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子玄道:“陆老,昨天喝多了。玄先生呢?”
陆老道:“玄先生昨天也喝多了,不过只醉了半刻钟,就醒了过来。让我告诉你,他有事先走了,等再找到好酒,再来找观主痛饮。”
师子玄闻言,不由一阵无语。
这玄先生,做事还真是随心所欲啊。似乎昨天回来一趟,就是为了把之前那壶没有喝完的酒给喝掉。神出鬼没,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这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在普天同庆的新年中,府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而玄都观,也迎来了新年第一个访客,连师子玄都没有预料到。
来的人是谁?
正是法严寺中,知竹大和尚的亲传弟子,当日将师子玄和晏青拦在门外的和尚,法号神秀。
神秀的到来,让师子玄又惊又疑,虽然他和知竹大师还算有几分交情,但其实只有两面之缘,与神秀和尚更是没有什么交情。
神秀来做什么?
师子玄心中好奇,但还是亲自出去迎接。
一见这和尚,穿着僧衣,脸上却露着悲容,一见师子玄出来,上前合什作礼道:“见过道友,今天冒昧前来,打扰了。”
师子玄还礼道:“佛友无需多礼。今天大年初一,佛友匆匆上山来,是有什么事吗?”
神秀和尚闻言,脸上不由露出悲伤的神情,目中含泪,惨然道:“道友,昨天夜里,家师遭人所害,已经圆寂了!”
第158章惊闻噩耗入法寺,众人质问神秀僧
“什么?知竹大师被人杀害了?”
师子玄闻言,不由大吃一惊。()那白衣僧,是有名的高僧大德,向来与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怨,怎会突然遭了毒手?
白衣僧虽然不修神通,但是一身道行,连师子玄都难以预测。这样的人,有亡命大劫之时,怎会一点预兆都没有?
“知竹大师圆寂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异的事?”
师子玄沉声问道。
“没有。不过昨天夜里,寺中停了晚课,老师跟我们赏过烟花之后,就早早的回了禅房。后来小师弟圆相路过禅房,听到里面有争吵的声音。圆相好奇的从门缝里偷看,却没有看到人。”
神秀脸上带着悲伤道:“今天早上,我去请师父来用早饭。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于是我就推开门进去,却见老师,已经惨死在了禅房内。”
神秀和尚用了一个“惨死”,师子玄神情不禁微变,说道:“大师是如何死的?”
“被人啃食而亡。”
神秀说道。
被人肯食而亡?难道有人把知竹大师活活给吃了不成?
师子玄倒想追问,但见神秀眼中的惊怖之色,不由暂时按下了疑问,沉声道:“佛友,大师圆寂的消息,是否已经被他人所知?”
神秀长叹道:“还没有。老师突然圆寂,寺中只怕就会大乱。我借口老师一早出门访友,暂时隐瞒了过去。”
神秀和尚的来意师子玄已经清楚,说道:“你今日前来,是想让我帮你查出知竹大师的死因?”
神秀和尚点头道:“是。我知道友你修有神通,不知可否施法去寻来老师真灵,询问一番?”
人若枉死。真灵难以自行归去。但知竹大师毕竟是有修行在身,皮囊一毁,真灵可以自去轮转,或是受到接引,去往佛国土。
师子玄点头道:“好。我与知竹大师相识一场,如今见他遭难,理应尽一份心。佛友,我这就随你下山去。”
神秀闻言,不由大喜。合什拜道:“多谢了。”
师子玄也不多言,跟着神秀和尚便下了山去。
到了法严寺时,却发现寺院大门紧闭,有许多大年初一前来进香的香客,全被拦在了外面。
“神秀大师。今天为何闭寺关门?何时放我们进去?”
