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兵牺牲了!快来人接替!”、“军医!军医在哪?!水手长负伤了!”、“右五,过上三……放!”、“目标对正……放!”
吵吵声与枪炮轰鸣声中,夹杂了越来越响的蜜蜂般叫声,一抬头,又有一架战斗机恶狠狠地飞了过来,王林斌急忙将身子蹲下来,将钢盔整了一下。他是打定主意,只要飞机对准了自己,自己就马上趴在甲板上。战斗机不比轰炸机,炸弹躲不了,舰桥上的装甲还是能保护他免遭机枪火力伤害的。在王林斌注视下,那架飞机朝黄岛号飞了过去,穿过漫天的炮火,用机枪鞭挞军舰,接着一抬机首,扭着屁股飞上了天空。
一架战斗机想要学着别人样子咬库伦号巡洋舰一口,有了防备的军舰用所有的机枪组成交叉火力,飞机好象扑火的飞蛾,拼命摇摆着想要摆脱火网纠缠,还没等他飞到库伦号,自己已经冒着黑烟撞在海面上,激起大片水花,轰地一声化为一团火球。战斗还在继续,时间好象凝固了,面目可憎的飞机围着军舰一再发起攻击……
一架战斗机从肇庆号上空穿过,用机枪子弹犁了一趟舰艉,军舰上所有能瞄准他的机枪拼命开火,可他还是逍遥地翻个身飞了出去。王林斌正遗憾这架飞机逃避了军舰给他的惩罚,在后面指挥对空防御的主管日常勤务、训练的副舰长满脸都是鲜血,手扶着舷墙,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嘴里歇斯底里吼着:“返航!快!快返航!……听到没有?我要把这艘该死的军舰开回去!”
欧阳镡听到身后动静,一回头见是副舰长身上又是血又是水,双目赤红,扶着舷墙走过来,嘴里还大声尖吼着,不由皱起了眉头,威严地喝道:“怎么回事?军医!……快带老张下去治疗!”
正在救助水手长的军医听到舰长大声叫着自己,望眼过来却见副舰长负了伤,军医急忙将水手长交给助理军医,自己跑到舰桥上救助副舰长。
副舰长已经神志不清了,一把推开了靠过来的军医:“你干什么?滚远点,我要将军舰开回家去!……我没有负伤,放开我!……该死的,我命令你滚开!我是舰长,谁都要听我的命令!”
欧阳镡见副舰长实在不象话,瞪着副舰长喝道:“老张你干什么?!我是这条军舰舰长,服从命令,马上下去治疗!”
副舰长怪笑几声,血红着眼横着面前所有人:“你算老几?我才是舰长,你们都要服从我的命令。”欧阳镡脸阴得吓人,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带下去,带下去……太胡闹,实在不成体统……太不成体统了!”舰长冲副舰长发火,舰桥上所有军官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急忙将晕头转向的副舰长推进医务室。
“报告舰长,后面需要指挥员,请舰长指示由谁指挥。”刚才跟着副舰长过来,想阻止却没阻止成副舰长大闹舰桥的水手,有些畏惧地请示道。
欧阳镡一愣:“枪炮长呢?”
“枪炮长重伤昏迷了。”
欧阳镡看了下左右,一眼看到王林斌:“少校,马上到舰艉去,负责舰艉防空,要是完不成任务,我扒你的皮!”
王林斌浑身一激灵,看首长眼神,要是敌人飞机从舰艉冲下来,将军舰击沉,自己就是活着,舰长真的会扒了他的皮!和蔼可亲的领导,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给王林斌的感觉就是——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受伤的困兽!他不由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有跟着其他人,“押送”副舰长去医务室了,本来自己传令兵当得好好的,这下好,一步没走好,让首长把自己放在火上烧烤了!王林斌离开军校后,一直跟在欧阳镡身边,他什么时候独立指挥过战斗了?可现在那么重要的任务交付给他,这让王林斌不由不紧张起来。可纵然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服从命令。
“枪炮长呢?”
