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落在丈外,一口元气,无处渲泄,枪尖一撒,哧地刺入道旁一颗大石里!
那大石当中吃这一枪,竟喀喇一声,四分五裂,赫连春水只觉真气逆走,五脏有说不出难受,张口欲呕出一口鲜血,但生性倔强,硬生生地又把一口热血吞下,一时只觉天旋地转,不料那一刀仿有人驾驭驱使,二次刺空,竟又静悄悄地折射而至!
待赫连春水发现时,已不及闪躲!
“铮”的一响。
白衣一闪。
戚少商落在赫连春水身前。
他断臂,仗剑,击落飞刀。
他的人就拦在赫连春水的银枪前。
两个人,一剑一枪,四只眼睛,盯着那一顶轿子。
轿帘又已掩上。
轿在月光下。
这一顶鬼轿子。
戚少商出道以来,攻下过不少难以攻克的天险难关,攻破了数不清的阵势军容,但这样一顶轿子,却似固若金汤的雷池,奠测高深的堡垒,完全无暇可袭,无处可攻!
这时候,忽听呼呼两声。
这两声就像是一个巨人,在运用他的天生育力,挥舞两根巨柞的声响。
然而却只是头发斑白,举止老迈的韦鸭毛,在挥动他那一双袖子。
他那一双袖子像吃饱了风的帆布,他一面挥动着袖子,一面向轿子大步行去。
接着,又是虎、虎几声,这风声骤加凌厉,好像挥舞的已不是巨杵,而是两棵大树。
韦鸭毛步子更疾。
他全身被袖子遮个风雨不透。
就像头发到脚趾,全让浑厚的袖风所遮掩。
韦鸭毛走得更快。
他的步于越密,双袖的急风更劲。
这时离轿子不到七尺,袖风已成莱恐。恐的声音,像两面大鼓,在互相碰击着。
而韦鸭毛全身也膨胀了起来。
他遍体都布满了真气,一个本来枯干瘦小的老头,变得像高鸡血一样的胖。
然而高鸡血却知道,他这个江湖上从未背叛过他的老拍档,已使出他的看家本领“干元大周天小阳神功”,以六十年来苦修的纯阳元功,使得轿中人的暗器无法破这浑实淋漓的元气而入。
他要一气摧毁这顶魔轿!
韦鸭毛已逼近轿子。
还有五步。
韦鸭毛准备以先天黑气之“干元大周天小阳神功”,把轿子震个粉碎。
还有四步。
轿子里的人似乎想不出什么法儿来制住这一股势莫能御的内家真气。
若硬闯出来,势必要和韦鸭毛硬拼。
韦鸭毛武功不杂!内力却纯,这一身内气之盛,决不在铁手之下,纵横江湖,能够与他“干元小阳神功”相持的人,确也不能算多!
就在这时,帘子一掀!
一只白玉般的手指,向下指了一指。
疾的一声。
手指又很快的收入帘内。
高鸡血突然尖叫一声:“小心!”
他的人胖,声音却尖。
他叫的时候,整个人掠起,他的人胖得像一粒球,肚子又圆又突,当他掠起时,就像一粒柿子,遽然飞上了天。
可是没有人能形容他的速度。
就像赫连春水那一枪,比之尚且还有不如。
韦鸭毛一愣。
他见帘中伸出了手,以为要向他攻击,正全力以赴,凝神以待,不料手指又缩了回去。
便在其时,突觉脚心一痛。
这一痛非同小可,他立时感觉到一口细针,正自脚心直冲上内庭穴,转入昆仑穴位,破跗阳而上,一刹间已过三道要穴!
韦鸭毛只觉剧痛难当,“干元大周天小阳神功”一散又聚,强自压下,要逼住那一口尖针上攒!
这时候,帘子一掀,那只手又伸了出来。
雪白的手。
修长的手指。
令人惊心动魄的手!
