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炮弹打出去后,舰上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硝烟,那些水手纷纷脱掉身上的衣服,赤膊来回奔走着。
三个怪物不再前进了,停在江中成了英国军舰的靶子,炮火下怪物外面的泥土与竹竿飞溅开,露出里面一层金属特有的光彩,炮弹落在上面,不是被弹开,就是爆炸后只留下一块熏黑的地方,上面被炮弹撞击的出现了几处凹坑,可是却无法击穿它。
“……铁……铁船!”军舰上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缓缓移动的根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叛军的铁甲舰!几十磅的炮弹落在铁甲上是不会有多大用场的。
看到敌人铁甲舰若无其事地在自己射程内缓缓移动,将舰首对准了自己,穆勒上校心中无限怀念正停泊在扬子江口外的其他军舰,同时又深深地气愤远征军司令竟然没有了解敌人真实情况就贸然让自己处在进退不得的地步。英国派到远东的军舰有上万吨的战列舰,上面光火炮就装备了三十六门,可惜这艘军舰因为太重,无法进入长江作战。穆勒上校的黑暗界号军舰上只装备了六十磅前装火炮,而弥诺陶洛斯号上最大的火炮是一百五十磅的后装线膛炮!也许只要一发炮弹,命中一发就可以送敌人的铁甲舰下地狱!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瞅着这么好的靶子大摇大摆地浮在水面上,自己的火炮却无法击穿它!
低沉的嗡嗡声从空中传了下来。可军舰上的水手正集中精力注视着面前不沉的敌人军舰,忽视了空中出现的怪声。突然,天空上响起连串的爆破声,一条条火舌发出咝咝声从空中蹿落,鞭打着黑暗界号军舰的甲板。火舌舔过之处,水手发出渗人的惨叫声,不停抽搐着扑倒在地。一名水手刚抬起头,胸口就出现了一个血洞,倒飞起来摔倒在距离穆勒上校面前不远的地方,滚烫的鲜血从创口处喷涌出来,染红了甲板,那名水手手脚一阵抽搐后不动了。
穆勒上校抬起头,这才看到空中有几艘飞艇正悬在自己头顶上,通红的火苗从飞艇下面闪现着,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条条弹道从飞艇上直奔自己而来。甲板上的水手顾不得再朝江中铁甲舰开火了——何况自己的火炮对敌人有多大杀伤力让这些水手深表怀疑——他们也注意到自己头顶高悬着的达摩克利斯剑,那些猝不及防的水手在火舌下不是死就是重伤,这对水手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恐惧,甲板上水手乱成一团,有找天空飞艇看不到位置躲避的,有想要钻到甲板下去的,有跳江逃命的,大多数人只是随着火舌从左舷跑到右舷,从船头跑到船尾。几名水手从甲板下取出步枪,操起步枪瞄准天上的飞艇开火,可惜对水手手中的夏斯波后膛步枪来说,飞艇的高度实在是太高了,子弹还没有接近就已经无力落了下去。
“轰!……”穆勒上校正徒劳地想将水手整顿好,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顺着爆炸声望去,跟在后面的奥伯龙号小巡航舰上一团火球正在急速翻滚着上升,硝烟散开,奥伯龙号军舰的左舷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滚滚黑烟正从不规则缺口里汹涌地奔了出来。隐隐约约中缺口处有忽明忽暗的火舌朝外面不时地伸缩着。
