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福居士听了,不由笑道:“菩萨啊,原来是这样。但这样做不能说没用,只是效果会很差。菩萨行走世间,以身作则,会被众生赞叹,会被众生膜拜,会被众生敬仰。但未必会去效仿。”
菩萨困惑道:“这是为何?”
清福居士说道:“因为人心多变,一时向道容易,守心不动艰难。灵台一时清明,但六根未消,难得不退转,反反复复,心有向往,身行沉沦,比比皆是。”
清福居士又讲了一个人间的小故事,很简单,世人大多都听说过,就是叶公好龙。
此人自言喜欢龙种,逢人必提龙,家中壁画,屏风,桌椅板凳,碗筷盘碟,无不绘上龙相。
此人好龙名声,传了出来,被一老龙听见。见有人如此喜欢自己,此龙也不禁感动,就显相去看一看这个叶公。
谁知此人一见真龙显身,第一反应不是见到真龙的欢喜,而是恐惧,大呼小叫,夺命而逃,只留下一个老龙目瞪口呆。
菩萨听了,说道:“你这故事我也听过,无非是说人表里不一,名不副实”。
清福居士点头道:“是啊。菩萨。就像你普渡的那些人,人人都念佛,人人都诵经,人人都自言是修行人。但真有修行,真闻法者有几人?他们是真心向法,真心向佛吗?菩萨啊,你以身作则是好,为众生表率也没错。但不过是满足了其他人心中的偶像形象,却无益他们的修行。”
菩萨闻言,若有所感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那该怎么做?”
清福居士想了想,就出了个主意,说道:“这就跟做买卖一样,宝贝奇珍,自然宝贵,但能买的起的人太少。不如取一普通物什,薄利多销,也可得许多利益。”
清福居士说的是人间买卖。
菩萨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皱眉道:“你所言有些道理。但我有大妙真法,所传需是有上上根器之人,根器不佳者,闻之虽也得切实利益,但难得悟道。”
清福居士笑道:“菩萨,世间上上根器之人不在少数,但却分布人海,你一人入世,一世能寻几人?何不将此法经传承下去,再想方设法弘法。法遗人间,口口相传,若有上上根器者闻法,自会生出向道之心。”
菩萨叹道:“如你这么说来,我这真经是卖不了几个银子了。”
清福居士呵呵笑道:“不亏,不亏,值不值钱,还要看卖不卖的出去。”
谛听故事讲到这,就不再说下去了。
师子玄闻言,若有所思,说道:“这居士说了这么多,如此时来看,不过二字,弘法!”
师子玄曾看过久远年间的记载,佛道两家,入世之时,在度人点化之时,并未如现在这样,普传,大开方便之门。而是寻缘而来,一一点化,师法传承。所度之人,皆是贤良道德之人。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道家,佛家,都有道藏佛藏,普传于世,高僧大德,有道高人,广开法会,普讲世间之法。
如此,妙法传世,众生闻法,但难知其中妙语殊胜。于是就有了高僧真人,开坛。世人知其功,朝堂感其名,便修庙宇以供养,敕封名号以彰其德。
虚名浮云之物,与真修者来说,不过身上尘埃,拂尘了去应是。但却甘愿领受。
世人眼中,帝王相召不应,潇洒从容而去,固然是清高高雅,得世人赞叹羡慕。但于弘法无益。
谛听点头道:“没错。弘法与世,广结善缘。古往今来至此,漫天仙佛也是摸索前行。如今无分佛道两家,外道诸门,都是如此做。”
师子玄皱眉道:“如此做来,虽弘法世间。但只怕未必如想象的那么好。世间佛子道子,未必人人是真。广结善缘下来,必会良莠不齐,到时善法虽传,但日后难免会败坏声名,惹人反感,令众生生疑生惑,就如如今这水陆法会,也如那观寺像前的一炷头香。”
谛听叹息道:“有所得,必有所失。世间难有双全法。”
师子玄点头道:“也是。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法不分家,道途归一。但世间道统却有分别。若借以人间至尊贵人之手,弘法立传承,只怕会惹人非议。世间动乱之相,莫不由此而出。”
谛听闻言,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说道:“哦?你想的很远啊。但就有人真这么做了。曾经化身入世,一世轮转成为人间至尊,你猜猜,最后搞出了什么事情?”
