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倒回到了十五年前的一个雨夜。
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趁着暑假出来游玩,怀着满满的雄心壮志,想要游览遍周边城市的所有景点,不管是出名的还是不出名的。都要来转转。
他们的第一站,便选定在了这座山里。
但是,很不巧的是,他们刚刚进山。天气就变了,先是阴沉下来,继而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三个少年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束手无策,只能顶着倾盘大雨狂奔,好不容易发现了一点灯光。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他们跑过了一座吊桥,一个少年还险些因为脚滑摔下吊桥去,幸亏一个少年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朝下滑去。
三个少年就这样相互扶持着。沾了一脚的污泥,跌跌撞撞地向亮着灯的旅馆跑去。
在三个人进入旅馆的时候,一道刺目炫白的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一声沉闷的雷声滚过了天际,轰然作响,隆隆有声。
闪电的光芒照亮了旅馆招牌的名字,古家旅馆。
这三个少年却丝毫没感到害怕,他们一窝蜂逃入旅馆后,看到彼此狼狈的模样,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老板从前台站了起来。
老板是一个微胖的男人,看到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便猜出了他们的来意,替他们做了住宿登记后,为他们安排了一场美味的免费晚餐和三间干净的屋子。
在用餐的时候,郭品骥就一直盯着老板看,在彼此观察了十几分钟后,郭品骥才一拍腿,大喊一声“记起来了!”
原来,这个老板姓古,是郭品骥的叔叔的高中同学,而且他的叔叔和古老板的关系还蛮好的,在叔叔同学聚会的时候,郭品骥见过古老板一面。所以他对古老板的样貌有些印象。
居然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到熟人,古老板挺激动的,当即免了他们所有的房费,而郭品骥也是个自来熟的家伙,和古老板聊了一个小时天,居然就直接抛弃了长辈和晚辈的辈分束缚,称兄道弟起来。
当时的朱时旺和吴晓枫早就习惯了郭品骥这副吊儿郎当却走到哪儿都能交到朋友的样子,也没有多惊讶,等到雨停了之后,他们去附近的水库转悠了一圈后,便准备开往下一个景点。
在他们临走前,古老板打包了一大堆当地的土特产给他们,热情得不行,甚至带着妻女去送他们。
两个人都对古老板的妻女有印象,因为古老板的妻子很是年轻漂亮,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比古老板小十岁左右,说话时也是柔声软语,一派吴侬软语的腔调,至于古老板的小女儿,则有些古怪。
她似乎不大爱说话,总是垂着头站在一边,偶尔抬起眼来偷偷瞄一眼他们,可目光也不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总是瞄一眼之后就飞快地收回自己的视线,而且她长了一双死鱼眼,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朱时旺和吴晓枫谁都没有留心,满心都在计划着下一步的旅行计划。
他们的计划贯彻得很彻底,两个月,他们基本游览完了周边城市所有著名或非著名的景点。
可就在他们心满意足地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郭品骥提出来,想再去看看古老板,也把他们在旅途中购得的纪念品打包一份送给古老板,也算是回礼了。
朱时旺和吴晓枫也赞同郭品骥的提议,一行人临时改换了回原市的计划,转到奔向了他们来时的第一站。
可这回再来到古家旅馆的时候,情况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郭品骥打算在这里住两天,可在他们入住后的第二天,就意外地天降大雨,和他们第一次来时的状况一模一样,而且雨下得极大,一两天之内是下不去山了。
朱时旺和吴晓枫沮丧之余,也开始渐渐察觉到,古家旅馆内,似乎正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在不能出门的日子里,旅馆里住着一对来此旅行的小情侣模样的男女,还有他们三个人,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客人在了。
古老板来迎接他们的时候,朱时旺和吴晓枫都感觉出来,古老板明显地消瘦了,连眼窝都凹陷了进去,而郭品骥也问过古老板,古老板随口说是他最近睡眠质量不大好,但是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算是朱时旺和吴晓枫这两个神经一向大条的人,都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
和他一样愁眉不展的,还有她美丽的妻子。
将近一个半月没有见面,他们两个竟都明显地消瘦了一大圈。
他们也没再见到那个死鱼眼的小姑娘,往常她总是像个小幽灵一样,莫名其妙地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吓他们一跳,可在这段阴雨连绵的日子里,他们根本没看到小姑娘出现过。
古老板没再找他们谈天说地,更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默默地闷在屋子里,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出来,跟他们在走廊里碰上面的时候,也总是默不作声地和他们擦肩而过,哪怕他们跟他打招呼,他也无动于衷。
据朱时旺的形容,他觉得,那些日子里,古老板的姿态就像是一个僵尸,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可肩膀是僵硬的,整个上半身有些歪斜,再加上问他什么他也不开口,乍一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阴森可怖。
这种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三天后,雨势稍减的时候。
在吃晚饭的时候,老板迟迟没有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直到朱时旺、吴晓枫和郭品骥三个人吃完晚饭、在餐厅里打了三个小时牌,古老板仍没有现身。
朱时旺和吴晓枫并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近两天古老板是越来越奇怪了,他不吃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郭品骥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总是输牌,玩到最后,他索性把牌一丢,说是要去找古老板谈谈,他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叫人担心了些。
朱时旺和吴晓枫尽管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必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可冲着他们跟郭品骥的交情,既然郭品骥都开口了,作为兄弟,他们也没有不陪着郭品骥一起去的理由。
古老板的房间在前厅侧面的一间卧房里,郭品骥一行人来到门口,郭品骥率先抬手敲门,但是没有回应。郭品骥却像是很确信古老板在里面一样,不停地敲着门。
朱时旺还劝郭品骥别敲了,说不定古老板正在睡觉呢,万一这一敲,又把他敲醒了,不大礼貌。
郭品骥和朱时旺争辩了两句,但吴晓枫在此期间发现了些不对。
他面色苍白地指着从古老板房间门口的地板,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
“这个……是什么?”
