过这时息大娘、赫连春水、高鸡血三人掌力已至!
    文张突然遇险,临危不乱,他左手与铁手交掌,右袖一挥,以“东海水云袖”截挡三股强劲1
    这一下交接,文张连退五尺,口里一甜,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息大娘、赫连春水、铁手等还待再攻,高风亮、舒自绣、鲜于仇已拢了过来,护住文张。
    高鸡血一见韦鸭毛死去,心中悲愤若狂,哀呼了一声:“师弟!”心感韦鸭毛、禹全盛师徒都为自己的事而丧命,他本来悲愤若狂,但毕竟是一代宗主,领导绿林同道大有经验,情知如果自己不退,别人感念韦鸭毛之死,更不会退,如此就算能手刃文张,大伙儿也全丧在这里不可,当下心意已决,以大局为重,叱道:“快撤!”
    高鸡血这一声号令,人人莫敢不从。
    息大娘急退,赫连春水也传令部下速退,铁手则招呼衙役们退走。
    唐肯则不忘背负尤知味而退。其实,他并不清楚尤知味是敌人,只见他也在客栈之中,被封了穴道,穴道封得又甚特异,唐肯功力不足,无法解开,便不管他是敌是友,总之也要一齐撤走,这一来,可恨得尤知味牙嘶嘶的,文张虽然精明,料定客栈内可能还有要犯,故意留下讨伐立功,此际血战一番,尤知味依然落在息大娘等人手里。
    高鸡血则负了韦鸭毛就跑。
    这一来,韦鸭毛的部下都错以为韦鸭毛未死,全跟高鸡血撤退。
    高风亮本就不怎么热衷于擒下这一干人,舒自绣被赫连春水伤得不轻,只顾护着文张,不敢再追,只有鲜于仇,十分剽悍,竟率兵追了出来。
    追了几步,铁手陡然一停,一掌劈来。
    鲜于仇素惧铁手神威,猛然止步,不料铁手功力锐减,这一掌只是虚张声势,果然把鲜于仇唬住。
    鲜于仇在部下面前受骗,十分恚怒,发足再追,少说也要杀得一名重犯,以平怒火。
    世间对落水狗穷追猛打的人,在所多有,由于对方逃避,更激起他一贯欺压之心,加上立功心切,鲜于仇领兵猛追,追近赫连春水,赫连春水不等他出招,一沉身,半旋步,就是一记“回马枪”!
    这一枪当胸刺到,声势何等疾厉,但鲜于仇骁勇善战,应变奇速,确有过人之能,在急驰中突然吐气扬声,双脚如钉子般速然敲入土里,四平大马,拦拐一格,“啼”的一声,枪尖刺入杖瘤内。
    鲜于仇发力一扳,想将赫连春水的银枪甩脱,赫连春水左手中指新断,握枪不稳,索性弃枪,揉身而上,“砰”地一时撞中鲜于仇。
    鲜于仇大叫一声,他身后七八名精兵拥了上来,但十一郎、十二郎、十三妹一阵快斩,冲乱敌方阵脚,息大娘一扬手,绳镖向鲜于仇迎面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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