第191章世间祸乱天人种,推演千年坏劫因!
之前谛听也说过,想得人间至尊之位,不仅要有足够的福报,还要有至尊之相,也就是受尽人间得失,悲欢离合。(百度搜)
而听谛听所言,曾有一位大成就之人,为了弘法,化身入世,成人间至尊,若他弘法,可想而知。
师子玄不由好奇道:“后来如何了?”
谛听说道:“这人得至尊之位,在位期间,立愿让佛门大昌天下,导众生向佛。推动佛法弘扬,大建寺院,免除僧人一切税收。若有寺院兴建,要地给地,要钱给钱。”
师子玄闻言,不由皱眉道:“如此做,虽能弘法,但只怕还有弊端。众生无所谓向谁,因缘而已。如此大昌一家,难免会引起争端。而且僧人不用交税,那若有好吃懒做之人,出家做个假和尚,有吃有住,岂不是成了米虫?而且随意建寺,农民的耕地怎么办?给不给?若给了,靠地吃饭的这些人如何过活?”
谛听叹道:“你说的这只是小问题。”
师子玄皱眉道:“这还是小问题?人间动乱,因何而起?不过土地。寺院道观,若立于无人深山之中,自然无妨。但占田立庙,必然就有人失土地,如此一来,自然有人怨声载道。那时是该怪谁?只怕怪不到那至尊身上,反受其累的,都是佛家之人。”
谛听点头道:“你说的也没错。但这是人心之乱,我说真是小问题。正修之人,不会在意他人对自身的看法。但这其中,还有更大的问题。”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道统之争!”
是啊。一国之君,人间至尊,来拥护一家昌盛。自然会导致世人向之。如此一来,其他道统,自然会受到打压。
这样会出现什么问题?
举个例子,若如今,佛法大盛,有人要在景室山中修寺。
但此处已经是师子玄的修行道场,不可能给予他人。师子玄自然不会允许。没道理我家门前,你再来盖个房子。
但人家会跟你说,我抢你道场。抢你的有缘人,是合理的。因为上面有人支持,我可以这么做。
如此一来,师子玄会生出什么想法?
他会不会怨恨佛门佛子?当然不会,相反。他一直很尊重佛家修行人。但他一样会看不惯佛门的做法——无论立寺是否有弘法度人的大功德,无论是否人间有律可依。
师子玄如今的心境,会很不舒服,但未必会怎样做。因为他如今毕竟还未出师,另立道脉。只是闲散修行人一个。
但若换做一个道脉,受到这样的气,这简直就是欺负到头上了。还能忍吗?
修行界之争。也因此而埋下了祸根。
谛听叹道:“没错,就是道统之争。这种事超脱出轮回,自然一切都会看淡,但并不代表没有。可一旦起心动念。所造成的祸根,又岂是人间动乱能比?”
谛听说的是天人之乱,但语焉不详,只是隐晦的说了出来。
师子玄一时揣测不出他的用意。只是问道:“尊者,你说那位化身入世。成人间至尊,奉迎佛门。后来如何?”
谛听说道:“他在世时,佛门昌盛,大弘佛法。他历世圆满,归天之后。人间至尊更迭,崇道摒佛。三万四千寺院十日焚毁,数十万僧人,一日还俗!”
“什么!还能如此?”
师子玄大吃一惊,旋即皱眉道:“怎会如此?该不会是……”
谛听淡然道:“你猜的没错。佛家有人这么做,仙家自然也有人看不惯。虽然得道成仙,世间道统与其并无什么关系,但毕竟香火情仍在。领祖师之名,总不能看着自己弟子受委屈。有人应对的温和些,有人反应的自然激烈一些。”
师子玄皱眉道:“但这也太激烈了。这等于是结下死仇了。都是超脱之人,何来如此?”