“刚才飞机扫射,枪炮长头部重伤,已经抬下去了。”
“击中头部居然也没死?他还真命大。”王林斌在心里暗骂起来。
到了舰艉的王林斌什么也管不了,各炮都有自己的指挥官,他们就会指挥射击,至于王林斌,他不过是被舰长摆在舰艉的泥菩萨,供那些正在战斗的水兵心里有个安慰,起到稳定军心作用。
“敌机正在逃走!”瞭望台上的瞭望兵手指着天空大声喊了起来。
“结束了吗?”王林斌抬起头,天空,四架战斗机掩护着十七架飞机朝东北方向嗡嗡叫着飞了过去,天空,还有一道黑色烟迹没有消散,那是刚才一架攻击迪化号的飞机被击伤后,逃跑时留下的痕迹。
王林斌在第一时间返回了舰桥:“报告!敌人已经逃跑。”
“看到了。”欧阳镡眼望向正在附近冒着浓烟的库伦号:“不知库伦号现在怎样了……问一下库伦号,他们现在情况如何,是否需要我们支援。”
军舰上到处响起粗野的欢呼声,从大规模空袭中生存下来,只有库伦号快速装甲巡洋舰受到中等创伤,其他军舰只是蹭了下皮,对继续航行、战斗一点影响也没有,最让大家高兴的是,在一场生死搏斗后,自己还活着呼吸带了硝烟味的海风。
倒霉的库伦号快速装甲巡洋舰先是让一个不要命的家伙,驾着飞机着自己侧舷撞了一下,要不是飞机提前爆炸,侧舷给他炸出一个足以沉没的大洞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一边侧舷受创,挨撞一边火力骤然减弱,那边火还没扑灭,又有几架轰炸机乘机钻过火网对着库伦号一通乱炸,大多数炸弹都丢进了海里,有一枚却无巧不巧刚好落在吊装水上飞机的吊架上,不光将吊架炸坏,还将吊架边的水上飞机掀到海里,舰艉也让这枚炸弹炸得一片火海。水手都投入抢险中,舰上防空火力瘫痪大半,如不是肇庆号与黄岛号向他靠拢,用自己的高射炮和迪化号一起在库伦号恢复正常前,给他支起一张防空网,避免了敌人轰炸机集中轰炸库伦号战舰,库伦号非遭受重创,甚至沉没也不是不可能。
“库伦号表示他们已经控制火势,继续航行不成问题。对我们在战斗中的帮助,沈副舰长表示感谢。”
欧阳镡冷哼一声,满脸不快:“沈副舰长?沈鸿烈吧?张伟群呢?我们拼命帮他挡炸弹,他怎么连说声谢谢也不愿意。”
“张舰长在敌机扫射中牺牲了。”
欧阳镡默然,轻轻将钢盔摘下来,面朝库伦号肃然静立。舰桥上所有军官学着欧阳镡的模样,一个个摘下钢盔,用默立来表达自己对牺牲战友的哀悼。
“这事情真糟糕。”
“自然很糟糕……”欧阳镡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大对头,说话的是应该陪着副舰长的军医。欧阳镡以为军医将副舰长丢弃一旁不管,自己跑出来瞎逛,有些生气道:“张副舰长呢?你怎么把张副舰长丢在一旁不管?”