这些等候多时的香客,一见到神秀,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寺院怎会闭门谢客?”神秀和尚也是吃了一惊,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拜道:“各位居士,请稍安勿躁。为何闭门谢客。小僧也不知道。待小僧进去问上一问。”
说完,敲开了寺院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和尚,一见神秀回来,表情有些古怪的说道:“神秀师兄你回来了。”
神秀和尚问道:“圆觉。为何关闭寺门,这是谁的主意?”
“是圆真师兄让关闭寺门的。”圆觉和尚说道。
神秀道:“这是为何?今天是大年初一,外面好多香客等在外面,这不是拦人入门吗?怎么能这样?”
圆觉忍不住说道:“神秀师兄。住持他都已经圆寂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今天还能开门迎客吗?”
师子玄和神秀一听,神情都是一变。
神秀和尚对师子玄说,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他没有将知竹大师圆寂的消息告诉寺中的任何一个人,只告诉了小和尚圆真。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圆觉和尚也知道了?
神秀沉声道:“圆觉,你告诉我,老师圆寂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圆觉和尚老老实实道:“是圆真师兄说的,今天一早,师兄你刚出寺门不久,圆真师兄就去禅房找住持,却发现住持已经圆寂。”
圆觉和尚忽然小声说道:“神秀师兄,圆真师兄说住持被人所害,只怕是寺中人所为。而且话里话外,都在说师兄你嫌疑最大。师兄,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有好多师兄弟都认同圆真师兄的话。”
神秀神情不变,点头道:“师弟,多谢你信任我。”
转身对师子玄道:“道友,只怕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了。”
师子玄道:“此事蹊跷。只怕有人要借题发挥。不过这寺中事我不便过问,佛友你要如何做?”
神秀道:“个人荣辱是小。但绝不能让老师死的不明不白。道友,你随我来。”
师子玄看出来,知竹大师一死,这住持的位置自然就空了出来,而有人显然要借知竹大师之死,来生事端。只怕神秀麻烦不小。
但这神秀和尚却只说了一句,个人荣辱是小,心中只关心知竹大师的死因。却是让师子玄暗暗佩服。
二人到了后院。只见禅房中,已经有许多和尚聚在门口,都在闭目颂念往生咒。
神秀和师子玄一进门。众僧都停了颂念,睁开眼睛。却听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喝道:“神秀!你竟然敢回来!”
神秀神色如常,合什道:“见过圆真师兄。神秀愚钝,不知道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住持圆寂,你知不知晓?”圆真和尚问道。
“是。今日一早,我来禅房,便见老师已经圆寂。”神秀和尚道。
“住持因何而死?”
“死因不明,死状凄惨。”
“那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众僧?”圆真追问道。
“因老师死因不明,贸然告知,只怕会另生风波,故而暂时隐瞒。”神秀和尚说道。
“哼。我看你是心中有鬼吧!不然你为何匆匆离寺?莫不是你害了老师,故而逃出寺去?”圆真蓦地怒目而视,厉声喝道。
“圆真师兄,我离寺之事,已经交代过圆相师弟。出寺是另有事要办。并非逃离,圆真师兄是不是误会了?”
神秀和尚并没有动怒。心平气和的说道。
“狡辩!住持身死,你是第一个知晓。却秘而不宣,不合常理。而且寺中佛宝也已遗失,不是你将之偷走,还有谁人?”
圆真和尚冷笑说道。
“什么?佛宝遗失?这怎么可能?”
神秀和尚神情剧变,声音都有些颤抖。
圆真和尚冷笑连连道:“装的还挺像的。你匆匆离寺,将佛宝带走,现在又堂而皇之的回来,装作无辜。莫不是还想继承法严寺的法统。来日是不是还想把法严寺改成弘仁寺?”