谛听叹道:“都是劫数啊。你看如今这大浮离世界,有什么想法?是不是也有这个苗头?”
师子玄仔细一想,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本朝太祖立朝之时,立了一个道一司,佛道两家,平起平坐,各自相安无事。而后水路法会,每十年一次,得魁者,当为国师。如此一来,却是保持了两家良性竞争,各凭道行,各凭所学,不以献媚帝王家而得法道昌盛。
但如今,天下动乱,诸侯并起。
水路法会停办已有五十年,看看佛道两家,现今如何?
太乙中黄道,遵立太乙天青大天尊为祖,割据一方,成一方祸源。
而韩侯身侧,在傅介子口中,师子玄知道那已有外道高人,想要传法入大浮离世界。所行所为,便是从人君入手,借超凡之力,辅佐君王成就至尊,再借其手,布传己道。
这本无可厚非,手段而已,却隐隐埋下了日后争乱的祸根。
这尚且是师子玄所见所遇。天下之大,还有多少人效仿,就不得而知了。
师子玄听闻之后,不由皱眉道:“尊者,度人发慈悲心是好。但不应因为慈悲之念,行动乱天下之事。天人之争,不应延祸人间啊。难道就没有天条约束吗?”
“哪有什么天条,不过世人臆测罢了。”谛听摇头道:“除了因福报超生天街者,因自身修行,超脱轮转,入不生不灭虚空法界者,无不是自性已成,身受戒律乃是自守自信,而非外力束缚。若不然,何来超脱之说?”
师法自然之正修之士,何来天条约束。戒为守身的自我规则,而非束缚枷锁。这不是一个概念。
师子玄皱眉不语,忽然心血来潮,想到那日祖师所说日后坏劫,不由脱口而出道:“尊者,人间道统之争。虽无可奈何,但也是情有可原。但坏果恶根已经种下,日后一旦萌发,该当如何?”
谛听奇道:“如今尚有真仙佛菩萨在世行走,虽有动乱。但未必会怎样,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师子玄道:“那若有一日。诸天仙佛归天法界,陆地真修避世隐修。世间无神通,只有法遗留。世人遗忘仙佛曾经于世间行走,神通之事,只在小说戏文之中流传。而世间史官,不将之记于笔墨之下,世间自无仙佛。千百年后,再有人成至尊之位,灭佛灭道,称人为天地唯一真灵,其余着,皆为迷人乱信。那时该如何?”
谛听闻言震惊道:“这是你的推演吗?”
师子玄一怔,随机摇头道:“不。忽然心血来潮,有感而发,不过是一个假设罢了。”
谛听连连摇头道:“未必是假设。很有可能成真。天人之乱引动人间祸劫,这是天人种下恶因。未来人道伐天,改信革天,也在因果循环之下。”
师子玄有些感叹道:“这么说来,那还真有可能发生了。那该如何是好?”
谛听忽然笑了,说道:“臭小子,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就算日后会如此,那也是日后之事。也许早有高人已经推演出来了。如何做,如何化解,也是他们应该去想。你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真人,连仙道都未成,操心这些做什么?”
师子玄闻言,也笑了起来,说道:“是,是,扯远了。这些不是我应该操心的,只是有感而发。”
两人神念交谈就此结束,话虽不少,但不过都在一瞬之间。
在师子玄一句话点透之下,李玄应终于去了心病,决定重归玉京。
那里曾经是他跌倒的地方,他便要在那里重新站起来。
李玄应说道:“道长,若你不介意,我想与你同行。”
师子玄点头道:“好。有我在你身旁,可保你无恙。”
话虽淡然,但李玄应莫名感到心安,说道:“道长,你我相识一场,还没请教尊号。”
师子玄笑道:“什么尊号,你随口称我为师子玄也好,玄子道长也罢。随你就是。”
李玄应想了想,说道:“你与我有恩,我称您一声恩公,未免矫情,口称道号,未免不敬,我还是称呼您为道长吧。”
师子玄道:“好。不过一个名号而已,你随意就是。”
李玄应说道:“那道长也不要叫我王爷了。昔日庐陵王已死,如今只有李家玄应。”
师子玄道:“你年长与我,那我就叫你一声李兄吧。李兄,你若去玉京,可有打算?”