这只手双指一挥,疾地又射出一物。
那物细小,速度又快,以致让在场的高手都无法看得清楚那是什么。
但这只手以一柄飞刀破去赫连春水的“残山剩水夺命枪”,以一枚制钱使得四大家仆狼狈不堪,就算是他弹出来的是一条头发,也足以令在场的数大高手心惊胆战。
那事物疾射向韦鸭毛心口!
韦鸭毛的“干元大周天小阳神功”已转入右足,逼住细针随血循环攻上,已无法抵御那一道暗器。
暗器来得何等之快,就算戚少商等要救,但也来不及了。
可是高鸡血却在危机刚起已然发动。
他的身形何等之快!
他的身形甫动,已到了韦鸭毛身边,再看时,他的人已到了天边,手里还揪住韦鸭毛。
那事物“啸”地打空,竟又“唆”地回射入轿中帘里。
这是什么鬼暗器?!
高鸡血拖走韦鸭毛,尖声道:“鬼手神叟‘地心夺命针’!”他说时额上已渗出了汗。
纵然他在尤知味挟持之下,临死不惧,但此际却因关心身边的老拍档,而汗如雨下。
韦鸭毛用真气强逼住细针运行,痛哼出声,却不停的猛摇头:“不……是……这针……无毒……”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那轿中人向下一扬手,乃是射出一枚细针,刺入地面,穿入地下,再攒刺入韦鸭毛脚心里,这发射暗器的手劲、本领,真是巧到巅毫,令人叹为观止。
武林中能以地底穿针,杀人于百步之外的,便是擅施“地心夺命针”的鬼手神叟海托山,但鬼手神叟的针是淬毒的,见血封喉,无药可医,高鸡血听闻韦鸭毛所中之针并无淬毒,心中一宽,但惊栗之意,因不知来者何人,只有更甚。
他宽心的是韦鸭毛内力高深,普通细针,虽潜入体内,但断不致死,惊的是来人若是鬼手神叟尚好,因海托山的暗器、偷盗、掌法俱有盛名,但内功、下盘,却是弱点,如今若不是海托山,换作剑法精湛,内功奇强的刘独峰,这一战便劫数难逃。
只听轿中人冷冷地道:“他死不了。”
高鸡血长叹一口气,道:“好暗器!”
轿中人道:“我的暗器从来不淬毒。”
高鸡血再吸一口气,道:“可惜。”
轿中人道:“可惜什么?”
高鸡血道:“身手这般好,却当昏君奸臣的狗奴才!”
轿中人沉默了半晌,居然没有生气,只淡淡地道:“我要抓的人,伤天害理,十恶不赦,是该抓的,这事情跟你们无关!”
高鸡血怒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轿中人也冷笑道:“为虎作伥,见恶不除,看来武林中人言‘鸡血鸭毛,手狠心慈’,也不过如此!”
高鸡血忽然一阵尖笑,半晌才道:“你这见不得光的东西,滚出来吧——”
突然间,叮的一响。
原来在高鸡血与轿中人对话的时候,息大娘已无声无息的自后潜近轿子。
高鸡血的尖笑,正掩饰了息大娘本就如片叶落地的步履。
息大娘见已贴近轿子,遽然出剑。
剑尖刺入轿内。
“蓬”地一声,一条白影,自轿顶跃出。
高鸡血早已蓄势以待,一发千钧!
他尖啸。
啸声一起,人已到。
没有人能想象一个这么肥胖臃肿痴胖的人,身法会快到如此不可思议。
在轻功里,“决”并不是最难达到的。
在身轻如燕、一泻千里的急掠中,还能保持杀力和声势,这才是极难并存的。
高鸡血在白影一闪的刹那,已到了白影之后。
他的七道杀手同时攻了出去。
但是,突然之间,他眼前的人不见了。
背后却一凉。
敌人已到了他背后。
轿中人的轻功,比他还要可怕十倍,高鸡血完全不能想象,那人要躲开息大娘无声无息的一剑,正冲身而起,乍遇自己暗袭,却怎能于一闪身间已到了自己背后?
白衣人到了高鸡血的背后,高鸡血等于把背上的空门卖给了对方。
白衣人有没有出手?
