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原来就已经没有什么战斗意志了,刚才战斗场面更加吓坏了他们——连敌人的身子都没有靠近,自己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前辈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自己又没有受过什么训练,如何可以是人家对手?当五师十旅高明辉部投入战斗后,胆怯的湘军士兵先是畏缩不前,接着一个个悄悄朝后缩去。小规模的退却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一粒石子,让更多没有斗志的倒退了,紧接着倒退变成了溃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的湘军士兵顾不得长官如何叫骂,沿着巷子抱头乱窜。狂吼声中高明辉旅首先冲下城头,与湘军展开了巷战。三师五、六旅一部跟随高明辉的十旅朝湘江猛扑过去,剩下的部队沿着城头朝两边扩展,扩大自己的突破口。
东面北面的战况吸引了城内曾国藩主意力,一营一营的湘军被待在天心阁的曾国藩从城南调走,朝东面进城的解放军反扑,冒着猛烈的炮火,天空的飞艇威胁,朝解放军突破口展开反击。曾国藩认为虽然南边城外解放军也不少,可他们现在毕竟还没有进攻,要是东面进城的解放军将长沙活生生劈成两半,这城也用不着守了。
北门解放军将士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堵塞城门的障碍物被战士们搬走了,待在外面等着不耐烦的战士们蜂拥而进。
“娘的,这湘军跑起来还真快!告诉机动旅马上投入战斗!别在后面给老子看好戏了!”眼前四处乱逃的敌人让跟随部队刚进城的马鼎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高旅进入长沙城的消息已经从东边敌人骚动中得到证实,自己这边九旅将士也将敌人压制下去,同时一步步朝下面攻去,又移动变成了快步,又由快步变成奔跑。
“师长,是不是我们机动旅可以投入战斗了?”袁剑不敢相信地在旁边问道。现在战斗打了才不到三十分钟,这么早让他的部队投入战斗是袁剑做梦也想象不到的!侦察连出身的袁剑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是从一名战士一步步爬到现在这种职位上的。渴望战斗,渴望激烈的战斗,这种信念渗透到袁剑骨子里面,到机动旅已经觉得够窝囊的——机动旅不可能面对真正的硬仗。今日居然有追歼四处乱窜数万敌人这样美事等着自己,袁剑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马鼎南挽起袖子,不耐烦地说道:“废话!现在就看你的机八旅到底是铁打的还真他娘的是鸡把旅,赶快上来!沿着城墙朝西打!遇到的敌人只要不放下武器投降,一概消灭,明白吗?!”
“是!机动第八旅坚决完成师长下达的命令!”袁剑敬了个礼激动地说道。至于马师长取笑他们旅的那句话他当作没听到——自己机动第八旅的简称让人家笑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部队战士干部别提有多郁闷,这次要是打的好,那些嘲笑自然全都随风而去,不值一提了。
憋气的机八旅将士早在城外等的不耐烦了,旅长一声令下,五千将士冲进了城面沿着城墙朝西边猛扑过去。这些将士为了洗刷自己不是人家嘲笑的那种旅,一个个如同吃了豹子胆,大有神阻杀神佛阻杀佛的架势,在机八旅前进道路上,那些被追上的湘军士兵只要稍稍晚一点举手,无情的子弹立刻冲他飞了过去。就是逃过子弹,鬼头大刀马上跟着就奔脖子过来了。
机动第八旅旅长袁剑是侦察员出身,相应的这支部队在军事训练上特别强调单兵作战能力,在武术上面进行了大量的训练课时。机动第八旅除了装备前装线膛枪以外,每人还装备了一把鬼头大刀,别看他们武器装备不如主力部队,可在跟敌人肉搏战中却完全不弱于主力部队,甚至还要更强一些。大刀翻飞中,沿途杀出一条血路。
“机枪拉上来了!”九旅战士高兴地大喊起来。
马鼎南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的师属多管机枪连已经运动进来,笨重的机枪被战士们用推着拉着进了长沙城。很快,猛烈的机枪扫射声响起,一条条火舌朝逃窜的湘军士兵鞭打过去,火舌扫过之处只顾逃命的湘军士兵抽搐着摔倒在地。
活着的湘军士兵吓的不敢再逃,一个个放下武器缩在一旁期盼这些进城的凶神恶刹真的如他们所说会优待俘虏。