李玄应道:“我乃是废王一个。但昔日旧部还在。还有许多人,如今仍在玉京之中,身居要职。”
李玄应向师子玄道出心中打算,师子玄点点头,没有做声。
以此人的折腾,或许日后真会折腾出一些名堂来。而日后去了玉京,他与神秀人生地不熟的,有此人照顾,也算不是两眼一抹黑。日后寻找佛宝,也可以借人助力。
如此,前往玉京的队伍中,又多了三人。
李玄应化作一个富商,梅一,梅青二人,是为家中仆人,与师子玄一路同行。
转眼之间,玉京城已不足十日路程。
这一路行来,风平浪静,也无波折,看似平安。
但是今日,师子玄突然心生感应,已有人“盯上”他们了。
第192章山中有魔占道场,神印搬山风节鞭!
师子玄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应?
因为来人十分嚣张,神识外放,毫不掩藏自己的行藏,就如同黑夜里的明灯,想要让人不察觉都难。
师子玄有所感知,却也没做理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有意思的是,那人只是远远的掉在几人身后,迟迟也不现身,不知是为何故。
在驿站休息了一阵,众人来到一条河前,此河名为落欢河,河前有一坐百鸟桥,但赶得不巧,这桥梁年久失修,一月前的一场大雨,河水暴涨,此桥被冲毁了半截。而不知为何,这里既没人修桥,也没人撑篙摆渡,众人只能转走山道,正有一山拦路。
但见此山,古怪巅峰岭消尖,虎豹豺狼林中行。上高来似登天梯。下低如堑落地坑。山高高云迷雾霭,林青青木茂翠绿。
众人行过,忽见一个樵夫坐在一块青石上,穿着一身木棉衲衣,带着毡帽遮阳,手上一柄砍柴刀,跨在腰间,正在乘风纳凉。
见到师子玄一行人进山前来,不由坐起身,开口问道:“前面的道士,和尚,你们进山来做什么?这山中豺狼虎豹不少,rìrì都有人送命,还有妖怪作乱,可是危险的紧,你们若想保得xìng命,就不要再走了,还是掉头回去吧。”
神秀和尚上前合什道:“多谢居士相告。只是今rì桥梁冲毁,我们又急着赶路,无奈只能借山道而行,回头不得。”
那樵夫皱眉道:“等几rì不行吗?等那桥梁修好,再赶路不行吗?何必着急一时?”
李玄应上前道:“多谢告知。但我们急着赶路,又有些领在身,不怕豺狼虎豹,可以应付。”
这樵夫看了他一眼。说道:“世道艰难,崎岖难行。世人却不知山道更为难行。有领是好,但也要量力而行,安安稳稳的等一等,不是很好嘛?急着赶路,当心闪到脚啊。”
李玄应闻言眉头一皱,这樵夫当真无礼,说的都是一些不吉利的话。但他毕竟是好意相劝,却不好多说。
一旁的梅一见他对李玄应无理。不由喝斥道:“你这人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行路之人,最忌听到不吉利的话,你不知道吗?”
这樵夫也恼了一声,说道:“我这是好言相劝。谁让你们不听来着?既然不喜欢听?自洗洗耳朵去吧,也当我没说!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樵夫也真是xìng情中人,一恼火,转身就走了。
这樵夫一走,众人哑然无语。
梅青冷笑一声。说道:“穷山恶水,果然多是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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