高鸡血不知道。
他突然感觉到剑风。
白衣人也惊觉到剑风。
剑风来自他的背后。
“九现神龙”戚少商已然出剑。
剑刺白衣人背后。
白衣人突然滴溜溜一转,身子疾往下沉,人已落回轿中。
戚少商那一剑,变得刺向高鸡血的背心!
戚少商一惊,高鸡血霍然回身,回手一拍,已挟住长剑。
两人疾落了下来。
下面的轿子。
轿子并不可怕。
但轿子里的人,随时都会发出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
戚少商那一剑,蓄势已久,自是非同小可;高鸡血那回身一招,也是毕生武功精华所在,叫做“方佛一印”。这两下击空,两人力道对消,身形落下,正好让轿中人有机可趁!
赫连春水大喝一声,一跃而起,人在半空,一枪横扫,以枪杆把戚、高二人身子横拨了出去。
这时候,息大娘见一剑不中,拔剑欲退。
剑刚拔出,白衣人已落回轿中。
原先抽剑的那个剑孔,遽然射出细如针眼般十七八颗五色珠子!
息大娘一时躲避不及,突然,劲风扑至,韦鸭毛拦在她身前,双袖一阵急挥,把彩珠尽皆拨落,一面护息大娘急退。
原来韦鸭毛内力浑厚,在这片刻里已逼出脚底细针,救拯息大娘。
这鹊起兔落的几个照面间,轿中人始终未正式露面,单以骇人听闻的暗器和超凡脱俗的轻功,已力挫戚少商、高鸡血、韦鸭毛、息大娘、赫连春水五大高手的三次合攻!
轿子依然是轿子。
五人相顾失色,退了开去。
“你……”戚少商双目发出逼人的锐气:“你不是刘独峰!”
“你是谁?!”
轿子的人淡淡地道:“我不是刘独峰,但一样是来抓人的。”
这同时间,五人一齐发出一声断喝!
不管来人是谁,都是来抓人的!
他们已没有别的路!
只有杀死来人,趁顾惜朝等大军未调回前,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五人一齐冲了过去。
银枪。红色的剑。激荡的袖风。无声的短剑。胖身以佛掌抢进。
他们立意要集五人之力,把这顶魔轿一举摧毁。
有谁能抵挡得住这五大高手全力的合击?
第四十七章 名捕与神捕
“呼”地一条白影,飞上了安顺栈的楼阁。
白衣人刚飘起,五人的攻势便攻不出去。
因为这时候对轿子发出攻击,很容易便为敌人居高临下所乘。
这五人都是应变奇速的武林好手,当然知道何时攻,何时要守。
那人一手抓住栏杆,在月光下,被楼栏遮着,面目看不甚清楚,只听他道:“如果我有意下毒手,你们还可以五人联手么?”
息大娘忽然“呀”了一声,她发现自己发譬上不知何时,嵌了一颗绿色晶莹的珠子,她现在才撷落下来。
戚少商也变了脸色。
他发现一枚金色小巧袖箭,正串在他袖口边上。
高鸡血也胀红了脸,他的长袍下摆,齐齐整整钉了四口白骨丧门针。
这几枚暗器,敢情都是在刚才戚少商与高鸡血半空落下时,息大娘拔剑未及后跃之际,轿中白衣人所发出的,但都留了手,并未杀伤他们。
他们五人合击,白衣人便无法在轿中应付,但若白衣人一早下了杀手,他们又岂能五人联手?
这五人都是绝顶聪明的武林好手,这种情状他们当然了解。
轿中白衣人无伤他们之意,这点也是至为明显的事,一时间,五人都面面相觑,要攻击下去,还是不攻击?
要束手就擒,还是抵抗到底?
这人武功那未高,到底是谁?