在古家旅馆里,地毯从古老板的房间一直铺出来,铺满了整个前厅的地毯,地毯的颜色是猩红色的,是暖色调,配合着明黄色的墙漆,看起来十分明亮温暖。
然而,在古老板门口的地毯上,有一片红色的液体从房间里泅了出来,而且还在缓慢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
第十四节 没有凶器
这地毯本来就是猩红色的,而液体悄无声息地从内扩散出来,要不是观察力好的人,恐怕还注意不到。
起初朱时旺并没往别的地方想,看到吴晓枫大惊小怪的样子,还嘲笑了他几句,可是渐渐地,他也笑不出来了。
刚才就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好像越发浓烈了……
郭品骥趴在了地毯上,轻嗅了一下从房间内渗到房间外的液体,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
吴晓枫是最先发现扩散出来的液体的,而且在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房间里出事了,看到郭品骥的动作和他脸上神情的变化时,脸色变得越加苍白,颤抖着声音问:
“……是什么?”
大大咧咧的朱时旺心中也有了一阵不好的猜想,他俯下半个身子,问郭品骥:
“是不是菜汤什么的?”
郭品骥拍了拍手,站起了身,眉毛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儿。
吴晓枫早就等不及了,伸手去拧古老板房间的门把手,可是门锁了。
他扬起声音,大叫起来:
“古老板!古老板!”
没有回应。
郭品骥拖了还准备再叫几声的吴晓枫的胳膊,口气难得地严厉了起来:
“在这里叫有什么用!”
说着,他转头奔向老板娘的房间,砸起门来,而老板娘应声开了门,走了出来,看到三个慌张的少年,问:
“怎么了?”
老板娘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她在走出自己的房门时,还顺手把门带上了,仿佛这门内有见不得人的什么东西一般。
朱时旺好奇。就趁老板娘关门的瞬间,往亮着灯的房间里扫了一眼。
他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人或东西,但是他似乎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听起来有些诡异的声音。
像是什么人在她的房间里哭。
在听三个人断断续续地讲述完整件事情后,老板娘穿着拖鞋就啪嗒啪嗒地朝前厅跑去。从前厅的挂备用钥匙的地方取了一大串钥匙,哆嗦着手指,好不容易才从一大堆钥匙中挑出古老板房间的钥匙,又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勉强把钥匙塞进了锁孔,抖抖索索地拧开了门。
在老板娘开门的时候,三个少年都留意到。从门内流出来的液体又明显地扩散大了一片,而且空气中弥漫着的腥味也越发刺鼻。
而这种刺鼻的腥味,在老板娘打开门的瞬间,向所有的人迎面扑来。
房间里的一切。都叫人惊骇无比!
房间里,能掀翻的东西都掀翻了,能砸碎的东西也无一幸免,更恐怖的是,满地都是鲜血!
