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正牌的警察?我现在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被发现混在这个地方,我怎么交代?”
简白微笑了一下,把手机收了起来,徐起阳只能从他的口型读出他说的是什么:
“放心。他们不会马上抓人的。”
被简白提示过后,徐起阳就开始把注意力放到来参加这次黑圈赌赛的人员身上。
别说,来参加的人,衣着都挺光鲜的。
徐起阳也渐渐明白,如果简白说的是真的。这里确实有什么警察的话,也不能轻易动手抓人,毕竟现场的观众也会参与赌博,如果连带下面的观众一起抓获,那么这些身份显赫的客人肯定不愿意,甚至有可能会牵涉出来一系列麻烦事儿。
徐起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正常的社会生存法则啊,单单有一腔正义感也没什么用。
这时,台上已经开始比赛了。
徐起阳毕竟也是个男人。面对眼前激烈的以死搏击的战斗,他也免不了热血沸腾,而在沸腾的时候,他也努力地保持着自身的冷静,并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观众,试图判断出来哪个是卧底的警察。
不过他也不敢太过招摇,他刚才也说过了,他现在的身份尴尬,是学院的学员,正值分配阶段。要是因为这事儿……
徐起阳不免在心里对郭品骥的不靠谱有些埋怨,并打定了主意。万一自己这事儿被人撞破了,自己就赖上郭品骥,反正都是这小子提供的票,也是这小子出的主意,那小子家里又有钱,干脆让他养着自己算了……
徐起阳的脑中正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手肘就被简白撞了撞,他转过头去,正好对上简白挤眉弄眼地对他说:
“怎么着?来一把?”
徐起阳条件反射地拒绝:
“不了。”
不过看简白的样子,他对这项违法的运动还是蛮热衷的,现在他的劲头也被全然调动了起来,他极力劝说徐起阳:
“就赌一局……赌最后一局。我出钱,你的那份儿我也出了,赢了的话钱就归你,怎么样?”
徐起阳撇了撇嘴,说:
“得了吧,我还缺这点儿钱?”
说着,他把自己的钱包掏了出来,象征性地抽了1000块钱,塞到简白手里,无奈地摆手道:
“这钱给你吧,反正得了多少钱我也不要,这不是什么干净钱,拿了还嫌手脏。”
简白笑眯眯地也从自己的钱包里拿了1000块钱,说:
“那就说好啦,我们纯赌,赌一把最后一局谁会赢,赢了之后也不拿钱,好不好?”
看到简白狡黠的笑脸,徐起阳抬手揉了揉皱在一起的眉心,无奈地苦笑起来。
自己真是瞎操心,陪久久不见的朋友玩一把,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等到最后一个人出场的时候,饶是刚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的徐起阳,也愣住了。
那个叫做“帝王”的人,明明还是个小少年啊。
按照正常孩子的年纪推算,他现在顶多是个初三学生。
注意到这点后,徐起阳越发感觉十分不自在,好像是在做什么罪恶的事情一样,可当他把视线转开的时候,居然发现观众中有一个中年男人,他是带着小孩来的。
那个小孩顶多也就七八岁左右,对于这场比赛的性质大概也处于半懂不懂的阶段,但是,显然,他看得很兴奋,一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放在膝盖上,另一只小拳头则兴奋地扭着旁边的中年男人的衣襟,嘴也张得大大的,像是看愣了。
徐起阳的心里不由得升上了一股怒火:
带孩子来看这种比赛,大人是怎么想的!
但是徐起阳还没来得及作出后续的反应,他的衣袖就被去下注回来的简白扯住了,他随着简白的动作站起来,被他带到了赛场的一边。
徐起阳这才发现,人群分成了两个鲜明的层次,一边是乌压压的人群,另一边,也就是自己这边。
自己这一边支持人数稀少,只有自己、简白、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外加他的孩子,一个中年贵妇,外加一个穿着墨绿裙子的少女。
注意到这点后。徐起阳又掏出了手机,打下了一行字,问简白:
“你选的谁?”
简白的笑容轻松异常:
“嗯……那个小孩子啊。”
难怪自己这方人这么少了,那个孩子……
徐起阳在心底里暗叹一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比赛本身。
但是随着比赛进程的推进,徐起阳惊愕地发觉,这个少年居然比那个看起来粗鲁而五大三粗的人还要强悍,下手稳准狠。明显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
惊讶之余,徐起阳也不免在心中慨叹:
这孩子,彻底被那些人培养成一个杀人机器了。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徐起阳的心情能好得起来才怪,在比赛结束,那个瘦弱的叫做“帝王”的少年完胜的时候。他就扯着意犹未尽的简白离开了赛场。
走出许久后,徐起阳心口的憋闷感还是没有消失,他转过头来。对跟在他身旁笑嘻嘻的简白说:
“简白,下次别叫我,我不来了。”
简白倒像是看惯了这样的场面,轻松地笑着问:
“怎么了,看不下去?”