不论是谁,戚少商、息红泪、高鸡血、韦鸭毛、赫连春水已无法阻止这一场剧斗。
因为那一列对着街心的楼房,突然全被震开,高鸡血和韦鸭毛预先安排好的一组伏兵,蜂拥而出。
一下子,栏杆断裂。
攻击全向白衣人发动。
这十几人的攻击全落了空。
白衣人一上屋顶,身法十分俐落,但戚少商“噫”了一声,他已经发现,这白衣人翻腾之术,全仗一口真气运转和双手之力,而这人的一双腿子,软荡荡的浑不着力,竟似废了一般!
戚少商惊党的同时,高鸡血已失声道:“难道是他!”赫连春水也变色道:“是他!”
这时,白衣人已到了屋顶上,任何人都不能想象得到一个残废的人身手能够如此敏捷。
只是他一到了屋顶,屋顶上又冒出十几名大汉。
这些大汉如狼似虎,攻向白衣人。
白衣人突然说话了:“你们再苦苦相逼,我可要开杀戒了。”
高鸡血和韦鸭毛一高一胖两条身影,已掠上了屋瓦,拦在白衣人身前。
他们已知道来人是谁。
他们不想让手下白白送死。
高鸡血和韦鸭毛掠上屋顶,戚少商和息大娘再也没有选择。
他们也飞身上屋顶。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恐怕当今武林中能在他手下暗器活回来的人当真寥寥可数。
戚少商和息大娘一掠上屋顶,使得赫连春水也没有选择。
他要保护息大娘。
他要完成息大娘的心愿。
所以他更不能让戚少商被捕或死亡。
他也只有飞上屋顶。
他知道这一上纵,能否再活着落到地上,实在是没有多大把握的事。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上跃之前,发出一声长叱:“毁轿!”
赫连春水这道命令是向“四大家仆”而发的。
既然是跟这个天下间第一等辣手人物对上了,就必须干到底,先把他那使黑白二道闻名丧胆的轿子毁碎再说。
赫连春水掠了上去,“四大家仆”立时全面毁碎这顶怪轿。
正在这时,突然间闪出四条瘦小的人影。
四个穿紫衫、灵巧的孩童,各施一对金银小剑,刺戮四大家仆的下盘。
四大家仆的兵器既粗而重,长大而具威力,但四名小憧一味近攻,身法灵动,使四大家仆一时穷于应付。
赫连春水双脚刚要沾到瓦面,突然间,一块瓦片飞射向他足踝。
这一下激射而至,以赫连春水的武功,并不怎么难以闪躲,但这一记攻击却拿捏得妙到巅毫,赫连春水足尖还有半寸即达屋顶,眼看就要站稳,全心全意凝聚下盘之力降落,就在这时,瓦片破空而至!
这好比一个人正在凝神沉思,只要在他耳边随便叫上一声,都会使他大吃一惊;又像一个在吃嫩滑鱼肉时,冷不防肉中夹了一根鱼刺,特别容易被刺伤咽喉。
赫连春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原可一个跟斗避了开去,只是这样会稍微狼狈了些,他立意要在来人面前显示一下他的实力,当下力聚足尖,骤然加快,拍的一声,把瓦片踩于足下。
他这一脚,已踏住瓦片,这一脚之力,刚可裂石,但又使得恰到好处,不致踩碎屋瓦足陷其中。
可是他脚下的瓦片,竟像游鱼一般的滑动,饶是功力霸道的赫连春水,也把桩不住,一滑倒退,直泻而下。
瓦面是下斜的,他足足滑退了七尺,瓦片仍在溜动。赫连春水应变奇速,另一只脚尖,及时又踏住了瓦片。
这时,那瓦片被赫连春水双脚踏住,再也无法滑动。
可是在这时候,赫连春水的位置,也不利到了极点。
他落脚之处,本来是面对白衣人,位置略高,甚宜抢攻,而今一滑七尺余,变得尽处于下风,白衣人若再施暗器,赫连春水只有两种情形:
一是死,一是翻落屋瓦。
就在赫连春水应付那足下瓦片的刹那间,戚少商、息大娘、高鸡血、韦鸭毛四大高手,已一齐向白衣人发出强力的攻击。
白衣人也发出了四道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