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绵找来了一条经幡,长度勉强合适,安接过经幡,把贺喻真的身体裹好,在整理的过程中,她半闭着眼睛,默念着早已记得烂熟的超度经文,替死者做个简短的默哀。
诵念经文完毕后,安把江瓷推到了房间外,自己也跟了出去。
夏琪急忙问:
“怎么样?她是脑溢血死的吗?意外吗?还是……”
安没说话,给人的感觉是她默认了夏琪的话不大确定,又补了一句:
“真的吗?”
不止是安,大家在一天之内就先后经历了数次“意外”,实在不敢掉以轻心了。
安点了点头,她暂时还不能把事情当众说开。
夏琪捂住嘴,眼睛迅速泛起了泪花,她呜咽着小声说:
“那怎么办……‘魑魅’人那么好,她请我们到这里玩……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呢,你们干嘛把她放在里面?你不是学尸体美容的吗,她的脸……都变成那个样子了,能弄好吗?我不想她走的时候是这个鬼……鬼样子啊……”
安冷静地看着夏琪,任她眼泪汪汪地哭诉,要不是知道她们是g自杀联盟的成员,安说不定还会对她的悲痛表示理解。而在知道她们真实的身份后,安实在对她这样的演技无法欣赏,只能沉默地看着她表演。她的沉默直弄得夏琪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她抽了两下鼻子,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安不得不感叹,夏琪确实是个心计颇深的人,她在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不善之后,表情立刻变成既委屈又胆怯的样子,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白莲花模样,要是落在旁人眼里。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话,恐怕就会认为安是神经过敏随便敌对人了。
果不其然,彭瑞笺站出来替夏琪说话了:
“你也别太过分了吧?有必要拿这么怀疑的眼神看她吗?她说的哪句话冒犯到你了。你犯得着这样敌对她吗?”
“敌对?”
安不冷不热地重复了一遍,就没再去接彭瑞笺的腔,而是突然转过身,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拜托。以后别随便告诉别人我是尸体美容师好吗?这个职业其实很不好听的,算我拜托你了。”
“喂,我什么时候……”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去反驳,因为她根本没印象自己跟她们透露过安的职业,不过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她自己生生掐断了。
夏琪刚才脱口而出“你不是学尸体美容的吗”。完全把她出卖了,或许她是想扮可怜,但言多必失。安是做什么的从头至尾就没在群里说过,夏琪这样说,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是招认了她们对安事先就很了解的事实。
看到的反应。安就了然地笑了,她伸手揉揉的小卷毛。说: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要乱说哈,否则言多必失的。”
安狡黠地眨眨眼睛,回过头去,故意装作对夏琪那发绿的脸色视而不见的样子,抱歉地说道: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有点心急了这孩子老把我是尸体美容师的事情乱说。你看,其实也是我不好,现在的条件不允许我做全套的尸体美容,况且警察还没来调查,等到警方赶到这里,调查完毕之后,我一定会给她做最完美的妆容。”
兰任心看情况不对,在一边打岔:
“对,现在先去联系警察,现在的事情光靠我们是解决不了的,不管是意外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有个人死了,我们先联系警察再说别的!”
路婴忙不迭地点头,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一行人没再从上面的水泥道走,冒着大雨跑回了别墅。
电话通讯还没有被雷雨天气影响,他们顺利联系上了警方,说明了这里的情况,然而几分钟后,警方复电说,那边的山路有发生泥石流的危险,暂时不能前往,得等到雨势稍小,危险警报解除之后再前往救援,否则别说是他们,连前来调查的警员都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希望他们能够谅解云云。
最后,他们还得守在这个别墅中,等待救援的到来,换句话说,他们是被暴风雨封锁到了这个阴谋密布的别墅中。
客厅一时陷入了死寂中。
安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打量那边仍面带恐惧的四个女人,路婴似乎在刚才已经吐得全身脱力了,躺在兰任心的怀里不停地喘息,兰任心则安抚着路婴,紧锁着眉头盯着窗外,似乎在期待雨赶快停下,夏琪一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酒室的大门,彭瑞笺则是闭着眼睛,手里数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但脸上的惊恐却藏也藏不住。
安看着这四个人的紧张表现,突然觉得,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像是他们真正的表情,而像是贴在她们脸上的一张假面,隐藏在那假面下的,是一张狡诈的、阴险的、狞笑的、带血的脸。
安扶着太阳穴,身体摇晃了一下,经历过刚才的一系列事件,她的体力和精力显然是有点吃不消了。
看到安脸色苍白的样子,木梨子适时地提议大家先各回房间里休息,安心等待救援就是,那四个人如蒙大赦一般,讪讪地先后离去。
木梨子看着她们相继离开的身影,特别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彭瑞笺,她的目光滞留在她臃肿的背影上许久才慢慢收回。
这个出现在黑拳赛场上的女人……
这时,客厅里就剩下了他们这边的人,只听安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到我房间里来,有话跟你们说。”
现在已经是深夜三点了,外面的落雨声还是不绝于耳,安的房间却还亮着灯,七个人都聚集在这里,等着安,他们直觉安肯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要分析给他们听。
安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精神好歹恢复了些,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面镜子。
说实话,大家也都有些心力交瘁了从刚才起就不断地打呵欠,就算是不久前目睹了一个杀人现场,也无法打消她的倦意。
这一天之内,险情屡现,他们对于死亡的敏感度也相应地降低了不少,甚至开始麻木了。
但是,安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把他们朦胧的困意全部打消了。她把那面镜子捧在胸前,慢条斯理地说:
“你们听说过杀人魔镜吗?”