穆勒上校刚想到奥伯龙号铁甲舰的侧舷被炮弹给击穿了,前面不远的江面上一股冲天水柱猛地冒了出来,军舰突然朝右侧倾斜过去,又恢复了原来位置,哗啦声中,大片水花溅落在黑暗界甲板上,将穆勒上校淋成了落汤鸡。几名靠近船舷的水手让水花一冲滑倒在地,难看地滚了过来。穆勒上校可以感觉到淋湿自己的江水中夹杂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将近两千吨的军舰居然被炮弹激起的水柱推的差点翻扣过去,这炮弹的威力有多大?不用怎么计算穆勒上校也知道如果炮弹落在自己军舰上,黑暗界号铁甲舰的命运也决不会比奥伯龙号好上多少。自己这艘军舰虽说是铁甲舰,可它是八年前下水的,铁甲厚度只能抵御一般的爆破弹,让滑膛炮失去威力。可面对重型线膛炮,这铁甲能坚持多久实在值得怀疑。后方的奥伯龙号军舰现在已经不再开炮了,奥伯龙号军舰里面不时传出巨大的爆炸声,从穆勒上校站的地方望去,可以看到奥伯龙号军舰甲板被掀开了一个大口子,整个甲板现在都笼罩在火焰中,浓烈的黑烟遮蔽了好不容易才从云缝中钻出来的阳光,奥伯龙号军舰失去了动力,只能勉强浮在水面上。水面上除了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外,活的人一个也没有,也许奥伯龙号军舰上已经没有人幸存了。
穆勒上校声嘶力竭朝手下大喊着,逼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水手跑到火炮旁,朝江面上被余烟罩起来的敌人铁甲舰开火。对穆勒上校来说,头顶上的威胁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反正那些火舌无法将黑暗界号军舰击沉,顶多不过让自己的水手多死几个罢了,可要是让敌人铁甲舰将自己击沉了,那么全舰人员都要下江去喂鱼!对穆勒上校来说,这次是他指挥铁甲舰后第一次与敌人的铁甲舰交手,本来就已经让他够忙乱一阵子的了,现在天空上还有敌人的飞艇威胁着甲板上水手生命,这简直就是倒霉到家了。
“……轰!”从对面传来一声闷响,敌人铁甲舰上火光一闪,一团火球急速朝黑暗界号扑了过来,在穆勒上校眼中迅速放大,仿佛要直接命中自己了。穆勒上校眼睛一闭,过了会儿,耳边没有响起炮弹击中军舰后的爆炸声,等眼睛睁开,军舰上并没有升起炮弹命中后特有的火球烟尘,在他身后的江面上传来哗啦声——炮弹擦着桅杆落在黑暗界后面去了。
穆勒上校正庆幸躲过一劫,军舰猛地一下抖动,巨大的爆炸声从船尾传了过来,完后耳膜内一片蜂鸣声。一阵飓风从船尾横扫过来,将穆勒上校狠狠地掼倒在甲板上,眼前一片黑暗,刺鼻的硝烟从四面八方朝穆勒上校涌来。
穆勒上校从甲板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手上被甲板蹭破的地方正在淌着血,急忙朝船尾奔去。眼前到处都是火苗,船尾的桅杆已经找不到了,尾部烟囱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黑烟从缺口处涌出,将船尾变成了黑夜。一门火炮炮口朝天,青铜炮身被熏的漆黑,原来火炮周围的几名水手栽倒在血泊中,有的少了半边脸,有的缺了手脚,在烟囱上粘着一块不知什么地方飞溅上去的肉,正嗞嗞冒着青烟发出一股难闻的焦臭味。
视线中一队军舰从鄱阳湖里鱼贯冲了出来,黑烟下红旗高高飘扬着。
“转舵、倒车!……撤!撤离这里!”
穆勒上校再也忍受不了了。脸色铁青很不情愿下达了撤出战斗的命令。对着三艘铁甲舰穆勒上校已经失去了战而胜之的毕胜信念,现在战场上又出现了几十艘敌人军舰,而自己这边主力舰队逃跑了,作为僚舰的奥伯龙号也被击毁了,战场上只剩下受创的黑暗界号,敌人除了军舰还有飞艇、岸防火炮,再要不逃,恐怕只有沉没一条路好走!