军医搓着手,脸色很难看,不安地轻轻说道:“张副舰长脉搏很快,血压也高,他的视力也减退了,看样子是被钝器击打在头部,造成颅骨折裂,这样的伤我们军舰上无法治疗,必须尽早送到拉塔基亚的医院去,晚了……很麻烦,会有生命危险。”
舰桥上众人脸色都很难看,刚刚得知库伦号的舰长不幸牺牲,现在自己军舰上副舰长又有生命危险,传来的都是不好消息。
欧阳镡眺望眼附近冒着浓烟的库伦号,掏出雪茄吸了一口,这才发觉雪茄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王林斌赶忙上前帮欧阳镡将雪茄再次点燃,吐了口烟雾,深深吸口气,欧阳镡沉声说道:“尽全力抢救,我们会尽快赶回拉塔基亚。”
燃烧的太阳下,四艘军舰排成右单横队,用最高航速,快速返航。军舰犁出的尾迹,好象四道扇面,延伸到远方。
攻击萨洛尼卡的消息,早就用无线电报发了出去,分舰队主要指挥官心情都不怎么样。要说战果,这次出击自然取得了不错的战果,能确定的就有:一艘鱼雷艇,一艘潜艇被击沉;一座油库被摧毁;六架轰炸机,两架战斗机被击落,两架轰炸机被击伤,是否能飞回机场还很难说。
与战果相比,远征军地中海巡洋舰第一分舰队付出的代价是耗资巨大的库伦号快速装甲巡洋舰遭受中等程度创伤,看样子要在修理区呆上一个月了,库伦号上一门76毫米高射炮、一门37毫米双联高射炮被摧毁,舰上牺牲包括舰长在内人员十五人,受伤二十四人,整个舰队牺牲二十三人,包括一名副舰长在内,负伤四十四人。除了库伦号快速装甲巡洋舰,其他三艘军舰在舰体上都留下了机枪扫射的痕迹,还吃了几颗近失弹,虽然对整个军舰系统没造成什么影响,可外面的油漆却当了牺牲品,看起来四艘军舰没一艘好的,要是一个有洁癖的当舰队司令,三艘军舰免不了又要回到修理区重新粉刷一遍。
漆黑的夜里,王林斌睡不着觉,上午那场战斗差点让他永久留在了爱琴海,一合眼,脑海里就是怪叫着俯冲下来的飞机,浓烈的硝烟,巨大的爆炸声,连串的水花,水兵嘶哑的喊叫,拖着水管来回奔跑的损管队员,甲板上让人反胃的血迹,库伦号翻滚着的火球,擦着军舰快速掠过的鱼雷……那么多让人心惊胆战的画面,想想自己连二十二岁生日都还没过,却差点在这里送命,王林斌害怕的快要瑟瑟发抖了。睡不着觉的王林斌干脆离开了卧室,套上救生衣就跑到舰艏,享受冰冷的海风拂面滋味。
“什么人!?”
“是我……少校王林斌。”舰艏已经有人在了,王林斌应了一声,又问道:“首长是您吗?”桅杆上的航行灯闪了一下,不过是一闪的灯光,让王林斌分辨出前面正扶着舰艏栏杆的,正是他的领导,地中海第一巡洋舰分舰队副司令,肇庆号轻巡洋舰舰长欧阳镡上校。
“你怎么不休息?夜里外面凉,小心感冒了。”
“首长您不也没休息吗?……像我们这些入伍没几年的体质好,稍微冷些热些没问题。哪像首长您?首长身负整个舰队安危,废寝忘食,日夜操劳。可以说,我们舰队能有今天,那都是首长呕心沥血才拥有的,您的身体再细小的变化,也能影响到整个舰队。既然首长都不害怕感冒着凉,我一个小兵又怕什么?”
欧阳镡仔细看了半天王林斌,当桅杆上灯闪动之时,欧阳镡苦笑着摇了摇头:“马屁精!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说好听点,我是巡洋舰分舰队副司令,说难听点,不过是管这条巡洋舰的舰长,上有分舰队司令,再上面有地中海舰队司令,上面下来人视察,亮晃晃星星一大堆。”欧阳镡深吸一口气,叹息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拥有一艘战列舰……”
只有少将以上军官才能拥有一艘战列舰。
“你伯父当海军参谋长,中国舰队总司令,要当将军还不容易?”心里这样想,嘴里却说:“首长战功显赫,在美索不达米亚、伊朗,为我国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次海战,在舰队遭遇鱼雷、潜艇威胁时,首长您又身先士卒,击毁了敌人鱼雷艇,击沉了潜艇,防空作战中,又以自己军舰掩护了库伦号军舰……这么多功劳,上级也看在眼里的,我想,首长您很快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战列舰舰队了,希望到时候我还能给首长您当下级,好多跟着首长学习。”
欧阳镡心情大畅,只是听到王林斌说自己马上能拥有一支战列舰舰队,欧阳镡还是很谦虚地纠正道:“这话不能这样说啊,你还小,不了解上面,战列舰舰队是那么好指挥的么?光有能力是不够的,还要在上面有人!呵呵,你还得好好学习学习才是。”
王林斌十分诚恳,必恭必敬:“是是,首长见多识广,我一定好好向首长学习……不过我看关系很重要,本身能力更是需要,一艘战列舰,上面就有千多条生命,能力差点,到时候可是要让上千人为了自己低劣的指挥送命啊。”
欧阳镡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对王林斌所说他自然赞同,不过作为比王林斌更高级的军官,他观察事情自然要比王林斌更高了。
“白天战斗你也参加了,你是怎么看待早上战斗的?”