第十九节镜阵之谜
安本人对于她口中所讲的那面“杀人魔镜”的记忆也很模糊,所以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存在着不明确的地方,但是大体的情况和故事的具体内容没有什么出入。
在18世纪中叶,法国、或许是英国,有个叫做西蒙的镜匠,他做了一辈子的镜子,在他制造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面镜子的两天后,他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工具间里,死因,突发脑溢血。
那面镜子被称为全球五大被诅咒的宝石制品之一,在作为镜匠的遗作、投入市场之后,这面镜子就开启了它漫长的血腥之旅,前后有三十多个人在照过这面镜子后殒命,诡异的是,他们的死亡原因统统是脑溢血而亡,不论是男女老幼,有没有脑部疾病史,都会死于突发的脑溢血。
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不寒而栗了,统统死于脑溢血,不是和贺喻真的状况一模一样吗?
安无意卖关子,继续说下去:
“这面‘杀人魔镜’的杀人原理早就被某位研究者参透。镜子本身不存在什么杀人的魔力,关键在于镜子的镜框,它是由一种在百年之前就已经绝迹的罕见树木,库拉树的木材制造的。据记载,库拉树的木材中含有一种巨毒物质,在接受强光照射后会释放大量有害气体,可导致吸入者脑部血管在短时间内爆裂,引发脑溢血,假设真的是运用了那个原理的话,杀人于无形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们还记得吗,在贺喻真倒毙地点的对面,就有一个酒瓶装饰物,镶在一个木质的框子里?”
大家悚然动容!
安继续慢慢地讲下去,她一边在脑海中进行信息的排列,一边徐徐地讲道;
“但是。镜子要杀人的话,还要满足一个条件,强光照射,才会有致死气体产生。假如没有那个条件的话,案子根本无法完美完成。”
听安讲述到这里,大家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了,甚至乍听之下感到荒谬,百年前都已经绝种的树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贺喻真常年呆着的酒室里?况且……
木梨子发问了,她的问题也是大家的疑虑之一:
“就算确实有这么一个可以致人死命的木框。它也确实如你所说,是导致贺喻真死亡的罪魁祸首,但外面不是一直在下雨吗。哪里来的强光?就算她的死亡时间是一天半前,也没有直接的强光可以让它发挥作用,屋子里面也没有开灯啊。”
安把那面镜子捧在胸前,开始了她的推理。
“很难理解是吗?我来给你们梳理一下思路吧,或许听我讲完后。你们会感觉,那个酒室的构造,简直就是为谋杀而生的。”
“首先……我们来解决强光的问题。”
“死者死亡时间,是36小时之前,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是……凌晨零点三十,倒推时间的话。贺喻真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中午十二点以前。在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路婴她们说,她们只在昨天来的时候和贺喻真见了一面。也正好和这个时间吻合。我虽然不相信她们是在昨天才到别墅里的——因为如果她们在警方着手调查g自杀联盟的时候就全体失踪了,应该就是藏在了这个别墅里——但她们没必要在这个地方撒谎,如果她们想在这方面混淆视听,是非常困难的,与其这样说。还不如说她们就压根没见过贺喻真,所以她们所说的。和贺喻真见过一面的事情是可信的。”
“也就是说,贺喻真是在昨天和她们见过一面后,回到酒室继续喝酒,再死去,而那个时候,外面是没有下雨的,太阳很大,有充足的光源。”
夏绵推一推眼镜,问道:
“那也不对吧,如果真的是你推理的那样,是贺喻真面前的装饰物木框有毒,可以散发出有毒气体,但它所处的位置,是在阳光照不到的死角啊。难道是只要有光,都会有有毒气体产生吗?”