徐起阳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摇了摇头,说:
“没有,打得倒是不错,在低级黑市拳赛里已经很不错了。只是那孩子,已经扭曲了。完全是一个杀人机器。”
简白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地笑道:
“得了吧,你看不出来他最后拿膝盖顶了黑蜘蛛一下的意思?那小家伙争强好胜着呢。背摔的那下没把黑蜘蛛拿下,他面上不显出来,心里肯定不爽得很,最后他占据绝对优势后,再来那么一下就是纯报复加发泄了。你见过哪个机器这么人性化?”
简白的话里满是调侃的轻松,这叫徐起阳更加不爽。他从刚开始就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违法的,我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别搀和这样的事情,要是万一闹开了,我都帮不了你。我刚刚从警官学院毕业,我能做到视而不见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拜托你别给我惹这样的麻烦行吗?”
简白倒是不置可否:
“都是为了谋生而已,老想着黑暗面多没意思。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别计较这个了,带你来也是想让你开心点儿,你板着个脸算怎么回事?”
徐起阳轻舒了一口气,耳畔还回荡着刚才的爆炸一般的电子音乐的回音,弄得他的耳膜阵阵发痒发痛。他抬手掏了掏耳朵,无奈道:
“开心点儿?你明明是说带我看艺术展吧?”
没想到,简白很快地接了一句:
“死亡也是门艺术啊。”
这句话一出口,徐起阳就感觉更加不对劲了。
从下午和简白见面开始,这个家伙就自始至终地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带着几丝轻松和俏皮。
而徐起阳却陡然联想起了几年前,郭品骥比手画脚地对自己说出自己对简白的“调教目标”时,所说出来的那些话:
“他会是一个随时随地挂着轻松笑容的人,礼节合拍,比较讨人喜欢,但有的时候又有点儿古怪的人……”
想到这儿,徐起阳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郭品骥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现在的简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切都在按照郭品骥所说的在推进着,简白也的确被培养成了这么一个人……
等等,被培养成?
徐起阳把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了简白,简白也毫不畏惧地看回来,笑眯眯地问:
“起阳啊,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咱们俩什么关系,你用不着和我拐弯抹角的。”
徐起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简,你实话告诉我,你的那个病……到底治好了没有?”
说完这句话后,徐起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在自己问出这句话之后,简白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刹那间褪去了。
不,不应该说是一刹那间褪去了,而是他上扬的嘴角的肌肉松弛了下来,微眯着的眼睛恢复到了原状,脸颊上小小的酒窝也很快地消失。
所有的表情,从他的脸上,就像是退潮一样地消失了。
但是顷刻间,那些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就像是变魔术一样。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徐起阳,简白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脸:
“呃……你觉得呢?”
第八节 Greek?Greece?
徐起阳的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两个人面前的茶都已经凉了,但谁都没有叫服务员来。
木梨子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打破了包厢中的沉默:
“你在怀疑什么?”
徐起阳无奈地喝了一口已经冷掉了的茶,说:
“我没有在怀疑什么,我只是说出我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东西而已,当然,这是我的主观叙述,你会怀疑什么,和我无关。”
木梨子扬起脸,注视着徐起阳,说:
“不对。我和你联系,是因为我想知道有关于简叔叔的情感淡漠症的问题,你似乎……把重点放到了那场停车场杀人案和郭品骥这个人身上了?”
徐起阳却不动声色,他也看向木梨子,说:
“这些都是老简跟我讲的事情,也是和老郭有关的事。假如没有老郭,我和老简当初根本不会认识,老简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说句比较不合适的话,如果没有老郭在的话,我们也许从来都不会认识。”
木梨子没说话,她看出徐起阳眉宇间的纠结,她在等着他抛出那句转折。
果然,徐起阳补了一句:
“但是,我想了很长时间,总觉得老郭是个……挺可怕的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
木梨子在听到徐起阳讲述郭品骥是如何对简白进行改造的时候,后背就已经起了冷汗。
她自认为对郭品骥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但是在徐起阳描述中的那个郭品骥,和她现实生活中认识的郭品骥,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胡吹乱侃没有变。爱好女色没有变,但是总觉得透着一股莫名的可怖。
他太耐心了。
对,没错,就是耐心。
木梨子完全无法想象到,要把一个之前完全不能理解所谓“礼节”和“待人接物之道”的情感淡漠症患者调教成现在的简白,是一件多么艰巨的事情。
饶是简白的智商再高,要让他操控自己的表情,甚至操纵自己每一寸的面部肌肉。让所有的表情都看起来如此自然,实在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情,需要反复地枯燥地练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木梨子可以理解简白想要变成一个正常人的心情,但是对于郭品骥的动机。她就领会不了了。
郭品骥到底想要做什么?