圆真和尚话音一落,一旁的众僧看向神秀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师子玄在一旁冷眼旁观,却是看明白了今天的事。
这圆真和尚看似借题发挥,但这其中却是还有因由。
之前他在这法严寺中做客。也听知竹大师说过,这神秀和尚的来历。
神秀和尚本不是法严寺的弟子,而是北边魏地弘仁寺的弟子。他从小就是个孤儿,被寺中住持养大,收为亲传弟子,在十五岁时,弘仁寺却突遭大难。让五百年古寺。毁于一场大火之中。
寺院一毁,其中僧众死伤无数,弘仁寺一脉的法统也就此灭消。神秀也成了流浪的游僧。
后来也是因缘巧合,知竹大师在凌阳府中讲经说法。恰巧神秀流浪至此,也听了知竹大师讲经。
这一次开坛,知竹大师心血来潮,就讲了经秘不传之法。听讲众人都听的直迷糊。茫然不知所云。而神秀却听的津津有味,如饮甘霖。不时哈哈大笑。
知竹大师见状。就请他上前来,问他为何发笑。
神秀说:“得闻佛法欢喜,故而发笑。”
知竹大师闻言,便说道:“我有佛法真妙,要寻一传人,你可愿意?”
神秀心中激动,却直言道:“我是一个破寺离家的游僧,早有传承在身,大师可还愿意收我为弟子?”
知竹大师笑道:“都是佛子,何论传承。你有传承在身,一样可修我所传之法。于我眼中,并无分别。”
神秀当时便拜道:“老师不吝传法,是我之幸。如何不应?只是我早有法号神秀,这是我唯一的牵挂,不知是否犯了老师的忌讳。若是,弟子只能转身离开。”
神秀和尚是个不忘本的人。若换个人来,这知竹和尚是高僧大德,要收他做弟子,也就是衣钵传人,日后自然是住持的接班人。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而神秀却因为挂念已经焚毁的弘仁寺,不改法号以做纪念。若是其他人看来,这和尚真是死脑筋,就因为一个法号,却放过一场机缘。
但知竹大师却说道:“你不忘本,这是很好的。我很开心能有你这个弟子。来日你承我衣钵,也能将法严寺发扬光大。”
得了知竹大师的宽宏理解,神秀和尚心中充满感恩之心,便拜了知竹大师为师。
师徒二人,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到了如今,整个凌阳府中,无人不知神秀和尚之名,佛法精深,让人敬仰。
知竹大师将他点为衣钵传人,神秀和尚自己也争气。若是没有今天的事,等到知竹大师圆寂的时候,神秀一定会成为法严寺的下一任住持。
知竹大师这么做,众僧会没有意见吗?
当然会有,住持之位,只有一个,怎会没人觊觎?神秀是法嗣,也是未来一脉之主。就如同道门中的未来掌教一样,谁会不动心?
这圆真和尚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这圆真和尚,倒是除了神秀以外,最有资格继承法统之人。
他本身是知觉大师的衣钵传人。而自幼就在寺中修行,却是货真价实的“本地户”,不是神秀和尚这个“外来户”可以比的。
而在众僧眼中,对神秀和尚的事,他们也十分清楚,心中也忧虑若神秀和尚继承法统,日后会不会将法严寺篡改道统?
因为神秀和尚曾经发过愿,这一生定要重建弘仁寺,将弘仁寺的传承延续下去,绝不会在他手中断绝。
第159章古佛遗宝谁人偷,老僧惨死了何缘?
众僧对神秀不信任,也是人之常情。本文来自毕竟神秀是带艺拜师。这也就是知竹大师,眼中无法统之别,若换做其他道脉,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更不用说要将衣钵法统传承于他。
而在神秀心中,其实并不在意是否做这个住持。他心中最惦念的,还是弘仁寺。若非承了知竹大师之恩,结了这一场师徒之缘。他只怕早就出走,寻山立寺清修去了。
所以才有之前圆真和尚咄咄逼人的质问,神秀和尚平静对答的一幕。
但到后来,圆真和尚质问是不是神秀和尚偷了佛宝,神秀和尚却神色大变,可见这个责问可比他擅改法统要严重的多。
师子玄禁不住好奇道:“是什么佛宝?法严寺中还有真佛传下来的宝物吗?”