黑暗界号调转船头,在炮火夹击下歪斜着拖着长长的黑烟朝长江下游狼狈逃窜下去。
第三十六章
“一月里来是新春,一旅开进温州城,领导百姓大翻身,土地改革好实行。二月里来暖洋洋,顶坏乌龟狗鞑子,封建势力来压迫,穷人头上来剥削。三月里来是清明,李鸿章跑到温州城,兴高采烈进浙江,丢盔卸甲变羊群。三月里来种田忙,一旅进了闽东北,剿灭土匪无数股,鞑子见了直打抖……”
“……道蓬岩下打成铁,三旅成了主力军。温州初逞强,转战皖赣炼成钢。爱护百姓老七团,攻坚老虎是七团!……”
濛濛细雨中,歌声在鄱阳湖畔上空回荡,一些百姓在外面咧着嘴,看着里面的战士发出会心的微笑。开始只是因为战斗胜利,一些连队自发地唱了起来,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各个旅团加入到拉歌中,你唱的嘹亮,我一定要唱的比你还高!到最后已经不是唱歌了,而是在吼歌。
“我说高傻子,你瞎凑合个啥?!就你们十旅战绩能跟我们九旅比吗?这次要不是我们九旅看你们吃不住了上来扶你们一把,洋鬼子早就占了湖口县城了!你小子瞎高兴个什么劲啊?”
“狗屎……你他娘的应疯子是不是不想活了?!怎么着?我们十旅没你们九旅帮忙就打不了胜仗了?别忘了这次是我们十旅在一线坚守,你们九旅也就不过给我们在后面摇旗呐喊罢了,有什么能的?有本事咱俩个旅拉出来练练看看是谁厉害!……我知道了,合着你小子妒忌我们十旅了!也是,肉没吃到,连骨头都没怎么啃,能不妒忌吗?不过呢?谁叫咱是主力?有硬骨头不让主力上还让你们倒霉不成?我说应旅长啊,你也别妒忌了,下次若是打个土匪什么的,我一定建议师长让你们九旅先上,咱十旅发扬一下风格就是了。”
“胡扯!我妒忌你?……美的你!才不过击退敌人一次进攻罢了,看你小子样子,连自己爹妈叫什么都忘了。我告诉你,咱九旅要不是比你们十旅更强,军长、师长会让咱在后面给你守着?什么是主力部队你小子知道吗?平时不出手,关键时刻上去立马立竿见影!就那几个洋鬼子咱还没放在眼里。剿灭土匪的事儿还是留着你自己干吧,咱九旅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干。”
“嗬!我说政委,咱旅长这张嘴还满损的啊?没想到旅长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怎么跟他打仗的样子不一样呢?他指挥部队要是有挖苦人一成本事,咱战士也能少死不少人!”十旅参谋长徐旭东见高明辉与九旅的应志峰旅长互相叫骂起来,侧身小声在身边刘海峰政委耳边嘀咕着。
“参谋长,你就少挖苦高旅长了,高旅长决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真要只知道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靠股二秆子劲一冲了事,他能当的上旅长吗?看人不能这样看,别拿表面现象评价一个人。咱解放军有多少旅级以上将领?别看里面喊打喊杀的不少,真要打起来,还不一个个跟猴精似得?滑着呢!就说高旅长吧,你看他只是集中主力朝敌人一冲了事,可你看到几次敌人挡住他猛冲的?要让高旅长冲进去了,那敌人的防线还不立马就乱了?可换了别人能冲进去嘛!这什么时候冲,朝那里冲,用多少部队冲,可都是学问哪!别人想学都学不来!死人,哪场战斗能不死人的?有战斗就要有伤亡,想避免除非脱下这身军装回家种地去!只要付出的伤亡值得就成了。你呀,就冲你刚才说的,你还只是一个合格的参谋长,还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刘海峰在徐旭东耳边轻声道。
“唉……,政委你就知道帮高旅长说话,你也没瞧瞧,高旅长与应旅长一见面就争个不亦乐乎,两个部队主将互相挖苦对方,这以后战斗怎么可能很好的配合?”