王林斌言语中充满了对欧阳镡的无限崇拜:“在首长英明指挥下,我舰官兵焕发出高昂战斗热情,在整个舰队面对危险时,在千钧一发关头,将敌人鱼雷艇击毁……哦,防空作战中首长指挥得当,指挥我舰击落敌机多架,当库伦号遭遇危险时,首长奋不顾身用我们军舰给库伦号当了活动屏障,以猛烈的炮火击退敌机多次攻击,掩护库伦号摆脱困境,就整个舰队而言,在如此猛烈空袭下,除了库伦号受创,其他军舰均未受到损失,还击落了大批疯狂向我进攻的敌机,可以说,这是一次十分精彩的,胜利的防空作战,是可以列入教科书的战例……当然,要是敌人飞机更多一些,组织更严密一些,恐怕我们这次会遭受一定的损失。”桅杆顶上灯闪的时候,王林斌看到欧阳镡脸沉了下来,知道他不愿意听到自己歌功颂德,连忙改口。
“一定损失是吗?小王你也说的太客气了。如果敌人飞机再多一些,攻击没有那么杂乱无章,而是组织得力,海面下再来一两艘潜艇,我们四艘战舰想要撤出战斗,恐怕就难了。”
“是是,首长站的高,看的远,部下是永远也赶不上首长。”
欧阳镡皱起了眉头:“小王,我知道你人聪明,有思想,对任何事情都能很快抓住本质,我看出来的,相信你也不会看不出来。你这人有眼色,这不错,以后大有前途。可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奉承……别以为我不了解你,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多吃几年饭,是不是奉承我还能分辨出来。”
王林斌脸变得通红,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这对他来说可是为数不多的。当然,他也不相信欧阳镡会为此对他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在领导面前,要是表现的自己比领导眼界还要广,思考还要深,这是极为危险的,你要跟一个心胸狭隘一点的领导,说不定从此就可以做在厕所当所长,享享清福了。就算领导胸怀似海,那也不会太高兴,你的提拔比别人慢是肯定的。
“……白天的空战告诉我们,以后要是没有空军保护,哪怕是一整个战列舰舰队,面对群狼一般的飞机,那也是极为危险的。”
王林斌很有同感微微点头。他还想到,再多的高射炮,组成的火网也会存在漏洞,和飞机相比,军舰速度实在慢的好象蜗牛在跟兔子赛跑。要掩护战列舰舰队,唯一可行方法只能是在舰队里配置航空母舰,用战斗机掩护自己舰队,或者先敌用轰炸机将敌人机场、航空母舰摧毁,航空母舰上的飞机还能远在战列舰交战前,攻击敌人舰队,削弱敌人实力,不过这样一来,战列舰的海上霸主地位就要受到极大挑战……王林斌无法想象,耗资巨大的战列舰,在小小的飞机面前,居然变成摆设,这让海军至上的军官很难接受这种观点。
没有彻底摧毁萨洛尼卡军港,自己在和敌机空战中还遭受了一定损失,在返航路上,原来在大家眼中个性温和的章骞将几个舰长,没有注意与两艘装巡密切配合……那么多责备,让欧阳镡在其他舰长面前很丢面子。奋勇作战的欧阳镡都没得个好,其他各舰舰长下场更是不妙,尤其是受损的库伦号,幸好库伦舰舰长已经阵亡,不然他会羞愧的跳海自杀的。
章骞的会议开了足有一天,快回到拉塔基亚基地了,会议才结束。开会的时候,章骞的副官煮了一壶又一壶的咖啡,把煮好的咖啡端上来供大家喝,会议中间还送了两次面包作为工作餐,可怜这些舰长吃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