单纯是为了朋友?但是对着一个你不管对他如何付出,他都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感动的人,真的能成为朋友吗?
和患有情感淡漠症的人做朋友。就必须得无条件无节制地付出,并且很有可能得不到任何回报。
木梨子敢打包票,就算是现在对自己的情绪自如转换的简白,内心深处,对郭品骥当年对自己的帮助,也是麻木的,他感受不到任何感激或是感动,更别说什么友谊珍贵了。
像郭品骥这么一个人,会有这份耐心吗?
那么,郭品骥是为了什么?单纯的兴趣爱好?
可是郭品骥既不是心理专业毕业的学生。也没看到他平时钻研过什么深奥的心理学问题。
如果说泡妞需要情商的话, 郭品骥的情商算得上是很高的了。但偏偏有的时候他又表现得像个无知的白痴……
木梨子突然打了个激灵。
表现得像个白痴,代表他真的就是个白痴么?
就像是简白,他表现得像是个平易近人的叔叔,但事实上,他是患有情感淡漠症的……
郭品骥会不会也是在……伪装?
乍然冒出这个念头后,木梨子彻底坐不住了。她把视线投向了徐起阳,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端倪来,可是徐起阳只是低着头喝凉掉了的茶, 表情淡然,好像是留给了木梨子充足的思考时间。
木梨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却觉得全身无力。
起先她找徐起阳,是因为她怀疑简白。
一个情感淡漠症患者,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社会危害性,可是这意味着他根本无法用正常的情感去理解别人,患者对于一些能引起正常人情感波动的事情以及与自己切身利益有密切关系的事情,绝对缺乏相应的情感反应。
木梨子怀疑,这样的人,会不会也会漠视社会法律?会不会像双向精神障碍患者一样,在麻木中产生过度的躁狂情绪,而选择杀人?
毕竟,简白的症状太特殊了。木梨子从没听说过这样一种案例,一个情感淡漠症患者居然能笑出来,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但简白就是这样的,他自己承认了,徐起阳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他真的很危险的话,会不会……伤害到安?
再加上他的智商又那么高……
正因为如此,她才想和徐起阳联系一下,想知道这位简白的老朋友是怎么评价简白的。
但听了徐起阳的古时候,木梨子的心头疑云丝毫没有消退,反而更重了。
郭品骥也参与到了这件事里?
不仅是参与,对于简白的改造,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主导者!
这样的一个人,和木梨子印象中的郭品骥迥然不同。
郭品骥会有这样的能力吗?
既然他有这样的能力,那么,会不会是他出于什么目的而暗算了安呢?
更叫木梨子在意的是……徐起阳提到的停车场杀人事件!
这件事,除了是简白转述的之外,就和简白没有更多的关系了,徐起阳在这时候提到这件事,绝不会是随口说说而已这么简单。
杀人案……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西洋棋……停车场……
木梨子面对着低垂下眼皮、把杯中的茶一点一点喝完的徐起阳,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徐起阳是在怀疑些什么!并且想通过这件事,把自己的想法隐晦地传达给木梨子!
放下茶杯后,徐起阳神色如常地说道: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木梨子知道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他是打算离开了。
她也没有多余的问题可问他,便站起身来。微鞠了一躬,说:
“谢谢您。”
徐起阳摆摆手,说:
“没什么。”
木梨子时刻观察着徐起阳的表情变化,但徐起阳对于自己面部肌肉的掌控能力也不错,或者说,他有意地在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的主观情绪有任何的流露。
面对着木梨子探照灯一样观察的视线,徐起阳苦笑了一下。说:
“其实,我觉得你跟老郭有点儿像。”
木梨子正在留意观察徐起阳,没料到他居然把话题转到这方面来了,疑惑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自己跟郭品骥像?
徐起阳耐心地解释着:
“老郭高中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或是出去玩,他在不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么看人的。要么看我们。要么看别人,我一直觉得他是在发呆,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是在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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