圆真和尚见师子玄,一身道袍,不由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无论是佛宝还是我们谈论之事,都是我们法严寺的私事。无需你一个道人过问,请你离开。”
这和尚没把师子玄当回事,神秀却道:“圆真师兄,这位道友是老师的好友,也是韩侯敕封的广法妙有至功玄元真人,正是那位超度了知觉师叔,让他得以往生得成正果的道长。”
圆真和尚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恭敬的神色,合什作礼道:“原来是真人驾到。家师得真人超度,得成正果,圆真代师向真人道谢,请受圆真三拜。”
这和尚,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是知觉大师的亲传弟子,当日知觉大师回归法界前,曾托梦与他,让他亲口带师对师子玄说一声感谢。
师子玄还礼道:“不用客气。大师慈悲为怀。见众生受难,徘徊世中而不欲归去,我也敬佩的很。这位佛友,今天我来到贵寺,却是神秀大师请我前来,说昨夜大师遭人所害,让我来一看究竟。我观神秀大师,的确不是杀人凶手。”
师子玄为何敢这么说?断案不需要讲证据吗?
的确不需要。
讲证据那是世俗断案。师子玄如今虽然未得五行道果,但已有真人修为和心境。真人面前不做假。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更准确来说,是真人面前做不得假。
一个人在公堂之上,狡言擅辩,颠倒是非。也许能瞒过断案的之人。但在真人面前,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否有违心之言,法目之下,一览无余。
肉眼凡胎,看的是皮囊表面。法目一照,看的是你的内心。
师子玄这么说。就等于是为神秀洗脱了嫌疑,众僧也明白,圆真和尚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说道:“真人既然这么说。我们自然相信。不是就好,若本门真出了弑师之人,那便是我法严寺永远难以洗刷的耻辱了。”
圆真和尚这话等于是说他已经相信神秀不是杀人凶手,但说话的口气却十分不善。可见他心中对神秀还是戒备很深。
师子玄又问道:“何为佛宝?是否与大师被人加害有关?”
圆真和尚说道:“佛宝是何物。我也不知道,历来只有住持和法嗣知晓。”看了一眼神秀。眼中露出莫名的神色,说道:“神秀师弟,事到如今,佛宝已失,你是否应该告诉我们了?”
神秀还未回答,师子玄问道:“等等,既然佛宝是何物,你们都不知道,又是怎么知晓佛宝被盗?”
圆真和尚说道:“这是本门心秘,我等所修佛法,从佛宝中所得,与宝相通。受佛宝加持,日日都能精进,也能随时随地,自省身心是否有差错。而今天一早,众僧做早课,却忽然发现佛法加持之力消失不见。这才知晓佛宝已失。”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更加重了师子玄的好奇。
这佛宝到底是何物,竟然能增进佛法修行。这倒是没什么,因为道行精进,只靠佛法加持是没用的,还要看自己的根性和觉悟,不是给你加持,你就能成道。不然就不会修行者众,成道者寡了。
而这佛宝最厉害的地方,也不是能得佛法加持,而是圆真和尚说的那句“能随时随地,自省身心。”
修行人最怕的是什么?
不是修为不精进,也不是修为倒退。而是心中欲求正法,到最后却误入歧途,与正道越行越远,南辕北辙。
这是为何?
因为人心中有魔。
戏文中说,这是心魔,把他具现化成一种生灵,相貌丑陋凶狠,却能变化万千,害人修行。
实际上不是那样,而是人心嗔恨欲念至使平常心失横的表现。(详见本书第三十四章)。
所以世间道脉传法,都要先颂经,以经中法性洗练身心。
但人在世俗之中,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洗心,这也不现实。
而法严寺中的佛宝,却能让众僧修行之时,自行洗练,这就太难得了。这等于是让众僧修行有了参照,依此修行,就可以保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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