这并不夸张。古老板的房间里,遍地都是血!几乎整个地毯,都被古老板身体里喷涌出来的血浸透了。
本来就呈猩红色的地毯,色彩变得更加红艳妖娆,整个房间里萦绕着的熏人欲呕的血腥气。叫朱时旺和吴晓枫一前一后冲出了房间,作呕不止。
而最可怕的是……
古老板并没有死,不仅如此,他还醒着。
只是他的状态,就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无力地握紧拳头,朝自己的胸口捶了下去。
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是在他的手落下去的瞬间,所有的人都听到了皮肉被撕裂的声响。
古老板居然还没有因为这一刺而晕过去,他再度抬起绵软无力的手,把刺进自己胸膛里的什么东西给硬生生拔了出来,随着他拔出的动作,有鲜血飞溅而出。
刚刚吐完回来的朱时旺、吴晓枫,还有一直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郭品骥和老板娘,眼睁睁地看着古老板仰面躺在地上,机械地用某种利器捅扎着自己的身体,他也会因此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是他好像同时又很享受这种痛苦的快感。
在愣了几秒钟之后,老板娘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
她一边尖叫着一边倒退,直到退到了柜台前,把前台撞得一个摇晃,她才止住后退的脚步,但她的尖叫声却没有停止过。
她好像无法自主控制自己了,抱着脑袋,顺着柜台蹲了下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一声又一声地惨叫着,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郭品骥也像是被老板娘的尖叫声唤回了魂,他几步闯到了房间里,在古老板的身边蹲了下来,而古老板则浑身是血地扭动着身子,朝窗户的方向爬去。郭品骥也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伸手抱住了古老板,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朱时旺和吴晓枫看到郭品骥的动作,也想跟进去,但是郭品骥刚刚吼了一声“别动”,便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惨叫!
他松开了抓住古老板的手,朝后跌坐在了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朱时旺和吴晓枫定睛一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郭品骥的胳膊上,不知何时居然有了一个汩汩流血的血洞!
郭品骥捂着自己的胳膊疼得面目扭曲,而此时,古老板狰狞地转过脸来,他的脸上布满了血,嘶哑地吼叫道:
“你们都滚!不行了……要晚了……”
什么要晚了?
古老板蠕动着身子,继续朝窗户的位置爬去,郭品骥也不敢轻易去扶他了,捂着手臂,坐在湿漉漉地、沾满鲜血的地毯上,目送着古老板爬出一段距离后,才如梦方醒,冲朱时旺和吴晓枫喊道:
“你们愣着干嘛啊!报警去!快!都别进来!别破坏现场!”
看到郭品骥手臂上赫然的血洞,两个少年当时也是真的被吓坏了,根本不敢靠近当时处于疯魔状态的古老板,都跑着去前厅打电话去了。
老板娘的尖叫声仍在持续,朱时旺和吴晓枫两个人则不停地比比划划,你一言我一语地,终于叫电话那边的警察了解到目前的状况了。
只有郭品骥一个人和古老板呆在充满血腥气的房间里……
不对!
在朱时旺和吴晓枫战战兢兢地拨打完报警电话后。才想起郭品骥还留在刚才的房间里,忙不迭地跑过去查看,却发现郭品骥已经退到了门口。双眼放空,隔了很久。才吐出两个字:
“死了。”
这两个字对于朱时旺和吴晓枫这两个未经世事、还处于未成年年纪的少年,无疑是一记炸雷,当即就把他们俩给炸懵了,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根本无法消化郭品骥刚才说的话。
这时,那一对驴友小情侣也听到了老板娘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房间里钻了出来。跑到房间门口一看,那女的立刻转头冲了出去,呕吐不止,那男的也脸色惨白地跟着女人跑到了洗手间。似乎是去安慰她了。
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郭品骥捂着胳膊,脱力地坐在了门边,出于恐惧和好奇的双重心理,朱时旺把脑袋探进了房间里。
古老板倒在了窗户边,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窗沿上。呈跪姿,已经一动不动了。
朱时旺转了一下视线,无意地看向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就这么一眼,他就被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老板的女儿在房间里!
她趴在一张桌子下,睁着一双死鱼眼。有气无力地望向古老板陈尸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
郭品骥一直呆在房间里,如果老板的女儿是在刚才才跑进房间里的,他不会注意不到。
很显然,刚才古老板的自残行为全部被他的女儿收于眼中。
朱时旺被吓傻了,直勾勾地盯着老板女儿的眼睛。
她死鱼眼里的黑色眼珠就像是死人一样,凝结在了她的眼眶中,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脸上,简直叫人背脊发凉。
就好像……现在那个倒在窗台上,一身是血的男人,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而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
朱时旺讲到这里,打了个寒颤,好像眼前再度出现了那个女孩空洞得犹如幽灵的表情。
木梨子装出了一副被吓着了的表情,却在脑海中迅速地归纳着两个人讲述中的信息:
古老板死的时候,房门是锁着的。
房门的备用钥匙就挂在前厅,任何人都可以取用。
第一个进入房间的,排除那个死鱼眼的老板女儿外,就是郭品骥了。
在发现现场后,有一段时间,老板娘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直在尖叫,而朱时旺和吴晓枫去打电话报警了,那段时间里,只有郭品骥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郭品骥从古老板的房间出来后,古老板就死了。
把这一切疑点串联起来来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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