安摇摇头,她以极平淡的口吻,讲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必须是直接照射的,否则无法瞬间致死,木框所在的地方也确实不能直接照射到阳光,但是,以镜子为介质的话,这个谋杀过程就可以顺利完成了。”
看大家若有所思的样子,安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并不是一面镜子就可以完成这个布局的,它需要的,是一个连环的镜子阵。”
“你们再试试看,在脑中还原一下酒室的构造。”
“第一重镜阵,是阳台上摆放的五斗橱柜上的镜子,它承接了阳光,反射出去,却不能直接投射到木框上,它的作用,是把阳光投射到第二重镜阵上,只有这个过程完成,阳光才能集中投射到木框上。说到这儿,你们也该明白那第二重镜阵是什么了吧?”恍然大悟,抢答说:
“是门后面那个镜子!”
讲出这个推测后发现这一切都讲得通了,于是她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对!就是门后的镜子!那扇镜子……按角度推算,是可以承接第一重镜阵投射的阳光,转而投射到木框上,那阳光就完全可以集中到镜框上。对了,还有窗帘!窗帘的设计有缺陷,是拉不上的,太阳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时,必定会有强光从拉不上的缝隙中射入,到时候,阳光投射到五斗柜上的镜子,再投射到门后的镜子,最后集中在木框上。而且,那个酒室的门特别厚实,我们发现不对的时候,必须破门而入,像大哥那样,一脚把门踹飞了,镜子肯定也会摔碎,那样的话证据就被……”说到这儿,声音越变越小,她偷偷瞄了修一眼,发现修的脸色果然不大好。
按照这样说的话,修是被凶手利用了,成为了凶手计划链中的一部分!
安这时站出来给修解围:
“其实不管是谁。不使用暴力是很难开门的,毕竟,钥匙在贺喻真的手里,没有备用钥匙的话,谁也打不开。”
听到“钥匙”这个关键词,江瓷被提醒了,她连忙问道:
“那‘死神的通道‘,两边的门不是都从内锁着的吗?按道理,钥匙同样在贺喻真手里,在现场我也看到了。钥匙摆在酒吧台上,那那两扇门是谁打开的?”
出乎大家所料,安没有对江瓷的疑问做出解答。而是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暂时把这个问题搁置后,安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证据一条一条地摆了出来。
“正如刚才所说的,窗帘是坏的。不能全部拉上,会有一道较大的缝隙,阳光会通过那道缝隙进来,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凶手算得很准,把贺喻真平常习惯坐的位置、木框的位置。太阳的高度和最强光芒射入屋内的时间,镜子折射的角度,统统纳入计划考虑的范围之内。一步一步导致贺喻真的死亡。”
“我为什么会联想到‘杀人魔镜’呢?我当时看到,放酒的酒架上的凹槽和边缘,残存着没有打扫干净的灰尘,而那个木制的镜框和中间嵌着的那个酒瓶,不仅没有落灰。连凹槽里也是一尘不染,一般在做清洁的时候。总会有些死角打扫不到,而且经我观察,那个嵌着酒瓶的镜框存在的死角远远多于酒架,它干净的程度,是让我怀疑的前提之一,它应该是近来新装上去的,钉子都是新的。”
“这个死亡礼物,是贺喻真本人购买的可能性很低,有极大可能性是凶手赠与的。谁又知道她喜欢这个呢?只有和她亲近的朋友和家人才会如此投其所好,因为从整个酒室的装修就能看出来,她对模仿‘而已’酒吧拥有相当强烈的渴望。但假设这个镜框如我所想,确实有猫腻,那么送给她这份死亡之礼的人,其居心可以想见,是想要置贺喻真于死地的。”
“再倒推,想要置贺喻真于死地的人,必然是和她存在着某种利益冲突,而在这次别墅的聚会中,利益的冲突点显而易见。”
大家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郭品骥!”
没错,这个g自杀联盟,本身就存在着诸多畸形的因素,她们的关系,表面上看是合作伙伴,但是说到底,她们爱的是同一个人,是情敌。这样看来,她们这个阵营,本身就是个滑稽而荒唐的存在,她们所做的只是暂时联合起来,对付她们眼前的共同敌人,也就是近来被郭品骥狂追的安,但是她们内部,也该是存在着嫌隙的。
这样的嫌隙,会不会是致命的根源?
木梨子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她问安:
“安,这些说到底全是你的推测,没有证据。光看现场,如果说是意外死亡也是说得通的,安你为什么认定是他杀?”
安把手中的镜子放下,回答说:
“没错,我没有证据,甚至贺喻真有可能是意外,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安口上这样说,但她其实压根就没想过贺喻真是因为意外事故死亡的,在看到贺喻真的尸体时,她也很冷静,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安长时间地跟尸体打交道,对这种场景也麻木了,另一方面,她似乎早有预感,贺喻真会死。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安曾经仔细地观察过贺喻真的尸体,说实话,如果忽略她脸上大块的尸斑的话,贺喻真是个蛮养眼的美女,微卷的波波头,五官端正,如果放在这群人当中,也是个不输给兰任心的美女,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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