小吴门北门的先后失守让曾国藩相信敌人主攻方向真的不在南面而是在东面跟北面。本来守卫长沙的兵力就不多,虽然从南面调了近万人支援,力支援部队开火了,呯叭声响成一片,城头上的湘军士兵一排排摔倒,后面的接着又补上。天心阁并不高,也不是很大,没多少时间,在这里光从城墙上摔下来的湘军士兵就已经上百了。
“大帅,九帅在浏阳门城楼上阵亡了!浏阳门已经失守,三千将士无一幸存,发匪正朝这边打来!”曾国藩正在天心阁竭尽全力指挥部队抵挡敌人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从浏阳门方面奔过来一员营官哭丧着脸将东边战况告诉了曾国藩。
从东面、北面传来呐喊声,看样子那边的发匪已经冲进城了。而魁星楼、南门,枪炮震天,从天心阁可以看到数万人马上就要涌上城了,抵挡敌人的湘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曾国藩眼前一阵发黑,老泪纵横流下。“十年心血啊!没想到今日毁于一旦!”
“大帅,快撤吧,敌人马上就上来了!”曾国藩的五弟曾贞干刚上前说完,从下面飞来密集的弹雨击中了曾贞干后背,一声没吭曾贞干栽倒在地,手脚抽搐两下不动了。弹雨中曾国藩身边的亲兵倒下一片。曾国藩自己右胸也被一发子弹击中,浑身所有力气突然不翼而飞,软软的跪了下来,斜着身子倒下,头上的红顶帽子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帅,大帅!”迷迷糊糊中曾国藩感到自己耳边有人焦急地叫着。整开眼,眼前一片迷茫,自己被手下扶着坐在地上。曾国藩感到胸口一阵巨痛,咳嗽两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剧烈咳嗽使得中枪地方鲜血急速涌了出来,身边人想用力按住,鲜血却从指缝间流出。曾国藩耳朵里轰鸣做响,天空变成一片血红。
“大帅,发匪已经冲上城了,快撤吧!来人呀!快将大帅扶到安全地方去!”
城里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对湘军来说是安全地方了,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解放军战士呐喊声。曾国藩感觉自己被亲兵扶了起来,不知算是架着自己还是拖着自己朝天心阁下面逃去。
“放肆……放开我!我的官帽呢?!”曾国藩刚说了几句话,立刻又剧烈咳嗽起来。
“大帅,您的帽子。”有人在旁边必恭必敬将曾国藩掉下的官帽拿了过来,好心地帮失去力气的曾国藩戴好。
“多……多谢了,扶我到那边……不用管我,你们下去吧。”
曾国藩用力挣扎了两下,将身边的亲兵推开,虽然曾国藩并没有什么力气,可是那些亲兵还是乖乖放开了他,在旁边小心地看着,生怕曾国藩摔倒在地。曾国藩扶着被炸去上端的柱子,将身子直立着面朝北面站好。身后枪声越来越近,那些敌人已经冲了上来。知道自己身后就是主帅的湘军士兵,用血肉之躯拼命抵挡着,可上来的敌人实在太多,不是残余的几百湘军可以抵挡得住的,敌人还是一步步毕竟曾国藩,活捉曾妖头的口号喊的震天响。
曾国藩身边的亲兵见大帅不肯再走,而天心阁下面也出现了从南门攻进来的大批敌人,知道自己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转身帮湘军抵挡近在眼前的敌人。垂死的惨嚎声在天心阁上响成一片。
曾国藩本来还想将官服整理一下,可浑身上下实在没有力气,只能靠在柱子上略微拉了拉衣服,手扶着柱子慢慢支撑上去,将官帽扶正。这些动作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刚扶正官帽,曾国藩剧烈的咳嗽两声,从口角流出的血沫将被硝烟熏黑的残柱染上血色。身后传来一阵爆炸声,一股热浪跟湘军士兵惨叫声同时传来,曾国藩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一下,眼前人身上的肉块碎屑从后面飞溅过来。活捉曾妖头的喊声已经近在身边了。
曾国藩颤抖着手从腰间掏出一支手枪,慢慢对准了心脏所在处,心里苦笑两声。前面三次自杀自己总是被手下抢救过来,今天算是到头了。十年心血,十万湘军,只是不到两年时间就会飞湮灭,湖南全境都成了人家天下,今日自己最后的城池长沙也被攻破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难道当人家俘虏被发匪嘲笑吗?想到这里,曾国藩大声喊了声“皇上……”朝自己心窝处奋力扣动了扳机。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曾国藩慢慢软倒在天心阁上。被他扶正的红顶子从头上滚落下来,转了两下掉到城下去了。
第二十七章
九月的金秋,北京城外香山上的枫叶红遍山林,夕阳下整座山如同着了火,凉风吹过,红浪翻滚。
“报!……王爷,长沙有消息传来!”