“放心好了,参谋长,你到十旅来还太短,很多事情并不了解。别看没仗打的时候这俩个家伙跟个仇人似得,真要打起仗来,那配合绝对再默契也没有了!用不着我们替他们瞎操心。”
前段时间的战斗让高明辉与自己的政委、参谋长关系大有改善。战争毕竟是残酷的,上午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好友,说不准到了下午就生死两重天,再也见不到了。
再大的别扭上了战场也算不了什么事情。团结,说的好听点是为部队负责,说的难听点就是为自己负责,如果一意孤行,搞不好明天脑袋都让敌人搬走了!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再与自己不对胃口的,在战场上也只能努力适应,让关系尽量好起来,何况高明辉与徐旭东之间还夹杂着一个和稀泥的角色——政委刘海峰。到现在俩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老高、小徐也会叫了出来。只是关系的改善并无助于将内心深处对一个人的评价迅速转变,要转变对一个人的看法没有时间是不可能的。
正在湖边放肆地彼此取笑的将领注意到联络参谋从村落里奔了过来,慢慢止住了说笑,转身看着参谋身影。“各位首长,司令员请大家到刘家祠堂开会。”
“好嘛!终于开会了……唉,咋就那么多的会议?高傻子你还好,反正傻子知道啥?听了也等于没听。咱就不同了,家里面大事小事不断,还非得参加这种不知道是阶段总结还是表彰的大会,麻烦嘞!有电报了还召开这种会议有个啥用?说的就那些话,发个电报过来不就完事了?”
应志峰边朝村里的祠堂走,一边还对高明辉唠叨着,他对参加无穷无尽的会议已经感觉到有种恐惧感了,问题是这种会议他想不来还不行,想不来就要将现在的位置让出来,真要让他离开旅长宝座他又舍不得了。
高明辉心里面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洋鬼子已经夹着尾巴逃到马垱去了,那么作为湖口保卫战自然也就胜利的结束,这场会议也不会是什么阶段总结会,而是表彰大会了。既然战役取得了胜利,作为拼杀在第一线的高明辉功劳肯定是大大的,表彰自然是少不了,红旗勋章跑不掉,搞不好还能成为第一个荣获胜利勋章的解放军将领,这种好事岂能不参加?!
“废话,会议不开咋成?该表扬的让大家知道自然没什么问题,若是批评的,这只能小范围了解就成了,真要严厉批评你应疯子的话用电报传过去,知道的人还不海了去了?你哪老脸还往什么地方搁?这种会议自然好,越多越好!”
“娘的,你小子抖什么威风?无非是将敌人击退罢了,算你小子命好,这种任务放着任何一个旅都可以比你们旅完成好上十倍!***,老子下次把洋鬼子皇帝抓过来,给你开开眼界!”……
虽然这次会议有总部高级将领参加,主持者还是解放军司令员杨沪生,但村落中没有彩旗也没有标语,只有一队队巡逻的战士沿着不宽的巷子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动着。祠堂外精神抖擞的哨兵见各方诸侯过来,有力地冲他们敬礼。里面众多的参谋匆匆走来走去,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情。
刘家祠堂并不很大,九江前线旅以上将领进来后,将祠堂挤了个满满当当。因为战场条件限制,也没那么多椅子供大家坐的,何况就是有椅子,在这祠堂里面也放不下。那些将领各自寻找空地席地坐下,也许是因为熟悉,大家很自然地以师为单位聚集成一个个小***。会场内人声鼎沸,打招呼的、吹牛的、云山雾海胡扯的,热闹的场面如同成了集市,外面的风雨声都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了。作为解放军高级将领,这些人学习司令员好榜样,都是香烟的俘虏,很快,会场里面烟雾缭绕,几十根香烟燃烧生成的青烟在祠堂中翻滚着,让这些人都成了云雾中的神仙,滚滚青烟带着呛人的烟草味从祠堂涌了出去。
“老天!这味道还真难闻啊!”坐在前面主席台的杨沪生正和张海强、李成他们聊天,呛人的烟味让杨沪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作为隐君子,杨沪生明白自己不抽烟,光闻别人的烟味,这日子决不会比不会抽烟的人好过到那里去。
命令大家不要抽烟不大现实,今天这场会议是为了统一部队认识的,天晓得要开多少时间,真要没了香烟提神,下面的这些将领估计都要犯迷糊了。何况杨沪生自己也要抽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种事情杨沪生还做不出来。既然不能下禁令,最好的办法就是随大流,杨沪生摸出一包压的有些皱巴的香烟,抽出一根自己点上了。
“同志们,注意,开会了!请大家安静一下,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