恭亲王奕䜣正陪着英法公使在香山寺欣赏秋景,半山山路上有人飞快的朝上面跑上来,还没靠近凉亭就被恭亲王的近卫拦了下来,那人交代两声,近卫很快让到旁边,冲上来的人还没接近就大声喊了起来。
“两位慢坐,本官去去就来。博川,你陪两位公使好好聊聊。”奕䜣微笑着跟卜鲁斯、布尔布隆两位公使歉意地打声招呼,朝骑手走去。
“公使先生,你们英吉利没有如此壮观景象吧?远上寒山石径写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军机大臣兼总理衙门大臣文祥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
文祥字博川,号文山,他是满洲正红旗人,道光年间的进士,随口说句唐诗对他这样的进士来说跟吃饭一样,实在是太简单了。
卜鲁斯与布尔布隆两人听的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位大臣在说什么。文祥见两位公使唯唯诺诺,心中暗自好笑,自己跟他们谈经说词不能对牛弹琴一样?别看这些鬼子船坚炮利,可在这方面他们还不如个泥腿子——连泥腿子都知道随口说上两句诗词呢!
文祥微笑着掩饰自己瞧不起老外的心态,举起酒杯道:“呵呵,喝酒喝酒,公使先生,多亏了两位多方奔走,保定的练军才能这么快改良装备。今日大家坐在这里好好的痛饮两杯,晚上在这里赏月!”
卜鲁斯跟布尔布隆交换下眼神,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干杯!祝贺上海在我们英法军队协助下彻底的解围。也预祝早日消灭叛匪,恢复中国安定秩序!”
交杯换盏中,三人谈笑起来。
奕䜣见那名差役面色不对,心中已经起了不祥之兆。回头看了眼谈笑风生的文祥他们,小声问道:“怎么?长沙怎样了?”
“大人,发匪攻陷长沙了!据城内逃出来的人说湖广总督、大学士曾国藩自杀殉国,城内六万守军无一幸存,两宫太后召亲王赶紧回宫!”
奕䜣眼前金星乱冒,自从前年领导中枢后,自己急待应付的无非军事、外交两样问题,前者付之曾国藩,后者自己亲自抓,现在曾国藩一死,大清半壁江山化为乌有。尤其可虑的,长沙之失,标志着湖南彻底沦陷,大清从此失去了最重要的粮草来源,那些部队没有粮草如何行动?至于发匪通过两湖不管是北上或者南下还是西进,均可以随心所欲,回乱、捻匪、苗乱配合下,大清如何招架?难道两百年的大清就要亡于今日不成?
“知道了。下去吧,本官马上回宫。”奕䜣无力地对差役挥了挥手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朝文祥他们那边走去。
前两天从上海那边刚传来胜利消息,重创发匪伪忠王李秀成部,据俘虏的长毛交代还重伤了李秀成。北京上下一时举城欢庆,祝贺发匪灭亡就在眼前。可今日对大清来说比上海更重要的长沙在坚持了三个月后终于被杨匪攻陷,至此朝廷与两广、云贵间陆地联系彻底断线,只能靠海路了。这事两宫太后先知道,而自己却因为陪着洋人到香山赏枫落后于太后,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是否太后对自己有了看法?奕䜣眼前一片黑暗,宫里的斗争他是很熟悉的,要是在太后那边失宠,自己就算完了!不过太后召自己赶紧进宫应该还是信任自己的,不然大可先宣别人觐见。
“来人啊。”
“大人,什么事?”听到奕䜣叫声,身边随员从旁边走了过来。
奕䜣低声交代道:“叫文祥过来一趟,不要惊动公使。”
“喳!”随员半跪行过礼后转身找文祥去了。
奕䜣低着头慢慢踱步想着丢失长沙对自己的命运。武昌、长沙先后失陷,那些洋人自然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大清笑话了,面子上挂不住的两宫太后会不会找替罪羊?妇道人家不可以常理推论之。这曾国藩一死百了,可自己找谁顶替?褫职逮问应该不会,可反躬自责是免不了了。
“大人,您找我?”
文祥从凉亭那边急匆匆走了过来。
“长沙失陷,两江总督曾国藩自杀。”奕䜣开门见山低声说道。不理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文祥,奕䜣继续道:“实际上长沙失陷是在本官预料之中的事情,兵微将寡的曾国藩如何可以抵挡住数十万发匪昼夜围攻?可练军正在训练,博多勒噶台亲王的部队正在河南跟捻匪作战,四川总督骆秉章又被发匪石逆所部陷于四川,朝廷一时到哪里找援军去?唉,多难之秋哇!”
“这个……”文祥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说起来自己也是军机大臣,可实际上事情都是奕䜣在办,自己顶多只能算在旁边打打下手。奕䜣一说长沙被发匪攻陷了,文祥首先想到的就是震怒的两宫皇太后,这年轻的寡妇要是发起怒来可是不会管自己是否在其位谋其政的,搞不好跟肃顺一样人头落地都有可能!
“两宫太后召我觐见。博川你说说看,现在应该如何是好?”有些乱了方寸的奕䜣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礼贤下士起来,真要无语应对太后,自己的前途就算完了!
文祥想起自己刚才所说的练军,精神一震说道:“大人,现在保定的练军已经装备完毕,同时参照洋人军队进行过训练,是否可以让直隶总督刘长佑率领这些练军南下与发匪决一死战?同时命奉天、吉林、黑龙江、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练军朝保定集结,在从洋人那边再买些洋枪洋炮装备他们后,后继作战。这样我们可以有十万大军南下剿匪,而上海那边李鸿章的五万人马加上洋人答应派来支援的三万大军,局势还大有可为啊!”
“可远水解不了近火,湖南全境已经沦于发匪,湖北南部也被发匪攻陷,北部却又有捻匪作乱……这些捻匪真正该死!”说道捻军奕䜣简直气的咬牙切齿了。
“命刘长佑率领练军先会同博多勒噶台亲王的蒙古精骑剿灭捻匪,捻匪灭,发匪如断臂膀。洋人船坚炮利,南方多水,很适合洋人兵船作战,到时在洋人配合下,发匪必然被剿灭!今日发匪不过回光返照而已,不足为患。大人又为何担心哉?”
奕䜣默默点了点头,“这事情你先别告诉英法公使,没得让人家笑话我们。本官现在马上觐见太后……至于两江总督,博川你看李鸿章如何?”
“可以,就他好了,大人您看是否提拔李鸿章为大学士?另外我还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奕䜣精神一震,两眼立刻活了过来。“何计?”
文祥看了看周围,低头小声在奕䜣耳边说道:“既然剿匪不利,为何不能抚匪?据谍报杨匪与江宁之洪匪并不是很和,江宁发匪还多次从杨匪那边掠夺子女财物,使得杨匪手下多有不服。同时洪逆秀全对杨匪也心有揣测,两方现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